长篇连载广宁山下的故事第二部六十七章下篇
王贺达
1楼
【六十七章】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下篇
我惊醒了，这是一个梦。她伸手摸摸我的脸说：“怎么了，做梦了，怎么还哭了呢？这眼泪还在脸上呢，做的啥梦啊？大呼小叫的，吓我够呛。”我闭着眼睛不吱声，回想着妈妈的刚才离去的面容。她又捅了我一下，我有些不耐烦的说：“瞎捅啥呀？把我的好梦都捅没了。”“做啥好梦了？”“我梦见我妈妈了。”“咋梦的？”我就把我刚才做的梦对她重复了一遍。“你和她说话了吗？”“没有。”“还好，你要是和她说话你就完了。这是好梦啊！这是老太太暗示着咱们这孩子一定是个小子。也告诉咱俩这孩子快生了。”我将信将疑的啊了一声。心里有点胆儿突的就向她的身边靠过去，她撇撇嘴说我：“就这么大的胆子啊？过来吧，我搂着你吧。”过了好一阵子我才睡着，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她喊我起来，她早就起来做饭了。我浑身上下难受的很，没有睡好觉。睁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赶紧起来吧，今天的事情更多、更重要。我穿好衣服，把被褥叠好卷起来，掀开窗帘，然后下了地。洗脸、刷牙、漱口。
老弟回来吃饭了，手里拿着拴着木头钩子的、用手搓的线麻绳子。他一进门就说他二哥不回来吃饭了，今天早上在老张家吃了。我心里想这老张大婶家可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家，这么的好客呀，看来二弟对他们是有好感的。老弟把手里的线麻绳子拴在扁担上，挑起水桶上井沿挑水去了。我没啥事儿就蹲在灶坑边一边烧火一边背着汤头歌儿：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干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除却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紫苑汤中知贝母，参苓五位阿胶偶，再加柑桔治肺伤，咳血吐痰劳热久。“你那是什么药啊，还治咳血吐痰的呀？”她在旁边问我。“我这背的是叫做‘紫苑汤’是由知母二钱、贝母三钱、桔梗二钱、人参一钱、茯苓三钱、五味子一钱、甘草一钱、煎汤。另将阿胶烊化以药汁冲服。每日一剂，早晚服各一次。就能治痰多，痰中带血，或者咳血。在这个方中以紫苑、阿胶、五味子保肺为君药，以知母、贝母、清火化痰为臣，佐以人参、茯苓、干草扶土生金，使以桔梗上浮而利膈。像现在的肺结核咳血就可以用紫苑汤。”“你说得这病的样子很像西院隔着一家的姓唐的那家老太太，她就咳血，她家的人说已经好几年了，喝你刚才念得那个药方子行吗？”“太行了，明天你就拿给她让她家里的人去县里抓三副喝喝看。”“那你就给她写下来，我明天上她家串门的时候给她的家人，让她们去抓药。”我进屋里放上桌子，找来纸和笔把这个方子写了下来。饭她也做好了，她往桌子上拿饭碗和筷子，老弟挑水回来，我问他：“扁担好使不好使？”“还行吧，就是稍稍有点硬一点，可能是新使的原因吧。”他说。“是的，用一用就好了。别挑了，不够的话晚上再挑吧，先吃饭，吃完好上班。”我说。
我和老弟来到了队部，社员们来了有一半了。二弟和王队长在院子里说些什么，干活的人陆续的上来了，王队长对大家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和昨天基本一样，他还去公社开会，工作安排还是由二弟负责。我和队长一起到安放苞米楼子的地方，请他指定安放的位子，今天我要把松木橛子钉入地下，明天好把楼子立起来。他开会就要走了他对我说：“拉柴火的马车起早就走了，估摸着晌午歪就能回来，给你卸在豆地的旁边，你就垛在那吧。你家的院子里垛不下。”说完他仍然骑着那匹枣红色的马儿上路了。他的心真细，我又一次的重心里谢谢他。二弟领着大部分的人做着和昨天的一样的工作，我带着四个人和老弟在要立楼子的地方抄平，拉好线，定好方位。然后把他们四人分成两伙，开始往地里钉松木橛子。我要求他们必须把橛子钉直，如果歪了就得薅出来重钉，并且要一根挨着一根的紧密的钉入。这是不能含糊的，这是这个工程中关键的关键。我让老弟去看着那些打眼的，我在这里不停的巡视着。
一个上午就这样的过去了，二弟让大家回去吃午饭，我们三人把已经做好的部件拿来验一验，这一验知道了还得做两个高大的凳子，不然的话再安最上面的乘子时，人是够不着的。下午就得做这样的凳子。回去吧，吃完饭再说吧。午饭如常，吃完饭赶紧来到生产队，踅摸可以做大凳子的料，找了几根细小的松木杆子，去历大爷那里要了钉子很快就订好了一条长凳子，两个人站在上面是没有问题的。又做了两个大木锤，这是准备安装的时候用的工具，还可以打木橛子。我把前天队里在木兰买来的八号铁线从库里拿来，我要把钉橛子的上面捆紧浇上沥青，这样最少可以保持十年八年的不烂，基础不烂楼子就不能倒。下午我就专门注意这松木橛子，我把中午做的俩大木锤两伙一伙一个，这木槌可比起那铁锤好使的多了，二十几锤就能打到位置，速度显著提高了。抽个空子我到老弟哪里瞅瞅，八个人晚上差不多能全部打完眼，二弟那里的卯榫也能倒完，明天的安装没有多大的问题了。一切顺利到了晚上每道工序够完成了我又最后检查了一遍，全部完成了。又仔细看看明天需用的叉杆、大凳子、木槌、大绳、快马子大锯等等，把这些东西放着一起让历大爷看管起来，大爷他说：“就放在这里吧，不用放进仓库里，明天用着方便。”二弟一声‘下班了’，大家各自回家去了。快到家门口了，我看见门前的东面堆着两大堆树枝，车是啥时候回来的呢？我咋没看见呢？一定是我在打松木橛子的时候回来的，光顾着干活了没有见到车回来。进屋里一看饭还没有做好呢，二弟对着老弟说：“咱俩跺柴火去吧。”又问我：“哥，这柴火垛在哪里呀？”垛在杖子东面的豆地旁边就行了。二弟垛垛老弟递给他，我拿着斧子把那些较大的枝丫砍下来，很快两车枝头的柴火垛完了，但是这柴火现在还不能烧，因为它是湿的，一两天有时间的话我还得自己上山捡一些干的回来烧。舒鑫喊我们吃饭了，她都已经摆好了，蒸的发面饽饽切成的片遛得，软软呼呼的挺好吃的。土豆酱，就是煳的土豆扒去皮放上酱油捣鼓细碎，切上一些葱花就可以吃了。我边吃边和他俩说：“明天的工作很重要，一定要谨慎，千万以安全为主要，安装的时候不要硬安，看好了哪里不好修理修理，老弟领着一个人负责安好以后的锁住乘子的工作，就是在安好的眼和卯榫的部位用木钻打一个眼，再向眼里钉一个小木棍，这样就把乘子和腿固定上了。”老弟明白了。“你明天开始俩腿俩腿的先安，小面安完了在安大面，最后从北面往南面往一起和，和好一个楼子老弟锁死一个就行了。二弟要先安排俩人用快马子把每个腿的下面按照我画的线截齐就行了。已经截了几个了，还有不少没有截，别落下。”吃完饭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那就是舒鑫就要生孩子了，我得出去干点活挣点钱好卖一些需用的东西呀？我撂下筷子对舒鑫说：“我的去周庆家办点事儿，一会就回来。”我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到了周庆的家他也在吃饭，让我再吃一点，我谢绝了。他问：“翁师傅来一定是有事儿，什么事儿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办。”我说：“有点事儿来求你帮帮忙，就是我媳妇再有一些日子就要生了，我们来这里挺困难的我想找一些活干干，不就能挣俩钱吗？可我又不认得谁，也不知道哪家有活，所以就想到了你，请你帮帮忙给我找点活干，这二十多天我可以到有活的家里去干，她坐月子的那一个月里我在家里给他干，你看行不行？”“哎呀，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就这事儿呀好办，有好几个人来找过我，明年开春要盖房子，也想早点干，你就先把他们的窗户和门做了吧，就在你家里做，我让他们把木料拉到你家，你连持侯月子都有了，这样行吗？”他爽快地说道。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我连忙说：“太好了，这样的话真是一工二得了，那就麻烦你这两天让他们送料去吧 ，价格你就和他们说窗户一扇两元、门一个八元，门口五元，窗户口也是八元，管安的价格。和你不错的人或者你的亲属价钱我会减免的，你可以直接的定下来。”“好吧，就按你说的价钱办，你要的价钱不高。我一会吃完饭就去给你联系去。”我谢了他，回到家里，我的心里有点敞亮了，因为我为这事儿真是发愁呢！回了家，弟弟们已经走了，舒鑫见我的脸上挂着笑容，就问我是什么事儿有了高兴的面容了，我就和她说了我去周庆家里的事情，她也很高兴说：“我还寻思着，这一个月里你啥也不能干，再花钱，哪里来的钱呢？头两天我就想和你说来地，看见你实在的太忙，没敢和你说，怕你着急呀！这下好了，周庆又帮了咱家的大忙了。我也不担心了。”
我躺在炕上闭目养养神吧，真的有点累了，刚躺下竟然睡了，不知是啥时候她喊我起来关大门，我起来看看表都快九点了，下了地出去把大门关好，进了屋插好房门，上了炕脱了衣服，躺下还睡不着了，倒精神了，看书吧。忽然想起昨天写的那个药方她是否给老唐太太送去了。“哎，我昨天写的那个药方子，你给西院的老太太送去了吗？”“送去了，你上班走了以后我就送去了，她马上让她的小孙子唐田园去县里的药房抓药去了。她还说，这个要方子要是真的好使的话还得感谢你来呢。”“指定好使。”我又翻起《药性歌诀四百味》来看着。我看到了白芨这味药，书上说：“白芨味苦、甘、涩，性寒。归脾、胃、肝经。具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功效。主治咳血、咯血、吐血。尤为对肺胃出血较佳。”这要是加入紫苑汤里我想效果会更好吧。看看这三副药的效果吧，要是有点效果的话下次把这味药加上。白芨的药效果真这么好吗？白芨、白芨，我的记住这药名。我又看看它的用量是三钱，啊，它反乌头的，对呀，十八反说得明白呀，本草名言十八反，半篓贝蔹芨攻乌，藻戟芫遂具战草，诸参辛勺叛黎卢。这可是不能忘记的。舒鑫的脚放在了我的身上，冰凉冰凉的，这一定是今天在地上站的时间太长了，我把书扔在了一边，伸手闭了灯。窗外的月光是那样的明亮，再有两天就是八月节了，这是我离开家乡的第四个八月节了，这四个八月节是在四个地方度过的，第一个是在高山子；第二个是在遣送站；第三个是在郭家村；这第四个就在青山了，也挺有意思的。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又想起了爸爸，想起了那些苦涩的往事。我无比的感叹，人生在世难道都这样活着的吗？我的眼睛潮湿了，我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哀伤，现在俩弟弟不是在这吗？有机会我会把爸爸接来的，到那时我们就团圆了。她的脚动了动，我把她的两只小脚夹在我的两腿之间暖着，我们都睡着了。
早上我起得很早，天刚麻麻亮。我站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吸着山村清晨的新鲜空气，望着天空，在东面的地平线上有一条灰色的云带，透过云带泛起的红光在天边是越来越大。我紧紧地盯着那越来越高的、红色的光芒，一道明亮的圆弧从那灰色的云层下不时的上下攒动，转而就露出了它那红红的笑脸，东方一片通红。暖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山脚下一群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声在清晨里显得那么的清晰、婉转，美妙而动听。它是无忧无虑的；它是没有出身观念的；它是不讲阶级斗争的；它是自由的。我愿下一辈子也托生一只鸟儿，不再受这人间的不平，不再受那精神上的煎熬。“给我拿柴火，我要烧火了。”她在屋里喊道。我哈腰在门外捡那昨晚散落在地上的细小枝柴抱进了屋里。她一见就说：“这全是湿的能点着吗？再去找点干的来。”我又去找来一些干的先放在灶坑里点着，再把这些湿的放在上面，火着起来了，也挺旺的，俗话说火大没有湿柴这话一点都不假，我又验证了。“烧湿柴火灶坑里要填满，别等里面没有柴火了再往里填，那样的话一时半会儿上不来火，耽误时间了可别怨我啊。”她在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我赶紧按照她说的话做，紧忙往灶坑里填满柴火。火烧得很旺很旺，就见那从树枝子的头上冒着呼呼的热气，吱吱地响着，还往外滴着水滴。“进屋里把炕头上的东西挪挪，找根棍子把炕席支起来，别烧糊了着了火，湿柴火热炕。”她又说。我又赶紧去找棍子把炕席支起来。我伸手摸摸炕，有些烫手了，她挺厉害呀，这要是我自己的话，还不弄着了啊。火烧得差不多了，我拿起扁担挑起水桶去井沿挑水去了。
我有不少日子没有打水了，新扁担做好以后我还没有亲身经历呢！我挑着俩水桶朝着大井走去。半路上遇见老弟把扁担抢了过去，他不让我挑水，我只好往回走，刚一转身就听得西头有人喊：“翁师傅，等一会。我有事儿和你说。”我听的是周庆的声音，转身一看果然是他。他紧走几步上前说：“我要上你家去，在这儿看见你了，就在这里说吧。”“什么事儿呀这么急呀？”我问他。“受君子之托办忠臣之事嘛，你托我的事儿我昨晚上就去给你问了，张连贵家来年春要盖三间房，也像我盖得那样，全都包给你，那条扫上炕，一间房一百三十元，三间三百九十元，他给四百元，先把门和窗户以及门窗框做出来，这样开春种地以前就能搬进新房。先给你一半的钱二百元，剩下的开春砍房架子的时候再给你，行吗？”他一口气把事儿说完了，并且是说得清清楚楚。“行，啥时候把木料拉来呀？”我答应着问。“他起早就在装车呢，现在快来了，我怕你早上有什么别的事儿不在家，所以就早点来了，真好碰见你。”“那咱俩回家里等着他吧。”我说。“别介了，就在这儿等他吧，你看那不是来了吗？”说着他把手往西一指。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西面望去，可不是吗，西面一辆老牛车拉着不少的木头，吱吱扭扭的向这边走来了。一会儿牛车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周庆介绍说：“来你俩认识一下，这位就是翁师傅，他叫张连贵，我们是一个队里的人，以后就都熟悉了，有什么事情互相沟通吧。”张连贵又粗又棒的车轴汉子，古铜色的皮肤，两只大手满是老茧，大大的嘴叉，一看就是一个挺能说的人。宽宽的眉毛下面，两只大眼炯炯有神。头发剃的精光好像是出了家的和尚。对襟的便服敞着怀，里面的背心上印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这是现在流行的服饰。脚上穿着高腰的仿军鞋，他几步上前两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热情的说：“好几天就听周庆对我说过你的事情，就想请你过来，他说你在队里正忙着呢，而且你的家里的快要猫月子了，我就挺着急的，怕是明年又盖不上房了。”我有点奇怪：“这盖房子啥时候盖还不行，怎么还能盖不上呢？”“哎呀，翁师傅，你有所不知呀，我去年就想盖这房子，可是我请来的木匠师傅到我这里一看我的木料，扭头就走，说是我家的木料不好，这活做不了，就回去了。这个村子离其它的村子又很远，太远的村子有木匠又来不了，就这么一扯拉，一年过去了，上个月我看见你们给周庆盖房子，就想和你们说，谁知到你又回家接你媳妇去了，头些日子我看你哥俩给他打窗户，我就和周庆说了一次，他说你刚回来，队里有些急活等你们把队里的活干完了再说，昨晚上他去找我说你有时间了，可以给我做活了，可是他又说你媳妇就要猫月子了，上我家里来干活出不来，要想干就先把窗户和门打了，把木料拉到你的家里，这样两不耽搁，我一想这主意不错，就同意了，我要来和你商量商量他说不用了，把木料直接拉来就行，我这不就拉来了吗。”我的心里暗暗的称赞周庆真会办事儿，他即把我的事情办好了又得到了张连贵的人情，一箭双雕啊。于是我顺水推舟地说：“既然是周大哥这样的安排，那就把料拉到我家吧，快一点卸，今天上午我的活很紧，好几十人在干活，可别误了工。”我们说这话就到了家门口。吁吁，他把牛车停在了门口。“这料卸在那里？”他问道。“先卸在院子里吧，我要纳麽一下。”我说。我们三人就往院子里搬，不大一会就卸完了，我蹲在地上估麽着这些木料。这些木料有十二根是圆木，差不多可以做五个门窗口，还有几块大板今本上和周庆的一样，我计算了一下八扇窗户四扇亮子十二扇够了，缺所有门得料，我一边挑着一边和张良贵说着木料的用途。他听得很认真，我说：“你这些木料就缺打门的料，我先干这些活，门料你过几天再送来也行。”他说：“门料也有都备好了，这牛车一车拉不来，哪天再拉来。”
“好吧，就这样吧，我得赶快吃饭了，不然上班就晚了。我也不让你们二位在我家吃饭了。”我有点着急了说。“我们不在你家吃了，这是先给你的一半的工钱，等道做房架子的时候再给你另一半。你数一数这是二百元。”二十张大白边，这是我们在老家将近一年的收入，平常的年头每十个工分才能分五角钱，好一点的年头可以分八角钱，最不好的年头也就一两角钱，想起在老家的时候我积攒百十来块钱是多么的不易呀！跟车进城补助饭费七毛钱，我花三毛或者四毛，其余的留起来。几分的我换成一毛的；成毛的把它换成一元的；攒到十元就在把它换成大白边。修鞋的时候打一个补钉一两角钱，钉一个鞋掌三五毛钱，修它一天的鞋只能收入三五块钱，还要有成本，比如鞋线了、皮子啦。秋皮钉啦等等。平时从不花钱，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攒钱买工具学木匠，想起那时舍不得吃，又舍不得喝的日子里，黑天白日的钻研木匠的操作要领；学习基本功的流汗；偷看人家干活儿却又看不到的尴尬，使我不禁感慨万分。现在我终于能够挣得大白边了，而且是几张十几张的挣了。我把钱收了起来说：“就这样吧，按照周庆所说的办，先打门窗，来年春天砍架子。”他们走了。我赶紧吃饭，二弟又没回来吃，老弟问我拉来这些木料是做啥地？ 我就把张连贵要盖房子的事儿告诉了老弟。
我匆匆地扒拉了两口饭，喝了几口饭水，急急忙忙的就往队里走，还好没有迟到，我在钉完木橛子基础的地方重新拉好水平线，按照这平线把木橛子的上面截平，用八号铁线再绞紧，一个平整坚固的小平台就可以立楼子腿了，老弟也来了，我俩紧忙画水平界线，干活的人员基本都到齐了，二弟在那边喊了一声开始干活吧，张三李四的分配着。拿着快马子的俩人过来了，我交代他俩应该怎样做。二弟在那边领着人俩腿俩腿的安着，我这里带着人开始往起立，拴好大绳几个人就像拔河一样的咧着，慢慢地立了起来，我把四个腿拨正，正好平平正正、稳稳当当地坐在木橛子的基础上，老弟领着人钻眼固定。接着安装第二个，来人抬着俩腿，大木锤把长乘子打进去，再安另一面，一切都在既紧张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已经连接好四个楼子，大家都很累了，我示意二弟休息一会，二弟就招呼大家：“大家歇一会吧，抽颗烟，这一阵子太紧张了，放松放松。”大家都去在一边休息了，我领着老弟在安好的楼子四周来回的观察着，南北、东西的方向都很正，就是有的卯榫小了一点，这是那根木头的小头太细了，我告诉老弟一会儿按照卯榫的宽窄拉一些柞木楔子，检查哪个空隙大的就给它一个楔子。我到历大爷那里把沥青块拿来，叫二弟安排人把它融化了。继续安装。到了中午收工的时候，已经安完了七个，为了验证这楼子的整体稳定性，我叫了十个人在一头使劲的推拉，楼子纹丝不动。稳定性不错，达到了我预想的效果。
“下班了，下午照常。”二弟一声令下，人们回家吃饭了。我让老弟也回家吃饭去，自己在四周挨个的查着，用斧子把木楔子钉的结结实实，就在我进行查看的时候，王队长骑着马开完会回来了。他见我没有回家就和我一起查看着，他两手抱着一个楼子腿使劲的晃着，那里晃得动啊！十个人都没晃动你一个人能动吗？他点着头对我说：“行，真有两下子，没白夸口，你在青山露脸了，你弟弟也为我减轻了不少负担，这几天不少人都向我汇报了他的代工情况，说他工作很负责任，一切都为生产队着想，大家对他很信任。有了他我轻松多了，我想他是一个我值得培养的目标，待到秋收开始的时候我想宣布委任他做我的代理队长，你看行不行？”“他能行吗？来的时间这么短，能有那么高的信誉吗？再说是不是早了一点，最好是过年春天种地以前再让他担任这个职务。”我替他谦逊的说。“不行啊，我今秋的压力太大，五个小队两千多口人，就靠着我来跑，书记常年有病不能走，民兵连长在北屯忙不过来，我还兼着副书记的职务，一天到晚累死我了，再管这小队的事儿，哪有那些精力呀？就得他来替我管管吧。”
我的心里暗暗的高兴，他要是能当上这个队的队长，娶媳妇就不用发愁了。“下午干什么？”他问道。我说：“下午还有五个，超容的。今天就全部结束了，从明天起我就歇工了，在家里给他俩做饭，有时间在家里给张连贵打门窗，他的木料今天早上已经拉到我家里了。”“你媳妇快生了吗？找没找接生婆？我去给你安排安排吧。你家的前院就是接生婆，我通知她一定要保证你媳妇和孩子的顺利接生。什么时候要生了你必须通知我，万一难产了，大队里有二十八可以马上送医院，能保证产妇生命安全。”王队长想得太周到了，这个事儿我都没有想到，真的，要是难产的话没有准备，到时候岂不抓瞎了吗？我从心里感谢他。“谢谢你了，你想得太周到了，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一有动静我就通知你，预先防备，免得出问题。”“还没吃饭吧，到我家去吃吧？”“不了，我回去吃，你也回去吃吧，一会就要上班了。”我俩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到了家里，他俩已经吃完饭了，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二弟说：“王队长打算过几天让你代理他在这个小队的职务，你有信心吗？这可是你出头露面的一个绝好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千万可不能出漏子。做工作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或者意气用事。大事多多请示王队长，而且在他的面前一定要永远保持谦逊的态度，要学孔子不耻下问，牢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行，我有信心。不就是领着人干活吗？”“错了，这不是领着人干活的事情，这是你将怎样使唤人的问题。有的人需要你时时地提醒他应该做什么，而有的人却不希望这样，这就是所说的响鼓不用重锤敲，鞭子不能总打快牛。干活呢，也不能总是紧张起来没完没了的，爸爸曾经说过：‘文王治国，一张一弛。’就是说干活也要有紧有松。不能把弓箭拉起来总也不放，最后会把弓弦拉断的。今年的秋收你一定要抓紧，三春不如一秋忙，尽量做到颗粒归仓。你的心里要有数，哪一片成熟了就把哪一片收回来，不要往后等，要往前抢，我看咱家东面那一大片苞米早就熟了，像这样的地块可能还有。你提前就得和王队长沟通一下，了解了解基本情况。还有场院的问题，都要想到它，豆子拉回来放在那里，打稻机是否好使这两三天内都要完成。水稻收割的工分要高一点，最好是安排几个割稻子的快手专门去割稻子。先收远处的，万一变天了近处好收拾。把那些在家里的闲人都组织起来，能放铺子的放铺子，可下棒子的下棒子，多管齐下，抢收，一定要立足于抢收这个思想才行，这样才不至于出问题。尽量做到放倒一片收到家里一片，老弱的人安排他们去收杂粮，问问保管员装粮食的麻袋够不够、有多少需要缝补的，你都得过问。”他不吱声了。“怎么样？这些你都想到了吗？”老弟笑着问他。他挠挠脑袋笑笑说：“真的，这些事我从来就没想过，看起来我还真得好好想一想了。”
正是：有备则治人，无备治于人。
我惊醒了，这是一个梦。她伸手摸摸我的脸说：“怎么了，做梦了，怎么还哭了呢？这眼泪还在脸上呢，做的啥梦啊？大呼小叫的，吓我够呛。”我闭着眼睛不吱声，回想着妈妈的刚才离去的面容。她又捅了我一下，我有些不耐烦的说：“瞎捅啥呀？把我的好梦都捅没了。”“做啥好梦了？”“我梦见我妈妈了。”“咋梦的？”我就把我刚才做的梦对她重复了一遍。“你和她说话了吗？”“没有。”“还好，你要是和她说话你就完了。这是好梦啊！这是老太太暗示着咱们这孩子一定是个小子。也告诉咱俩这孩子快生了。”我将信将疑的啊了一声。心里有点胆儿突的就向她的身边靠过去，她撇撇嘴说我：“就这么大的胆子啊？过来吧，我搂着你吧。”过了好一阵子我才睡着，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她喊我起来，她早就起来做饭了。我浑身上下难受的很，没有睡好觉。睁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赶紧起来吧，今天的事情更多、更重要。我穿好衣服，把被褥叠好卷起来，掀开窗帘，然后下了地。洗脸、刷牙、漱口。
老弟回来吃饭了，手里拿着拴着木头钩子的、用手搓的线麻绳子。他一进门就说他二哥不回来吃饭了，今天早上在老张家吃了。我心里想这老张大婶家可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家，这么的好客呀，看来二弟对他们是有好感的。老弟把手里的线麻绳子拴在扁担上，挑起水桶上井沿挑水去了。我没啥事儿就蹲在灶坑边一边烧火一边背着汤头歌儿：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干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除却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紫苑汤中知贝母，参苓五位阿胶偶，再加柑桔治肺伤，咳血吐痰劳热久。“你那是什么药啊，还治咳血吐痰的呀？”她在旁边问我。“我这背的是叫做‘紫苑汤’是由知母二钱、贝母三钱、桔梗二钱、人参一钱、茯苓三钱、五味子一钱、甘草一钱、煎汤。另将阿胶烊化以药汁冲服。每日一剂，早晚服各一次。就能治痰多，痰中带血，或者咳血。在这个方中以紫苑、阿胶、五味子保肺为君药，以知母、贝母、清火化痰为臣，佐以人参、茯苓、干草扶土生金，使以桔梗上浮而利膈。像现在的肺结核咳血就可以用紫苑汤。”“你说得这病的样子很像西院隔着一家的姓唐的那家老太太，她就咳血，她家的人说已经好几年了，喝你刚才念得那个药方子行吗？”“太行了，明天你就拿给她让她家里的人去县里抓三副喝喝看。”“那你就给她写下来，我明天上她家串门的时候给她的家人，让她们去抓药。”我进屋里放上桌子，找来纸和笔把这个方子写了下来。饭她也做好了，她往桌子上拿饭碗和筷子，老弟挑水回来，我问他：“扁担好使不好使？”“还行吧，就是稍稍有点硬一点，可能是新使的原因吧。”他说。“是的，用一用就好了。别挑了，不够的话晚上再挑吧，先吃饭，吃完好上班。”我说。
我和老弟来到了队部，社员们来了有一半了。二弟和王队长在院子里说些什么，干活的人陆续的上来了，王队长对大家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和昨天基本一样，他还去公社开会，工作安排还是由二弟负责。我和队长一起到安放苞米楼子的地方，请他指定安放的位子，今天我要把松木橛子钉入地下，明天好把楼子立起来。他开会就要走了他对我说：“拉柴火的马车起早就走了，估摸着晌午歪就能回来，给你卸在豆地的旁边，你就垛在那吧。你家的院子里垛不下。”说完他仍然骑着那匹枣红色的马儿上路了。他的心真细，我又一次的重心里谢谢他。二弟领着大部分的人做着和昨天的一样的工作，我带着四个人和老弟在要立楼子的地方抄平，拉好线，定好方位。然后把他们四人分成两伙，开始往地里钉松木橛子。我要求他们必须把橛子钉直，如果歪了就得薅出来重钉，并且要一根挨着一根的紧密的钉入。这是不能含糊的，这是这个工程中关键的关键。我让老弟去看着那些打眼的，我在这里不停的巡视着。
一个上午就这样的过去了，二弟让大家回去吃午饭，我们三人把已经做好的部件拿来验一验，这一验知道了还得做两个高大的凳子，不然的话再安最上面的乘子时，人是够不着的。下午就得做这样的凳子。回去吧，吃完饭再说吧。午饭如常，吃完饭赶紧来到生产队，踅摸可以做大凳子的料，找了几根细小的松木杆子，去历大爷那里要了钉子很快就订好了一条长凳子，两个人站在上面是没有问题的。又做了两个大木锤，这是准备安装的时候用的工具，还可以打木橛子。我把前天队里在木兰买来的八号铁线从库里拿来，我要把钉橛子的上面捆紧浇上沥青，这样最少可以保持十年八年的不烂，基础不烂楼子就不能倒。下午我就专门注意这松木橛子，我把中午做的俩大木锤两伙一伙一个，这木槌可比起那铁锤好使的多了，二十几锤就能打到位置，速度显著提高了。抽个空子我到老弟哪里瞅瞅，八个人晚上差不多能全部打完眼，二弟那里的卯榫也能倒完，明天的安装没有多大的问题了。一切顺利到了晚上每道工序够完成了我又最后检查了一遍，全部完成了。又仔细看看明天需用的叉杆、大凳子、木槌、大绳、快马子大锯等等，把这些东西放着一起让历大爷看管起来，大爷他说：“就放在这里吧，不用放进仓库里，明天用着方便。”二弟一声‘下班了’，大家各自回家去了。快到家门口了，我看见门前的东面堆着两大堆树枝，车是啥时候回来的呢？我咋没看见呢？一定是我在打松木橛子的时候回来的，光顾着干活了没有见到车回来。进屋里一看饭还没有做好呢，二弟对着老弟说：“咱俩跺柴火去吧。”又问我：“哥，这柴火垛在哪里呀？”垛在杖子东面的豆地旁边就行了。二弟垛垛老弟递给他，我拿着斧子把那些较大的枝丫砍下来，很快两车枝头的柴火垛完了，但是这柴火现在还不能烧，因为它是湿的，一两天有时间的话我还得自己上山捡一些干的回来烧。舒鑫喊我们吃饭了，她都已经摆好了，蒸的发面饽饽切成的片遛得，软软呼呼的挺好吃的。土豆酱，就是煳的土豆扒去皮放上酱油捣鼓细碎，切上一些葱花就可以吃了。我边吃边和他俩说：“明天的工作很重要，一定要谨慎，千万以安全为主要，安装的时候不要硬安，看好了哪里不好修理修理，老弟领着一个人负责安好以后的锁住乘子的工作，就是在安好的眼和卯榫的部位用木钻打一个眼，再向眼里钉一个小木棍，这样就把乘子和腿固定上了。”老弟明白了。“你明天开始俩腿俩腿的先安，小面安完了在安大面，最后从北面往南面往一起和，和好一个楼子老弟锁死一个就行了。二弟要先安排俩人用快马子把每个腿的下面按照我画的线截齐就行了。已经截了几个了，还有不少没有截，别落下。”吃完饭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那就是舒鑫就要生孩子了，我得出去干点活挣点钱好卖一些需用的东西呀？我撂下筷子对舒鑫说：“我的去周庆家办点事儿，一会就回来。”我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到了周庆的家他也在吃饭，让我再吃一点，我谢绝了。他问：“翁师傅来一定是有事儿，什么事儿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办。”我说：“有点事儿来求你帮帮忙，就是我媳妇再有一些日子就要生了，我们来这里挺困难的我想找一些活干干，不就能挣俩钱吗？可我又不认得谁，也不知道哪家有活，所以就想到了你，请你帮帮忙给我找点活干，这二十多天我可以到有活的家里去干，她坐月子的那一个月里我在家里给他干，你看行不行？”“哎呀，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就这事儿呀好办，有好几个人来找过我，明年开春要盖房子，也想早点干，你就先把他们的窗户和门做了吧，就在你家里做，我让他们把木料拉到你家，你连持侯月子都有了，这样行吗？”他爽快地说道。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我连忙说：“太好了，这样的话真是一工二得了，那就麻烦你这两天让他们送料去吧 ，价格你就和他们说窗户一扇两元、门一个八元，门口五元，窗户口也是八元，管安的价格。和你不错的人或者你的亲属价钱我会减免的，你可以直接的定下来。”“好吧，就按你说的价钱办，你要的价钱不高。我一会吃完饭就去给你联系去。”我谢了他，回到家里，我的心里有点敞亮了，因为我为这事儿真是发愁呢！回了家，弟弟们已经走了，舒鑫见我的脸上挂着笑容，就问我是什么事儿有了高兴的面容了，我就和她说了我去周庆家里的事情，她也很高兴说：“我还寻思着，这一个月里你啥也不能干，再花钱，哪里来的钱呢？头两天我就想和你说来地，看见你实在的太忙，没敢和你说，怕你着急呀！这下好了，周庆又帮了咱家的大忙了。我也不担心了。”
我躺在炕上闭目养养神吧，真的有点累了，刚躺下竟然睡了，不知是啥时候她喊我起来关大门，我起来看看表都快九点了，下了地出去把大门关好，进了屋插好房门，上了炕脱了衣服，躺下还睡不着了，倒精神了，看书吧。忽然想起昨天写的那个药方她是否给老唐太太送去了。“哎，我昨天写的那个药方子，你给西院的老太太送去了吗？”“送去了，你上班走了以后我就送去了，她马上让她的小孙子唐田园去县里的药房抓药去了。她还说，这个要方子要是真的好使的话还得感谢你来呢。”“指定好使。”我又翻起《药性歌诀四百味》来看着。我看到了白芨这味药，书上说：“白芨味苦、甘、涩，性寒。归脾、胃、肝经。具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功效。主治咳血、咯血、吐血。尤为对肺胃出血较佳。”这要是加入紫苑汤里我想效果会更好吧。看看这三副药的效果吧，要是有点效果的话下次把这味药加上。白芨的药效果真这么好吗？白芨、白芨，我的记住这药名。我又看看它的用量是三钱，啊，它反乌头的，对呀，十八反说得明白呀，本草名言十八反，半篓贝蔹芨攻乌，藻戟芫遂具战草，诸参辛勺叛黎卢。这可是不能忘记的。舒鑫的脚放在了我的身上，冰凉冰凉的，这一定是今天在地上站的时间太长了，我把书扔在了一边，伸手闭了灯。窗外的月光是那样的明亮，再有两天就是八月节了，这是我离开家乡的第四个八月节了，这四个八月节是在四个地方度过的，第一个是在高山子；第二个是在遣送站；第三个是在郭家村；这第四个就在青山了，也挺有意思的。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又想起了爸爸，想起了那些苦涩的往事。我无比的感叹，人生在世难道都这样活着的吗？我的眼睛潮湿了，我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哀伤，现在俩弟弟不是在这吗？有机会我会把爸爸接来的，到那时我们就团圆了。她的脚动了动，我把她的两只小脚夹在我的两腿之间暖着，我们都睡着了。
早上我起得很早，天刚麻麻亮。我站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吸着山村清晨的新鲜空气，望着天空，在东面的地平线上有一条灰色的云带，透过云带泛起的红光在天边是越来越大。我紧紧地盯着那越来越高的、红色的光芒，一道明亮的圆弧从那灰色的云层下不时的上下攒动，转而就露出了它那红红的笑脸，东方一片通红。暖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山脚下一群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声在清晨里显得那么的清晰、婉转，美妙而动听。它是无忧无虑的；它是没有出身观念的；它是不讲阶级斗争的；它是自由的。我愿下一辈子也托生一只鸟儿，不再受这人间的不平，不再受那精神上的煎熬。“给我拿柴火，我要烧火了。”她在屋里喊道。我哈腰在门外捡那昨晚散落在地上的细小枝柴抱进了屋里。她一见就说：“这全是湿的能点着吗？再去找点干的来。”我又去找来一些干的先放在灶坑里点着，再把这些湿的放在上面，火着起来了，也挺旺的，俗话说火大没有湿柴这话一点都不假，我又验证了。“烧湿柴火灶坑里要填满，别等里面没有柴火了再往里填，那样的话一时半会儿上不来火，耽误时间了可别怨我啊。”她在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我赶紧按照她说的话做，紧忙往灶坑里填满柴火。火烧得很旺很旺，就见那从树枝子的头上冒着呼呼的热气，吱吱地响着，还往外滴着水滴。“进屋里把炕头上的东西挪挪，找根棍子把炕席支起来，别烧糊了着了火，湿柴火热炕。”她又说。我又赶紧去找棍子把炕席支起来。我伸手摸摸炕，有些烫手了，她挺厉害呀，这要是我自己的话，还不弄着了啊。火烧得差不多了，我拿起扁担挑起水桶去井沿挑水去了。
我有不少日子没有打水了，新扁担做好以后我还没有亲身经历呢！我挑着俩水桶朝着大井走去。半路上遇见老弟把扁担抢了过去，他不让我挑水，我只好往回走，刚一转身就听得西头有人喊：“翁师傅，等一会。我有事儿和你说。”我听的是周庆的声音，转身一看果然是他。他紧走几步上前说：“我要上你家去，在这儿看见你了，就在这里说吧。”“什么事儿呀这么急呀？”我问他。“受君子之托办忠臣之事嘛，你托我的事儿我昨晚上就去给你问了，张连贵家来年春要盖三间房，也像我盖得那样，全都包给你，那条扫上炕，一间房一百三十元，三间三百九十元，他给四百元，先把门和窗户以及门窗框做出来，这样开春种地以前就能搬进新房。先给你一半的钱二百元，剩下的开春砍房架子的时候再给你，行吗？”他一口气把事儿说完了，并且是说得清清楚楚。“行，啥时候把木料拉来呀？”我答应着问。“他起早就在装车呢，现在快来了，我怕你早上有什么别的事儿不在家，所以就早点来了，真好碰见你。”“那咱俩回家里等着他吧。”我说。“别介了，就在这儿等他吧，你看那不是来了吗？”说着他把手往西一指。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西面望去，可不是吗，西面一辆老牛车拉着不少的木头，吱吱扭扭的向这边走来了。一会儿牛车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周庆介绍说：“来你俩认识一下，这位就是翁师傅，他叫张连贵，我们是一个队里的人，以后就都熟悉了，有什么事情互相沟通吧。”张连贵又粗又棒的车轴汉子，古铜色的皮肤，两只大手满是老茧，大大的嘴叉，一看就是一个挺能说的人。宽宽的眉毛下面，两只大眼炯炯有神。头发剃的精光好像是出了家的和尚。对襟的便服敞着怀，里面的背心上印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这是现在流行的服饰。脚上穿着高腰的仿军鞋，他几步上前两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热情的说：“好几天就听周庆对我说过你的事情，就想请你过来，他说你在队里正忙着呢，而且你的家里的快要猫月子了，我就挺着急的，怕是明年又盖不上房了。”我有点奇怪：“这盖房子啥时候盖还不行，怎么还能盖不上呢？”“哎呀，翁师傅，你有所不知呀，我去年就想盖这房子，可是我请来的木匠师傅到我这里一看我的木料，扭头就走，说是我家的木料不好，这活做不了，就回去了。这个村子离其它的村子又很远，太远的村子有木匠又来不了，就这么一扯拉，一年过去了，上个月我看见你们给周庆盖房子，就想和你们说，谁知到你又回家接你媳妇去了，头些日子我看你哥俩给他打窗户，我就和周庆说了一次，他说你刚回来，队里有些急活等你们把队里的活干完了再说，昨晚上他去找我说你有时间了，可以给我做活了，可是他又说你媳妇就要猫月子了，上我家里来干活出不来，要想干就先把窗户和门打了，把木料拉到你的家里，这样两不耽搁，我一想这主意不错，就同意了，我要来和你商量商量他说不用了，把木料直接拉来就行，我这不就拉来了吗。”我的心里暗暗的称赞周庆真会办事儿，他即把我的事情办好了又得到了张连贵的人情，一箭双雕啊。于是我顺水推舟地说：“既然是周大哥这样的安排，那就把料拉到我家吧，快一点卸，今天上午我的活很紧，好几十人在干活，可别误了工。”我们说这话就到了家门口。吁吁，他把牛车停在了门口。“这料卸在那里？”他问道。“先卸在院子里吧，我要纳麽一下。”我说。我们三人就往院子里搬，不大一会就卸完了，我蹲在地上估麽着这些木料。这些木料有十二根是圆木，差不多可以做五个门窗口，还有几块大板今本上和周庆的一样，我计算了一下八扇窗户四扇亮子十二扇够了，缺所有门得料，我一边挑着一边和张良贵说着木料的用途。他听得很认真，我说：“你这些木料就缺打门的料，我先干这些活，门料你过几天再送来也行。”他说：“门料也有都备好了，这牛车一车拉不来，哪天再拉来。”
“好吧，就这样吧，我得赶快吃饭了，不然上班就晚了。我也不让你们二位在我家吃饭了。”我有点着急了说。“我们不在你家吃了，这是先给你的一半的工钱，等道做房架子的时候再给你另一半。你数一数这是二百元。”二十张大白边，这是我们在老家将近一年的收入，平常的年头每十个工分才能分五角钱，好一点的年头可以分八角钱，最不好的年头也就一两角钱，想起在老家的时候我积攒百十来块钱是多么的不易呀！跟车进城补助饭费七毛钱，我花三毛或者四毛，其余的留起来。几分的我换成一毛的；成毛的把它换成一元的；攒到十元就在把它换成大白边。修鞋的时候打一个补钉一两角钱，钉一个鞋掌三五毛钱，修它一天的鞋只能收入三五块钱，还要有成本，比如鞋线了、皮子啦。秋皮钉啦等等。平时从不花钱，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攒钱买工具学木匠，想起那时舍不得吃，又舍不得喝的日子里，黑天白日的钻研木匠的操作要领；学习基本功的流汗；偷看人家干活儿却又看不到的尴尬，使我不禁感慨万分。现在我终于能够挣得大白边了，而且是几张十几张的挣了。我把钱收了起来说：“就这样吧，按照周庆所说的办，先打门窗，来年春天砍架子。”他们走了。我赶紧吃饭，二弟又没回来吃，老弟问我拉来这些木料是做啥地？ 我就把张连贵要盖房子的事儿告诉了老弟。
我匆匆地扒拉了两口饭，喝了几口饭水，急急忙忙的就往队里走，还好没有迟到，我在钉完木橛子基础的地方重新拉好水平线，按照这平线把木橛子的上面截平，用八号铁线再绞紧，一个平整坚固的小平台就可以立楼子腿了，老弟也来了，我俩紧忙画水平界线，干活的人员基本都到齐了，二弟在那边喊了一声开始干活吧，张三李四的分配着。拿着快马子的俩人过来了，我交代他俩应该怎样做。二弟在那边领着人俩腿俩腿的安着，我这里带着人开始往起立，拴好大绳几个人就像拔河一样的咧着，慢慢地立了起来，我把四个腿拨正，正好平平正正、稳稳当当地坐在木橛子的基础上，老弟领着人钻眼固定。接着安装第二个，来人抬着俩腿，大木锤把长乘子打进去，再安另一面，一切都在既紧张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已经连接好四个楼子，大家都很累了，我示意二弟休息一会，二弟就招呼大家：“大家歇一会吧，抽颗烟，这一阵子太紧张了，放松放松。”大家都去在一边休息了，我领着老弟在安好的楼子四周来回的观察着，南北、东西的方向都很正，就是有的卯榫小了一点，这是那根木头的小头太细了，我告诉老弟一会儿按照卯榫的宽窄拉一些柞木楔子，检查哪个空隙大的就给它一个楔子。我到历大爷那里把沥青块拿来，叫二弟安排人把它融化了。继续安装。到了中午收工的时候，已经安完了七个，为了验证这楼子的整体稳定性，我叫了十个人在一头使劲的推拉，楼子纹丝不动。稳定性不错，达到了我预想的效果。
“下班了，下午照常。”二弟一声令下，人们回家吃饭了。我让老弟也回家吃饭去，自己在四周挨个的查着，用斧子把木楔子钉的结结实实，就在我进行查看的时候，王队长骑着马开完会回来了。他见我没有回家就和我一起查看着，他两手抱着一个楼子腿使劲的晃着，那里晃得动啊！十个人都没晃动你一个人能动吗？他点着头对我说：“行，真有两下子，没白夸口，你在青山露脸了，你弟弟也为我减轻了不少负担，这几天不少人都向我汇报了他的代工情况，说他工作很负责任，一切都为生产队着想，大家对他很信任。有了他我轻松多了，我想他是一个我值得培养的目标，待到秋收开始的时候我想宣布委任他做我的代理队长，你看行不行？”“他能行吗？来的时间这么短，能有那么高的信誉吗？再说是不是早了一点，最好是过年春天种地以前再让他担任这个职务。”我替他谦逊的说。“不行啊，我今秋的压力太大，五个小队两千多口人，就靠着我来跑，书记常年有病不能走，民兵连长在北屯忙不过来，我还兼着副书记的职务，一天到晚累死我了，再管这小队的事儿，哪有那些精力呀？就得他来替我管管吧。”
我的心里暗暗的高兴，他要是能当上这个队的队长，娶媳妇就不用发愁了。“下午干什么？”他问道。我说：“下午还有五个，超容的。今天就全部结束了，从明天起我就歇工了，在家里给他俩做饭，有时间在家里给张连贵打门窗，他的木料今天早上已经拉到我家里了。”“你媳妇快生了吗？找没找接生婆？我去给你安排安排吧。你家的前院就是接生婆，我通知她一定要保证你媳妇和孩子的顺利接生。什么时候要生了你必须通知我，万一难产了，大队里有二十八可以马上送医院，能保证产妇生命安全。”王队长想得太周到了，这个事儿我都没有想到，真的，要是难产的话没有准备，到时候岂不抓瞎了吗？我从心里感谢他。“谢谢你了，你想得太周到了，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一有动静我就通知你，预先防备，免得出问题。”“还没吃饭吧，到我家去吃吧？”“不了，我回去吃，你也回去吃吧，一会就要上班了。”我俩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到了家里，他俩已经吃完饭了，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二弟说：“王队长打算过几天让你代理他在这个小队的职务，你有信心吗？这可是你出头露面的一个绝好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千万可不能出漏子。做工作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或者意气用事。大事多多请示王队长，而且在他的面前一定要永远保持谦逊的态度，要学孔子不耻下问，牢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行，我有信心。不就是领着人干活吗？”“错了，这不是领着人干活的事情，这是你将怎样使唤人的问题。有的人需要你时时地提醒他应该做什么，而有的人却不希望这样，这就是所说的响鼓不用重锤敲，鞭子不能总打快牛。干活呢，也不能总是紧张起来没完没了的，爸爸曾经说过：‘文王治国，一张一弛。’就是说干活也要有紧有松。不能把弓箭拉起来总也不放，最后会把弓弦拉断的。今年的秋收你一定要抓紧，三春不如一秋忙，尽量做到颗粒归仓。你的心里要有数，哪一片成熟了就把哪一片收回来，不要往后等，要往前抢，我看咱家东面那一大片苞米早就熟了，像这样的地块可能还有。你提前就得和王队长沟通一下，了解了解基本情况。还有场院的问题，都要想到它，豆子拉回来放在那里，打稻机是否好使这两三天内都要完成。水稻收割的工分要高一点，最好是安排几个割稻子的快手专门去割稻子。先收远处的，万一变天了近处好收拾。把那些在家里的闲人都组织起来，能放铺子的放铺子，可下棒子的下棒子，多管齐下，抢收，一定要立足于抢收这个思想才行，这样才不至于出问题。尽量做到放倒一片收到家里一片，老弱的人安排他们去收杂粮，问问保管员装粮食的麻袋够不够、有多少需要缝补的，你都得过问。”他不吱声了。“怎么样？这些你都想到了吗？”老弟笑着问他。他挠挠脑袋笑笑说：“真的，这些事我从来就没想过，看起来我还真得好好想一想了。”
正是：有备则治人，无备治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