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跑到宁夏，开始有点累了

生活

2022-11-15 13:11

这是第五篇奔跑周记。几千公里的跋涉，老樊遍尝燕山崇山峻岭的酸痛，陕北沟壑大峁的弯曲，以及拉煤大货的尾气、黄土高原的灰尘，乃至突如其来疫情封控的惊惶。

这些都不算什么。每天几个小时，孤身一人，踽踽独行的孤独，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情绪深渊。

终于，老樊感到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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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奔跑是一场长途跋涉，是一场修行。就像人生，不仅需要开始的勇气，坚持下去的耐力，更需要的是如原野般炽热的初心。

以下是老樊的自述。

诗和远方，是人类向前的动力

今天是11月14日，目前完成总里程1504公里，距离终点还有一半路程之遥。

进入宁夏第六天。

我第一次生病，小吉（驾驶的爱车）也第一次进修理厂。

离开陕西已经快一周了，陕北往事似乎已经有些淡忘了。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容易记住美好与甜蜜的往昔，磨砺和苦难会逐渐淡忘。

心理学上说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有这样，苦痛的过去才不会成为负担，诗和远方才会勾引着往前走。

我查过自己的基因，华大基因当时推出来基因测序，可以了解自己家族的迁移史。这个我非常感兴趣。就花了两百块钱，给华大寄了一口我的唾沫。

不久之后就收到检测报告，很有趣，我母系家族基因显示，从非洲出来后，进入西欧，东欧草原，然后沿着欧亚迁移大通道，从中亚直接进入西伯利亚，一直到白令海，更远的一支走到了美洲；我父系的基因测序显示在进入中亚后，拐入中国西部，然后进入华夏腹地，竟然还有一支，跑到了中南半岛。

我的基因里尼安德特人基因有2.95%，还有1.5%南亚基因，南亚基因一定是我父系搞的，我姥姥姥爷家祖上离中国最近的地方就是大兴安岭。这也能解释我姥爷家一直祖居内蒙和辽宁交界的康平县了。

我也好奇，人类，为什么有动力能走那么远？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再艰苦的家乡，都是熟悉的地方，再美好的他乡，都是陌生的险境。

诗和远方，才是人类向前的动力。当我看到上古的岩画，内蒙的阴山、宁夏贺兰山就有很多上古岩画。我们现在不知所云的图案，看似太阳的图案，奔鹿牛马羊的图案，一幅幅，实际上都是上古的期盼和诗意远方。

在我面前还有1500公里+的奔跑路程，我已经逐渐淡忘了我跑在燕山的酸痛，翻越陕北无数沟壑的疲惫，忘了细如面粉的尘土钻入鼻子的感觉，忘了刺鼻的货车尾气的熏灼感。我只是记得，在燕山山岭之巅，大声呼喊，在黄土高原慨叹长城的不倒雄风。嘴里已经不再有灰土的干涩，只是留有美羊肥鸡的余香。

东北老家一个哥们很关心我的身体，偶尔会发微信说，太累了就回吧，我常常是回个笑脸。前方对我的引力很大，我得跑去看看，希望我跑完长城的时候，能见证中国战胜疫情的那一刻。

前方吸引着我，我得跑去看看

我想，如果再过十天，如果有人问我，你跑过陕西长城了，你跑过陕北了，你觉得陕北哪里有些不尽人意呢。我估计会说我记不得了。

所以在趁我忘了之前，回忆一下我跑过的陕北。

陕西长城在陕北，陕北长城在榆林，所以我的认识只是在榆林地区，陕北范围比榆林大。

如果不到银川，我这些感觉不会太清晰，没有参照，会觉得一切静好。

到了银川，才感觉到榆林实在是干燥，干燥得灰尘都停不下脚步。在榆林的各个县城和乡村，尘土无处不在，我们也习以为常，已经进化到根本就不在意尘土落在食物上了。我在跑步时候，只有一天忍受不了这种尘土，出来时候跟水掌村里人说，“你们村里灰也太厚了！”的确，村里路上的尘土竟然可以湮没脚面，也是我一路跑过陕北村落里独一家。

村里的路，比村口外面的路况差很多的，在河北也遇到一个，遵化市洪山口村，村里的路，我跑着都觉得硌脚，开车更是尘土飞扬。村子很大，一千多户，已经是规模很大的村子了。每家超市的啤酒都是堆积如山，据老板们说，这只是一个月的销量，我都惊呆了，头一次见到销售端，一次可以销售这么多啤酒。我住的回龙观35万常驻居民，也没看到哪家超市一次进货这么多。

可是这么多人的村子，村里的路，比村口的公路坎坷多了去，走上村口，才感觉是社会主义金光大道。

在榆林地区奔跑时候，还有个现象觉得很有趣，减速带。

我也算自驾过十万公里，走过祖国多地大好河山，可是榆林地区的公路减速带还是第一次碰到。无论省道、县道，村村通，都有减速带。不是我们常见的“低矮窄”的减速带，而是“高大宽”的高坡级减速带，宽40—50厘米，高10—15厘米，坡度30度起。很多减速带没有涂黄色公路漆注明，实际上用油漆刷上，估计过不了几天，也变成煤灰色了。

开车过减速带，要是像我这样眼神不好的，踩刹车晚了，就是“叮咣咣”跳跃过去了，大货车到了减速带前，都变得跟陕北羊过马路似的，小心翼翼。而且此种减速带，往往成双搭配，再快的车，最后都会哭着停下来。

每次我跑过，或者开车路过这些减速带，都会坏笑着说，匈奴之地，民风就是简单直接！再牛，都得“咔吧”停下。

我觉得，路上加设减速带的传统，已经深入到公路建设者的设计施工理念里了。从龙洲去往天赐镇的路，是一条乡村路，基本只有农用车走，没有大货车通行，在坡度很小的几段路，也是加设了四道陕北风的减速带。路面本来就是竖砖铺设的，摩擦阻力就足够大了。我只能理解为，不加减速带的公路，是不合格的路，是施工不完整的路。

所以，这几天，我走在没有减速带的路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前天在银川的街上，我觉得自己有些年轻。就问Tina，我是不是很久没和年轻人说话了？

刚到银川，我看到好多年轻人，才恍然大悟，我在陕北榆林一路上基本与年长的老人们在交流，很少能遇到比我年轻的人。奔跑长城，目前经过的河北、陕西段的村庄，以老年人居多，劳作的是老人，晒太阳的是老人。年轻人都离开村里，去往城市。没有人居住的院落比比皆是，自然村在逐渐消失，等这一代不舍故土的老人逝去，我经过的很多村里，也将如同荒草丛生的老戏台一样，不再有：

“两班面目演出忠奸情

一曲阳春唤醒今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