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ian新闻
>
《诡域迷城》
avatar

《诡域迷城》

隐暗世界
1楼
各位网友好,从2018年开始,我在天涯上连载更新了一个故事《黎粟异闻笔记》,目前该故事已经签约,但受诸多因素印象,预计纸质版实体书今年十月才能和大家见面。
今年上半年,很多事情都不同寻常,我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忙得不可开交,现在,终于有了些空余时间,继续连载一个新的故事《诡域迷城》,希望大家喜欢。
avatar
隐暗世界
2楼
2019年5月,我的工作岗位有了一次较大的变动。
在那之前的三年,我被公司外派到距离我居住的城市300公里之外的一个县城驻点 ,我在那个粤北山区的小县城呆了整整三年,各种辛酸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所以驻点结束后,公司也体谅我的辛苦,给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假期让我好好放松。之所以时间是一个月,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是因为我驻点期间负责了一项较大的工程,按照规定,这需要进行离职审计,而审计期是不能参与相关工作的。
其实确切来讲,在粤北的这三年,我一直是住在一个离县城都有些距离的偏僻山村,那里的交通极不便利,尤其是夜晚,常常只有我一个人住在山上,心里的苦闷可想而知,不过与这些苦闷比较起来,更让我不舍的,是这三年对我闺女黎小宝的亏欠。
也正是因为这样,驻点工作一结束被通知返深,我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家里好好的陪了黎小宝一个星期,全当是一种补偿,让自己心里更好过一些,而第二件事儿,就是约了倪阴阳、刘总和大背头好好聚聚。
我们四个人是铁杆儿的老友,尤其是倪阴阳和刘总,一个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发小,一个是认识了快二十年的老友,这种相聚非常轻松而又开心,所以我异常期待。
可事不凑巧,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刘总公司突然出了状况,他要紧急出差,这种情形对于刘总来说非常常见,我们也都立即,毕竟刘总家里有颇多的生意,有些重要的,必须他亲自出面打理,所以约定那天晚上只有我、倪阴阳和大背头到场相聚。
其实三个已经年过四十的老男人在一起,也说不什么有建设性的话题,无非就是插科打诨,互爆糗事,然后哈哈一笑,这也算是我们这个年纪放松心情、增加感情一种方式,很多时候,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三个都不擅于喝酒,每个人也就是三两的量,可那天晚上气氛特别好,所以很快一瓶一斤四的马爹利便喝了个底儿朝天。大背头觉得仍不尽兴,又向店家要来了三支小瓶的古岭神,我们便继续闲扯,不过由于是混酒,所以大家喝得都很慢,等酒喝的差不多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倪阴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我和倪阴阳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有时过于腼腆,所以我便直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们帮忙,倪阴阳还是好一阵犹豫,才跟我们说出实情。
原来过几天在杭州会有一次比较私密的拍卖会,这种拍卖会比较小众,通常在小圈子里举办,而其中有一件拍品倪阴阳是势在必得,可赶巧这几天他要出差去趟港岛,所以希望委托我能够代表他到现场参加竞拍,而他要竞拍的拍品是一份“老箓”。
箓,是道门里用以记录有关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召役神吏,施行法术的牒文,又称作法箓,一般有符图的内容。在道门里如果说起传功法,有师秘、法秘和箓秘之说,每一个道派都有自己法箓秘本,那既是这一派受箓的依据,也是提升功法的一套秘籍。
倪阴阳这一派,源自神霄支脉,他们的箓法称为五雷伏魔箓,不过这套箓法据说早在清朝末年便失传了,而这次杭州拍卖会上拍出的就是一套源自清末的五雷伏魔箓。这套箓本他们几代人心心念念,以为早已毁于战乱,不想竟还有抄本隐藏于世,倪阴阳知道后自然是心动不已,可不凑巧的是,拍卖的时间他早就有了别的安排,而这个安排也是很难推脱的,所以他借着酒劲儿,就想起了全权委托我来参加这次杭州的拍卖会。
我有近一个月时间可以自由掌控,倒没有什么不方便,于是一口应承下来,可旁边坐着的大背头一听,这狗皮膏药劲儿就上来了,非要死乞白赖黏着说要一起去,我想着一个人去杭州也确实有些孤单,如果有大背头陪同,起码也算有个伴儿,于是一边挤兑他,说是所有行动必须听我指挥,一边大手一挥,为我们的革命事业跨省发展又碰了一杯。
avatar
隐暗世界
3楼
五月份的杭州已经有些炎热了,我和大背头一路过去满眼的绿意盎然,尤其是从机场到市中心的那一段,我看到高速公路下面的稻田和水系,中间的野地里点缀着绽开的鸢尾花,真是好一副江南的水乡美景。
杭州我之前来过几次,但都是出公差,那是事儿赶着事儿,根本没有闲暇欣赏外面的美景。这次可就不同了,来的目的非常单一,心情也自然放松,而更重要的是,我带着大背头这个嘴碎,他可是个老江湖了。一路上他说着江湖典故,把握我绕的云里雾里,直听得新奇,却辨不清真假,不过我也不是较真儿的人,只当他讲的是些野闻传奇,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
我们要参加这场拍卖会特别小众,是在西湖西侧一处位于山谷的酒店进行的,我跟大背头贪图方便,也选定的在这家酒店入住。
可等我们安顿下来,真的进了会场,才知道这场拍卖会虽然小众,但是规格却是相当的高,单单看他的安保,便是超乎寻常的严格。而且跟我所知道的其他拍卖会似乎有明显的不同,他们似乎不接受电话竞拍,只接受现场竞价。
我心里知道这套五雷伏魔箓是代表着倪阴阳这个一脉传承,所以他非常重视,出发前特意跟我交了底,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份拍品,我自然也是不敢怠慢,整个过程是万分小心,尤其是叮嘱大背头这小子跟我放老实点,别给我出幺蛾子,只等着“老箓”上场,拍完走人,不敢有丝毫的节外生枝。
其实像这种“老箓”,除了道门中人和科研机构,感兴趣的人不多,所以整个过程还算顺利,也是没有什么人竞标,最后我以一个很低的价格拍得了五雷伏魔箓。
按照原计划,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们一拍得手,应该马上退出拍场,尽快做好交割手续,然后返回深圳。可这一次的拍卖会让我大长见识,那里面的拍品都十分特殊,有些甚至说是国宝都不为过,比如我竟看到了一件南宋理宗御用的七层浮屠玉押,这就让我产生了好奇,心理上找着理由给自己开脱,想着既然来了,答应了的事情已然办妥,不妨多呆一会涨涨见识,我转过头看了看大背头想跟他商量,可看起来这老小子早就把我们原来定下来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眼睛直勾勾盯着主持台上大屏幕展示出来的拍品传音鬼骨笛怔怔发愣。
看到大背头这副模样,再加上我自己也起了好奇心,所以我们没离开,而是继续看着拍卖进行,这场拍卖会我们是大饱了眼福,这些拍品拿出任何一件,都够得上惊世骇俗了,不过最奇怪的,还是最后一件拍品。
一般而言,在这种古董古玩的拍卖会上,一定会选出两件极品,一件作为首拍品,首拍品讲究个“珍”,能引得竞拍人竞相出价,调动拍场气氛,为后面的拍卖做好情绪上的铺垫;另一件,要放在尾拍品上,这件拍品要讲究个“奇”,让竞拍人意犹未尽,期待下一次的拍卖会。而这场拍卖会的尾拍品,就真的做到了“奇”,那件拍品竟是一艘船。
在拍卖会上,为了调动现场气氛常常需要展示实物,可是因为体积和重量的缘故,所以拍卖公司并没有把这艘船实物呈现出来,而是用了一个缩小了比例的3D打印模型配合着原件各个角度的高清图片予以展示。
那3D打印模型也不知道用什么技术,做的异常逼真,如果没有主持人解说,我甚至以为那就是实物原件。
拍卖会上拍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可能,但是拍卖一条船,这就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了。
拍卖师背后大屏幕上的高清图片,从各个角度放着这艘船的细节,拍卖师也不遗余力地强调的这艘船的奇特之处。按照拍品的资料,这艘船是从杭州附近的千岛湖捞得。
那船的船型特别有意思,我眯起眼睛盯了好一会,也没认出那是什么船型。
你说他像“卧舵”吧,他船体上方还加了盖子;你说他像信船“红袖招”吧,他却又小了几分。
我看着主持台上大屏幕显示出来的高清图,竟又发现那船体似乎刻满了“符图”,我也算对这一类隐文有些涉猎了,可一时之间竟还是分辨不出那满船的“符图”是代表什么。
按照拍卖师的说法,这艘说不清名堂的小船有三个奇特的地方,所谓奇一,在一个全字上,按照测算,这艘船沉没已有百年了,可这船上各处竟不见一丝腐朽的痕迹;这奇二是不止不见腐朽,他的木质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看那颜色和光泽,竟好似已经幻化为阴沉木,这是真真一艘的阴沉木船,这确实是够奇的;这奇三在于那船的船铭,早年间如果做一条并非民用的正船,那是要取船号立船铭的,船铭一般用长方形的金属扁牌镶嵌在船头,取号立铭,图的是个吉利,讨得是个好意头,而这艘不起眼的小船上竟然用金黄色的扁牌镶在船头,扁牌上四周尽是阴刻的水波纹,而中间端端正正的阳刻着四个大字“天庚正供”,我看着那金黄色的扁牌,心中暗暗咂舌,那并不是因为我认得这艘船的来历,而是图片上耀耀生辉夺人眼目的扁牌分明是黄金铸成的。
avatar
隐暗世界
4楼
五月份的杭州已经有些炎热了,我和大背头一路过去满眼的绿意盎然,尤其是从机场到市中心的那一段,我看到高速公路下面的稻田和水系,中间的野地里点缀着绽开的鸢尾花,真是好一副江南的水乡美景。
杭州我之前来过几次,但都是出公差,那是事儿赶着事儿,根本没有闲暇欣赏外面的美景。这次可就不同了,来的目的非常单一,心情也自然放松,而更重要的是,我带着大背头这个嘴碎,他可是个老江湖了。一路上他说着江湖典故,把握我绕的云里雾里,直听得新奇,却辨不清真假,不过我也不是较真儿的人,只当他讲的是些野闻传奇,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
我们要参加这场拍卖会特别小众,是在西湖西侧一处位于山谷的酒店进行的,我跟大背头贪图方便,也选定的在这家酒店入住。
可等我们安顿下来,真的进了会场,才知道这场拍卖会虽然小众,但是规格却是相当的高,单单看他的安保,便是超乎寻常的严格。而且跟我所知道的其他拍卖会似乎有明显的不同,他们似乎不接受电话竞拍,只接受现场竞价。
我心里知道这套五雷伏魔箓是代表着倪阴阳这个一脉传承,所以他非常重视,出发前特意跟我交了底,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份拍品,我自然也是不敢怠慢,整个过程是万分小心,尤其是叮嘱大背头这小子跟我放老实点,别给我出幺蛾子,只等着“老箓”上场,拍完走人,不敢有丝毫的节外生枝。
其实像这种“老箓”,除了道门中人和科研机构,感兴趣的人不多,所以整个过程还算顺利,也是没有什么人竞标,最后我以一个很低的价格拍得了五雷伏魔箓。
按照原计划,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们一拍得手,应该马上退出拍场,尽快做好交割手续,然后返回深圳。可这一次的拍卖会让我大长见识,那里面的拍品都十分特殊,有些甚至说是国宝都不为过,比如我竟看到了一件南宋理宗御用的七层浮屠玉押,这就让我产生了好奇,心理上找着理由给自己开脱,想着既然来了,答应了的事情已然办妥,不妨多呆一会涨涨见识,我转过头看了看大背头想跟他商量,可看起来这老小子早就把我们原来定下来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眼睛直勾勾盯着主持台上大屏幕展示出来的拍品传音鬼骨笛怔怔发愣。
看到大背头这副模样,再加上我自己也起了好奇心,所以我们没离开,而是继续看着拍卖进行,这场拍卖会我们是大饱了眼福,这些拍品拿出任何一件,都够得上惊世骇俗了,不过最奇怪的,还是最后一件拍品。
一般而言,在这种古董古玩的拍卖会上,一定会选出两件极品,一件作为首拍品,首拍品讲究个“珍”,能引得竞拍人竞相出价,调动拍场气氛,为后面的拍卖做好情绪上的铺垫;另一件,要放在尾拍品上,这件拍品要讲究个“奇”,让竞拍人意犹未尽,期待下一次的拍卖会。而这场拍卖会的尾拍品,就真的做到了“奇”,那件拍品竟是一艘船。
在拍卖会上,为了调动现场气氛常常需要展示实物,可是因为体积和重量的缘故,所以拍卖公司并没有把这艘船实物呈现出来,而是用了一个缩小了比例的3D打印模型配合着原件各个角度的高清图片予以展示。
那3D打印模型也不知道用什么技术,做的异常逼真,如果没有主持人解说,我甚至以为那就是实物原件。
拍卖会上拍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可能,但是拍卖一条船,这就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了。
拍卖师背后大屏幕上的高清图片,从各个角度放着这艘船的细节,拍卖师也不遗余力地强调的这艘船的奇特之处。按照拍品的资料,这艘船是从杭州附近的千岛湖捞得。
那船的船型特别有意思,我眯起眼睛盯了好一会,也没认出那是什么船型。
你说他像“卧舵”吧,他船体上方还加了盖子;你说他像信船“红袖招”吧,他却又小了几分。
我看着主持台上大屏幕显示出来的高清图,竟又发现那船体似乎刻满了“符图”,我也算对这一类隐文有些涉猎了,可一时之间竟还是分辨不出那满船的“符图”是代表什么。
按照拍卖师的说法,这艘说不清名堂的小船有三个奇特的地方,所谓奇一,在一个全字上,按照测算,这艘船沉没已有百年了,可这船上各处竟不见一丝腐朽的痕迹;这奇二是不止不见腐朽,他的木质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看那颜色和光泽,竟好似已经幻化为阴沉木,这是真真一艘的阴沉木船,这确实是够奇的;这奇三在于那船的船铭,早年间如果做一条并非民用的正船,那是要取船号立船铭的,船铭一般用长方形的金属扁牌镶嵌在船头,取号立铭,图的是个吉利,讨得是个好意头,而这艘不起眼的小船上竟然用金黄色的扁牌镶在船头,扁牌上四周尽是阴刻的水波纹,而中间端端正正的阳刻着四个大字“天庚正供”,我看着那金黄色的扁牌,心中暗暗咂舌,那并不是因为我认得这艘船的来历,而是图片上耀耀生辉夺人眼目的扁牌分明是黄金铸成的。
avatar
隐暗世界
5楼
我对这些个古玩意儿有些兴趣,所以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件拍品吸引住了,我总觉得这艘船的样式像点什么,可又实在说不出他到底是像什么,这感觉非常的怪异,就好像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一样。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一艘怪船实在太过独特,喜欢的收藏家自然也不会太多,这意味着拍品极有可能流拍,可当拍卖师唱拍第二遍时,坐在我前面一排的一位女生却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竞拍号码牌。
因为位置和角度的关系,我坐在那名女生后排的左侧,所以刚好能够看到她的侧脸,我下意识地向她看过去,那是一位打扮时髦估计二十五岁上下的女生。
这种拍品太过于冷门,所以我心里估计着这艘怪船应该非这位女生莫属了,可这时怪异的事情突然发生,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人竟也举起了竞拍的号码牌,而那意味着这艘怪船的竞价要加价更新了。
我正心里暗道看来最后一场竞价会要来个“龙虎斗”时,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把头转向刚才举牌竞价的那个人,果不其然,一脸赘肉的大背头正兴奋地举着我刚刚放下的号码牌向台上的拍卖师挥动致意。
我只觉得一股老血直冲脑门儿,顶得天灵盖儿阵阵的生疼,一只手伸过去赶紧拉他的胳膊,一只手已经发着抖地拿起了进场时领取的竞拍手册,等我发现完全拉不住大背头时,低下头看向竞拍手册那艘怪船的一页,才看清楚那艘怪船的简介后面备注着一行蝇头小字,“起拍价人民币1500万元,每次加价人民币100万元”
我一下子摊到椅子上,只感觉有出气没进气一般,满脑子盘算的是等一下真的竞到了标,是把大背头一个人丢下自己赶紧先溜,还是两眼一翻装傻充愣。
1500万啊,再加上一轮加价,那就是1600万,我心里恨不得把大背头这孙子掐死。
正当我以为这次要光着屁股回深圳时,前排那个竞价的年轻女生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极不情愿地又举起了竞拍的号码牌。
我感觉好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一样,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那牌子举起来好似吸了一口仙气儿般让我回过了魂儿,可正准备放松下来,却瞥见大背头那孙子又要举起号码牌,我这心里是又惊又气,再也顾不上那么了,一伸手抢过大背头手里的号码牌“啪”的一声掷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上面,对着大背头怒目而视。
大背头见我这付模样,竟无奈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再也不动了。
我把地上的号码牌死死地踩住,生怕大背头再发神经夺了去,好在这次再无意外,前排的年轻女生最终拍到了那艘怪异的船,只不过在竞拍散场时,她再次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那是因为大背头的加入,让她平白无故的损失了整整200万,而她,把我们两个自然地当成了一伙儿的。
我心里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对着她耸了耸肩,又回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哪成想她竟误以为是在挑衅,更是一脸怒气的站起身,不多时便消失在会场外。
从拍卖会场出来,我一把揪住大背头的衣领作势要打,大背头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既不敢还手,又拿眼睛偷偷的瞄着我,我看他这付模样,心也软了下来,只好叹了口做罢,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倪阴阳的号码。
我本想着跟倪阴阳通个气,告诉他“老箓”已经到手,让他把吊着的心放下,可能电话接通后,那边儿却一阵嘈杂,我以为是手机信号的问题,立刻收住声,仔细的听电话那边的声音,直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信号的问题,而是电话那边很多人在争论,让倪阴阳的声音根本没办法清晰的传递出来。
那些嘈杂的声音好似很多人在同时讲话,让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嗡嗡作响,偶尔会几声特别大的叫喊声,听那音调,是明显的粤语。
倪阴阳在电话那头显然也很焦急,直到最后好不容易明白了“老箓”已经顺利拍到手了,他才喊道:“西米仔,我这边儿有些麻烦,等回深圳再说。”说完,竟不等我回复,直接挂掉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怔怔发愣,实在是弄不清倪阴阳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可既然是他主动挂掉的电话,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我只好悻悻地收起了电话,顺手一巴掌打在大背头的后脑勺上,再次警告他给我老实点,听我指挥,要不然就别想我再帮他的忙。
看起来大背头也知道刚才在拍卖会上自己有些胡闹,所以满脸堆笑的忙不迭答应。
大背头到是答应的爽快,可我心里却有了疑问,像这艘怪船,明显是清末民初的东西,如果没有特别的意义,或者是特别的用料和做工,能保存下来虽属难得,但是价格上绝对不会这么高。要是按照我的估计,成交价能到10万就已经是了不得了,而这艘怪船竟拍出了1700万,那可称得上是天价了,要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就不仅仅是让人大跌眼镜的问题了,我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大背头刚才拿着竞拍的号码牌拼命的向拍卖师示意的情景,难道,这小子知道些什么内情?想到这儿,我故意拉下了脸,先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故作严肃地让他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待问题。
可大背头这家伙明显知道点什么又不肯说的样子,打着哈哈,眼神又有些飘忽,就是不说正题,直把我恨得牙根发痒,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
大背头看我是真有些上火了,赶紧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的样子道:“黎小哥,刚才那船...我怎么看...都像是根‘翎子’啊。”
“翎子”,是大背头常跟我说的行话,那是指法器的意思。
我一头黑线,气的嘴都飘了,没好气地回道:“你这‘乡村企业家’扯什么犊子,这艘船是个法器?你怎么不说那是秦始皇派到海中求仙药的仙船。”
我原本是在揶揄他,可大背头竟好像没听出似的,撇着嘴,连声嘟囔:“不好说...不好说...”
我被他气的想笑,可又突然想起大背头家里世代是收法器的,对这些个有点仙气儿的物件儿门儿清啊,难不成真如他说,这怪船有些门道?我再想问问,大背头却一边用力揉着太阳穴,一边连连道:“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avatar
隐暗世界
6楼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和大背头要在杭州待三天,第四天一早才返回深圳,在剩下的几天里,我两个人心情都放松下来,一路饱览了杭州的名胜古迹,痛痛快快地游玩了一番。
正是因为玩儿得尽兴,这几天除了心情愉悦,身体却也很是疲惫,所以第四天一早,我们两个人竟双双的睡过了头,等两个人简单洗漱退了房搭上出租车一路向机场飞奔。直到进入大厅办理手续时才知道,我们两个人是最后办理登记手续的乘客,而且我们惊奇的发现,飞机上的经济舱竟然没有座位了。
我还有些发蒙,大背头却不干了,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捋着凌乱的背头据理力争。
我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航空公司的销售技巧。通常廉价航班总会有几个人临时退票或者迟到没赶上班机,航空公司为了利润最大化,便会多预售两张经济舱的机票,可这次航班上竟然没有临时退票的,也没有人迟到,所以,我们两个作为最后到的人,自然没办法办理值机。
大背头果然是老江湖,听到办理值机手续的人员这样解释,笑呵呵的问那个办理值机的女生,这事儿怎么解决?
那服务人员也是醒目,一个电话打过去,竟帮我们申请了免费升舱服务。
我们两个上飞机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赶紧放好行李,大背头却厚颜无耻站在过道上向满机的空乘和乘客挥了挥手,装模作样地喊了声“同志们,辛苦啦”,引得乘客们交头接耳,纷纷侧面。
我一脸黑线,赶紧拉着他坐下来。
等飞机缓缓驶入跑道,爬升到空中,空乘把经济舱和头等舱中间的隔帘拉上,我才注意到头等舱内还有一位乘客,那个乘客是个年轻的女性,看起来早就登上飞机了,带着眼罩一副熟睡的样子,我赶紧示意大背头小声些,别影响其他乘客休息。
大背头看起来还没从这几天的游玩中缓过神来,一面应承着我,一面隔着机舱的玻璃对着下面的景色指指点点,我被他弄的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理他,由着他自己胡扯。
这几天的奔波让我实在有些疲累,再加上早上并没有休息够,所以不多时,我也有些昏昏欲睡,可正在我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突然感觉大背头用肥大的手掌在我旁边摇来晃去,似乎是要把我推醒。我心里一阵的怒意,就要对着他发出火来,可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要呵斥大背头时,却看到他一脸紧张,一只手正指着窗外,喉咙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却说不出话来。
大背头做事虽然有时有些跳脱,但是还都在正常范围内,但此刻他的表现让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还是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舱外。
这时的飞机已经结束了攀爬,舱外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清爽的连朵云彩都没有,而天空之下自然是陆地,郁郁葱葱的片片翠绿,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色。
我看了好一阵,实在看不出舱外有什么异常,便回过头一脸疑问地看着大背头。大背头又用力地指了指舱外,一字一顿地说:“小哥,你看那地上的江。”
“你看那地上的江。”我刚刚听到这句话时实在不知道大背头说的是什么,可我再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明白过来,大背头让我看的是陆地上的江河水系,可我再回过头看他指点的方向,却仍然看不出那江河水系有什么名堂。
大背头见我实在是看不出,才跺了一下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小哥,你看那水系流动的图案,是不是像点什么。”
大背头讲这话的时候,我仍然瞪着眼睛看着舱外的江河水系,他这一提醒,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样,我猛地想起了拍卖会上那艘怪船顶部刻划的符图,像,实在是太像了,可我仍然想不明白,这水系分布和那符图能有什么联系。
我正要发问,大背头却先急急道:“我原来就觉得那幅刻在船顶的符图似曾相识,直到刚才我看到舱外的水系分布,这才想起来,我家里那本《天宫地府图》上,便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符图,而那张符图是用来描画一条‘水龙脉’的。”
《天宫地府图》是大背头家里祖传下来的一套修玄炼真的古籍,分为两册,上册《天宫策》讲的是各处的山林龙脉,下册《地府渎》讲的是世上修真水府。
我满脑子发蒙,实在是想不出这到底巧合,还是有其他的缘故,一种异样的感觉却猛地涌了上来,那感觉像是有人紧紧盯着自己一样。
我赶紧把头转向另外一侧,骤然发现刚才头等舱内熟睡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去眼罩,眼睛耀耀有神地盯着我和大背头,而我同时也认出,她正是在拍卖会上拍得怪船的那个年轻女生。
avatar
隐暗世界
7楼
她看着我和大背头的眼神很有意思,既像是有些吃惊,又好像想过来搭句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当我准备过去主动向她道个歉,她却又把眼罩戴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到是这种情形,我便也不好再多言了。
杭州到深圳的班机不过是几个小时,这一路上我倒是比较放松,大背头却双眉紧蹙,难得的板起了脸,好像在思索什么。直到飞机抵港,乘客们都下了飞机,我和大背头搭上计程车回市区,这小子才贼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一脸奸笑的道:“这...这是刚...才那小美女遗漏在座位上的,应该是她的名片。”
我顺势接过来,那上边正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名字是龚清流,那手机号码1380288开头的,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深圳起码开了20年的老号码。
卡片上面没有任何公司或者职务的信息,我又翻过背面,那上面印着一行小诗,“桨声灯影不再,空余一川清流”。
看这样子,龚清流就是那女生的名字了。
我当时不以为意,只当做是这次杭州之行的小插曲,随手便把卡片塞在了自己背包侧袋里,然后跟着大背头一起赶赴月瀛食府,那是倪阴阳和刘总早就同我约好为我们接风准备的。
我跟大背头到的时候,倪阴阳和刘总早就已经坐在包间里了,等我从包囊中拿出五雷伏魔箓时,倪阴阳满脸的感谢。
其实,这个事儿说起来,我也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按照倪阴阳的叮嘱拍得这份“老箓”,至于钱,那都是倪阴阳出的,所以他的态度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让大家落座,又端起酒杯先碰了一个。
不多时,酒过了三巡,席间我就问倪阴阳去港岛办的什么事,怎么中途给他打起来,那电话的声音嘈杂的像是耳朵眼儿进了苍蝇。
估计倪阴阳也是疲累了几天,刚见到老友一时兴起,听我一问,话匣子便打开了。
他说这一次雇他去的主家姓佟,做的是法事的是“迁坟”,说完他顿了一顿,见我们没有反应,又强调了一句,单人旁的“佟”。
佟,这个姓虽然不常见,但是也不算稀少,可是倪阴阳强调了两次,那事情不这样简单了。
首先,能让倪阴阳郑重其事的提出来,这个主家的必然是名门望族,况且这他这几年在港岛和东南亚已经有了一些名气,不是巨富豪族,也很难请的动他。想到此处,我心中一动,莫不是...,想着想着,我就抬眼望着倪阴阳,他却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
倪阴阳一说出那个名字,我们所有人都呆住了,那个名字实在是太出名了,出名到听到这个名字的人很自然地会在名字后面加上“老先生”三个字。
其实说这个名字众所周知也不合适,对于像我与倪阴阳这个年纪而又生长在南方的人来说,这个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可对于80、90后或者是北方的人来说,或许知道的并不多。可不管怎么说,对于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来讲,都会因为他的名字而震撼。
那位老先生是宣统三年生人,祖籍定海,他的一生几乎都在跟船打交道,从十几岁还是学徒开始,他便栖身于舟业公所,稍稍年长后,便投身航运事业,之后一生都耗费在航运中。
民国二十一年是老先生命运的重要转折点,那年初冬,年仅20岁的他只身从江浙来到北方,在一家新成立的航业公司艰苦创业,他先是担任公司秘书,没过几年便逐步升到船务部主任。那是个风起云涌,能人辈出的年代,他凭着幼年起培养出来的对航运的敏锐,几经努力之下,不到30岁便成为那个北方最大港口城市的航业公会常务执委。
那几年间,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传奇故事,有些甚至现在看起来也像是天方夜谭。
比如在他22岁那年,还是行业公司秘书的他不知用了什么说辞,竟取得了山西最大军阀的支持,冲破英国航商的重重干扰,打破了外商长期垄断中国航运的格局,将同蒲路材料运输交与国人承运,北宁路当局随之附和,国人的航运从此打入华北咽喉要道。
比如在他24岁那年年尾,一场空前的冰难袭击渤海湾,渤海湾港口和海面大小数百只舟船被困月余,各船断水绝粮,舟船之中,橹桨之上,人货岌岌可危。这位老先生挺身而出,一面协调航业公所组织人力救济,一面主动会同海河局制定营救方案,他甚至短时间设计出了一套破冰工具,用于辅助舟船移动。
正是他的这些努力和才智,为他赢得了极高的社会声誉,赢得了公司高级管理层的信任,赢得了航业界同仁的广泛认同,更赢得的航业公司老板女儿的青睐。
民国二十七年,是这位老先生的命运第二个岔路口,从那年起他开始独立创业,没有人知道他是经过了怎样的计算,他通过银行信贷,大量贷款购入船只,疯狂之举令整个行业为之侧目,可他又赌对了,那是航运业在内陆最风光的几年,他不几时便执掌了当时中国内河流域的第一大航运公司,他的所有船只都以“天”字作为船号的字头,“天河”“天星”“天龙”“天神”,每一个名字的口气都大的不得了。
抗战胜利的那年,他亲自设计的航船“天机”号试水,这时他手上船只的总吨位已经能够在亚洲首屈一指了。
后面的几年,他早早地离开了大陆,短短的几年功夫,他的产业便基本转移到了中国南方的那个弹丸港口,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理解,但是时间证明了一切,因为一些没法言明的原因,他原来在大陆资本界的老朋友陆续的来到了这个港口城市,但是相比较这位老先生而言,他们来的太晚了,他们的资产也没有全部转移,能够带着身上的不过是全部家当的十之一二。
有道是“行船跑马三分险”,那时候的世道乱极了,没有人能说清楚明天会发生什么,可这位老先生却凭借着手上“天”字头航船,先是借着半岛战争运输军用物资,大赚了一笔。半岛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又遇到第二次中东战争,战争爆发后苏伊士运河关闭,欧亚航线要绕大弯子,国际航运界运力空前紧张,他仿佛有预见神力一般,提前选好了区位,船队日夜穿行在大洋之上,赚得巨额利润。而进入六十年代,随着越南战争的升级,国际上对远洋轮的需求更殷,他的船队也不断扩大。七十年代后,老先生的航运帝国到达顶峰时,他已经成为全世界各国政要的座上宾,各种象征着荣誉的勋章证书拿到手软。
我们听得神往,都忘记了手中的酒杯,怔在那里,过来半晌才缓过神,刘总才呆呆地道:“那位老先生,他不是已经仙逝几十年了吗?怎么....”
话还没说完,我们都发现了不妥,那位老先生仙逝数十年,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倪阴阳断然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意味着,找到倪阴阳的是那位老先生的后人,而他的后人,成就尤在那位老先生之上。
我和大背头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我们的喉咙也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因为震惊喉咙无意识的上下滚动而发出的声音。
我们三个看向倪阴阳,他撇着嘴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那意思是别猜了,事实正如你们想想的那样。
avatar
隐暗世界
8楼
佟家实在是太出名了,我们实在很难想象,倪阴阳竟然有一天会和佟家产生关系,不过再一细想便也释然了,以倪阴阳现在在这个行当里的名气,能请得动他的,自然是一方的豪族。
我们四个人举起杯都不说话,很默契地碰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我们都知道后面的故事必定更加离奇,所以放下酒杯后,都仔细地听着。
果然,倪阴阳一口干下了杯中的酒,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这佟老先生仙逝时的宝穴,必是经过高人指点,用的是木龙吸水局,局中明堂摆的是鲸吞天地阵,墓局四周又用了六假八虚花符咒,正是山管人丁水管财啊,也难怪自从佟老先生仙逝后,家中财势如山中榕木,遮天蔽日。不过只可惜木龙吸水局纵然高超,却单单有一个短处,那便是以木龙催财,不过是三十年的运势,佟家请我迁坟茔转宝穴的目的也正在此处。”
“你们知道佟家的声望,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一个不小心,损失的可不止是真金白银,更是势弱,迁坟这种事断不可传出,况且当地精水已被木龙吸干,木龙吸水局也已走到运势尽头,你们看这几年,佟家的势力已然大不如前了,所以他们请我的准备工作做的非常保密,除了两房的房长,在场的便是几位忠心耿耿的老人,这种情形我自是不敢怠慢,照足了科仪,可起棺时还是发生了意外。”
倪阴阳讲的慎重,我们大气都不敢喘,小心地听着,只见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棺内尸骨倒也平常,只是在那棺头的位置,竟放着一只密封的铁盒,佟老先生生前并不爱财,却单单爱些古董奇物,于是在场的两房房长便猜测,那铁盒中是不是佟老先生生前喜爱的珍奇古玩。你们也知道,佟老先生眼界极高,平常物件怎能入得法眼,如果真是他生前喜爱的那些个珍奇古玩,自然价值不菲,于是在场的两房房长竟争夺起来。”说完,倪阴阳指了指我道:“而那时,碰巧你打进了我的电话。”
我们被倪阴阳的话吊起了好奇心。所以都不接口,继续竖着耳朵听。
“本来那种状况,我这个外人不应该在场,可当时的情形混乱极了,佟家两房的房长紧盯着那金属盒子,遗漏了我的存在,所以我作为局外人全程站在旁边。佟家的两人先是争论不休,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最后竟握手言和,调来工具现场切割,要看看这金属铁盒子里藏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等工具调来后,两个人亲手操作,一阵轰鸣和铁花喷出后,厚重的盒子被从中间抛了开来,我能看得出这两人紧张得要命,满头大汗。可切开后却让他们失望了,那金属盒子里是一个密封得极好的袋子,袋子是现代的工艺,应该是一种高端的塑料制品,想必是防潮用的,而袋子里只有一个巴掌大小蓝色封皮的小本子,本子当然不是什么珍奇异宝,所以他们两个人失望极了,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无奈地将那本子翻开,我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可翻开本子的那个佟家房长却低声惊呼了一声,我站在旁边借着月光看过去,那本子的内容竟是一张旧式竖排的学历证明,右上角公公正正的贴着一张少年的照片,看眉眼间,竟与佟老先生有几分相似,而左下角写着一行小字‘富春中学’,最左侧是签署的日期,那竟是民国16年颁发的。我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佟家的房长为什么会发出惊呼,于是又眯起眼睛细心看去,这才看到那证书上少年的名字是三个字,后两个字和佟老先生的名字一样,而第一个字,也就是姓,却决然不同,那上面写的是‘潼’,而不是‘佟’。我立时就知道事情复杂了,两个发音虽然一样,但书写笔画却截然不同,况且‘潼’是个极为少见的姓,断然不会弄错,而‘佟’老先生又郑重其事地把这张毕业证书封存在棺椁之中,莫非这‘佟’老先生本姓就是‘潼’,如果真是这样,以现在佟家的声望,那事情可就超乎想象了。”
avatar
隐暗世界
9楼
倪阴阳的经历实在离奇,但他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我们听了不住感叹,正想再听故事的结果,谁知倪阴阳却说:“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便也不知道了,佟家两房的长房命人把我拦在外面,剩下的我只好照做了科仪,好在后面再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形。”
倪阴阳这样说,我和刘总倒还好,可大背头却被吊足了胃口,当即表示要好查一查,看看这位佟老先生到底姓什么?我们问他怎么查,他却咧着嘴故作憨笑,不再讲什么。
大背头是个江湖人,自然有他的办法,他不说我们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正是因为倪阴阳讲的这个故事,酒局的后半场我们虽然仍是欢声笑语,但注意力仿佛都被吸引到的故事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刘总想扯开话题,说说他最近的物流生意,可大家又没什么兴趣,不多时我们便意兴阑珊的散了场。
这几天我虽然兴致颇高,但身体却极其疲惫,所以回到家洗漱完毕倒头便睡,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我起身想去看看女儿,没成想太太却早早地带着她出去游玩。
不知不觉间,我的假期便已经过了近两个星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具体的事情安排,这既让我心理上很放松但,又多了有些焦虑和不踏实。
我正在胡思乱想,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我慵懒地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没有姓名显示,显然那不是我通讯录里的号码。
号码是1380288开头的,我正准备滑动手机屏幕接通电话,心里却猛地一跳,1380288,这个开头总觉得好似很熟悉一般,可想了半天,竟想不出来个所以,于是我还是滑动了手机屏幕。
电话一接通,那边一个女声传了出来:“黎先生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龚,你可以叫我龚小姐,很冒昧的打扰你,但是实在无奈,有个人想见见你。”
她一说姓龚,我一下子缓过神来,这不就是在杭州拍卖会上落下了名片的那位龚清流吗?她遗漏的名片上手机号码的开头可不就是1380288。
“有个人想见见我?”一句话虽然简单,但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这两年我经历的稀奇古怪的状况也足够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自然要先问个清楚,可我再怎么问,龚小姐却不回答,这让我有些恼怒,正想挂了电话,可那龚小姐却说:“黎先生,你先别忙着拒绝,你的朋友贝先生正坐在我的车上,我说的那个人是想见见你们两个人,贝先生已经答应了,现在我们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贝先生的贝,就是大背头的姓,我心里暗骂大背头太不靠谱了,总是自诩是老江湖,可什么情形都没有弄清楚,竟坐上了人家的车,我正在犹豫,但大背头的声音却隐隐地从那电话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出为难,而是很兴奋地喊着:“黎小哥,快点下楼,我们等一下就到你家楼下,这一次的事情似乎很不寻常。”
大背头叫的兴奋,我心里却不住十分郁闷,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休闲的衣物便出了门。
我到了楼下的时候,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那是一辆霸道27,停在路边引的行人频频注目,我心里正暗暗讥讽这路上的行人真没见识,然后就看见那车的主驾位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在向我招着手,示意我坐在副驾上。
女生打扮的非常休闲时尚,头上戴着个棒球帽,但即便这样,也掩藏不住白质的肌肤,那样子跟我们拍卖会上见到的龚清流全然不同。我这时才明白过来,来往的行人并不是看车,而是在打望。
有美女开车做司机,可不是常有的事儿,我心中有些自得,得意地走到副驾驶门旁,然后拉开门坐了上去。
刚一上车,还不等我问,大背头就在后排刮躁起来:“我说黎小哥啊,你看看人家这车多霸气,什么时候把你的马自达给换了吧,我这坐上来一比较,你那根本不叫车,那就是个玩具。”
我嫌他啰嗦,故意眼睛看向前面,不去理他,然后问道:“龚小姐,到底是谁想见我们?我们又是要去哪儿?”
可龚小姐却不回答第一个问题,而是只回答了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四个字,“瑞祥山庄”。
她说出瑞祥山庄的时候表情很淡然,可是我的心里却猛的一抖,瑞祥山庄,那可是老深圳都知道的地方,那是一片靠近山林的别墅,但这片别墅建起来可不是卖的,更不是你有钱就可以住进去的,能住进去的都是一些身份非常特殊的人,如果真是这样,这位龚小姐能找到我的手机号码,那自然并非难事了。
想着想着,本来刚才还很轻松的,心里又紧张起来,不知道等一下会见的是谁。
一路上龚小姐也不言语,只顾着开车,我盘算了一下,从我家里到瑞祥山庄大概是半个小时的路程。我闭起眼睛佯装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连咳了两声,样子像是喉咙发痒很自然的条件反射,而过了不多时大背头坐在后排位置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这情形看似正常,但实际上是大背头走江湖惯用的手段,他们这个行当在江湖上漂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儿,于是同伴之间便发明了一套单音暗语,他说起经历时曾跟我提过,不成想在这儿派上用场。
我轻咳两声是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而他长吸了一口气的意思,是说他也不知道,我这心里就骂起娘来,满脑子一头的黑线,心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坐上了人家的车,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再想下车,却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难不成让人说起来,我和大背头竟怕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不成?
心里骂归骂,总是不能解决问题,我当下心一横,便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那想见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的心一定下来,人也放松了下来,不再装睡,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那龚小姐一边开着车,一边侧着头瞄了我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好似看穿了刚才我和大背头的把戏。
avatar
隐暗世界
10楼
就这样胡思乱想间,龚小姐的车已经开进了祥瑞山庄。
那一处位于郊区山脚下的别墅区,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一次,那还是十几年前,我跟着我爷爷进来的。当时,是来探望他的一位大院儿一起长大的发小,从那以后,我在没有机会来过这里,我只记得当时这里管理严格,进去是需要“验两证三核实”的,没想到若干年后,我仍有机会来到这里。不过,现在的管理已经没有原先那么严格了。
龚小姐把车继续向别墅群里面开,直到快要开到头了,才在一动联排别墅前停了下来,然后解开安全带,又拉上手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示意我和大背头该下车了。
说真的,车辆一开进了,我便已经逐渐意识到我要见的是什么人了,但我实在想不出他是谁!
这话有些难以理解,其实简单点儿讲,就是我已经明白要见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身份了,但是他具体是谁?我却实在想不出来。
我回头望了大背头一眼,这小子也抬着头看向我,最后我还是一咬牙解开了安全带,又推开车门,带着大背头义无反顾地下了车,跟着龚小姐,走进了那栋别墅。
进了别墅,龚小姐倒像是换了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像个小女生,她先是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水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又在一面墙上按了一下,然后,那面墙竟然向左右裂开,出现了一道门。
我和大背头大眼瞪着小眼互相望着,都搞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龚小姐却走进门里挥着小手招呼我们进去,我们两个一头雾水走进那面墙,然后龚小姐在墙上又按了一下,那扇裂开的门缓缓地关上,我只觉得身体一重,膝盖向上又一顶,原来我们竟进了一部电梯。
我心中大骇,这不过是个三层的别墅,谁能想到这样的低层建筑里会装有电梯,想必那也是特别定制的吧。
我正想着,便感觉电梯一滞,好似停了下来,然后,那扇门又无声地打开了。
那是一个明亮的房间,里面的布置相当的怀旧,有老式的木壳收音机,有旧时绿色的冰箱,在一侧墙柜里,甚至还有一架唱片机,而这房间的窗边却是一个满发斑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们。
这眼前的情形实在是让我大背头发蒙,有点无意识地跟着龚小姐走出了电梯,龚小姐到是不再搭理我们,而是蹦蹦跳跳地跑到墙柜旁边,从一个架子上拿出一个黑胶唱片,放在了唱片机上,又捻起唱臂将唱针压在唱片上,一个调子从那唱片机的喇叭中传了出来,我隐隐地感觉那好像是一手民歌,“一夜江风过山岗,遍地草木染秋霜,晨风吹雾炊烟里,枫叶如火楸树黄...风和日丽扬帆舟,渔家丰载顺水流...莫道只是渔家愿,顺水世间谁不求...。”
那声音低沉而又有些模糊的,但好似有一股魔力般把我和大背头的注意力都吸了进去,等歌曲听完了,我们才发现刚才背对着我们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旋转了轮椅正笑吟吟的看着我们。
这老人家实在是太老了,老到脸上的皱纹已经一条条地垂了下来,可她的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露着精光,她满头花白,头发的尾端裹了一个发髻,这竟是一位老太太。
我和大背头都呆立在当场,到是龚小姐不再冷若冰霜,而是招呼我们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先是对着那老太太有些顽皮地道:“老祖宗,人可是按照你的吩咐请过来了。”然后又对着我跟大背头说:“这,是我的祖奶奶。”
我心下骇然,大背头也在旁边小声嘀咕:“这祖奶奶看起来,怕是寿岁已经过百了。”
那老太太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说道:“小后生,你猜的还挺准,我这是刚刚过完一百零八岁的生日。”
她这话说的我跟大背头不住地咂舌,这个年纪耳力还这样好,但是实在不敢插嘴,只能等着她继续说。
果然,老太太又继续道:“听清流丫头讲,你们两个认出了拍卖会那船顶制刻的‘水龙图’?”
刚进来那会儿,我还有些心神不宁,那是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到时是谁要找我们,找我们又是为了干什么,可老太太这样一问,我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原来还是为了那艘船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皱着眉头思索,那老太太又说;“我姓龚,大号叫龚翠莲,很早以前,人们都叫我龚三娘。”
她这样一说,大背头到是还好,我吓得脑皮发麻,“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人们都叫我龚三娘。”这话一出口我一下就想起了她谁,这位龚三娘当年可不是一般人,当年她在浙中一带的江河水路大名鼎鼎,与莫陕北并称“北莫南龚”,一个擅于驱虫役蚁,而另外一个擅长压浪伏波,那分别是南北两支队伍的传奇。
老太太见我一下子站起来,一脸疑问,我眼睛稍一转动,眉头一松,又坐了下来,估计,这老太太决计想不到,事情过去了起码八十年,还有人记得她,而如果不是我们黎家和莫家有极深的渊源,我自然也不会知道。
avatar
隐暗世界
11楼
龚老太太见我们都不说话,先是让龚清流给我们沏上茶水,等一口清香的龙井下了肚,我和大背头都放松下来,等着龚老太太继续,可她却跟我们讲起了故事。
宣统三年的农历六月,正应该江南水乡最好的时节,可那年天公不作美,连着半月的暴雨冲垮了上游的堤坝,三江口这个三江汇流的地方,几近一片汪洋。
那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一夜之间便消失了踪影,原本满眼的大水变成了到处泥泞的滩涂,也就是大水退去的那个早上,三江口突然来了一帮下江汉子。
这帮下江汉子人数上是八个人,他们几乎是一夜之间出现在三江口的,为首的一人面目满是虬髯,自称龚仲楠。
三江口上第一个见到龚仲楠的,是那天在兰溪上打鱼的渔户林六三,后来他是这样跟见到的渔户说起那天的经历的。
“我一大早顺着兰溪向北,想着随水势飘进兰江,你们知道的,现在正是钓兰江蟹最好的时候。我们林家祖上就传下一句渔训,‘农历六,兰蟹透’,那可是一斤兰蟹一担谷的好东西啊。那天我起的特别早,水又是顺流,我正把着舵坐在船头,就看到前面岸上晨雾里好像影影绰绰的有几个人影。我当时还在奇怪,大水刚退,又是这么早,什么人会趟着叶露进来,可后来船赶上了,我才发现都是些生面孔,他们一共有七八人吧,穿着装束都很奇怪,既不像水客,也不像走旱码头的,反倒是感觉有点像富春江下面的蛮子。走在他们最前面的,是个虬髯汉子,满面紫黑,我敢肯定那是个练家子,看露出来的手臂,跟扭成一绺的老舵把一样,扎实的紧呐。我坐在船头飘过去,还回眼看了看,那虬髯汉子一手握着刀身,另外一只手好像抱着什么,我眯起眼看了半天,竟觉得他好像抱的是个女娃,什么?后来?再后来,他们被甩在后面,雾越来越浓,就再看不清了。”
三江口是浙中兰江、富春江和新安江的交界处,这里水系发达,三江两岸上的百姓几乎都跟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专门做私船的水客,有拜罗祖的门里人,而人数最多的,是在这里撒网的九姓渔户。
林六三是九姓渔户里有名的漂子,三江上的十八处码头他无一不熟,再加上三江口上是户户临江,家家有舟,所以不多时,三江口来了群下江汉子的消息便人尽皆知了,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在一处废坞住了下来。
这群下江汉子到了三江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广撒银元,他们先在早被废掉梅沙坞旁建起了房舍,但却绝少跟过往的水客和渔民交往,更少出现在外人的视野中。
有好奇心盛的,找了借口进去打探,可这群下江汉子口音非常奇怪,听不出是北边的老客,还是南方的蛮子。他们用的音调都十分奇特,说话的意思大致能听得懂,但就是那腔调,哪怕是走惯了江湖的水客,也听不出他们的由来。
这一时间私底下谣言就传了出来,有人说他们是湖南逃难过来的排帮,也有人说他们是在岭南做惯了红白生意的水贼海寇,还有人说他们是外帮的“香火船”。
又过了不几日,他们添置了木材,竟在这原以废止的梅沙坞里造起了船来。
本来三江口上就对这群下江汉子议论纷纷,他们既不拜码头,也不与外人交往,现在竟然想做水门的生意,这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一时间三江口的本地势力是摩拳擦掌,想给这些下江汉子一点教训,要让他们知道这三江上浪有多高,水有多深。
avatar
隐暗世界
12楼
最先出面的是在这里做了势的嘉白帮三房房头洪天畴,漕运门中秘传,“嘉白三房洪家掌”,说的就是漕帮一百零八个半的分支中,嘉白帮三房的水上码头自古都是洪家的势力范围。
洪天畴是帮中的大字辈儿,自从这漕运海出后,内河上的漕运没落了,上两代洪家人便在此立起了堂口,堂号是“行山顺水堂”,管起了三江口的水上生意,在这三江口一带,谁提起洪天畴来,都要尊奉一声洪老大。
这帮下江汉子刚到三江口的时候,洪天畴就注意到了,他先叮嘱手下的小幺早晚掠哨,想看看这群外来客到底是打的什么名号,盘的什么主意,可是个把月下来竟全然不得要领。
洪天畴后来想着是不是连月的“龙舟水”冲得附近遭了灾,这是迁移过来的橹客舟民,可后来转念又一琢磨,这群人他言语上并不像是浙中一带的口音,难道是外地逃难过来的?
洪天畴虽然不得要领,但也并没有把这群人放在心上,可不成想这群外乡人竟做起了水门的生意,这便好比在他老虎屁股上摸了一把,让他是恶从胆边生,无名火四起。
按道理来说,如是门里的,那到了他嘉白三房的地界,必然要递帖子拜码头过来盘点一番;就算不是门里人,只是普通的江湖客,那更是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可是这些下江汉子似乎什么都不懂。
“下江汉子”是原来漕帮中对门外吃水上生意的人的一种蔑称,他们认为自己是奉了皇命,靠着吃水上生意发的家业立的门户,只有自己才能称作“上江”,而其他的吃水上生意的便都成了“下江”。
不过让洪天畴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外乡客竟然买了木材,难道真的是打算造船?要知道做一条船那可是数百道的工序,这木工里的“船活”那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就凭那七八个人,洪天畴想破脑袋都不信。
可过了月余,小幺报了消息,说是那船竟然有了样子,据盯在边儿上的人讲,那些下江汉子的手艺都是让人叹为观止,手脚麻利的就像是浸淫了多少年的行家,而且他们建的船也不同于浙中一带常见的船型,造的到好像老水客嘴里讲古时说“太平船”,那是更南方湖泊上才有的楼船,而楼船,却不是民船,已经算得上战船了。
洪天畴越想越不踏实,于是叫了手下的当家二爷刘半仙儿去盘问海底,可对方根本就不接刘半仙儿话头,弄的这当家二爷也不知道到底是“空子”还是“装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由得洪天畴不出面了,如果他再不出面,以后这三江口也便没了他的位置,于是洪天畴在农历九月的最后一天,在三江口的望江楼上请来码头上的几位老大,九姓渔户的掌门人陈开泰和鸼帮的把头潼太平。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各怀着鬼胎,洪天畴就先开了腔,指着窗外的江面,把话题引到了这群下江汉子身上,三家这么一聊才知道,大家对这群下乡汉子的来历都不甚了了,但看他们的架势确是要在此长住,而且是铁定的要吃水上生意的这碗饭,这事儿做的就有点不太地道了。
三江口江面上的生意多少年前就已经分好了。
洪家的“行山顺水堂”端着的是水上货运饭碗,顺水堂的名头别说在三江口,就是在运河上,叫起来也是响当当的。
鸼帮的生意叫做“行船走舟”,说的明白点,载的是人,帮中尽是摇撸的好手,早两年水路上可以直通皇城永定。
而九姓渔户是浙中“小姓”,虽然自雍正爷开始就除了贱籍,可这几百年的习俗一时却再难改过来,所以他们仍然脚不下陆地,既在水波浪地渔猎些水中鱼虫,也在水上做些个“江山船”的生意。
三家分立的局面岂是一群外来的过江龙能改变的了,于是望江楼上的酒席直接变成了议事,江湖汉子做事自然不会拖泥带水,当场就由刘半仙儿连带着另外两家拟了战书,由洪天畴派人送到了梅沙坞。
avatar
隐暗世界
13楼
几位老大送过去的信写的还算客气,大致上是说山水之中,自有龙虎,三江虽小,也是龙盘虎踞,若是想在江上水下端起饭碗,必然要亮出服众的手段,切莫坏了“江湖”上的规矩。如若自视桨弱舟缓,大可以在三江口加入任何一帮,受领辖制;可若是自恃腕硬船急,想要再开出一门水道,那便是与三家为敌,总要露出些本事,见些个真章。
战书下的客气,到并不是三家怕了这群外乡人,而是从他们到三江口,就没漏出过“海底”,实在是搞不清这群人的来路。不过即便这样,那信上也写的再清楚不过了,字里话外都透着三位老大的意思,那就是望江楼上的众口一词,“如果想单干,也可以,那就得拿出些翻浪伏波的真功夫,让大家看看你过江龙的本事。”
战书送出的当天,从望江楼跑堂儿小二口中传出去的消息就在三江口传开了,大家都觉得这群外乡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连着把三江口三位老大都惹怒了。一时间三江口上便都是对此事议论纷纷,大家都巴不得这群外乡人不知天高地厚,来个水上擂台,好叫大家饱饱眼福。
龚仲楠收到战书的时候,正在梅沙坞上照顾襁褓中女婴,这女婴随他的姓,乳名翠莲,出生未足半岁,正是襁褓的年纪。
龚仲楠看着仰面躺在床头的翠莲,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就觉得心里一阵的舒服。
他到了三江口两个多月了,当然知道,三江口这种码头鱼龙混杂,最是靠近江湖,要想在此处安身立命,那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可他也知道,如果想在此地久待,那必定得拿出一些真本事,这真本事绝不是靠几句海底拜个码头,就能立得住万儿的。
洪天畴的信送到的时候,他让送信的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在房间内回了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天畴,并开泰、太平:
吾等兄弟八人,受命而动,自北向南,辗转月余,虽留与三江,然此处或非吾等觅踪之地,所去之日虽未可知,去留之期却不在汝等,如有叨扰,可按此处江口规矩便是。
这信回的云山雾罩,让人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有一样洪天畴看明白了,那就是我们留与不留,与你们不相干,如果此处有规矩,那就按照规矩办。
洪天畴在忠义堂里气得眼眉都竖了起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粗略算来,从他执掌嘉白帮三房到是也十余载了,江湖之中从未有人敢这样驳了他的面子,这次他打定主语,要和这群外乡人碰上一碰,当下他立即命帮中小幺叫来陈开泰和潼太平,便要在三江之上大摆水擂,将那些不知浪高水深的外乡人撵出三江口。
洪天畴这样想自然可以理解,可是行山顺水堂中负责书信往来的二爷刘半仙儿却从信中看出了点端倪,他指着那封信劝着洪天畴,意思是要不然缓一缓,再找机会先探探底。
平日里刘半仙儿讲话,洪天畴最是听从,可这一次他真是被信上的内容气的发昏了,不再听刘半仙儿的劝告,铁了心的要和这群下江汉子比出个高低。
刘半仙儿仍想再劝,但毕竟是当家大爷“开金口露银牙”,这不比江上的渔网,能放能收,刘半仙儿便不好继续辩驳,只有看着那封回信上一手标准的“馆阁体”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发虚。
avatar
隐暗世界
14楼
水上擂台选在了三江汇集的“顺水窝子”,那可是三江上出了名的险要之所。
之所以叫做“顺水窝子”,绝不是因为这里水势平缓,顺水顺风,正相反,这里正是风急浪高,水波无常,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此处最让水客们望而却步的是那个“窝”字。
但凡在江河之中,如果要说险地,无非是吞人的滩涂湿地,暗涌的急流险滩,要不然便是水府的巨鲶灵虫,可这“顺水窝子”却与他处决然不同。
这里有一处漩涡,那漩涡奇异之处在于时开时闭,如若闭时,江面上平稳如镜,如若开时,彷如江面上突然多了一处围屋大小的旋子,好似要将三江抽空般打着转儿地把周围的舟船一并吸入江底。
这“顺水窝子”来去无节,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顺水窝子”这一处险地,哪一年不吃掉几艘小艇,他若出现时,无风尚且水路回旋,若是在汛期里,更是暗流涌动,比那陆上凶地还要险上几分。
水上比试那天,龚仲楠、洪天畴、陈开泰还有潼太平等人坐在嘉白帮的老堂船上,都面无表情,看着手下的人忙活。如果说三江口上摆擂台,来往都是水上人家,自然是要比水上功夫。
按照洪天畴主意,第一关比的是驭舟,而驭舟是鸼帮最擅长的。
在三江口上,如果说驭舟之术,鸼帮帮首潼太平说自己第二,绝不会有人敢说第一。按照规矩,比试两方各出一人驾乘小舟,先是逆流而上,经过新安江的九转十三弯,到达新安江的中流石,再转舟绕回,看看谁先回到三江江心的“顺水窝子”。
这次比试,潼太平选的是“卧舵”,那是一种仅容一人的小舟,驾驶时背向后靠,以一种半仰的姿势运用脚力和手腕摇动四支固定的船桨,仰姿既不费力,又能察清水道,身体躯干还可以掌握平衡,“卧舵”用在这种比试上,再合适不过了。
“卧舵”刚拖出来的时候,就连龚仲楠也呼喝了一个好字,潼太平听到更是满脸的自得,可等梅沙坞的人把他们的船拖到江心,潼太平却笑不出来了。那是因为,梅沙坞用的船型他竟认不出来。
潼太平在这江湖水路上行舟走船数十年,自诩是个老漂子,可竟连梅沙坞的船型都认不出来,登时他原本笑着的脸就僵住了,一时间江上岸上一片切切私语,只有“行山顺水堂”的二爷刘半仙儿一拍脑门暗道了一声不好。
梅沙坞拖出来的船型船身仅有两人肩膀宽窄,船头船尾狭长,高高翘起,直翘到一个诡异的弧度,那船头船尾上各挂着一盏油皮的灯笼,船头的灯笼飘红,船尾的灯笼靛蓝,随着江风飘来荡去,说不出的诡异。
刘半仙儿认得这船倒不是他见过,只是他听漕门宿老讲起过,那船像极了一种江河中寻宝觅珍的信船“红袖召”。
avatar
隐暗世界
15楼
还没等三江口上的众人回过神来,就见到自龚仲楠身边走出一人。只见那人生的矮小,顶骨前倾,满腮的卷曲髯胡,一根鼠尾般的辫子坠在脑后,辫梢处还垂有几枚铜钱随风摆动,叮当作响,眼神中尽是戾气,一副鹰扬阴毒之相让人不寒而栗。
这小个子先是看了看龚仲楠,然后向着三江口上的三位老大一抱拳,尖声到:“兄弟那清,倒要领教潼老大的功夫。”说罢便不再言语,大踏步走到老堂船的船头,先是身子一躬,左腿弯曲,右腿绷直,只见他身子用力向上一顶,一个纵身跳入“红袖召”中,又顺手捞起挂在船沿儿上的小桨,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挥桨入江。
事已至此,潼太平自然不甘示弱,披了一件的渔家惯见的蓑笠,也是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卧舵”之中,又趁着船头微颤,手划脚踏勾起四枚船桨,只等的一声牛角声起,便要纵横新安江。
洪天畴见双方准备妥当,示意比赛开始,一时间只听得江上牛角声声,直冲江面,两艘小舟便如脱弓之箭般划入江面,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卧舵”是三江上出了名的快船,再加上潼太平一心得个头筹,只见他在舵中左右开弓,就是在江中险地穿云峡也不见他减速,逆流而上,一时间竟是雷厉风飞,行在前面。小个子那清很显然不熟悉这段水路,虽然也是紧随其后,但却也险象环生。
潼太平驾着小舟,半仰在“卧舵”上,他虽然看不清后面,可是感觉那桨声,料想那清是在他不远处,再加上那清辫子上系着的几枚铜钱叮当作响,搅得他心神不宁。直到他驾驶着小舟到达中流石,身体用力一斜,将“卧舵”前路调转,竟发现那清的“红袖召”竟就跟在他身后,看情形,似乎没有用尽全力般煞是轻松。
潼太平暗自心惊,他略一思索,便明白那清的驭舟之术犹在自己之上,如若不是这水路不熟,或许那怪异的“红袖召”早已在自己前面了,而看那样子,“红袖召”上摇着船桨的那清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回程时反超他的“卧舵”。
鸼帮在三江口中虽然势力不小,但却属三帮最小的一支,如果此番竟输给了外乡人,潼太平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在三江之舟行舟走船,他越想越是不甘,可想着想着却计上心来,自己不是还有一门绝技,此时不出手还要等到何时。
那清摇着船桨并不知道潼太平的心思,他只是等着回程顺流利用“红袖召”狭小之便游离向前,返回到三江口的江心,这一趟他没用全力,倒不是因为想给潼太平留些颜面,而是这一带的九转十三弯确实险要,不只是江水湍急,他更怕的是砂石密布,稍不留意,小舟冲上岸边,再想取胜,便是痴心妄想了。不过回程自然不惧,毕竟这水路他熟了,那清只等着穿过前面这段狭长的穿云峡,便抖桨赶上,第一个返回江心。
他正想着,突然见到前面不远处仰坐在“卧舵”上的潼太平直起身,双脚踩住桨把,然后将蓑衣竖起。
那清正搞不清楚潼太平想做什么,就见到潼太平突然捞起两把手桨用力向水中一插,接着又顺势一扬,两片巨大的水花自江中掀起,潼太平将蓑衣抡圆了接住水花用力向空中抖去,只见他一扬一抖,几番下来穿云峡上竟渐渐地生起了一层水气。
那水气虽然阻碍视线,但毕竟还能看得水路,那清不禁暗自偷笑,心道潼太平莫不是想用这种旁门左道摆水阵迷鬼眼,手段到是低了些,他正欲挥桨上前,猛然见到潼太平自“卧舵”中站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磁瓶,拔了瓶塞顺着江风挥洒了出去,一股粉末在穿云峡的江面弥散开来,那原本江面上的水气竟逐渐结成了浓雾,浓雾中潼太平并指戳点眉心,不断变换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一夜江风过山岗,遍地草木染秋霜;晨风吹雾炊烟里,枫叶如火楸树黄...”。
那清见到前面突变,暗叫不好,他料不到这小小的三江口上竟然有人懂得水术秘法“扬风起雾咒”,眼前的雾越来越厚重,那清稳住“红袖召”不敢前行,只怕大雾迷路,将船冲入急流之地,但他又不得不走,否则第一阵他便败了下来,他们这群人便再也无法寻得三江之上的宝穴水龙。
那清想到此处,便不再犹豫,也站起身,一口咬破舌尖,手点“三阳血”,在“红袖召”船头的灯笼上游走龙蛇,便要露出“灵符指迷”的手段,来个辨行日月,舟过穿云峡。
avatar
隐暗世界
16楼
那清在“红袖召”船头的那盏红皮灯笼上自上而下勾画,他指上的动作时快时慢,时急时缓,不多时一张符图竟出现在那红皮灯笼上,最后随着一声啸音“开”,“啪啪啪”地又在那符图上连点了三个“符眼”,只见原本与符图融为一体的红皮灯笼内竟照出阵阵火光。
那清见那红皮灯笼内的火光将刚刚勾画出的符图衬得分明,一手掐着指诀,一边唱起符秘,“灵符烧化江河海,豪光显圣照雾开...日上起时五鼠遁,子午指迷请煞来...”。随着那清的符秘越唱越急,那盏画着符图的红皮灯笼竟火光大炽,好似失了重一般缓缓地飘了起来。
那清见红皮灯笼在浓雾中浮动,顺势坐了下来,双手握桨跟着那灯笼继续向前划行,那灯笼火光越炽,浓雾好似被火气释掉般愈来愈淡,最后,竟渐渐消失。
浓雾一消失,那清发现潼太平的“卧舵”已经划出了穿云峡,快速向三江口方向游去。见到此处,那清不再犹豫,朗声一个“定”字出口,那红皮灯笼骤然落下,又垂在了船头。
那清挥舞船桨,使出“彩云追月”的驭舟之术,辨行水势,不多时,已赶至“卧舵”数丈之处。
这一趟比试那清费尽了心神,他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三江口的漂子,竟让他使出了“日上起时五鼠遁,彩云追月寻迷津”的辨行日月之术,他立时也发下了狠心,定要追上潼太平的小舟,独占这第一桩比试的鳌头。
那清挥桨追赶,他却不知潼太平心下更是骇然,他刚才使出的“扬风起雾咒”是家门秘传,数十载间也是凭着这手水门功夫曾横行江广,没成想这一遭竟遇上对手,轻易破了的他秘法,当下他也是使出浑身的本事,一路雷厉风飞般舞动四支船桨,一时间便见到江面上两支小舟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这两人在江上一前一后,老堂船上的众人却看得心惊,尤其是洪天畴,他自然知道三江之上潼太平的驭舟功夫那是一绝,可现在竟与龚仲楠一个毫不起眼的手下不分雌雄,这怎么不让他心中阵阵发空。
江面上两支小舟越来越近,几乎平行,看情形不消半刻第一场比试便能结束,可那清的“红袖召”已驶到“卧舵”的侧舷,大有赶超之势。潼太平见到此处,心下一恨,右臂平举,手腕一抖,只听“噗”的一声,那竟是一枚袖箭从手腕处射出,看去势,正是对着那清的船桨而去。
要知道小舟之桨既有划动之功,更有平衡之用,一旦桨面中箭,不止划动费力,平衡上自然也失了重,如果那清要抽桨躲过袖箭,那船势必然会慢上半拍,潼太平这一记袖箭着实老辣歹毒。
老堂船上洪天畴众人看到突发异变,尽皆低声惊呼,这惊呼既是觉得潼太平不讲江湖道义,也是为那清有些惋惜,可怎料到那清竟好似看不到般猛地将头一甩,只听得三声尖厉的破空之声,然后先是“铛”的一声,那射在空中的袖箭竟落入江中,紧接着又是“咔咔”两声,潼太平“卧舵”右侧的两个船桨竟应声而断,众人再看向那清,这才发现原本垂在辫子尾巴上的三枚铜钱竟没了踪影,而那清驾着“红袖召”瞬间便划过了江心。
avatar
隐暗世界
17楼
第一局比的驭舟之术,三江口上的众人看的明白,潼太平不止是输的干脆,而且丢尽了颜面,如果说他用了“扬风起雾咒”不过是取巧,那最后一记袖箭,却是用的极不光彩,如果使了这种暗门子赢了倒还好说,可偏偏被不起眼的那清“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洪天畴看着想着,脸色就更加阴沉起来,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计上心头。
要说三江口上的三帮,做的都是水上生意,那可净是些浪里的白条,水中的魁楚。不过要说起水上拳脚,行山顺水堂则更胜一筹,这道理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三帮中人虽然都是水中来去,可嘉白帮三房原来便是漕门中人,走的可是大江大河,自古有言:“行船跑马三分险”,这些拿命来搏的汉子若没有些江中绝技,又怎敢穿江州过水府,平趟险滩,毕竟他们走的,才是真正的“江湖”,而嘉白帮三房其中,若说起一身的功夫,没有人比得过洪天畴了。
洪天畴的拳脚功夫源于家传,一副鸳鸯杵和十八路拐子踢出神入化,他自恃数十年拳脚上从未输过旁人,便一声吆喝让手下人从老堂船舱底抬出了九块木墩,接着又在船上用了榫卯拼接之法连成一体,由数人抬起抛入江中,这便是漕门中人比试水上拳脚所用的九鼎莲花阵了。
洪天畴见那江中的九鼎莲花阵沉了几沉,稳稳地浮在江面,两只大手一拍忠义千秋椅的把手直起身子,又把身上原本的短襟儿打扮一扯,露出一身明晃晃的鱼鳞水扣。
他站在老堂船船头,对着龚仲楠抱了抱拳,朗声道:“洪某不才,倒要请教请教贵帮水上的拳脚”,说完一个纵身跳向江面,稳稳地立在江中的“九鼎莲花阵”。
洪天畴这一跳一立用足了功夫,引得江上岸上三江子弟轰然较好,到是龚仲楠这边不慌不忙走出一人,这人生的五断三粗,面相憨直,脑袋上一绺辫子像条小蛇一般盘在头顶,而他身上的服饰更为奇怪,农历八九月,正是三江口最炎热的季节,而这矮短汉子竟是兽皮裹身,那兽皮上的前爪后腿似乎都没有剃干净,晃晃荡荡地吊在这汉子身上,看样子,到有三分不像汉人。
这汉子从龚仲楠身后走出,向着众人抱了抱拳,瓮声瓮气道:“各位爷们,咱叫叶乌拉,向洪老大讨教了。”说完他竟原地一个大空翻从老堂船上直接翻下了下去,众人正待听那踩阵入水之声,可这汉子跳下后却好似没了音信般毫无声息,有耐不住的扒着船沿儿向下看,这才发现叶乌拉竟已经站在“九鼎莲花阵”中,而阵旁江面连个涟漪都没有泛起。
叶乌拉这一跳船上众人只是以为他轻功了得,可洪天畴却被吓到了。洪天畴比叶乌拉早些跳入阵中,所以叶乌拉跳进“九鼎莲花阵”的情形只有他看的最清楚,他只觉得一个物件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浮在江面上的“九鼎莲花阵”动都没动一下,而这样的轻功,已是入了化境,而更恐怖的是,叶乌拉落在阵中的姿势,并非两脚轻点入阵,而是四肢匍匐同时落在木墩上,他肩上胯下那兽皮连着的前爪后蹄恰好搭在了四肢之上,那样子和眼神,像极了山中的猛兽野豹。
洪天畴看着叶乌拉的样子心里打起鼓来,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眼珠一转突然想到自己不是还家传了一宗漕门秘法,此时用处,可不是在合适不过,当下他一抱拳,摆了个起手式,左右手一分,便要用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二鬼摔跤”。
avatar
隐暗世界
18楼
洪天畴见到叶乌拉身形已稳,也不再客套,两手一分,脚踏向前,便直抢叶乌拉中门。
那叶乌拉别看他五短三粗,身体却尤为灵活,只见他四肢摁踩在莲花阵上匍匐耸动,只等洪天畴抢攻过来,他却后腿不动,两只手猛地向右侧一倾,头部也跟着一甩,让过洪天畴的双掌,然后猛地一个回头便要反扑。
洪天畴似乎早料到他有此招,双手交叉向前一挡,两人的手臂便碰在了一处,这一撞洪天畴铆足了力道,但仍是被撞得向后倒退了一步,脚尖儿点到了莲花阵的边缘,反看那叶乌拉却好似个没事的人一般,轻飘飘地浮在莲花阵上左摇右摆,丝毫不乱。
洪天畴被撞的血气上涌,心里暗暗叫苦,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只能看准空处,左腿微曲,右脚前探,“唰”地又是一记长枪劈挂,直奔叶乌拉的肩膀而去。
这叶乌拉也是艺高人胆大,不但不躲,反而迈步向前,趁着洪天畴劈挂的力道还没有用到最大,猛地向前一顶。
洪天畴第一合便试过了叶乌拉的力道,当下不敢与他硬碰,只好收臂侧躲轻蹑身形往来游走,一时间两人是战在一处分不清胜负。
两人在阵中斗的风生水起,却看得三江口众人不住的心惊,要知道水上拳脚不必陆地,如果不是自小便浸淫其中,很难有所造诣,江口上的三帮子弟,虽然尽是些水中的豪杰,拳脚上的翘楚,可如果说起襟江带湖,纵横河道,还没有谁能比得过洪天畴洪帮主的,可看眼前的情形,虽然两人在阵中看似打斗得不分上下,但明眼人都能看穿,洪天畴已有颓势,需知如果洪天畴再输了,那第三场的“潜游卧龙,沙底戏珠”怕是也不用再比了,自此三江之上必然要以龚仲楠是瞻,这却如何不让人一阵唏嘘。
三江上众人这样想,但只有一人却暗暗地捋了捋山羊胡,一阵嗫笑,这人正是嘉白帮三房的二档头春秋先生刘半仙儿。
刘半仙儿是嘉白帮三房的老人儿,他本是书香世家,自打“长毛闹乱”时破了祖荫,便从金陵逃难到运河上入了漕门,不几年凭着一手俯仰占侯,推步阴阳的手段成了二挡头,司职春秋先生,别人虽然不知,可他却晓得,当家的虽然已显败势,可后招儿却厉害的紧,若等当家的布好了“二鬼摔跤”的局,那叶乌拉便是林中的猛兽,水中的蛟龙,也自然要束手就擒。
相关阅读
logo
联系我们隐私协议©2024 redian.news
Redian新闻
Redian.news刊载任何文章,不代表同意其说法或描述,仅为提供更多信息,也不构成任何建议。文章信息的合法性及真实性由其作者负责,与Redian.news及其运营公司无关。欢迎投稿,如发现稿件侵权,或作者不愿在本网发表文章,请版权拥有者通知本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