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陈耕霖
编辑｜姚赟
头图来源｜全景网
维亚切斯拉夫·塔兰是近期第3个意外去世的币圈大佬。
当地时间11月25日，Forex Club的创始人兼Libertex Group总裁维亚切斯拉夫·塔兰（Vyacheslav Taran，下称塔兰）乘上了一架从瑞士飞往摩纳哥的直升机。他乘坐的是空中客车出产的H130直升机，造价高达数百万美元，是全球顶级的私人飞机。而他的驾驶员对沿途情况十分熟悉，并且飞行经验丰富。当天下午1点左右，飞机坠毁在法国南部。飞机径直撞向了山坡，飞机上的两人当场遇难。据法国公共广播公司France Bleu报告，事故发生当天的气候“十分温和”。并且原本飞机上还有第二名乘客，计划飞往摩纳哥，但就在即将起飞的最后一刻取消了行程。
就在塔兰遇难的两天前，Amber Group官方宣布，联合创始人天天·库兰德（Tiantian Kullander，又称TT）在睡梦中去世，享年30岁。TT曾就职于高盛、摩根士丹利等金融企业。在2018年创办Amber Group，四年时间里估值增长到30亿美元，他个人净资产估计为10亿美元。10月28日早上，加密货币开发商尼古拉·穆舍吉安（Nikolai Mushegian，下称穆舍吉安）在波多黎各的海滩上溺水身亡。
短短一个月，3位加密货币的创始人接连意外去世，这对本就深陷寒冬的币圈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近日，头部交易平台FTX崩盘，市场信心持续下跌。据了解，在过去一年中，比特币价格冲击6万美元高位后一路下跌，一度跌至1.6万美元左右。截至12月8日，比特币价格为16832美元，相较于2021年11月的历史高位6.9万美元，累计跌幅超过75%。“有一句话叫‘币圈一天，人间一年’。”在MetaSpace联合创始人刘佳良看来，这些只是意外和巧合，但币圈因资金量大、波动性强，使得参与者精神压力很大，“加密货币24小时的波动，需要每天研究各个项目，例如各国国债、是否加息、国际形势等等。在牛市的时候，可以获得较高的收益，但在熊市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经常会有一些人盲目地进场，一天家破人亡的事，其实很多。”刘佳良向《中国企业家》总结道。阴谋笼罩：
1个月，3人接连意外死亡
10月28日早上，29岁的穆舍吉安离开了他在圣胡安康达多价值600万美元的海滨别墅出门散步。上午9点15分左右，阿什福德海滩（Ashford Beach）附近的一名冲浪者在海浪中发现了他的尸体，他衣装完整，身上钱包也没丢。事发前的几个小时，穆舍吉安发了一条推特。这条推特中，他提到：“中央情报局、摩萨德和佩多精英，在波多黎各和加勒比海岛屿设置了死亡陷阱，他们会用我‘间谍’前女友的笔记本电脑来陷害我，并且把我折磨致死。”
除了事发前的“死亡”预告推特，他还曾声称自己的人身安全正受到威胁。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穆舍吉安曾发布多条推特，暗示政府有针对自己的犯罪阴谋。其中一条更是预言了自己的三种未来：1.被中央情报局逼迫自杀。2.被中央情报局控制并没收财产。3.成为那些讨厌我的人的噩梦。
穆舍吉安的“预言”。来源：推特
据了解，穆舍吉安2014年毕业于卡内基梅隆大学，他联合创始的MakerDAO是以太坊上第一个成立的DAO组织，也是目前DeFi领域中最大的项目，总资产规模超过70亿美元。加密货币亿万富翁布洛克·皮尔斯（Brock Pierce）曾称穆舍吉安是具有远见卓识的天才，“我不经常称人们聪明，但尼古拉很聪明。”根据外媒Decrypt获得的圣胡安警方记录显示：截止到目前，警方在对穆舍吉安的尸体进行初步检查时发现“没有暴力迹象”。圣胡安警方告诉《纽约邮报》，真正的死因直到正式尸检后才能确定，通常需要一个月或更长时间。一位认识穆舍吉安多年的人对媒体表示，穆舍吉安不喜欢平凡的生活，感兴趣的一直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还有背后是否牵扯什么腐败，“也许他知道的太多了，或者他要揭发某人，他在说内心的想法时向来口无遮拦。”而穆舍吉安的溺亡地——阿什福德海滩，这是当地知名的“危险海滩”。当地的首席救生员加布里埃尔·斯旺（Gabriel Swan）表示：这里一天就能发生5次溺水事件，“这是一个禁止游泳的海滩，只有冲浪者会经常光顾。”然而，据《纽约邮报》报道，没有迹象表明穆舍吉安是一名冲浪爱好者。如此，疑点重重下，穆舍吉安的家人并没有表现激烈反应。他的母亲澄清，穆舍吉安的死与“阴谋”推文无关。身边的朋友也都认为他的去世并不存在什么“阴谋”。同时，穆舍吉安一位朋友表示：“他最后的推文是一种非常大胆的方式，为自杀赋予了意义。比如‘我怎样才能为我的死亡赋予高贵和意义？’”死于飞机坠毁的塔兰，出生于俄罗斯，过去几年他一直居住在摩纳哥。1997年，塔兰创立了交易与投资平台福瑞斯金融集团（Forex Club），后来推出了外汇和加密货币交易平台Libertex。塔兰遇难后，有媒体称，塔兰效力于俄罗斯的情报部门。不过塔兰的家人否认了这一点，并称：“飞机事故的任何调查没有什么‘神秘’的，每个人都应该等到调查完全完成。”他们表示完全支持当局的调查，并期待调查结果在适当时候公布。事发不久，Amber Group官网发布了TT的讣告。讣告中称，TT是一位“忠诚的丈夫、慈爱的父亲和强大的朋友”，并希望能尊重他家人的隐私，不要打搅她们。但同样，未提及TT死亡的具体原因。而之前，也并未有任何相关消息表明TT的身体存在什么重大问题。
据了解，Amber Group成立于2017年，总部位于香港，业内领先的全球化加密金融智能服务提供商，企业创始人均来自摩根、高盛、彭博等华尔街顶尖投行。截至2020年年底，累计交易总额已超过2500亿美元；2020年月均交易额近100亿美元。
共同的危机：
分裂、暴跌、关闭
创始人或联合创始人意外去世，无疑对本就处于危机状态下的企业产生直接的负面影响。2014年，穆舍吉安与其他志同道合的人，联合创立了MakerDAO——这是最早的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之一。与传统企业不同，作为一种没有中心管理的新型实体，MakerDAO将每个重要决定都交给社区投票。目前，大约有6000个处于运营状态下的DAO组织，而MakerDAO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穆舍吉安去世的4天前，MakerDAO结束了为期两周的重组投票。MakerDAO的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罗恩·克里斯滕森（Rune Christensen）认为，目前MakerDAO还不能完全地做到去中心化。于是，他决定设立一个内部适用的迷你DAO——“MetaDAO”，并通过这个项目重新配置其财务状况。克里斯滕森将这个计划命名为“Endgame”，他表示：“这意味着MakerDAO将一劳永逸地走上一条真正去中心化的平衡之路。”MakerDAO的营收数据显示，MakerDAO每年的稳定费收入约为5140万美元。但因这个组织体系庞大且复杂，维护运营的人工成本较高，需要115名员工，每年需要支出4360万美元。这就是说，MakerDAO每年亏损约940万美元。克里斯滕森的这个“Endgame”计划，就是为了简化治理中的复杂性，从而降低成本。从投票结果上看，80%的参与者表示支持。但据负责MakerDAO资产和负债管理的Sébastien Derivaux表示：“在这场历史性的Endgame提案中，MakerDAO联合创始人影响了近四分之三的选票。”也有一部分MakerDAO的参与者认为，如今的“MakerDAO”非常政治化，并且受克里斯滕森影响严重。对MakerDAO去中心化路线的不同理解，穆舍吉安很早就表示了不满。去世前，他便着手构建RICO——这是一种去中心化的稳定币，被设想为MakerDAO的稳定币DAI的“精神继承者”。在睡梦中去世的TT，他创办的Amber Group也正面临加密货币暴跌的负面连锁影响。今年9月，TT告诉彭博社，他正在根据市场条件的优先级挑选公司内部人员。据报道，Amber Group在9月进行约30%~40%的裁员后，12月再次开始裁员。本次裁员规模近百人，同时公司要求境内员工居家办公以及清空办公室。部分被裁员工由于未按时收到赔偿金正在寻求维权，Amber HR回复称因银行结汇问题导致延迟。而Amber Group，还是加密货币交易所FTX的“活跃交易参与者”。2022年11月11日，FTX宣布破产，几天内就损失320亿美元的市值。据外媒BlockBeats报道，Amber Group目前有大量资金留置于FTX平台无法取出，金额超6000万美元。11月9日，Amber Group发布了一份声明。这份声明也承认了资金的问题：“虽然我们本周大幅减少了FTX的风险敞口，但仍有提款未处理。”过世前两天，TT也还在为FTX风波发声，他表示Amber Group只有不到10%的交易资产放在FTX，公司仍会正常营运。Amber Group的问题，也不仅仅是FTX的崩塌。据了解，Amber Group目前有两大主要产品，Amber Fin和Whale Fin。目前最盈利的产品Amber Fin，正独立出Amber外，而Whale Fin则还长期处于亏损状态。据BlockBeats转述知情人士消息，Amber Group在中国办公室已准备退租，并要求中国境内员工进行居家办公并清空办公室内的个人用品，门禁权限已取消。1997年，塔兰在俄罗斯创立了外汇交易平台Forex Club，不久后Forex Club成为俄罗斯三大交易所之一。2018年12月，俄罗斯中央银行关闭了该交易所，原因为“注册违规行为”。据了解，Forex Club Group继续在其他100多个国家开展业务。有报道称，塔兰曾拉拢大量俄罗斯人参与货币投机活动，保证能以最低投入赚取最大回报，自己获利数百万美元，但大量投资者血本无归。
币圈的“死亡诅咒”
此类的“意外离世”，在币圈并非首次——每逢币圈动荡时期，都会出现类似事件。2014年，新加坡比特币交易平台First Meta的首席执行官拉德克（Radtke）在新加坡去世，新加坡验尸官法院裁定她的死亡是自杀。据新加坡《海峡时报》报道，她在去世前一直在研究自杀方法，并向朋友和同事表示自己压力很大。而就在拉德克去世前一周，全球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Mt.Gox崩溃，近5亿美元的客户资金一夜之间消失。2018年，曾创办了加拿大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QuadrigaCX的杰拉尔德·科顿（Gerald Cotten），在印度斋浦尔与妻子度蜜月时去世。在他去世前，比特币遭遇了当时最大幅度的下跌——从13000美元跌至3600美元，下跌了73%。而他的公司也因此面临数百万美元的损失。后经安大略省证券委员会调查，发现QuadrigaCX本质上是一个“庞氏骗局”。调查发现，科顿创建了虚假的Quadriga账户，使用假资金并进行真实交易。去世后，由于其他人不知道账户密码，科顿超过2.5亿美元的资产无法取出，超10万用户受到影响。同年，梅隆家族成员、加密货币圈的亿万富翁马修·梅隆（Matthew Mellon）也意外去世。而他名下，价值超过10亿美元的加密货币，也永远地消失在网上。这样的背景，与最近接连去世的3位币圈“大佬”相似——近期，FTX爆雷，更是让加密货币的熊市雪上加霜。11月11日，全球排名前三的加密货币交易所FTX宣布申请破产。而在爆雷前，FTX的市值高达320亿美元，在200多个国家拥有超过600万名用户。据了解，2019年，FTX成立，3年半后，其交易量已突破7000亿。11月2日，也就是宣布申请破产的9天前，加密市场新闻网站Coindesk曝出FTX的创始人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把价值100亿美元的客户资金，转移到了自己公司的交易账户上。
于是，FTT（FTX发行的原生代币）的信任度直接暴跌，大量用户开始出售FTT。而FTX最大的竞争对手——币安CEO赵长鹏，当时就表示：担心FTT会发生Luna那样瞬间崩溃的状况。短短3天时间内，投资者从FTX的交易所撤出了60多亿美元。到11月9日，FTT币价暴跌90%。而FTX的崩盘引发了行业对中心化交易所的普遍担忧，越来越多的用户涌入各大交易所提取资产，而其他加密货币平台也在发生连锁反应——客户赎回潮持续扩散。FTX宣布申请破产当天，共有30万人爆仓，整个加密市场的总市值也跌至8000万美元，对比两年来最高市值，缩水60％。11月16日，币圈最大的借贷机构Genesis宣布，将暂停其贷款部门的提款，理由是FTX造成“前所未有的市场动荡”。Genesis临时首席执行官Derr Islim称，提款请求超过了Genesis目前流动性可承受的范围。在FTX爆雷后，币安也在几天内下跌了20%以上。比特币价格跌至1.7万美元左右，以太坊价格在11月22日触底1070美元。根据摩根大通策略师分析，比特币的价格还将继续下跌至1.3万美元。Silvergate Capital作为与加密货币联系最密切的银行之一，事发后不到1周，其股价下跌了33%以上。美国、欧洲和韩国表态将加强对加密市场的监管。另外先前被寄希望成为加密中心的中国香港、新加坡也开始持谨慎态度。11月30日，新加坡副总理兼财政部长黄循财在国会上表示，新加坡没有计划成为加密货币活动的枢纽，此前人们对区块链技术的看法过于乐观。FTX崩盘事件中，新加坡国有投资机构淡马锡亏损2.75亿美元。12月4日，渣打银行在题为“2023年金融市场的意外”的报告中表示，越来越多的加密货币公司和交易所开始发觉自身流动性的不足，继而导致进一步的破产和投资者对数字资产的信心崩溃，“明年比特币存在暴跌至5000美元的可能性。”这意味着该加密货币将较当前的水平再跌七成。参考资料：
《The Crypto Industry Struggles for a Way Forward》，The New York Times
《Crypto Firm Amber Cuts Staff, Pauses Fundraising in FTX Fallout》，Bloomberg
《No Evidence of Foul Play in Death of MakerDAO Co-Founder Nikolai Mushegian, Police Say》，Decrypt
《Drowning death of crypto ‘visionary’ Nikolai Mushegian fuels conspiracy theories》，New York Post
《Crypto CEOs' and Founders' 'Sudden Deaths'—What We Do Know, What We Don't》，Newsweek
《MakerDAO co-founder Nikolai Mushegian dies at 29 in Puerto Rico 》，Cointelegraph
《How did Nikolai Mushegian die? Crypto visionary feared being 'tortured to death' in chilling last post》，MEAWW.com
《This Billion-Dollar Crypto Collective Is Tearing Itself Apart》，WRIED
《Kullander Cause of Death: “Amber Group Co-founder” Dies Aged 30!》，the Shahab
《Russian cryptocurrency billionaire killed in helicopter crash》，New York Post
《Vyacheslav Taran’s Family Fismisses Claims of Connections to Russian Intelligence》，financefeeds
《Head of virtual currency exchange found dead in Singapore》，CNBC
《MakerDAO的危与机：亏损、监管风险和MetaDAO的救赎》，澎湃新闻
《FTX交易公司申请破产，“加密货币之王”跌落神坛》，中国经济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