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之书——记2020年6月所购图书 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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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之书——记2020年6月所购图书 册
2020年6月2日 星期二 复疯四十六日
14:12。昨天六一，疯城风狂，骤雨如诉，地暗天昏，白昼鬼哭。羡慕你们，戴着口罩而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嫉妒你们，扫了码就可以吃到奶水的孩子。今早放晴，气温回升，就在中午出去走了走。各种树木都不再开花，除了小叶丁香和红瑞木。
虽然钻出了小区封锁，心里却依然堵得慌。到处是栅栏，到处是提醒你“扫码”的字条，就连燕子的后背上，似乎也贴着打印的健康码。城市如此疯狂，你却听不到一声呐喊。在《一棵倒长的树》里面，你也听不到什么，因为他们都被下了药，时刻处于昏迷状态，除非公主用神奇的海螺吧他们唤醒。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公主了，除非去加拿大的豪宅里寻找。尽管如此，周围的人也还是醒着的。
你瞧，有人把口罩完全推到下巴附近，有人干脆就不戴口罩，有的饭店随时欢迎顾客入内，不需测温也不需扫码。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用脚投票吧。我相信，如果有人用心寻找，总会在某个被疯的小区里找到一处疯不住的缝隙，大家都看得见，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更不会有谁去举报，因为那不是一般的缝隙，而是人性的出口。很久以前，甲壳虫乐队曾经想要“给和平一个机会”；如今，当扫码扫出了特权阶层的小圈子时，是不是该给圈外人一个机会呢？不要以为不合理规则仅仅适用于你眼中的弱势，从金字塔尖看下去，一切人统统是弱势，所以才会有请君入瓮的故事，所以《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监狱长最终才要自己结果自己。
回到小区以后，长出一口气，庆幸再次闯关成功。然后呢？我将有两个自由选项：在沉默中等待，在等待中沉默。
2020年6月3日 星期三 复疯四十七日
昨晚终于看完了电脑里的最后一部监狱电影《肖申克的救赎》（The Shawshank Redemption，1994）。关于这部电影的内涵和表演等等，大家已经说得够多。所以这里只说说电影里的部分细节的来源。每次假释都被否决的瑞德，喜欢戴着棒球手套跟狱友玩球，而史蒂夫·麦奎因在《大逃亡》（1963）里扮演的希尔，也喜欢戴着棒球手套玩球。图书管理员老头养了一只小鸟，《逃出亚卡拉》（1979）里也有个图书管理员，另外有个老头养了一只老鼠。安迪被“三姐妹”折磨了两年，《逃出亚卡拉》的男主角也曾遇到想占他便宜的囚犯，但当场就把他打倒了。肖申克监狱的内部结构，与《逃出亚卡拉》里面的监狱差不多。安迪倾倒泥土的方式，最初源自《战地军魂》（1953），《逃出亚卡拉》里面也使用过。安迪把锤子放在“好书”里，而《逃出亚卡拉》的男主角曾经把指甲钳放在“好书”里。安迪在牢房里挖洞，越狱时，特意在雷声响起时用石头砸管子，而这两个细节源自《洞》（1960）。安迪与瑞德是相互支持的好友，没有瑞德的帮助就不能越狱，而这种二人同心的安排，显然源自《巴比龙》（1973）。
今天收到前天在京东购买的《出类艺术小品集·陈洪绶 Ⅰ》《陈洪绶 Ⅱ》（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年初版，2020年2印）、《历代书画名作手工宣纸高仿真经典系列：元·王冕·秋山草堂图》《元·王冕·葛稚川移居图》（湖南美术出版社2013年初版，2018年2印）、《800种野花速认图鉴》（杨辉霞等编，化学工业出版社2018年初版），京东价合计406.1，减200，再减60，实付145元。
那两张宣纸高仿真的王冕山水画，看起来没有我想象得好，不是很清晰，看来一张都不应该买。那两本陈洪绶画片却是完美之极，又大又清楚，不是铜版纸，所以不反光，每本32张，内容以花鸟山水为主，画里的小鸟不但有着大眼睛，还有神气的小胡子。画里的的昆虫，也不仅仅是画得仿真，否则跟齐白石的昆虫又有什么分别？仔细看去，老莲笔下的蚊子、蜻蜓之类，或者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或者闭目沉思，令人心生爱怜。这套“出类艺术”丛书里还有些中外画片集，我却舍不得再买，只是又订购了几种明信片。
《800种野花速认图鉴》是一本口袋书，精装线钉，铜版全彩，照片清晰，其中多数是黑龙江也有的植物。但遗憾的是，书里的每种植物竟然只有一个中文名字，此外连别名都没有，旁边又没有写出它的拉丁文学名或者属名，这就给辨认植物造成了困难，除非从照片上看得出那种植物的特征。比如说，书中提到的“辣子草”，起初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从照片看，应该就是牛膝菊。从网上查，牛膝菊又名辣子草，可见两者其实是一回事。尽管全书植物有800种，许多常见植物却未能收入，彼此相似的植物，书中也不告诉读者，应该如何分辨。比如说，苦荬菜和苣荬菜，都是苦荬菜属，彼此却大不一样。从花朵判断，苣荬菜类，花瓣多而密，有如蒲公英的，苦荬菜类，花瓣却要少得多。苦荬菜类，一般开黄花或白花，开黄花的是中华小苦荬和剪刀股，开白花的是光滑小苦荬，而这本书里仅仅收入剪刀股，这就给读者造成了苦荬菜类一律开黄花的错觉。
2020年6月4日 星期四 复疯四十八日
下午收到163.7元购自京东的《本事诗》（中华经典诗话，[唐]孟启著，董希平、程艳梅、王思静注，中华书局2014年初版，2019年2印）、《本事词》（[清]叶申芗著，贺严、高书文注，中华书局2019年初版）、《四民月令校注》（新编诸子集成续编，[汉]崔寔著，石声汉注，中华书局1965年初版，2013第2版5印）、《敦煌变文选注》（项楚学术文集，增订本，全二册，中华书局2019年初版，印数2000）、《长物志》（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丛书，［明］文震亨撰，胡天寿译注，重庆出版社2008年初版，2010年第2版，2017年第3版，2019年19印）。
《本事诗》与《本事诗》，分属“中华经典诗话”的前两辑，第一辑包括《人间词话》《诗镜总论》《沧浪诗话》《六一诗话 温公续诗话》《本事诗》《木天禁语 诗学禁脔》，第二辑包括《诗品》《二十四诗品 续诗品》《东坡诗话》《词品》《李笠翁曲话》《本事词》，但我只想选购这两本。这套书的开本方方的，挺可爱，正文楷体，字号很大，看起来也过瘾，只是不该收入那些模模糊糊的黑白图片，全部去掉不是更加清爽？还能降低成本呢。
《四民月令校注》是中国早期农书之一，如今仅有辑本，却难以遇到，所以只买一种选注本。
《敦煌变文选注》大概是目前所见的选文最多注释也最详尽的敦煌变文选集了，甘肃人民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说唱艺术奇葩—敦煌变文选评》，也只收入了十四篇，只有《敦煌变文选注》的三分之一左右。项楚学术文集实在太贵，去年买了《王梵志诗校注》，今年又买了《寒山诗注 附 拾得诗注》和《敦煌变文选注》，其余的就算了吧。
《长物志》的版本极多，经多方比较，最终选择这个重庆出版社2017年第3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套书的好处是，配图极精，不是中华书局的“中华经典诗话”丛书那样，找些模模糊糊的黑白图片，印上去就算完事，而是经过精心选择，每张图都是全彩且与原文有直接关系，另外还有不少结合原文增加的补充资料与精美图片，这就极大地盘活了《长物志》的原文，又在原文基础上进行了多方位的拓展，让一部书同时具有几种书的作用，仿佛为读者奉上了饕餮盛宴，可见这套书的编者确实下到了心思，所以我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赞。
2020年6月5日 星期五 复疯四十九日
下午收到80.9元在京东购买的《珍藏·齐白石》（出类艺术明信片，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年初版，2020年2印）、《悠然见南山》（出类艺术明信片，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出类艺术生活美学4 ·梵高》（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年初版）、《木兰从军》（课本绘·中国连环画小学生读库，文字：杨英，绘画：王叔晖，阅读指导：赵明利，连环画出版社2019年初版）。
这些书与另外两种原本是在京东下的同一单，却被拆分了，所以今天先收到这些。《珍藏·齐白石》与《悠然见南山》都是出类艺术明信片，前者112张，后者32张，印刷清晰，没有异味。《珍藏·齐白石》的内容以花鸟草虫蔬果为主，但里面的牵牛花仅有一张。《悠然见南山》里面的陶渊明诗意图特别可爱，我甚至觉得，石涛画中的无脸小人比他的山水画更有意思。《出类艺术生活美学4 ·梵高》其实是用四张梵高画当背景的文件夹，可惜太贵，不然还想再买几套别的。《木兰从军》本是用来凑单的，收到书一看，印得非常清楚，里面还有针对小朋友所作的注释与提示之类，与另外27种为一套，物美价廉，适合小学生阅读。
中午觉得气闷，再次溜出去喝生啤。这次要了同样的炝拌菜，另外要的是红肠和水晶肠。许多人只知道哈尔滨的红肠和粉肠，却不知道哈尔滨的水晶肠一样好吃，甚至更有特色，其中没有任何肉，只用绿豆、淀粉和姜末制成，外表乳白，入口清香，回味无穷，夏天吃来格外爽口。水晶肠的保质期非常短，当天制成的必得当天卖出，否则就容易变质，所以只能在本地销售。
小区外面的地摊，似乎又变得与往常一样，卖什么的都有，来往的顾客却少得可怜。哈尔滨的地摊放开，其实并无实际意义，因为多数人仍然被锁在小区里，至少有一百多万的老年人因不能扫码乘车而无法出行太远，所以也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消费了。
回来以后，遇到一只百无聊赖的鸡，缩手缩脚地蜷成一个大粽子，怒不可遏地瞪着我，估计是因为没有出门证更不能扫码上车，不得不趴在小区内，没法出去会情郎，所以就顺便迁怒于我，却不知我俩同是一个牢房里面的，只不过有时我会偷偷溜出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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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6日 星期六 复疯五十日
20:00。要是在古代，我还能坐马车出门。在二十一世纪，我竟然要被迫在家坐牢——谁说科技一定是进步的呢？如果只能为一部分人服务，它就是黑暗的；如果只能让一部分人自由，它就是应该诅咒的。
中午收到63.2元在京东购买的出类艺术明信片两种：《暗香远闻》（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珍藏·恽寿平》（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2019年2印）。《暗香远闻》选入宋人工笔花鸟32张，构图精妙，宛若眼前，可惜印得太淡，或许原图本已褪色，其中有一张水仙图，图中水仙，有鼻有眼，老莲水仙，应本于此。恽寿平山水花鸟，各有特色，《珍藏·恽寿平》所收花鸟尤多，其中有数张鸢尾与秋海棠，前者仿似梵高，后者绚美超凡。恽寿平的画，一如其人，傲骨铮铮，就连他笔下的牡丹，亦是清新脱俗。有一张黄萱草图，花与叶皆含沧桑与傲气，旁边的题诗是：“何事闲阶常种此，爱他名草是忘忧。”联系到恽寿平全家的抗清义举与他那曾被写入传奇的一生经历，不难理解此诗的言外之意。有两张幽蓝的牵牛花，内容相同，却被画了两次，他另外还画过有题辞的，可惜这里没有收入，题辞是：“颜如龙胆，花号牛郎。抽豪借织女之机丝，炼药乞神农之灵草。”有一张游鱼争食图，彼此抢食的居然是水中落花，好像是桃花之类——以前还从没见过有人这么画呢。集中收入的山水作品不多，但也颇为可观，用笔高远，直追古人。有一张山水画，最上面的渔船只用一根横线表示，里面的船夫，仅仅用两三笔勾勒而成，简到极致，却又传神到极致，不管作画作文还是作文，也都应该如此，否则反而无趣。
目前看来，出类艺术的明信片系列里面，似乎就《珍藏·齐白石》的明信片背后写出了每张画的名字，其余却都没写，这一点未免美中不足。
2020年6月7日 星期日 复疯五十一日
上午收到83.7元购自孔夫子的《八大山人画集》（中国名家书画全集，荣宝斋出版社2003年初版）。快递员看见我，长出一口气：“真TMD的沉！”也难怪他抱怨，拆开包装后发现，仅仅封套就能有三两重。书全新，精装大开本，但所谓的“中国名家书画全集”只不过是个噱头，印刷质量也不算好，有几张画居然带有飞白效果，估计是小图片硬生生放大造成的，幸好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书前有一篇关于八大山人的长序，写得很好，但没有署名。感觉八大山人的花鸟鱼胜过山水，即使印刷效果差，我也被震撼了，然后立刻觉得齐白石、黄宾虹等的画作太庸俗，尽管他们是学八大山人的。全书仅有九张猫图，而我花八十多元买这套画集，主要是为了八大山人的猫——现在看来，每张猫图差不多值十块钱。从网友公布的图片看，我至少还缺少十张八大山人的猫，只是不知道它们都收入在哪本画册里。
中午收到40元购自京东的《张光宇：中国现代主义大师》（李大钧主编，吉林美术出版社2016年初版2印），然后想出去吃午饭，却发现隔离栅栏被哪个缺德鬼彻底封死了。哈尔滨差不多连续一个月没有新增，早该彻底解封，他们却忙着给隔离栅打补丁，未免太过狠毒了。既然出不去，只好在小区内买个汉堡，边吃边看《张光宇：中国现代主义大师》。翻到前言后面的作者签名，我吓了一跳，因为看起来好像是“李大钊”。这怎么可能呢？翻到书后才知道，那可能是主编李大钧的签名。张光宇的作品集，此前早已买得差不多，所以就不想去买贵得吓人的《张光宇集》，而这本《张光宇：中国现代主义大师》收入的许多内容，恰恰是以前没有单独出版过的，比如《大闹天宫》设计手稿、新西游漫记、家具设计、讽刺漫画、新诗库封面设计、电影海报、邮票设计、水彩、速写、壁画、新仕女组画等等。书中还收入了全部的《西游漫记》《林冲》《民间情歌》《烟画：短篇故事》，虽然印成小图，我也不在乎，反正早就买过它们的单行本。此书给我的意外惊喜是，另外还收入全部五十幅《烟画：孝行图》，以前却不知道，张光宇竟然还画过这么一套烟画。
2020年6月9日 星期二 复疯五十三日
昨天陆续收到在孔夫子购买的三种画册：《虚谷画风》（[清]虚谷绘，田军等编，重庆出版社1995年初版），23元购；《中国十大名画家画集：虚谷》（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3年初版），20元购；《石涛画集》（中国名家书画全集，全二册，荣宝斋出版社2003年初版），62元购。
《虚谷画风》印得很差，竟然把虚谷画印出了梵高画的效果，鉴于里面有三四张猫图，我也就不抱怨什么了。遗憾的是，把《中国十大名画家画集：虚谷》里面的猫图加起来，也还是不够十张，而虚谷的猫图另外至少还有五张。当初只是为了虚谷的猫而买下这两本画册，而看到那些画才知道，虽然比不上八大山人和石涛，虚谷的画却比吴昌硕和齐白石等人的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虚谷的花鸟画尤其精妙，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无疑是比毛茸茸还要毛茸茸十倍的松鼠、方方正正的大肚子金鱼，还有那白白胖胖且随时准备出击的猫咪。有人说，虚谷是宁方勿圆，而在他的画里确实可以看到方形：方形的金鱼、方形的岩石、方形的花瓶，等等。但虚谷有时也喜欢画圆东西，比如桃子、圆滚滚的猫咪、圆如河豚的扁鱼、体如绒球的松鼠，等等。有时，虚谷又喜欢画尖东西，比如他可以把竹叶和游鱼画得跟一排排飞镖一样，瞧得你胆战心惊。换句话说，虚谷能够抓住所画物品的本质特征，艺术性地夸大它们的自身特点，并且借此凸显他的个性。与愤世嫉俗、白眼看人的八大山人不同，虚谷的性情更加平和，他的画并不孤傲，但也绝不媚俗。仔细品味，感觉虚谷的画总是别有生趣，他的青桃，他的生瓜，似乎都在阐释着某种禅理。对于虚谷的画，吴昌硕曾经评价说，“十指参成香色味，一拳打破去来今。”我想，这里的“十指”句，说的是虚谷画作的生趣，“一拳”句，说的是虚谷画作所蕴含的传统与个性。可是，自虚谷以后，又有谁能够“一拳打破去来今”呢？大概惟有陈传席吧。
《石涛画集》比《八大山人画集》便宜二十块钱，因为原书的封套不见了，而我觉得这样更好，可以减轻不少分量。石涛的画，让我感到震惊。在石涛面前，吴昌硕、傅抱石、徐悲鸿、齐白石等人，多半变得可有可无，梵高、塞尚、毕加索等人，也不再显得高不可攀。我认为，他的山水画不但超过了八大山人，也超越了董其昌、王冕等古人。而令石涛山水画更加绝妙的，则是他安排在画中的那些小人儿。我甚至觉得，再也没有比寻找石涛画中的小人儿并且揣摩他们的行为与心思更有意思的娱乐活动了。
要讲花鸟禽兽，八大山人却差不多可以说是冠绝古今的，而这大概就是石涛很少画这类作品的缘故——翻遍两大本石涛画集，我只找到一只鹤、两条鱼，驴马牛各一，却连一根猫胡子都没有找到。
除了一般的山水画，石涛的陶潜诗意图和唐人诗意图也是令人赞叹的。陈老莲笔下的陶渊明总是不食人间烟火，衣服带着褶，头上戴着花，就像不许摆摊的中国一线城市似的，美则美矣，但背后似乎缺少了一点儿什么。石涛画中的陶渊明却满是人味，令人可敬可叹复又可笑。
在翻看石涛的唐人诗意图时，发现其中有一幅李白《静夜思》的诗意图，而石涛在其上手书的原文竟然是这样的：“床头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既然如此，我们熟知的“窗前明月光”或“床前明月光”，很可能是错误写法。从石涛的画里，可以看到两间前后并排的小房子，前面一间是空的，一个人正在朝着它走过去，后面一间是二层楼，敞着窗户，李白坐在二楼的床头，正在往窗外看，故曰“床头看月光”。
马未都曾经大彻大悟地说，李白这首诗中的“床”，指的是胡床，“就是一马扎”，理由是：“教科书上就说李白躺床上睡不着觉了，生起思乡之情，我现在问你，你在屋里躺在床上，你这头能举起来吗？你低头还能看见自己的脚吗？”石涛的这幅《静夜思》诗意图，却是pia pia地打了马未都的脸。因为诗意图里明明另外有人走动，可见当时不是深夜，李白还没有睡觉，所以他不但没有躺下，反而坐在窗前，什么都瞧得见，就是瞧不出为什么有人会在千百年后歪曲他的诗意。
方舟子曾经在《再说“床”就是床》一文中反驳马未都说，“还有人说，在室内看不到月亮，怎么‘举头望明月’？月亮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在室内看不到月亮的话，不会像《古诗十九首》说的‘出户独彷徨’，出去望明月吗？诗不是散文，情景变换是可以有跳跃的。”我想，写这篇文章时，方舟子大概没有注意过石涛的《静夜思》诗意图，不知道李白当时是敞开窗户的，不必出门就可以看见月亮，但不管怎样，方舟子在那篇文章最后所作的总结是不错的：“不读书，没文化，却偏要装得比别人有文化，替古人写诗，歪解名诗，误人子弟。”如今的所谓学者往往忙着捞钱，挤不出读书时间，但至少也该挤出一点看画的时间，否则是很容易闹笑话的。真的，有空多看看石涛的画吧，然后你就不必为李白的那首诗大伤脑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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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11日 星期四 复疯五十五日
最近几晚看了埃米尔·库斯图里卡1988年指导的长篇电影《流浪者之歌》，共五部，每部五十多分钟，起初看起来还行，越看越不耐烦，最后彻底删掉。故事发生在巴尔干某城的吉卜赛村子里，贝汉与妹妹、舅舅和外婆一切生活，妹妹腿部有残疾，不能顺利行走，舅舅只知道赌钱喝酒，外婆懂得巫术，可以为人治病。贝汉爱上同村的女孩，女孩母亲却嫌他是个穷光蛋。由于具有可以移动物体的特异功能，贝汉被村里的有钱人相中，答应带他和妹妹去意大利，帮助他妹妹治病。来到意大利，贝汉发现，那个有钱人只不过是到处组团行骗，成天干缺德事，他不想加入，却又逃不掉，最终反而成为那伙人的首领，赚了大钱，衣锦还乡。回家以后，贝汉突然意识到，他什么都失去了：外婆嫌他堕落，不再理他；女友被他舅舅弄大了肚子，妹妹至今下落不明。经历种种挫折，贝汉总算与女友结婚，她却因难产而死，正如贝汉的母亲当年……虽然也是表现吉卜赛人的电影，这部《流浪者之歌》可与印象中的《叶塞尼亚》大不一样，更像是马尔克斯的魔幻小说，只是我终究不爱这种电影，连大结局都没去看。
今天来了两批书，而我知道它们都在今天来，所以收到第一批就坐在花坛旁的长椅翻看，同时等着快递给我打电话。这两批书包括：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初版的中国名画家全集丛书之《罗聘》《石涛》《唐寅》《虚谷》，96.5元购自孔夫子；《孤独的绝唱——八大山人传》（中国历史文化名人传丛书，陈世旭著，作家出版社2014年初版，2018年3印）、《奇才徐渭》（刘超著，山西教育出版社2016年初版）、《林中小屋》（张梅溪著，黄永玉、黄永厚插图，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初版）、《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魏晋隋唐》（第一辑，江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初版，2015年2印）、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丛书之《园冶》《香典》《营造法式》（重庆出版社2017年第2版、2017年第2版、2018年第1版），京东总价409.6，减200，减60，减14.4，实付135.2元。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初版的中国名画家全集丛书，容易给人以“全集”的错觉，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每一种都只是某个画家的简明传记而已，其中附录了大量画作，但绝不是那个画家的全集。尽管如此，这套书当年一出版，我就感到眼馋，却因每本58元的高价而退避三舍，其中的一些现在已经便宜很多，所以就先挑了《罗聘》等四种，感觉印得好极了，唯一看起来不舒服的是那些跨页图。
关于《石涛》和《虚谷》，现在没什么可说，因为他们的画作都不是初见。《虚谷》里收入了《红梅狸奴图》，这倒是以前买过的两种虚谷画集中不曾收入的。《唐寅》里面的画作，基本是初见，感觉他的山水和人物都不错，虽然没什么新意，他的美女又不够美。唐寅的《东方朔偷桃像》画得挺有意思，把东方朔画得基情狡猾，让我想起绍兴师爷，齐白石的《东方朔偷桃图》似乎受到了唐寅的影响，但画中人物年纪更大也更合大众口味，看起来更适合给人祝寿时赠送。
《罗聘》里的画作，让我眼前一亮。他的花鸟和人物都挺有个性，虽然不算太强。我感觉，罗聘比他的老师金农画得更好。除了著名的《鬼趣图》之外，也喜欢罗聘的罗汉图和花鸟小品，尤其是他画的兰花。罗聘有一张小画，上面画着三块西瓜，旁边的题字是：“行人午热，得此能消渴，想着青门门外路，凉亭侧，瓜新切，一钱便买得。两峰戏作。”在网上无意中瞧见，金农《花卉图册》第19图也是西瓜，但上面只画了两块，旁边的题字是：“行人午热，此物能消渴，想著青门门外路，凉亭侧，瓜新切，一钱便买得。金髯戏作。”同样的画，金农另外至少还画了两次，但末尾落款不是“金髯戏作”，而是“百二砚田富翁小笔”。估计是金农欣赏徒弟的西瓜画与西瓜诗，所以就反复画反复写。但金农毕竟不是原创，所以每一次都没有完全写对：第一次，他把“得此”写成了“此物”；后二次，他把“此物”改成“何物”。有趣的是，罗聘的原文是“想着”，金农却一律改成了“想著”，想来是他不喜欢简化字吧。
《孤独的绝唱——八大山人传》的正文印得还行，书前彩页却印得太差。《奇才徐渭》的内容比较单薄，书中无图，但装订很好，乃是露脊装，可以完全打开。
《林中小屋》是由黄永玉妻子张梅溪的三部旧书《绿色的回忆》《好猎人》《在森林中》重印而成，采用了原先的黄永玉与黄永厚插图，却把它们缩得小小的，又弄得黑黑的，实在糟蹋了那些美图，正文又是讨厌的轻型纸——买了这种书，我又怎能不后悔？
《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魏晋隋唐》收入的全是名作，但其中的《洛神赋》《簪花仕女图》等印得黑乎乎的，几乎看不清什么，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加大对比度呢？其中的《六逸图》《高逸图》等还好，印得非常清楚，画面又大，看起来相当过瘾。除有些画面过黑之外，这套书的最大缺点是没有目录，查找起来实在费劲。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丛书里面的《园冶》《香典》《营造法式》，一本比一本厚，《园冶》可得满分，《营造法式》也还不错，《香典》却不及格，因为其中居然没有原文。
2020年6月12日 星期五 复疯五十六日
今天又来了两批书，我又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它们，第一批是《中国十大名画家画集：徐渭》（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3年初版），22元购自孔夫子；第二批是《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翎毛走兽》（上册，江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初版，2015年2印）、《宋人花鸟精选》（宋画精品赏析，陈运权等编，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宋人山水精选》（宋画精品赏析，陈运权等编，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一千零一夜>插图选》，吴伟编著，西泠印社出版社2019年初版），京东总价335元，实付123元。
徐渭的书法与诗歌，早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徐渭的画作，却是头一次欣赏。翻开这本《中国十大名画家画集：徐渭》，顿时被他那狂放不羁的大写意惊艳了，感觉他在很多时候竟然比八大山人还强。比如说，他竟然能把牡丹画得这么愤怒，好像正在骂街。就连一个普通的佛手，也被他画得铁骨铮铮。八大山人的画已经够狂，而徐渭的画似乎已经狂到了不可收拾的境界。
难怪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和吴昌硕等大家都要学习徐渭，而齐白石只能从八大山人和石涛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因为徐渭太癫狂了，太超凡了，太写意了，齐白石怎么也学不到其中的精髓。所以齐白石曾经在诗中说：“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诗中的青藤、雪个、老缶，就是徐渭、八大山人和吴昌硕，而甘愿当“走狗”的说法，可以表示齐白石对他们仨的敬仰之情。
遗憾的是，吴昌硕对齐白石却并不买账。晚年的吴昌硕曾经嘲笑齐白石说，“北方有人学我皮毛，竟成大名。”于是齐白石干脆以“皮毛客”自称，还曾在吴昌硕去世约三年后即1930年画了一幅水墨漫画，题为《人骂我我也骂人》，画中老翁，盘腿而坐，白衣如雪，伸出二指，意欲还击。这幅漫画，齐白石不止画过一次。1947年，齐白石再次创作与之类似的水墨漫画，题为《骂谁》，画中老翁换为红衣，老翁身下有蒲团，画中题字是：“齐璜也曾仿造此像之减笔并题骂谁二字。”一般的齐白石人物画册里，很少收入这两幅漫画，尤其是后一幅，不过你可以在《荣宝斋画谱之七十四：齐白石绘人物部分》一书中，同时看到它们。
《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翎毛走兽》本来分上下册，但京东把我的订单拆成两个，所以要后天才能收到下册。翻看上册中的宋徽宗花鸟作品，不由得感到惊叹——难道他不是中国花鸟画之王吗，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上册仅仅收入两张猫图，都是八大山人的，但我早就见过了。上册中最令我震撼的是《猿图》，据说是南宋的毛松所绘。那是一只坐猿，黑毛红面，神情柔美，垂目颔首，若有所思，那一定是个女猿，感觉她比蒙娜丽莎美了至少十五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姿态，她的模样，越看越是熟悉，而我最后才明白过来——黄永玉为80版猴票设计的那只价值连城的猴子，应该是根据这幅《猿图》改编的。有人说，黄永玉的猴子是根据他养过的猴子画出来的，那只猴子叫做“伊喔”，但从它的照片看，与邮票上的并不一样。
《宋人花鸟精选》与《宋人山水精选》都是六开的大画册，印刷清晰，前者居然收入了李迪的《狸奴小影》和另一幅说不定也是他创作的《狸猫图》，后者收入的宋代佚名绘《赤壁图》，似乎曾经被陈老莲的《黄流巨津图》所借鉴。
《<一千零一夜>插图选》是某出版社编辑吴伟自己搜集整理并编写的，印刷极其精美，书口处竟然呈现出彩绘人物的轮廓，不知道这是怎么印出来的。除此之外，吴伟还编写了《鲁拜集插图精选》与《外国女插画家作品选》，但目前我只想等着购买他编写的安徒生童话插图选。
2020年6月13日 星期六 复疯五十七日
今天收到《中国建筑图解词典》（王其钧著，枫书坊文化出版社2017年1月出版），65元购；《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宋代人物》（第一辑，上册，江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初版，2015年2印），35.8元购；《中国人物画：宋代卷》（金羊毛家庭珍藏图库，陈履生等主编，广西美术出版社2000年初版），25元购。
《中国建筑图解词典》是台湾繁体版，价钱与简体版一样，所以选择了前者。书中的每个词条都是简明扼要，配有彩绘或者彩照，乃是真正的建筑图解，而这种书正是我需要的。
《中国人物画：宋代卷》是广西美术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金羊毛家庭珍藏图库之一，偶然在孔夫子发现，就试着订购了几种，想看看印得怎么样。可是，在孔夫子订购《中国花鸟画：唐宋卷》以后，卖家却告诉我没货，一连换了几家都是如此，最后一家虽然有货，卖家却抢在我付款之前，把几块钱的运费改成三十块，我只好不买。收到这本《中国人物画：宋代卷》之后，我倒要感谢那个坐地起价的卖家了，因为这套书的印刷水准太差，画面印得清楚的还不足三分之一。
《中国人物画：宋代卷》虽然印得不好，收录倒挺全，其中最想看的李嵩的绢本团扇画《骷髅幻戏图》——我认为，这是中国古代最最神秘的画作，而不是之一。有人说，此画“非常祥和欢乐，毫无惊怖，应是一个流动的携家带口的提线木偶（傀儡）艺人的一场演出，主要描写妇女与儿童生活的一个欢乐场景”，但我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陈继儒在《太平清话》卷二中回忆说：“余有李嵩骷髅团扇，绢面，大骷髅提小骷髅，戏一妇人；妇人抱小儿乳之，下有货郎担，皆零星百物，可爱。”既然如此，陈继儒所说的应该就是《骷髅幻戏图》，但这里的原文（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本与台北新兴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第4编里的原文都一样）显然有印错的地方，“戏一妇人”，应作“戏一小儿”。也就是说，画中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小的，被妇人抱在怀里，一个是大的，在地上爬着，伸出一只手，想去抓那个小骷髅，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大概是女仆，张开双手，似乎在喊孩子回来，那个小骷髅很危险。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操纵小骷髅的根本不是什么“携家带口的提线木偶（傀儡）艺人”，而是一个真正的骷髅——看到这里，你有没有刷地一下，浑身发冷呢？如果感觉冷就对了，这正是这幅画的神秘之处。骷髅为什么会在人间生活？难道那个骷髅和那些人都是鬼魅？没有人能够解释，甚至都没有人想要做出解释。
《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宋代人物》里面，同时收入了苏汉臣的《开泰图》与《冬日婴戏图》，前者画的是小男孩与许多羊，后者画的姐弟俩用逗猫棍逗猫的间歇。是的，宋代就有了专业的逗猫棍，棍子的一头绑着彩旗，彩旗下系着孔雀毛。可能是小猫玩得太疯狂，吓到了小弟弟，躲到姐姐身后，不敢出来，姐姐就把逗猫棍移到一边，暂时停止逗猫。于是小猫很不高兴，时刻在寻找着孔雀毛的去向，虽然一时还没找到，一只爪子却早已竖起来，一瞧见孔雀毛，就会打过去。这两张画当然好看，可是《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翎毛走兽》上册已经有了《开泰图》，《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宋代人物》为什么再印一遍？这套书的主编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每本书没有目录不说，对于内容也不把关，把同样的画印在不同的书里，难道读者的钱就不是钱吗？
《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宋代人物》里面最令人震撼的，还是那幅《搜山图》，即《二郎神搜山图》，画的是二郎神派手下为民除妖的情景，但画中的妖怪都是可怜巴巴的女子、老虎、狐狸等小动物，就像摊贩，二郎神的手下却个个凶神恶煞，有如城管——这就有意思得很了。书格网介绍说，目前传世的《搜山图》有十余种，多半是明清画作，该网站提供了五种可供下载的，他们的百度网盘账号却被莫名其妙地疯掉了，我只能在线下载，然后发现，其余四种都比不上宋代的。

2020年6月14日 星期日 复疯五十八日
今天收到在孔夫子购买的《中国人物画：魏晋卷》《中国人物画：隋唐卷》，（金羊毛家庭珍藏图库，陈履生、张蔚星主编，广西美术出版社2000年初版）与《中国十大名画家画集：郑板桥》（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3年初版），还有上次在京东购买的《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翎毛走兽》（第一辑，下册，江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初版，2015年2印）与《齐白石走兽》（戈巴编，湖南美术出版社2016年初版，2018年2印）。
《中国人物画：魏晋卷》其实是从原始社会开始的，所以其中有不少古代岩画与墓地壁画。看着那些想象力丰富的画作，我不禁想，究竟是古人太有想象力，还是他们确实见到了我们如今再也无法见到的神秘东西呢？这里的《洛神赋图》印得比“百卷神品大系”更清楚，因为对比度没那么暗。
《中国人物画：隋唐卷》里的《弈棋仕女图》让我惊讶，因为其中竟然有女子下围棋的情景，说不定唐朝真的有不少女国手呢。画中的那些唐代女子的服饰也令我意外，我感觉，就算照原样穿出去，也应该是全世界最时髦的。
《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翎毛走兽》下册里竟然也有《五牛图》，而《历代名画录·魏晋隋唐》里面明明已经印过的，真是太不像话了。让我稍稍消气的，是全书的最后有一幅程璋的《双猫图》及其局部，虽然程璋此外还画过不少，但有就比没有强。
《中国十大名画家画集：郑板桥》是我买的这套书中的最后一种，本以为其中多半是竹子，却也发现了一些花鸟山石图，感觉与他的竹子一样精妙，尤其是他的兰花。当然，我之所以买这本画册，是因为其中有一幅《猫戏蝶图》，画的是望蝶的黑白花猫，画中的题诗是：“最得闺中妇女怜，牙牀绣被任他眠。偶来花下寻蝴蝶，吉兆先期九十年。板桥老人。”
《齐白石走兽》应该只收入走兽，其中却混入了不少家鸡，而齐白石的猫画竟然只收了三张，真是太少了。其中有一幅《溪桥归豕图》，画的都是猪，一大四小，这倒比较少见。齐白石的老牛和老鼠都画得挺好，画松鼠却太失败了，怎么看都跟老鼠没啥区别，与虚谷的根本就没法相比。湖南美术出版社2009年出版过一种《齐白石：飞禽走兽》，前言与这本《齐白石走兽》的相同，里面多了飞禽，还多了一幅齐白石在87岁画的猫，早知道就买那一种了。
顺便说一句，湖南美术出版社十卷本的《齐白石全集》也不全，其中只有几幅猫画，蓝牵牛竟然就一幅，而我在网上找到的更多。
2020年6月15日 星期一 复疯五十九日
21:04。这几天还好，总能抽空下点雨，不至于那么热。心头的燥热，却是一时也不得稍减——凡是被圈养且失去自由的，不难理解我的感受。
2020年6月16日 星期二 复疯六十日
上午收到136.8元在孔夫子购买的中国名画家全集之《赵孟頫》（李廷华著）、《王一亭》（萧芬琪著）、《刘奎龄》（萧芬琪著）、《陈之佛》（顾平等著）、《沈周》（吴敢著）、《华嵒》（崔卫等著）。拿着这包书，回到小区垃圾桶跟前，拆掉包装纸。一个老头就在旁边监视着，我却毫无察觉。当我拿出书来，他突然低吼一声：“买了这么多书啊！”扭过头，瞧见一老者，面挂口罩，满脸同情，好像我刚刚自断一臂似的。我随口应答着，逃到附近长椅上，刚想去看那些书，另一个快递员打来电话。这次我学乖了，收到就拆包，因为“卡点”所在的那段路上似乎并无老头，不管是好奇的还是不好奇的。打开包装一看，原来是23元购自孔夫子的《金农、罗聘动物花卉册》（西泠印社出版社2009年初版）。
这套中国名画家全集真是好看，但目前只打算买这么多。
喜欢《赵孟頫》里面的那些骏马和人物像，感觉比赵孟頫的字更好看。徐悲鸿的马自然不错，但与赵孟頫的相比就差得太多了。
《王一亭》里仅仅收入了两张猫图，一是《猫石牡丹》，又名《花石与猫》（1928），一是《猫》（1917），画的是猫与山石、兰花。王一亭的画，看起来酣畅淋漓，他学的是任伯年、吴昌硕等，影响过张大千和丰子恺。齐白石也是学吴昌硕的，但我感觉齐白石的画胜过了吴昌硕的，而王一亭的又胜过了齐白石的。王一亭的画之所以不如齐白石的知名，可能是由于王一亭的更加高雅吧。
《刘奎龄》里收入的猫图有《荷花双猫》（1947）、《可望不可及》（1944）、《柳塘戏蝶》（1944）、《猫趣》（册页）、《猫蝶图》（册页）、《双猫》、《耄耋千秋》（1942）、《猫趣》（1942）、《耄耋富贵》（1933），描绘的基本是黑白花猫。其中有四页《游龟山》连环画，看起来比他的儿子刘继卣的更有功力。至于刘奎龄的其他画作，感觉也比他儿子的更加细腻传神。
《陈之佛》里收入的猫图有《文猫饲蝶》（1952）、《竹林静趣》（1948），画的是猫与竹林。陈之佛与于非誾，合称“南陈北于”，因为他们的工笔花鸟画看起来同样美妙，令人愉悦，但于非誾的字更好，陈之佛另外还擅长装饰设计，曾经为《东方杂志》和《小说月报》设计封面，还曾编写过《图案构成法》等书，传承中国古代的装饰艺术。
《沈周》里面的山水画与花鸟画一样造诣不凡，但我更爱沈周的小品，尤其是他画的撇着嘴生闷气的螃蟹和那只圆滚滚的中国第一圆猫。
《华嵒》里仅仅收入一张猫图，即《花鸟草虫图》（1750）之一，画着猫与双犬，旁边的题字是：“华阴乳犬，仿宋人点。”华嵒显然受到了陈洪绶的影响，因为他笔下的人物多半都有着大长脸。除传统画之外，华嵒也画接地气的东西，如《童戏图册》，可以从中看到清代的孩子怎么跳绳，怎么堆雪人。
《金农、罗聘动物花卉册》是他们师徒合作的结果，两个人各绘五张画，其中有一张金农的《猫》，题辞是：“猫以捕鼠爲能，日坐石径，岂倦于花陰捉蜨耶？绣墪有人，午眠初起，倚徧阑干，待汝归来作伴也，毋爲帘前多言之鸟骂之不辍。曲江外史画记。”
下午离开小区，买了几袋冷面，感觉不如成斤买的那种筋道。每到夏天，哈尔滨的任何小饭店门前都会挂出“冷面上市”的牌子，因为这里的人喜欢在最热的时候吃最冷的面条。为了图省事，许多饭店会把冷面下锅煮一下。其实，如果是正宗的冷面，你甚至都不用煮，水泡即可，但要泡几个钟头才行。然后你可以把冷面装进大碗里，再倒上用糖、醋等调料弄成的冷面汁，往冷面上洒一层薄冰，吃起来会更冰爽。除此之外，你还要往大碗里加入肉丝、剥了皮的煮鸡蛋、朝鲜辣白菜、西红柿片、黄瓜丝、香菜、辣椒油、芝麻，这才是正宗的朝鲜冷面吃法。
南方的面条和米线，不管产自何处，叫什么好听的名字，口感都差不多少，而且一咬即断，朝鲜冷面则不然。如果你想一口咬断朝鲜冷面，那就是打错了算盘。因为那是有个性的面条，因为那是会挣扎的面条，因为那是懂得怎样与你搏斗的面条。你甚至可以说，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朝鲜冷面更加勇敢的面条了，只有真正的吃面高手，才能够把它们打败。
2020年6月19日 星期五 复疯六十三日
今天收到133.2元购自京东的《韩诗外传集释》（[汉]韩婴编，许维遹校释，中华书局1980年初版，2019年6印）、《齐白石人物》（戈巴编，湖南美术出版社2016年初版，2018年2印）、《秋水轩尺牍详注》（尺牍经典， [清]许思湄著，黄治国注，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初版，2019年3印）、《张大千山水》（朵云真赏苑·名画抉微，上海书画出版社2018年初版）、《于非闇花鸟》（朵云真赏苑·名画抉微，上海书画出版社2018年初版）、《名画中的猫咪绘：47幅大师名作中的萌猫绘画技法》（西方经典美术技法译丛，[美]帕特丽夏·韦恩著著，申一涵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年初版）、《丹铅总录校证》（学术笔记丛刊，全3册，[明]杨慎著，丰家骅校，中华书局2019年初版）。
《韩诗外传集释》，始终难得好的全本和注释本，以前只买到一种书目文献出版社的选注，这个中华版虽然内容全，但里面基本是校记，也不能让我满足。
《齐白石人物》收录了不少齐白石的人物画精品，尤其是他在1930年左右的《人物册页》里的那些，用墨酣畅淋漓，构图简洁幽默，每一幅都是绝好的漫画，而这正是齐白石胜过古人之处，胜过了他的其他人物画，也胜过了他的花鸟与山水。至于齐白石和美女或佛像，反而没什么可看，因为前者不但俗气，而且有些吓人，后者则学自罗聘乃至更早的画家，但没啥新意。
《秋水轩尺牍详注》只有简注，里面印了些模糊的黑白图片。念中学时，我到处寻找此书，却只买到《雪鸿轩尺牍》，如今只当还愿了。
《张大千山水》里面既有浅绛山水，更有青绿山水，而每一种都令人惊艳。最得石涛精髓的，应属张大千。我想，中国现代最伟大的国画家应该是张大千，他的中西结合也最恰到好处。很喜欢张大千的人物画，感觉他笔下的中国古典美女才是最美，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画册。当然，我更爱张大千的猫，但一般的画册都不收，真是可恨。
《于非誾花鸟》里的每一张画都美不胜收，与陈之佛的花鸟画不分轩轾。其中有一幅《留春图》（1937年），画的是白牡丹与黑猫。于非誾还画过一些猫图，但这里没收。
《名画中的猫咪绘：47幅大师名作中的萌猫绘画技法》是一部编印皆精的猫画集，达芬奇的素描猫、丢勒的大肥猫、高更的七彩猫，等等，无不令人眼界大开。其中无中国猫画，却有朝鲜和日本的，画得也很一般，可见编者对中国猫画并不了解。
《丹铅总录校证》的印刷极好，字大而清晰，其中基本无注释，只是指明原文出处，这样也好，因为我早已发现，杨慎抄书时经常抄错，不可尽信。从书后总目知道，《丹铅总录校证》只是学术笔记丛刊丛书之一，其中竟然还有《茶香室丛钞》，当我回头再去京东，这书已经售罄，除了一声长叹，别无对策。

图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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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0日 星期六 复疯六十四日
上午先是收到67元购自孔夫子的《刘继卣画集》《赵少昂画集》《张其翼画集》（中国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2017年初版），然后收到46元购自孔夫子的中国名家画集系列珍藏版之《徐悲鸿画集》《张大千画集》（中国美术出版社2014年初版，2018年初版）。下午收到59元购自京东的《徐渭集》（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全4册，中华书局1983年初版，2019年8印）。
上午去“卡点”取书的时候，守卡老头狐疑地盯着我，问：“最近你怎么老买东西？都是啥玩意儿？”我说：“都是书。”卡头用同情的目光瞟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下午再去“卡点”时，京东快递员说：“你最近没少买书啊！”我说：“让你受累！这应该是最近的最后一单了。”
《刘继卣画集》的内容，与刘奎龄画集里的差不多，但刘奎龄显然画得更好也更精细——与老爸的画相比，儿子的往往有如半成品。刘奎龄很少画现代美女，刘继卣却画了不少，但我实在难以欣赏那些美女，感觉她们的霸气太重。刘奎龄喜欢画黑白花猫，刘继卣也是如此，这本画集里的有《小动物图册》（画双猫蓝牵牛）、《猫戏》（画三色猫）、《双猫图》（1973）、《猫》（画黑白花猫）、《花阴狸戏》（1973），另外还有一张《仕女图》，所谓的仕女身上，趴着一只黑白花猫。
《赵少昂画集》里面有一幅《波斯猫》，画的是白猫。其余多半是山水花鸟，有些看起来还行，有些看起来感觉怪怪的。可能是由于赵少昂喜欢泼墨并且制造渲染效果的缘故，他的有些画看起来跟西方现代派绘画似的，看不出画的是啥东西，有些画则仿佛有许多液体组合起来的，比如他的一幅《花香深处蜂儿抱》，明明画的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我看起来却感觉好像河南的胡辣汤，其中的汤汤水水，都快流淌到画面之外了。
《张其翼画集》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本以为于非誾和陈之佛是中国现代花鸟画的两个顶峰，如今看来，张其翼的花鸟画并不在他们之下，可以与他们并称三大师，比刘奎龄的花鸟画还要强。张其翼的工笔动物，同样出手不凡，清新生动，其中的猴子、老虎、猞猁、鸡、老鼠等等，尤其可爱。其中有一幅《猫趣图》，画的是一只楚楚可爱的小猫咪。
《张大千画集》同时收入了山水画与人物画，其中的《松溪抚琴》《观音图》《凌云仙女图》《神女图》和根据敦煌壁画绘制的人像，看起来超凡脱俗，高雅之极。
《徐悲鸿画集》包括徐悲鸿的动物、山水、花鸟与人物画。不太喜欢徐悲鸿的人物画，尤其是古代人物画，总觉得画中人太现代，而且伙食不错，即使农民起义军，也是个个有肌肉，不像忍饥挨饿的样子。其中自然少不了奔马，但我觉得，徐悲鸿画得更好的不是马，而是猫，据说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徐悲鸿的猫都是写意的，以黑白花为主，他的画法似乎源自虚谷，但立意更高，或是象征着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或是象征着洁身自好、个性独立或者款款深情。其中收入的猫画有：《为谁张目》（1931，书中竟然把题目错印成“为谁张自”）、《颟顸》（1934）、《猫》（1938）、《猫》（1940）、《猫》（1942，画葡萄藤与猫）、《猫竹》（1942）、《双猫图》（1942）、《猫蝶》（1943）、《猫》（1944，因为题辞是“甲申春日悲鸿”，书中却硬说是1935；又名《母与子》）。
《徐渭集》无注释，但是全集，包括《四声猿》在内，第一册书前有一幅黑白的《青藤山人小像》，印得极其模糊，不如换上明人彩绘徐渭像，就算印成黑白，效果也一定更好。

2020年6月21日 星期日 复疯六十五日
上午收到17元购自孔夫子的《荣宝斋藏册页：齐白石人物册》（荣宝斋出版社2015年初版），中午收到176.7元购自京东的《剑南诗稿校注》（中国古典文学丛书，全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初版，2019年7印），下午收到67元购自孔夫子的中国古代名家画集系列之《晋隋唐五代》《宋代人物卷》《宋代山水卷》（天津杨柳青画社2009年初版），傍晚收到33元购自孔夫子的《文徵明》（中国名画家全集，石莉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初版）。
《荣宝斋藏册页：齐白石人物册》仅收入12幅画，其中多半已收入《齐白石人物》，但印刷极精，仿佛真迹。兴奋地从头翻到尾，发现其中有一幅《和丸》，画的是一个女子弯腰递给一个男孩黑药丸的情景，那么这幅画应该画的是“熊丸教子”或者说“和丸教子”的故事。《新唐书·柳仲郢传》：“郢，幼年嗜学，其母韩氏用熊胆和制丸子，使其夜咀咽以提神醒脑。后用。”《幼学琼林》：“和丸教子，仲郢母之贤；戏彩娱亲，老莱子之孝。”可是我不明白，这怎么能说是“教子”呢？那位孩子妈妈明明是在教孩子学坏，因为那个熊胆丸简直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兴奋剂，效力一定比不知跟核桃有多少关系的“七个核桃”大了许多倍。

中国古代名家画集系列之《晋隋唐五代》《宋代人物卷》《宋代山水卷》，让我大开眼界，因为我做梦也想不到，铜版纸彩印的画册，竟然可以令人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模模糊糊的一团——这套书当年是怎么卖出去的？我要把“天津杨柳青画社”加入我的购书黑名单。尽管如此，其中的有些画倒也算清楚，如《宋摹本梁令瓒星宿图卷》《孔子弟子像图卷》《昭陵六骏图》等，只是这样的情况实在少见，气得我又去网上订购了《韩熙载夜宴图》《簪花仕女图》《步辇图》《骷髅幻戏图》等几种画册，又破费了不少。其中的《昭陵六骏图》是金代画家赵霖创作的绢本设色画，以前只见过昭陵六骏的石刻照片，而两者给人的感觉大不一样。
《文徵明》是中国名画家全集系列之一，因酷爱文徵明其人其书其画而购。
《剑南诗稿校注》的售价总是贵得惊人，忍了好多年，这次终于出手，买到的书却让我有些不满，因为影印得实在太模糊了。打开第一本，随手翻了一会儿，发现陆游特别喜欢自称“老子”，如《水亭有怀》：“渔村把酒对丹枫，水驿凭轩送去鸿。道路半年行不到，江山万里看无穷。故人草诏九天上，老子题诗三峡中。笑谓毛锥可无恨，书生处处与卿同。”诗中的“故人草诏九天上”是什么意思呢？注释里解释不出，甚至连“故人”指的是谁，都不能说清楚。

再往后翻，瞧见一首《独游城西诸僧舍》：“我是天公度外人，看山看水自由身。藓崖直上飞双屐，云洞前头岸幅巾。万里欲呼牛渚月，一生不受庾公尘。非无好客堪招唤，独往飘然觉更真。”慢慢琢磨着此诗的开头两句，越琢磨越是心碎。由于不能扫码，我连公交车都上不了，哪里还有“自由身”呢？在智能手机制造的黑色恐怖之下，还有谁能是“天公度外人”呢？要是陆游还在的话，恐怕也不能“细雨骑驴入剑门”了，因为他会遇到城管。
回头再看此诗，感觉全诗平白如话，唯一的用典就是“万里”二句。虽然不用典更好，但陆游此处的典故用得漂亮，用得洒脱，读来令人过瘾。诗中的“岸幅巾”是什么意思呢？注释里没讲。字典里说，岸：“謂將冠帽上推，露出前額”；幅巾：“古代男子以全幅细绢裹头的头巾。”那么说，“岸幅巾”的意思就是掀开头巾，因为陆游走热了，想要休息一会儿，透一透气。

2020年6月22日 星期一 复疯六十六日
上午收到78.1元购自孔夫子的《渭南文集校注》（全4册，[宋]陆游著，马亚中等校注，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初版）。拿着书，走到花坛旁边的长椅跟前，发现樱桃已红。从樱桃开花至今，哈尔滨一直在发疯，如今竟已发疯六十六日，依然不想痊愈，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事情。

打开《渭南文集校注》，我就感觉不满，因为纸张又厚又轻，每本书又不能尽量打开，严重影响阅读的快感。更让我意外的是，这套书竟然是节本。从前言得知，《渭南文集》里面原本还有《入蜀记》《老学庵笔记》《南唐书》《天彭牡丹谱》《斋居纪事》《家世旧闻》等，编者却把它们统统删掉，另列入“杂著”。那么所谓的“杂著”又在哪儿呢？《入蜀记》和《老学庵笔记》，我倒是早有单行本，其余几种却都没有。
上网去查，原来浙江教育出版社曾经在2011年出版过《陆游全集校注》，简体横排，共十三册，前八册是《剑南诗稿校注》《放翁词校注》，第九与十册是《渭南文集校注》，第十一册是《入蜀记校注》《老学庵笔记校注》，第十二册是《南唐书校注》，第十三册是《天彭牡丹谱》《斋居纪事》《家世旧闻》等，总名“杂著”。2016年，浙江古籍重新出版《陆游全集校注》，内容似乎不变，却增加为二十册，繁体竖排。那么我买到的《渭南文集校注》，应该是那套新版全集的单行本。
中午又觉气闷，再次去喝生啤酒。

2020年6月23日 星期二 复疯六十七日
傍晚收到《魔法手指》（罗尔德·达尔作品典藏，代维等译，明天出版社2009年初版，2020年45印），京东6元购，而这本是为在京东新买的画册凑单的，想不到它居然先到了。
最近一周，几乎天天有雨，估计老天也在为失去自由的哈尔滨人发愁吧。需要扫码入内的街边市场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就连摆摊的也是寥寥无几。雨中的樱桃，越来越红，寂寞地挂在枝头，没有多少人来欣赏。沉默，沉

默。如果沉默的结果不是

爆发，那又会是什么呢？
2020年6月24日 星期三 复疯六十八日

上午收到20元购自孔夫子的《春在堂随笔》（[清]俞樾著，方霏校点，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初版，2001年2印）、40元购自孔夫子的《丹青有神——陈洪绶传》（浙江文化名人传记丛书，吴敢、王双阳著，浙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初版）、46元购自孔夫子的《八大山人书画鉴赏》（读图时代收藏馆，邵仲武等著，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1年初版）与《林风眠绘画欣赏》（郑晓慧等著）、15.6元购自孔夫子的《中国历代画家佳作品鉴：张大千》（沈颖文编著，浙江摄影出版社2016年初版，2017年3印）。
下午收到104.3元购自京东的《名画摹写·宋代人物·骷髅幻戏图》（江西美术出版社2018年初版）、《东方画谱·元代人物篇·九歌图》（佚名绘，文物出版社2018年初版）、《东方画谱·元代人物篇·浴马图》（赵孟頫绘，文物出版社2018年初版）、《东方画谱·隋唐五代人物篇·步辇图·萧翼赚兰亭序图》（阎立本绘，文物出版社2017年初版）、《东方画谱·隋唐五代人物篇·韩熙载夜宴图》（顾闳中绘，文物出版社2017年初版）、《东方画谱·明代人物篇·松石高士图·湘君湘夫人图》（文徵明绘，文物出版社2018年初版）、《东方画谱·隋唐五代人物篇·簪花仕女图》（周舫绘，文物出版社2018年初版）。
《春在堂随笔》只是薄薄一册，买不起《茶香室丛钞》，买这个总还可以。

《丹青有神——陈洪绶传》可能是目前出版过的最好的陈老莲传记，据作者后记可知，此书是吴敢夫妇合作而成，当初曾经得到吴敢父亲吴战垒（1939～2005）的支持，只可惜书成之后，老先生早已病逝。吴战垒是夏承焘的高足，吴敢当年编校《陈洪绶集》时，曾经得到吴战垒的指点。除《陈洪绶集》和这本陈老莲传记之外，我前不久购买的《中国名画家全集：沈周》，也是吴敢的著作。听说中华书局2017出版了陈传席点校的《陈洪绶集》，但我觉得，吴敢编校的《陈洪绶集》已经够好。
《八大山人书画鉴赏》与《林风眠绘画欣赏》同属读图时代收藏馆丛书，这套书很不错，16开全彩，编印俱佳，可惜内容仍然不够全面，八大山人的常用印章收得太少。林风眠的画，总是令人惊艳。在中西结合的道路上，林风眠无疑比其他画家走得更远，至于他的画里究竟有多少中国画的成分，却是难说得很。不管怎样，我爱林风眠的风景、花鸟与仕女画，尤其为他画的京剧人物感到痴迷。为京剧人物作画的人其实并不少，但林风眠的画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画的不是外在，而是心灵，就像给京剧人物拍了X光片似的。当林风眠用类似的手法与色调去反应社会现实，我可以从那些画作中听见无声的呐喊，好像那都是鲁迅杂文的影像似的，这一点深刻影响了林风眠的高足裘沙，所以在裘沙的鲁迅作品插图中，总是能够看到林风眠的精神。《林风眠绘画欣赏》中，收入了一幅《女人与猫》（1947）。事实上，林风眠经常以女人与猫为主题作画，但那本书里就收入了那一幅。
《中国历代画家佳作品鉴：张大千》是一本印刷清晰的大画册，里面收入了好多荷花与牡丹图，另外还有一幅《睡猫图》呢，不然我也不会购买这本书。可是，当我翻到《睡猫图》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页被人折叠过，留下深深的痕迹和污迹；整张画被人用笔划分出许多方格，想必是有人想要通过这种办法临摹，可是他怎么忍心这么干呢？好好的画，全被他毁了。仔细看去，发现那些方格是用铅笔画的，痕迹很重，试着用橡皮去擦，有些画面则被我擦去了颜色，真让我心疼。这样的书，卖家怎么好意思卖？就算拿出来卖，至少也该加以说明吧？上网去找卖家理论，说了半天，对方明明在线，却不回答。于是我怒火中烧，继续指责卖家，却突然接到卖家的电话。听到他的解释，知道他不是有意的，我也就不生气了，让他退款一半即可——算我命苦，注定买不到清晰的张大千猫图。
《名画摹写·宋代人物·骷髅幻戏图》一共就两页，但印得确实清楚，此前买的几种画集里的《骷髅幻戏图》，印得都不够好。
《东方画谱·元代人物篇·九歌图》等书，其实并不是书，而是双面印刷并且折叠起来的画页而已，其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和《九歌图》分成两页，其余均为一页。不久前买的各种画册里面，《韩熙载夜宴图》等都印得黑糊糊的，简直看不清细节，所以这次我要试着购买文物出版社的这些画页。事实证明，这些画页果然清晰，《韩熙载夜宴图》里的每个人物、服饰与表情都历历在目，《步辇图》里的唐太宗是有面目的，《九歌图》的每一处细节都是纤毫毕露，《簪花仕女图》里面的每个花饰和每条小狗都可以看清，《浴马图》里的马粪居然也是那么清晰，唯一遗憾的就是《萧翼赚兰亭序图》破损严重，《湘君湘夫人图》里面的两个女人画得宛如活鬼。如果说这些画页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应该改用经折装，否则太长的画都被割裂为几部分，上面又不印编号，很容易把你看得稀里糊涂。

2020年6月25日 星期四 复疯六十九日
上午收到27元购自孔夫子的《陈洪绶》（中国名画家全集，陈传席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初版）与33.6元购自孔夫子的《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鞍马骏骑》（第一辑，江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初版），下午收到75元购自京东的《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第二辑的《明代人物》《扇面人物》《扇面山水》，傍晚收到30元购自孔夫子的《陈洪绶》（葛焕标、骆焉名、楼长君著，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5年初版）。
购买《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鞍马骏骑》，是以为里面会有宋代佚名绘《百马图卷》（有人认为是唐人韦偃所作），因为在我看来，《百马图卷》堪称中国鞍马画里面的清明上河图，场面之宏伟，细节之可玩，都是中国历代鞍马画中绝无仅有的。但事实是，此书连徐悲鸿的奔马都可以收入，却偏偏不收精彩绝伦的《百马图卷》，甚至都没有在前言中提到它的存在，这真是太不公平了。更让我泄气的是，其中居然收入了赵孟頫的《浴马图》，印得还很好，早知道我就不买文物出版社的画页了，那一张要13块钱呢。但我也得到了意外的惊喜，因为这本书里收入了《虢国夫人游春图》，比《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魏晋隋唐》里面的印得清楚几倍。
《百卷神品大系·历代名画录》第二辑的《明代人物》《扇面人物》《扇面山水》，各有各的精彩，但这套书目前就买这么多吧，不然太奢侈了。《明代人物》里面的陈老莲《婴戏图》、朱见深《一团和气图》、明代《搜山图》等，印得又大又清晰，但明代的《搜山图》的笔法、内容及思想，与宋代的简直不能比，差得实在太多。特别喜欢其中的徐渭《驴背吟诗图》，它的画面让我想起陆游的那首诗：“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它的笔法，尤其是驴子的四条瘦腿，让我想到达利在为《堂吉诃德》插图时画的瘦马，但徐渭的瘦驴比达利的还要超现实，真是了不起。书中还收入了一组明代佚名画的包括徐渭在内的明代人物画像，印得再清楚不过，去年我在南京博物院见过一幅史可法的肖像，说不定也是同一个画家所绘，人物的眉毛、胡子，清晰可数，表情自然，栩栩如生，可见画家绝非庸手，只可惜没有留下名字。

到目前为止，一共买过四种陈老莲传记，一是多年前五折购买的王璜生著《陈洪绶》（吉林美术出版社1996年初版），其余是这几天购买的陈传席著《陈洪绶》（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初版）、葛焕标等三人合著《陈洪绶》（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5年初版）、吴敢夫妇著《丹青有神——陈洪绶传》（浙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初版）。
比较而言，陈传席著与三人合著《陈洪绶》的内容有些单薄，后者内容更少，其中的可删部分却更多。三人合著《陈洪绶》的书前，印了几页名人题字，但它们与本书内容无关，本不该收入，书中的彩图往往印刷不清，不如撤掉为妙。三人合著《陈洪绶》的第一章有十几页，却只是在回顾明朝历史，吴敢夫妇著《丹青有神——陈洪绶传》的第一章也曾回顾明朝历史，却只有几页的篇幅，言简意赅。或许是三人合著之故，他们仨写的《陈洪绶》，有时显得内容凌乱，不够统一，有时会出现标点错误，有时会出现交待错误（如第29页说“具体见本书第七章”，其实应见第八章才对），有时会出现不该出现的错误，比如书中竟然把蓝瑛的名字写成兰瑛。
我发现，这四种陈老莲传记里都提到陈老莲少年画关公像的事，而此事出自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六四的《崔子忠陈洪绶合传》。《曝书亭集》有多种版本，四库全书本和四部丛刊本中的关键内容都是这样：“年四岁，就塾妇翁家。翁方治室，以粉垩壁，既出，诫童子曰：‘毋污我壁。’洪绶入视良久，绐童子曰：‘若不往晨食乎？’童子去。累案登其上，画汉前将军像，长十尺余，拱而立。童子至，惶惧号哭，闻于翁，翁见侯像，惊下拜，遂以室奉侯。”

这里提到的“妇翁”，即是陈老莲的老丈人来斯行，因为陈老莲的父亲和来斯行是好友，双方子女从小就订了娃娃亲，来斯行又喜欢这个准女婿，所以陈老莲从小就经常去他家学习。从原文看，陈老莲从四岁起就去老丈人家读书了，所以对来家并不见外。有一天，来家刷了墙，而来斯行临时有事外出，怕人弄脏白墙，就派童仆替他看守。但老头子前脚刚走，陈老莲就溜进来，发现白墙，瞧了半天，最后骗童仆说：“你咋不去吃早饭呢？我来替你看守好了。”童仆离开以后，陈老莲把两张小桌子之类搭起来，自己站上去，在墙上画出十尺高的关公像。童仆回来一看，发现白墙被弄成这样，吓得哇哇大哭。不远处的来斯行听见哭声，过来一瞧，顿时对关公像下拜，从此专用此室，供奉关公。
以上就是陈老莲少年画关公像的大致经过，其中自然有传奇成分，有些细节也值得推敲，所以不可尽信，但又不能完全不信。在三人合著《陈洪绶》里面，作者在附录里收入了《崔子忠陈洪绶合传》中的陈老莲传记部分，注明其出自《曝书亭集》卷六四，却把原文的“翁方治室”改成了“翁家方治室”，另外又加了一句注释：“《曝书亭集》无‘家’字。”
既然“《曝书亭集》无‘家’字”，三人合著《陈洪绶》转抄《曝书亭集》原文时，为什么要增添一个“家”字呢？最早得出陈洪绶研究成果的，大概是黄涌泉。人民美术出版社1960年出版的黄涌泉编著《陈洪绶年谱》，第一次引用了《曝书亭集》原文，而“翁家方治室”就在其中。那么黄涌泉为什么要给原文增添一个“家”字呢？从《陈洪绶年谱》书后的参考书目看，黄涌泉引用的《曝书亭集》，乃是商务印书馆国学基本丛书本，可见那个“家”字应该是国学基本丛书本的编者添上去的，或者是黄涌泉自己加的。那么三人合著《陈洪绶》中的“翁家方治室”，应该源自黄涌泉的《陈洪绶年谱》，但作者没作交待，仅仅在注释里说，原文无“家”字。
王璜生和陈传席的《陈洪绶》里面，也提到了“翁家方治室”，这种写法应该也源自黄涌泉的《陈洪绶年谱》。吴敢夫妇著《丹青有神——陈洪绶传》里面，同样提到“翁家方治室”，但其后的注释说，原文出自“四部丛刊本”的《曝书亭集》卷六四——这就不对了。前面说过，“四部丛刊本”中的原文，其实也是“翁方治室”。所谓的“翁家方治室”，只能出自国学基本丛书本或者黄涌泉自己。

如果说吴敢夫妇著《丹青有神——陈洪绶传》里面的“翁家方治室”是比《曝书亭集》的原文多引了一个字，陈传席的《陈洪绶》里面则不但有多引，还有错误的引用。《曝书亭集》原文的“诫童子曰”，陈传席的《陈洪绶》里面误作“戒童子曰”；《曝书亭集》原文的“绐童子曰”，陈传席的《陈洪绶》里面误作“谓童子曰”。所以不客气地说，陈传席的《陈洪绶》里面引用的《曝书亭集》原文，其实并不可靠。更要不得的是，陈传席的《陈洪绶》里面，竟然把原文的“童子去累案登其上”断句为“童子去，累案登其上”，那么就变成“童子”而不是陈老莲“累案登其上”了（王璜生的《陈洪绶》里面也犯了这个错误），所以其他几种陈老莲传记都是这样标点的：“童子去。累案登其上”。
总之，不管黄涌泉或者国学基本丛书本的《曝书亭集》编者为什么要把“翁方治室”改为“翁家方治室”，《曝书亭集》的原文都是前者，而两者的内容是有细微差别的：前者的意思是来斯行自己收拾屋子，后者则是来家收拾屋子（干活的可能是仆人或者雇工）。至于究竟哪个意思更合理，我就不好乱说了。

2020年6月26日 星期五 复疯七十日
上午收到出版社寄来的十册样书，即《西顿野生动物故事集：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山东文艺出版社2020年6月初版）。虽是旧书重版，出版社的编辑却当是第一次印行，认认真真地核对，遇到问题就与我及时沟通，我则趁机修改了原先的一些译文用词或译得不妥的地方。在此书正式出版之前，我们曾就封面和目录页的设计问题进行了广泛讨论，还曾在我建立的读书群里征求大家意见，有个十五岁的小画家帮了不少忙，为封面的设计定稿起了关键作用，而我利用西顿插图设计了目录页，又请出版社在设计腰封时加上西顿的动物图案。
所以拿到样书之后，立刻想到大家的帮忙，决定给朋友们邮寄八本书过去，这就需要问到他们的地址，而我直到下午才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去找快递员。或许是好事多磨吧，快递员把八张单据发给我之后，经过大家核对，至少有三个人的地址被快递员打错了，等到傍晚才全部修改完毕。
估计用不了多久，大家就可以在网上书店买到这本书了。旧版脱销已久，在孔夫子的旧书也被炒到百元以上的高价，而这个新版一定会帮着大家省钱的。至于其他，我已经在五月九日为《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的新版译文撰写的后记里面说过了。

有插图的在此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1ODk4NjM1MA==&mid=2247492188&idx=1&sn=1bb98dc7c93db0bcf1d08e0c7e270ac5&chksm=ea7d7a5ddd0af34b60b4f16022a22ff344046a45ba788bb0d2d2ca2fc7cbdf62d79157b98d55&token=2037802342&lang=zh_CN#rd

第三和第三部分的插图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1ODk4NjM1MA==&mid=2247491886&idx=1&sn=644c550d9186229e9bba73b4436b56bb&chksm=ea7d792fdd0af0392a923e0b9b1d6d91d139abb8c07d4d4ce170333b9b9c6573ea52d5ec3f2e&token=2037802342&lang=zh_CN#rd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1ODk4NjM1MA==&mid=2247491996&idx=1&sn=74068df6e74f0f9e3c32ba0bd7714d35&chksm=ea7d799ddd0af08bd9f093c605b6eaae77c495bdb4bfc423cbd5787b7a3327818f5bbca725f9&token=2037802342&lang=zh_CN#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