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不大的女人
我是妈妈的宝贝,哎,中年女人了,还这么矫情。没办法,只要妈妈在,她眼里的女儿永远长不大,她会拿着望远镜契尔不舍地永远地观注你,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有一件事情,我是多年以后,自己做了妈妈,才明确找到答案的。
我出国的这一年六月,我家老太太病逝,除了妹妹身体不适留在家里外,全家人倾巢出动去乡下参加葬礼,那时那里还实行土葬,我知道要爬山,故放弃平日爱穿的高跟鞋,特意穿了双坡跟凉鞋,这对穿着高跟鞋都能跑100米竟赛的我是一场毛毛雨,一碟小菜,一块小蛋糕而已。
安葬棺木上山走的路中,亲眷里男人的情绪还算克制,女人就有点失控。特别是看到某些女眷与我家老太太或我们并不太熟悉不太来往的都痛哭流涕,与老太太关系亲近的几个婶婶放声大哭,作为与老太太一起住的时间最长的小儿媳,妈妈更有理由悲痛之情,盖过她们。我当时尽管悲痛万分但是还是任凭眼泪滴滴往下淌没有哭出声来。由于对死亡的不同理解,中国和西方在葬礼上的情绪控制,我好像更倾向于西人的表达方式。
一路上,全身素白的女眷们走着哭着向山上爬去,我注意到与我并排手搀手一直哭得稀里哗啦的妈妈突然哭声戛然而止,她一下子侧过头来对我说道,你小心点,不要摔跤。我被我妈"收发自若"惊了一下,妈妈怎么痛哭之中说停就停呢,我的脑子有点走神了,(当然事实上,妈妈与婆婆的关系是和睦的,天知,地知,弄堂里,亲戚家,众所周知。我出生以来从没看到她们红过脸吵架过,我根本是没必要去怀疑)但自从我有了孩子,我才明白,我妈妈的哭是发自肺腑的,对我的爱更是发自肺腑的,第一先关注的是自己的儿女,第二才会去关注自己父母与公婆。爱传递的时候,往下传递的总多于往上传递的,上一辈总是对下一辈爱得更多。
妈妈电话里一直催我,明年是否回上海?谁知道呢?今年疫情弄得我焦头烂额,原订的3月份回国假期取消,美加英法的疫情近日又呈上升趋势,回乡之路再一次变得遥不可及。我们这里很多人掉以轻心,疫情的发展让他们万分担心。在我们这里当时疫情最严重的早春,老妈叫我哥妹帮我寄了290只口罩,除国内他们已付的邮递费我还付了90加元左右的税钱,口罩成本算来有点高,但一想到无论碰到什么事,我们家人同舟共济的传统,我总是暗自庆幸,在远方,我还有人惦记着我,那是爸爸妈妈在的家。
最近得了相思病,想家了,想家人了。
秋天来了,加拿大的早晚天气渐凉。妈妈视频里还不断叮嘱,天冷了,上班不要穿裙子,当心关节炎。晚上睡觉被子一定要盖盖好,小心肩胛受凉。这几句话妈妈说了几十年,前几年,我经常会不耐烦地一句话回音,"晓得了",不愿再听她啰里啰唆讲下去。既使我到了加拿大,妈妈还是不厌其烦地通过电话视频遙控我,看来我是一辈子逃不了我妈的手掌心。现在妈妈再说这番没有新意的叮嘱,我会耐心地听着,然后接连不断地说,"嗯,嗯,嗯,凹,凹,凹"。我还会安慰我妈说,我现在上班,很少穿裙子了,我晩上睡觉也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刀槍不入,妈妈,侬就放心好了"。
摘自八耐舜子手繪,真像是特別給我画的,知心啊!海內存知己 天涯若比鄰!
在我妈妈眼里,我既便一转身就是一被子,捂得严严實實的,刀槍不入,她还是不放心,怕我凍,怕我冷。有妈妈在,女儿永远长不大,这样也挺好的。
今天晚上,天气比以往凉爽多了,睡觉前,侦察到先生穿着有点异样,全副武裝,啥情况?只见他穿了件特厚长袖个恤加睡裤上床,我好自诧异,他解惑道,他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当心晚上有人加害于他。此或無意識或企圖犯罪嫌疑人以前一贯喜歡偽裝成贤妻良母,現在經常戴着口罩出现在公共場合。
疫情前的美好时光
我妈妈喂养的猫咪,后来她移情别恋,整天跟着我爸。妹妹说,老爸喂她从以前的每日一次到现在的一天三次,吃专供,顿顿三文魚加牛肉混合的猫食。有次妹妹的小孩买了猫粮讨好外公,这个猫还嫌不好,不吃。爸解釋說,此貓已步入老年期,低抗力弱,需要額外增加營養。
她每天扒在我爸妈经过的边上等他们,穿眼欲穿。
看见我妈迈出闺门,寸步不离跟着她。
别人遛狗,我爸遛猫。晚上我爸有时散散步,猫咪便紧紧跟在后面,不打折扣的跟屁蟲一只。
与妈妈视频,妈妈说又帮我买了料子做睡衣睡裤,叫妹妹做模特儿披在身上,问我好看不,我心里一震,又是大妈衫,但嘴里连声叫好"好看,好看"。
最近疫情影响了我寫作的热情,我有点心神不宁。好多计划的计划被打乱,该死的病毒,快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