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25年后，天王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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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过去，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人忆起“那个很会唱歌的张雨生”。
说起来，张雨生是有遗憾的。音乐之路走了10年，金曲奖入围5次，唯一拿奖的那次，是在他离世后。
可这并不阻碍他的音乐在人间穿堂而过，冲刷一切，雨过留痕。在那些不被定义的歌手中自成一派。
正如张雨生在《想念我》专辑扉页上写的那样：“如果想念我，请到我的歌里来找我。”
01
雨生两个字的由来，其实特别简单：因雨而生。
父亲原本早已想好了孩子的名字——澎生，就是顺手截了家乡澎湖的名字。
小娃娃呱呱坠地那天，出现了罕见一幕，常年干旱的澎湖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父母喜觉孩子是天赐之福，将“澎生”改作“雨生”。
1966年6月7日，家中又添一口人，父亲在笔记本上记下日子。
张雨生是家中老大，没几年，弟弟妹妹紧跟着来了。一家七口很难得有吃上饱饭的时候。
当时恰逢台湾民歌运动兴起，父母混迹在台湾当地有名的文艺圈子，那会儿，拿唱歌当正经事做是要被人耻笑的。
父母一身傲骨，带着孩子们拿锅碗瓢盆玩起打击乐。生活再艰难，总能找着让自己快乐的理由。
骨子里天然的音乐土壤被慢慢铺就，才刚上小学，张雨生就拿起吉他写歌、弹唱。长大后每每想起，他都愿意感谢那段时光。
几个孩子中，妹妹玉仙似乎是天生要吃音乐这碗饭的，从没学过声乐的她，一开口，路人频频回头望。张雨生觉得骄傲，见人就夸：我妹妹唱得比我好太多！
兄妹两爱惨了音乐，总有好多话聊。在学校住宿的张雨生每周都会和妹妹通话，两个人在电话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旁边同学看得一脸宠溺，误以为他和女友煲电话粥。
伤心事总来得很快。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天，父母计划带全家去梨山附近郊游野餐。
张爸提前几天就做好准备，给学校的张雨生打电话，问他是否可以一起同行。因为早已和朋友约好聚会，张雨生随口便婉拒了。
那个星期天，成了他铭记一生的日子。
出游当天的早晨，张雨生照例跟妹妹通了电话，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听到妹妹的声音。
妹妹因踩到山涧上松动的石头而落水，被水冲走了好远，送到医院，人已经没了呼吸。
张雨生匆匆赶到医院，等待他的只有一块白布，和两泪纵横的父母。
那一年，张雨生20岁，妹妹张玉仙仅仅15岁。那首后来红遍海峡两岸的《大海》，是他送给妹妹的歌。
茫然走在海边
看那潮来潮去却徒劳无功
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
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一向开朗爱笑的张雨生，生活陷入死寂。
幸好还有音乐，将他一把捞起。
02
“妹妹来不及做的事，我要替她完成。”
一把吉他，一副黑框眼镜，顶着个乖巧的西瓜头，张雨生就这样走到台前。
他说话轻声细语，一紧张还会结巴，怎么看都不像玩音乐的。
可一开口，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娃娃脸配上伴着爆发力极强的声线，这反差令人不适。
没办法，谁叫他是天生的歌者。
他开始到处参加比赛，组建自己的乐队，他深知自己背负着两人份的希望，任何一个唱歌的机会，他都不愿错过。
机会来了。22岁的张雨生第一次参加校园以外的歌唱比赛——“第一届台湾热门音乐大赛”，结果是毫不意外地获胜，得到了木船民歌西餐厅的驻演机会。
当天，张雨生在餐厅刚表演结束走下舞台，一个在餐厅用餐的客人走过来，拦住了他。
此人正是台湾音乐圈里大名鼎鼎的唱片制作人翁孝良。
翁孝良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张雨生说：“我写了一首歌，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声音来演绎，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声音。”
懵懵懂懂地，张雨生加入了飞碟唱片公司。那首藏了一年的歌，就是后来红遍大江南北的《我的未来不是梦》。
其中那句“就算受到了冷落，也不愿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击中了那些成长在迷茫时代的年轻人。
据说当时正在家中洗澡的费玉清，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广告歌声后，光着身子冲出浴室，想知道到底是谁拥有着如此不凡的嗓音。
还在念大三的张雨生，人生剧本从此改写。
公司想要趁热打铁，但是遇到了个头疼的事儿。眼前这个头顶西瓜发型，戴着小眼镜的邻家男孩，就是想包装，也找不到地儿下手。
唱片公司的老板苦思几个日头，总算有了灵感——学生配情歌，天造地设！
于是便有了这首《天天想你》：“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颗心，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
一张娃娃脸勾人，耳语情歌，传唱度极广，销量自然也好。没有意外，《天天想你》卖了35万张，创下当年销售记录。
一时间，几乎标上张雨生名字的东西都会赚钱。名利场主动跳入张雨生的圈子。
《大海》的成功几乎将张雨生定型，时任经纪人孙德荣回忆：“《大海》在内地比《我的未来不是梦》还要红。有的人你记得歌声不记得人，有的人你只记得人不记得歌，但是张雨生你都会记得。”
张雨生成功了，可他走到哪，脸上都挂着“不开心”。
粉丝的狂热，媒体的捧杀，公司为他包装的完美人设，自己似乎成了被明码标价的物品，不哭不笑，听话就好。
聚光灯下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在写给女友的信里，有这样一句话：“制作得再精致的皮偶，终究仍是傀儡。”
他想逃，越远越好。
叛逆因子在他生命中重现，借着服兵役的三年，张雨生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
张雨生的叛逆是隐性的，从小以乖乖仔著称的他，也玩过离家出走的游戏。
母亲张惠美回忆，张雨生31岁的人生里，仅有过一次“面上的叛逆”：国中一年级，早上6点母亲叫他起床，发现房间里留了张纸条，上书“妈妈我要去打天下，不成功不回家”。
母亲报了警，和从梨山赶回来的父亲把周围搜了个遍。下午，大家在家附近的凉亭里发现回来拿学生证的张雨生。父母不骂也不打，带他去吃饭。
03
张雨生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要打的“天下”，是一条并不好走的路。
可他的幸运似乎总比别人多一些。
当了三年兵回来，张雨生的知名度不仅没降，反而被一部《张雨生大兵日记》漫画推向顶峰。
公司觉得是个机会，打算照着老路子一口气打个火热。只是这次，一向温顺的张雨生显得很强硬，回归的第一张专辑，他要自己全权负责。
这张名为《卡拉OK Live‧台北‧我》的专辑，包藏着张雨生的野心。
他没忘记作为音乐人的使命，将音符与理念玩得活络，从摇滚到布鲁斯，从人文聊到哲学，干净利落，毫无旁杂枝蔓。
这张专辑是远超时代的。可相比当时中国香港“天王歌手”的狂热风潮，其销量，却只能以“惨淡”来形容。正如张雨生在歌里的苦唱：“跟得上我吧……”
歌迷拒绝买账，公司高层愁云密布，只劝他：“月球很孤单，还是回到地球，唱歌给人类听吧。”
张雨生难过了好一阵子。 他在一档电台节目中直言“喜欢我的朋友有点肤浅”，一句话，掀起轩然大波。
后来他出面回应：“我语中带刺貌似轻嘲、不是在说肤浅的你，只是为我们身处的环境的机制架构不平与喟叹罢！”
商业和梦想磕磕绊绊，且行且走。终于在第七张专辑《口是心非》中达成某种妥协，封面上的匹诺曹再现了童年寓言里的画面，说谎的孩子长出了长鼻子。
唱片文案里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张专辑当然不会是最后一张……”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他失信了。
04
张雨生是许多人的启蒙老师，他们中的大多数成了巨星。阿妹便是其中一个。
用阿妹的话说：“没有张雨生，就没有我张惠妹。”
张雨生在名利场早已绕得生厌，彼时的阿妹，还只是个酒吧驻场的小透明。
阿妹两次参加台湾寿命最长的电视综艺比赛《五灯奖》。过五关斩六将，冲锋陷阵了大半年时间，才最终夺得优胜大奖。虽然也火了一阵，但始终没能让人记住自己。
机缘来得巧妙，某天晚上，表哥面色神秘地对阿妹说：“今晚一定要好好唱，有一位大人物要来酒吧”。
什么大人物这么大阵仗？阿妹并未在意。当张雨生出现在对面时，她一时认不出，只觉得眼熟，脑波中挣扎了好几回总算恍然：他不就是唱《我的未来不是梦》的那个男生？
师徒二人第一次会面，比想象中合拍。
星光点点的时代，会唱歌的人太多了。可张雨生一眼便知阿妹特别，“她是山林的孩子，野心蓬勃，富有潜力。”
没人认识她，张雨生便走哪都带着，一起合唱《最爱的人伤我最深》，那是阿妹第一次走进录音棚。因为耳麦中不能出现太大的呼吸声，她就憋着尽量不呼吸，一口气唱完了整首歌，小脸憋得通红。
张雨生深信阿妹能成，他打破了自己从不上综艺的魔咒，护着阿妹在荧幕前奔走。一次又一次向台下观众介绍：“这是阿妹，来听听她唱歌。”
对阿妹，他总是不遗余力。
阿妹喊他“宝哥”，这份恩情，在后来常常被含泪提起。
在张雨生的协助下，阿妹发行了第一张音乐专辑《姊妹》。
阿妹没让他失望，专辑在IFPI榜上蝉联九周销售第一、销售量超过108万张，打破歌神张学友在1993年创下的记录。
紧接着发行的《BAD BOY》，更是一举打下巨星之席，阿妹两个字，稳稳扎根在两岸排行榜上。
阿妹成功了，可宝哥再没机会站在身边，苦慰她“不要害怕”。
05
事情发生在张雨生刚推出专辑《口是心非》后不久。阿妹的两张专辑大获成功，这似乎给了他重新出发的信心。
他在专辑文案中，他为听众们做足思想准备： “严格说来，‘超越’是我这次做唱片时最先考虑的事情。其次是‘诚实’。至于那些主不主流、另不另类、新不新潮、前不前卫的问题，我不需要也不想要憯越地代媒体界定。”
拿起话筒的十多年，他开始慢慢明白明晰自己想要的音乐形状，那是种纯粹的、无关抗争的信仰，与勇气。
制作《口是心非》的几个月，他几乎耗尽心力。手里七八个项目同时进行，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专辑发行后第六天，疲累的张雨生在驾车回家途中冲出车道，持续昏迷。
消息撼动歌坛，没人愿意相信这是事实，王杰得知后破口大骂：玩笑开得太过了吧？！
阿妹守在病房外，和歌迷一起写下《听你听我》，反复唱给他听：
“听你谈未来，听你大声笑，忽然很想唤醒你，现在就陪我去山上绕绕……”
可这次，张雨生的心像是铁打，弥留24天后，一声不响离开了，和妹妹一起葬在雨生园。
这场意外，看起来更像是张雨生对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就在车祸的前三天，他接受采访时说：“我喜欢莫扎特，他的声音像天使，上天给他这么短的寿命，就是为了把天上的音乐带到人间。可上天又发现，他传播得太多了，所以又很快把他的生命带走……”
这预言令人苦笑，令人提心吊胆。生命31年，张雨生像是人间下的一场大雨，短暂而悠长。
在音乐里掀起的浪潮，他都将悉数带往天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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