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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雪莹/澎湃新闻

当地时间11月6日彭博社报道，推特正联系数十名被错误解雇的员工返岗。知情人士透露，管理层在裁员前未意识到这些员工的工作和经验或对开发马斯克设想的新功能至关重要。

10月27日，硅谷“钢铁侠”马斯克在推特上发布了一段9秒的视频，获得100多万个点赞，成为当周最受欢迎的推文。

视频拍摄于一天前，10月26日，马斯克进入推特公司位于旧金山的总部时搬着一个水槽，文字描述是：进入推特总部，让水槽进去。

马斯克当然不是在当搬运工，实际上，他是在玩一个流行的“梗”。

“let that sink in”，字面意思是让水槽进去，而引申含义近似于“你品，你细品”。

搬水槽的马斯克要大家细品的，正是几成定局的推特收购案。

当天，他把拥有110万粉丝的个人推特账号的自我介绍改成了“推特老板”，地址改为“推特总部”。

一天后，10月27日，马斯克以440亿美元的价格，完成了对推特全部股份的收购。

10月28日，推特在纽交所停牌，根据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公布的文件，在上市九年后，推特将于11月8日从纽交所正式退市。

证券公司分析师 艾维斯：是的，推特私有化的进程从今天开始，马斯克试图改变这家公司。

10月28日，马斯克在入主推特后发布第一条推文：鸟儿自由了。

推特的标志是一只鸟，长期以来，马斯克一直抨击推特的内容管控将小鸟束缚。

这也让51岁的马斯克，特斯拉和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又多了一个新身份。

今年3月，马斯克在自己的推特账号上发起一项投票：你认为推特遵循言论自由原则吗？

在200多万次投票中，超过七成参与者投了否定票。

自诩“言论自由绝对主义者”（free speech absolutist）的马斯克，一直反对推特因某些言论对用户进行永久封禁。2021年1月国会山骚乱后，推特封禁了特朗普的账号，马斯克就认为这是“愚蠢”且“不道德”的。

马斯克：我确实认为封禁特朗普是不正确的，我认为这是个错误。我想我会撤销永久封禁。

而在马斯克掌控了蓝色小鸟后，特朗普第一时间在其自创的社交媒体平台“真相社交”上发声：很高兴推特现在由清醒的人掌握着。

英国互动投资者公司分析师 斯考勒：马斯克将自己描述为言论自由的绝对主义者，这标志着这家社交媒体巨头将在未来方向上发生很大变化。也许特朗普会被邀请回到（推特）平台。

不过，美国保守派漫画家本·加里森却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他的笔下，马斯克被描绘成半人半猫的形象，闯进推特的鸟笼，捏着小鸟的脖子说：漂亮的鸟儿！我要教你说“言论自由”！

对于推特易主，普通民众也是观点不一。

纽约市民 詹纳斯：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自由，将带来言论自由。

纽约市民 乔纳：我认为这很可怕，如果你给一个人太多权力，一个人拥有太多权力，推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认为这不是一件好事。

社交媒体一向喜欢强调自己的技术平台属性，不对信息管控负责。

但假新闻的泛滥已是有目共睹，网络暴力的存在同样不容忽视。

10月28日，美国政坛“三号人物”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的丈夫保罗·佩洛西，在旧金山的家中遇袭，嫌疑人大卫·德帕普（David DePape）敲碎房屋的玻璃门闯入，用锤子砸伤了82岁的保罗。

旧金山警察局局长 斯科特：嫌疑人夺走佩洛西先生的锤子并用锤子猛烈攻击他。

行凶时，德帕普大喊“南希在哪儿”。美国联邦调查局透露，他的原计划是挟持南希·佩洛西作为人质。

这让美联社联想到2021年1月6日国会山骚乱时，特朗普支持者在冲入国会大厦时也曾高喊：你在哪里，南希，我们在找你。南希你在哪里。

作为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被视为民主党的主要代言人之一，《纽约时报》称，袭击事件揭示了中期选举前，美国政治暴力愈演愈烈的现状。

但马斯克却在推特上对这一事件提出质疑：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这个故事的背后另有隐情。

他附上一个报道链接，标题是“可怕的真相：保罗·佩洛西又喝多了，还与一名男妓在周五早上发生了冲突”。

这篇报道来自一个名叫“圣塔莫尼卡观察者” (Santa Monica Observer)的网站，文章声称嫌疑人大卫·德帕普是一名“男妓”，当晚和保罗·佩洛西一起从一家同性恋酒吧离开，随后在佩洛西家里发生了肢体冲突。

几小时后，马斯克删除了这篇推文，没有做任何解释。

但多家美国主流媒体没有就此放过，他们持续跟进，一边对此事辟谣，一边抨击马斯克传播“阴谋论”。

《纽约时报》等媒体指出，发布报道的“圣塔莫尼卡观察者”网站擅长制造假新闻出名，经常传播各种极右翼势力的政治阴谋论，比如煽动人们不要去打新冠疫苗。

随着事件发酵，“圣塔莫尼卡观察者”网站之后在报道开头补充了一段内容：旧金山警方表示，保罗·佩洛西在此次袭击前并不认识大卫·德帕普，后者在闯入后发动了袭击。

而作为推特新老板、拥有百万粉丝的马斯克，在真相不明时就予以转发，客观上助推了这篇虚假报道的传播，也因此遭到美联社等媒体的点名批评。

马斯克：我们非常不愿意删除内容，对于永久封禁要非常谨慎，短期禁言更妥当。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就在马斯克收购推特后，推特平台上涌现了一批匿名账户，开始测试推特的内容审核政策是否出现改变。包括反诽谤联盟(Anti-Defamation League)、网络扩散研究所(Network Contagion Research Institute)在内的几家非营利组织都注意到，推特上的仇恨言论骤然增多。

根据网络扩散研究所的数据，在马斯克完成收购后的12个小时里，一个以字母N开头的对非洲裔带有歧视性的词语的使用率猛增了500%。

推特的安全与诚信主管约尔·罗斯（Yoel Roth）也指出，有一条种族歧视推文被300个账户发布了5万次。

对于推特易主后出现的这一现象，美国NBA球星勒布朗·詹姆斯予以怒斥。

我不认识马斯克，更不在乎谁拥有推特。但我要说，如果这些数据是真的，我希望他和他的人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因为这很可怕。竟有这么多该死的、不称职的人说发表仇恨言论是言论自由。

美国媒体观察人士 冈萨雷斯：我们已经看到，白人至上主义者和阴谋论者愿意利用这个平台传播谎言和虚假信息，压制有色人种，散布仇恨。

与此同时，一个声称“#特朗普死了#”的标签也登上推特的热搜榜，不到1小时，获得超过2万点赞。

有人甚至模仿主流媒体PS出了报道截图。

创建这一标签的人是美国喜剧演员蒂姆·海德克，随后他发推文表示：喜剧重回推特。

美国《新闻周刊》评论说，海德克是在用这样“将计就计”的操作，对马斯克放松推特内容审核进行讽刺和挑衅。

对于推特可能出现的变化，欧盟内部市场专员蒂埃里·布雷顿提醒，鸟儿要自由，也要有边界。

欧盟内部市场专员 蒂埃里·布雷顿：在欧洲，这只鸟会按照我们（欧盟）的规则飞行。

欧盟委员会发言人 马默：蒂埃里·布雷顿所做的完全正确，他只是提醒所有在欧洲运营的公司，需要遵守的框架是什么。

10月27日，推特易主当晚，总部大楼灯火通明，公司内部气氛低迷，有四大高管丢了饭碗。

首席执行官阿格拉瓦尔（Parag Agrawal）、首席财务官西格尔（Ned Segal）、法律事务和安全主管加德（Vijaya Gadde）、法律总顾问艾吉特（Sean Edgett）。

马斯克声称，解雇他们事出有因，正是由于一些推特高管的“误导”，导致他的推特收购案一波三折，变成一场持续了6个月的漫长拉锯战。

今年4月，作为推特第一大股东的马斯克，表示有意收购推特。

推特董事会最初拒绝了这一提议，甚至制定了“毒丸计划”(Poison Pill)，意图稀释马斯克的股份，阻止其强行收购。

仅半个月后，董事会又改变主意，接受了收购提案。马斯克则在推特上打出了yes！

但此后，围绕推特究竟有多少真实用户的问题，双方产生严重分歧。

7月，马斯克宣布终止收购推特。

推特立即起诉马斯克，要求法院强制其完成收购，马斯克则对推特发起反诉。

结果，法律程序还没走完，收购大戏就已落幕。

究竟是什么让马斯克改变了主意，谁都说不清楚，在英国广播公司看来，他当初是真的想退出收购，还是欲擒故纵以争取更好的收购价格，这很难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推特的高管们不开心。

作为新老板，马斯克指责推特管理层在平台虚假账号数量的问题上误导了他本人和其他投资者。

在《华尔街日报》看来，由于一些高管是“因故”被解职，这意味着马斯克可能不需要根据相关条款，向他们支付总计上亿美元的遣散费用。

英国《每日邮报》则注意到，被解雇的法律事务和安全主管加德，是去年永久封禁特朗普推特账号的幕后决策人。

据美国《国会山》报10月31日报道，马斯克解散了推特公司的董事会，成为公司唯一的董事，并出任首席执行官。

他在相关报道下面评论：这只是暂时的。

但一系列雷霆手段还是令7500多名推特员工惴惴不安：老板换人了，我还能继续在这儿上班吗？

推特总部外甚至出现了恶作剧，两名男子装扮成被解雇的推特员工接受媒体采访，骗过了多家美国媒体。

记者：你的岗位是什么

恶作剧者：软件工程师

记者：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恶作剧者：三年，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甚至买了一辆特斯拉汽车。

根据《华尔街日报》获得的推特员工名录，里面新增了一些人，其中包括特斯拉的工程师，此外，还有特斯拉员工审查了推特工程师的编码工作，了解他们编写了多少代码。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商业频道注意到，一些推特员工开始争相展示自身价值，希望能保住工作，一些经理要求员工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周工作七天。

不过对于多家美国媒体报道的，推特将解聘75%的老员工的传言，马斯克表示没有这回事。

证券分析师 艾维斯：推特已经开始了更广泛的裁员，可能是30%到50%。

忧心忡忡的还有广告商们，他们担心马斯克宣称的言论自由，将导致冒犯部分用户的不友好内容激增。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目前包括埃培智集团（Interpublic Group of Cos.）在内的多家大型广告公司已建议自己的客户暂停在推特上投放付费广告。

奥利奥饼干生产商亿滋国际、制药企业辉瑞、大众汽车旗下的奥迪等公司，也已暂停在推特上投放广告。

市场研究分析师 恩伯格：更少的内容审核，可能是广告商们目前最关注的问题之一。最近的研究表明，最活跃的推特用户，已经倾向于令人不悦的，可能影响品牌声誉的内容。减少内容审核可能会加剧这个问题，从而让广告商们更不愿意在推特平台上花钱。

英国《卫报》称，推特90%的收入都源于广告，一半以上的广告收入来自美国。

根据金融数据公司FactSet的数据，推特在过去10个财年中有8个财年是亏损的，尽管马斯克曾在2019年公开表示自己“讨厌广告”，如今也不得不向“金主”示好。

亲爱的推特广告商，推特期待成为世界上最受尊重的广告平台。

《华尔街日报》称，马斯克已开始和广告公司高层会面，他承诺不会让推特成为一个自由放纵的地狱，将组建一个持有广泛且不同观点的内容审核委员会，该委员会成立之前，不会作出重大内容决定或恢复已经被封禁的账户。

科技媒体“TechCrunch”特约编辑 布彻：马斯克没有太多选择，因为他是高价购买的，他花了440亿美元。而目前这个平台是亏损的，如果他不想把刚刚花掉的钱都打水漂，他就必须引入新的功能和商业模式。

11月1日，马斯克宣布了入主推特以来的第一项新措施，提高推特平台上拥有蓝色认证标记，也就是所谓“蓝勾”用户的特殊权限。经过认证的“蓝勾”用户将在回复、提及和搜索方面获得优先权，能够发布长视频和音频，并且最多可以减少一半的广告，但每月需支付8美元。如果不交钱，就会失去“蓝勾”资格。

根据推特官方数据，平台目前有大约423700名“蓝勾”用户，如果其中大约10%的人每月支付8美元，那么推特公司每年将获得近410万美元的额外收入。

马斯克还发了一张对比漫画，8美元一杯的星巴克能喝30分钟，8美元的蓝标认证可以持续30天。

但推特用户们对此颇有微词，有人跟帖留言：星巴克之前可不是免费的。

最新的一项推特用户调查显示，超过80%的用户表示不会为“蓝勾”付费，10%的用户表示每月仅愿意支付5美元。

由于最近听到太多抱怨，马斯克自嘲地把自己的推特自我介绍从“推特老板”改成了“推特投诉热线接线员”，头像也变成一个接电话的小朋友。

近年来，社交媒体在美国社会的影响力持续上升，进而与美国选举政治产生紧密关联。

10月25日，拜登邀请8位粉丝总数超过6700万的TikTok博主到白宫做客。

《华盛顿邮报》称，拜登是希望博主们近期在TikTok平台发布的相关内容，能在11月8日的中期选举中为民主党带来选票。

现年24岁的凯特·惠灵顿（Kat Wellington）是参与此次活动的博主之一，之前她对在TikTok上进行政治表态犹豫不决，到访白宫之后，她表示情况可能会改变。

相较于年轻人喜爱的TikTok，推特与美国政治的关系更近。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科技记者 布莱恩：推特的许多用户是政府官员或政府部门，政治家或商界领袖。

今年5月，马斯克公开表示不再支持民主党，去年10月，他还把特斯拉总部从民主党的传统势力加州搬到由共和党主导的得州，理由是得州不收“州所得税”。

由他执掌推特，引起一些民主党政客的关注。

民主党籍参议员 沃伦：我不认为任何一个亿万富翁，应该拥有那样的权力来决定美国人、世界各地的人如何相互交谈，所以我认为他（马斯克）是有问题的。

主持人：你是“蓝勾”用户吗？

民主党籍参议员 沃伦：我并不在乎。

《纽约时报》联想起，威廉·赫斯特、约瑟夫·普利策等19世纪的美国报业大亨，在该报看来，马斯克可能作为一个新的混乱因素出现在政治舞台上。

科技媒体“TechCrunch”特约编辑 布彻：马斯克曾有争议地表示推特太左翼了，他甚至在政治上站出来支持共和党，因此关于推特能否有效地保持相对独立性和中立性，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下周，美国将举行中期选举，分析人士普遍认为，作为关键的信息战场之一，推特易主将不可避免对美国的舆论生态产生影响。

《华盛顿邮报》直言，在民主共和两党争夺国会控制权的关键时期，推特等社交媒体平台必须做出艰难的决定，保留或删除哪些内容，因为错误的信息最终将会削弱美国民众对选举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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