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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这艘船

中国这艘船

财经


作 者刘柏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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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舰体的白色轮廓出现在海平面上,人们亲眼看到,才开始相信,救星来了。

“和平方舟号”停靠在菲律宾莱特岛帕罗镇,178米的长度,24米的宽度,14000吨的满载排水量,让人很难从近距离看到它的全貌。

尽管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东海舰队,但它却没有任何武器装备,只有洁白舰体上的红十字表明了它的身份:在2013年,它是世界上唯一的万吨级专业医疗救护船。

这个刚刚被台风侵袭过的地区,伤员遍地、疫情扩散、水质污染、蚊虫肆虐,次生灾害已经蔓延。对于当地居民来说,来自中国的和平方舟,就是他们求生的希望。

2013年11月4日,日本气象厅将一股强风暴命名为“海燕”。三天后,“海燕”达到巅峰强度,并席卷菲律宾中部地区。

这是全球有记录以来登陆时风速最高的强台风,一年后菲律宾做了个统计,“海燕”导致6300多人死亡,28000多人受伤。

按照国际惯例与人道主义精神,任何一国的灾难都属于全人类,中国理应对菲律宾的灾难施以援手。但彼时的中菲关系,却正处在微妙与敏感中。

2012年4月10日,在中国黄岩岛海域,菲律宾海军突然抓捕了12搜中国渔船上的中国渔民。随后,中国渔政船和菲律宾海军护卫舰开始对峙。一年后,菲律宾单方面将南海争端提交国际海洋法庭。

随着国际法庭对中菲南海争端仲裁程序开始,中菲关系与南海局势双双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

正在这个关口,台风“海燕”登陆菲律宾。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中国推向了充满议论、猜测与争辩的舆论场中。在国内的互联网上,存在一类共同的看法:“菲律宾还在损害我们的利益,我们凭什么还要援助他们?更何况,中国也有几百万人受到‘海燕’的影响。”

在中国尚未表达出援助意愿前,许多来自国际社会的看法,同样认定中国必然坐视不理。

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于11月16日直接刊文称,“中国一艘先进的医院船停靠国内,这已成为中国对这场危机反应冷淡的一个象征。”澳大利亚洛伊研究所学者梅卡夫则认为,“‘和平方舟’缺席,是中国自损影响力和威望。”

但身为亚太地区最重要的大国、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中国展示出了大国应有的气魄与担当。2013年11月18日,中国正式提议派遣海军“和平方舟“号医院船赴菲灾区参与救援。

做出这个决定,除了舆论上的争议,难度更多在于克服各式各样的困难。

此时的“和平方舟”号医院船,刚刚完成125天“和谐使命”任务,仍在检修保养状态。更困难的是,以和平方舟号为中坚的医疗队,还要在48小时内完成1400余种医疗物资、100多台携行医疗设备的装载。

在完成了准备工作后,和平方舟号踏上征程,驰援灾难中的菲律宾。

这是一趟真正的惊涛骇浪之旅,为了缩短航程,争取更多时间营救生命,“和平方舟”选择了直接穿过大风浪区。

不少随“和平方舟”而来的援助人员,都是临时加入的,也因此产生各种不同程度的晕船症状。一位来自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的护士长,刚刚在三个月前做了大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再加上穿越大风浪区,只要吃一点东西,不到几分钟就会全部吐出来,晚上也只能靠安眠药才能昏昏沉沉地睡上一会儿。

日夜兼程之下,“和平方舟”号最终提前1天,在11月20日抵达灾情最严重的帕罗地区。

但这些并不是“和平方舟”面临的最大困难,因为当时中菲南海争端的影响,再加上灾后的消息闭塞。很多菲律宾灾民乃至医院还不知道“和平方舟”的到来,面对“和平方舟”上走下来的那些穿着迷彩服的军人,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排斥,害怕这些中国的军人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和平方舟”的援助人员明白,灾区民众不应该因为两国间的地缘政治问题而耽误救援。既然灾区民众不理解、不愿上船,那“和平方舟”的援助人员就走下去。

于是,“和平方舟”的援助人员开始从小事做起,逐一向受灾民众解释,每天深入灾区消毒防疫派发药品,并搭建起前置医院,每天24小时不间断接诊。最终才得到灾区民众的接纳,甚至周边200公里外的民众都因听说这样一艘“大白船”而慕名前来就诊。

随着伤病员的增多,甚至连任务指挥员沈浩也加入了转运病号的行列,亲自背着菲律宾伤员上船。

在连续16天的奋战中,“和平方舟”号医院船共接诊伤病员2208人,手术44例,辅助检查1482人次,检测了21个灾民点的25处水源水质,为2600余名灾民送医送药。

在“和平方舟”号抵达首日,《菲律宾星报》网站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新闻下,有这样一条评论:“谢谢你中国!不要理会那些消极的评论,我们菲律宾人感激每一份帮助!”

在这场千里驰援中,“和平方舟”号医院船也成为了中菲交往的场所,世卫组织官员、菲律宾军政要员、医务人员以及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等20余家外媒记者纷纷慕名登上“和平方舟”参观,那些曾经被刻意制造的隔阂,变成了合影、握手、拥抱与笑容。

就在“和平方舟”号医院船离开时,曾被“和平方舟”挽救生命的马利萨带着妈妈赶来送行,马利萨抱着一束茉莉花蹒跚着跑过来,一头钻进援助人员的怀里。

茉莉花,是菲律宾的国花,是菲律宾人对远方客人的最高敬意。

那一天,菲律宾的媒体评论道:“此刻,两国的某些分歧已被搁置一边。”

2010年,当和平方舟访问刚果(布)时,该国一位高级官员说了一句话:

“军队通常为战事奔波,但中国海军的和平方舟,是为和平友爱而来,超越了国家间制度和种族的差异……”

和平友爱,不仅是“和平方舟”号全球造访的目的,也是它诞生的初衷。

2004年12月26日,印尼苏门答腊岛附近海域发生大地震,强度达到里氏9级,由此引发的大海啸造成各国近30万人死亡或失踪,受伤人数超过15万人。其中受灾最严重的印尼,死亡人数超过23万,受灾地区几乎彻底瘫痪。

2005年5月3日,美国政府决定派遣“仁慈”号医疗船前往印度洋参加海啸灾区的多国救援行动。

“仁慈”号是美国海军在1982年购买的油轮,满载排水量接近7万吨,随后美军对其进行改装并服役,各种病床达到了1000张,手术台12座,不光有外科,像牙科、眼科、康复科等科室及器械也一应俱全,医疗能力赶超大中型正规医院。

然而彼时中国的“南康”号医院船,排水量仅为2000多吨,收治人数仅有100-130人,与“仁慈号”相比起来,所能发挥的作用有限,尤其在远海医疗支援上更是显得有心无力。

美国“仁慈”号的援助,很好的缓解了其一贯的霸权形象,要知道彼时的美国刚刚于2003年,凭借莫须有的罪名发动了伊拉克战争。

反观中国,虽然早在1963年就开始向发展中国家派遣援外医疗队,可却碍于医院船技术的限制,一直难以提供更为优质的医疗援助。

进入21世纪后,随着综合国力快速上升,中国外派的医疗援助规模也越来越大,拥有相应的救援装备与技术力量,成为专业援助医疗建设的重中之重。

2005年,“和平方舟”号正式启动设计,2006年,中国船舶旗下的广船国际承担了建造任务,2007年下水,2008年正式服役。

2009年,在中国海军成立60周年暨多国海军活动中,一艘标着“红十字”的万吨巨轮格外醒目,虽然没有搭载任何武器装备,却吸引了各国来访海军的目光——这便是“和平方舟”号的首次亮相。

“和平方舟”号当然醒目,毕竟这是中国最先进的,也是当时中国乃至全球唯一一艘专门为海上医疗救护“量身定做”的专业型大型医院船。

在“和平方舟号”上,设有电脑断层扫描室、数字X线摄影室、特诊室、特检室、口腔诊疗室、眼耳鼻喉诊室、药房、血库、制氧站、中心负荷吸引真空系统和压缩空气系统等医疗系统,共有217种、2406(台)套配备;设有多个手术室和护士站;包括20张重症监护病房床位、109张重伤病房位床、67张烧伤病房床位、94张普通病房床位、10张隔离病房床位等各类型的床位约300张;船上设有远程医疗会诊系统;配有特殊规格的电梯3部,供伤员转运使用。

此外,和平方舟还设有洗衣房、健身房、理发室、图书馆和餐厅等日常生活设施,相当于陆上三甲医院水平。飞行甲板面积近千平方米,可以供多种型号的直升机起降。

关于“和平方舟”号,很多文章有这样的介绍:“和平方舟”只是该船的称号,本名应为“岱山岛”号,只是由于“和平方舟”更加贴近船只功能,所以现在媒体报道多采用“和平方舟”这一称呼。

事实上,根据《中国军网》的介绍,“和平方舟”并不是所谓的称号,而是正规的命名。

在“和平方舟”命名之初,就有人提出,中国海军舰船命名,有大中小城市,有山有湖,医院船可以用岛屿命名,叫作“岱山岛”号。

这个名字确实符合中国海军的命名习惯,也因此保留了下来。

可是,从上到下,从机关到部队,很多人对这个名字并不满意,觉得这个名字意义不够深远,也不能体现其基本功能——曾经推动“和平方舟”号启动设计建造的吴爱民,在“和平方舟”建造之前,就曾提出:在平时,为舰艇编队和边远驻岛守礁部队及群众提供医疗服务,提供国际人道主义服务,是它的主要职责。

正因为如此,2008年12月22日,海军正式授旗,命名这艘医院船为“和平方舟”,舷号866。

从此,“和平方舟”成为中国海军的编制序列中最为特殊的舰船,命名无例可循。

当时,一家国外的网站刊文称:“它反映了中国始终要当世界和平建设者和负责任大国的决心与愿望。”

自2008年12月正式入列以来,“和平方舟”号一直是“和谐使命”系列任务的主要载体,很多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因此发生。

吉布提共和国,地处非洲东北部亚丁湾西岸,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2010年,“和平方舟”曾在吉布提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医疗服务。

当时的护士长王文珍特意自费购买了1000支棒棒糖,每逢到小学服务时,都会先拿出糖拉近与孩子的距离,然后再引导他们配合进行检查。

一名校长见此情景,直言:“我们这里有很多外国军人,但没有像中国军人这样对孩子这么友好,这么有耐心。”

对于经历多年战争的东帝汶,“和平方舟”不但帮战争老兵取出残留十几年的弹片,船上的心理专家还贴心为他们进行心理辅导,鼓励他们走出战争的阴影。

之后,“和平方舟”与中国海军一度被当地人称为“守护和平的英雄”。

“和平方舟”号为外国人带来不一样的军人形象时,同样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致力于将“和平”传递下去。

2013年,“和平方舟”号来到了印度洋北部的马尔代夫。

在马尔代夫的孤儿院中,一位名叫里沙的小男孩始终将两只手藏在身后,不敢抬头看慰问的中国医生,也不敢上前来领取礼物。

麻醉师李鹏注意到里沙,直到牵起他的手,才发现原来双手都是六指畸形。虽然在中国,矫正这样的畸形不过是个小手术,可在马尔代夫,却异常困难,于是和平方舟的骨科大夫立即进行了手术。

当“和平方舟”离开马尔代夫时,里沙已经可以大胆地挥动着还缠着纱布的双手,向中国医生告别。

2017年,“和平方舟”再次来到马尔代夫。四年时间过去,里沙竟然就站在欢迎的人群中,此时他仍然会用汉语说“和平”。

对“和平”念念不忘,是“和平方舟”到过的每一个地方的常态。

比如“和平方舟”在2014年首次访问巴布亚新几内亚时,一度遭受当地人对“医生行医资质”的质疑,同样是四年后“和平方舟”再次访问时,患者们早早就在码头上排起长队。

更有外国民众,直接将“和平”做为新生儿的名字,只为纪念“和平方舟”与“和平”。

2017年9月21日,恰逢国际和平日。首次环非洲访问的“和平方舟”,已经在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开展人道主义医疗服务三天。

“和平方舟”的军医胡电在随专家分队一起上岸出诊时,发现一位叫拉玛图·芭的孕妇患有妊娠期糖尿病,胎儿已出现宫内缺氧。

情况十分危急,当地医院条件又有限,必须火速将孕妇转至“和平方舟”进行手术。尽管胡电此前扭伤了腰,但她还是忍着疼痛走上手术台。

直到深夜,一名约6斤重的男婴顺利出生。拉马图·芭的丈夫激动万分:“是‘和平方舟’给了孩子生命,就取名‘Peace’(和平)吧。”

这已经是在“和平方舟”号医院船出生的第六名“和平”宝宝。

四天后,时任塞拉利昂总统科罗马登船,在得知这件事后说:“‘和平’宝宝给一个家庭、一个国家带来了希望。我代表塞拉利昂人民感谢你们……”

科罗马总统口中的“和平”,一语双关——孩子,是人类存续发展的希望,和平,同样也是。

截至2021年12月,“和平方舟”已经到访过43个国家和地区,为23万多人次提供医疗服务,总共航行24万多海里,在地图上,画出一道道希望的航迹。而截至2022年9月26日,中国已经向73个国家和地区累计派出2.8万人次医疗队员,诊治患者近3亿人次。

“和平方舟号”的航迹,承载了“世界第一艘制式医院船”奋斗的历程,见证了传递“爱”与“和平”的艰辛。无论下一站是哪里,前方还有多大风浪,它都将一如既往坚定前行。它所承载的,是中国的,世界的“爱”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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