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选红潮未现,右翼媒体抛弃川普,共和党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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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6日,佐治亚州的一个参议院席位对决选举,民主党候选人胜选,确保了民主党在参议院的绝对优势。中选结果也终于尘埃落定。
本来以为会有一个淹没民主党的红潮,结果非但红潮未现,民主党此次还是至少40年来执政党在中选中丢失众议院席位最少的一次,并增加了一个参议院席位,同时还有净增州长。
这次拜登和民主党高层也是摸准了美国的政治脉搏,在选举的最后冲刺阶段坚决打妇女自由权利和保护民主这两张牌,最终获得了还不算坏的结果。说良心话,民主党这一次赌注下得漂亮,真正体现了对民主的信心,体现了对美国价值观的信赖。但也必须承认,这次民主党表现并不够好,是靠了共和党的神助攻,战绩才算不错。
什么神助攻呢?一个是现在保守派占绝对优势的美国联邦最高法院6月借对密西西比州多布斯诉杰克逊案(Dobbs v. Jackson)的判决,推翻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罗伊诉韦德案(Roe v. Wade),也就是推翻了宪法对妇女堕胎权的保护,激起选民,尤其是女性选民,极大的反弹。另一个神助攻是川普和共和党中一些不接受2020年大选结果的人给美国民主带来的威胁,成为激发选民以手中的选票来保护民主制度的动力。
所以,民主党需要自身强,还有艰难的路要走,特别是要在缩小贫富差距上下大功夫。但这不是本文的重点。今天想谈的是在中选中大失所望的共和党又该何去何从。
川普给予了共和党很多,但也绑架了共和党
2016年川普出人意料地赢得了总统选举,给了共和党机会将最高法院转变成稳固的保守派阵营,在各个层面任命了很多保守派法官,在环保、移民等方面实行保守派的政策......也是为了获得这些,共和党人对川普的邪恶以及他甚至可能是违法的行为视而不见,在川普面临弹劾时更是保驾护航。
但是,川普同时也绑架了共和党,因为他的基本盘大致决定了党内的初选。共和党政客哪怕心里不喜欢川普也不得不跪舔他,就是发生了1月6日那样的暴力袭击国会事件,也只有极少部分共和党人与川普割裂。
但是,2020年大选和2022年中选的结果反复证明美国大部分选民明白,川普是对美国民主的极大威胁,所以他们选择抛弃川普,也抛弃那些紧跟川普的人,特别是否认2020年选举结果的人。政府权力的和平移交是民主制度最重要的一块基石,是民主的神圣象征之一,美国人民懂得如何去呵护。
川普成了负资产,与他决裂是不是一个选项?
种种迹象表明,右翼媒体开始抛弃川普了。中选之后,《纽约邮报》嘲讽他是个建不了墙还跌了个大跟斗的矮胖子,《华尔街日报》则说他是共和党最大的输家。就连川普最忠诚的支持者福克斯新闻的肖恩·汉尼提(Sean Hannity)和劳拉·英格拉汉姆(Laura Ingraham)也对川普宣布参加2024年总统竞选的新闻态度冷淡。
据彭博社报道,价值850亿美元的共和党的顶级大金主们也开始远离川普。Blackstone的CEO 斯蒂芬·苏世民(Stephen Schwarzman)说将支持“新生代”,互动经纪公司(Interactive Brokers)的创始人、董事长和最大的股东托马斯·彼得菲(Thomas Peterffy)说“我们需要一张新面孔”,等等。
问题是,川普牢靠的基本盘对共和党内的初选有很大的影响。这次中选,共和党付出的就是这个代价——川普支持的共和党候选人,初选胜出后大多在普选中被选民抛弃。
只要川普依然对初选有影响,共和党就无法真正与川普切割。这就应了那句话: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所以,要甩掉这个负资产并不那么容易。
但关键的问题是,共和党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这贼船可是自己选择上的。如果看明白了共和党的来路,就会发现,上贼船是个必然结果。
共和党长期以来推行的理念都不是选民普遍认可的
现在的共和党早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政党了。它几乎没有政策目标,除了为富人减税的同时削减穷人的福利。如果说它还有政策理念的话,那么,这几十年来,共和党主要推的理念就是这几个:反控枪,反堕胎,反移民。
暂且不谈这些理念的对错,因为这些理念不被选民普遍认可,所以不可能拿到足够的选票。要争取胜选,可以走的路,除了忽悠选民外,余下的也就是gerrymandering(杰利蝾螈,指以操纵选区划分的手段来获得有利于某个党的选举结果)和压制民主党人的投票了。就是说,由其理念决定了,共和党不走邪门歪道,就不可能胜选。
说起来,两党只要有机会,都会做杰利蝾螈的事情。但共和党的杰利蝾螈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与民主党所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比如,共和党利用2010年选区重新划分的机会,于2009年推出一个REDMAP项目,在一场被一些人称为“政治抢劫”的突袭中获得了很多州议会的掌控权,然后在杰利蝾螈上大手笔动作,2012年的选举立即显示出效果。2012年奥巴马赢了宾夕法尼亚州,民主党州议员候选人在宾州共赢得51%的选票,但他们只获得州议会中28%的席位;俄亥俄州议员选举,民主党与共和党得票率差不多是对半开,但共和党获得了16个州议员席位中的12个。也是那一年,共和党一下子在众议院增加了64个席位,成了多数党。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都是共和党极端杰利蝾螈的“成果”,而且其效果至今还在影响选举,民主党必须花特别大的力气才可能翻盘。
当然,共和党没有忘记动用一切手段,将不被普遍认可的理念灌输给选民。我们不妨分别来分析一下为什么共和党要反控枪、反堕胎和反移民。其中每一个内容都可以写长篇,限于篇幅,本文只能复杂故事简单讲。
共和党反控枪是因为被NRA控制了
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RA)是美国政治中最有影响力的利益集团之一。早先,NRA的政治捐款是不分党派的。而美国政客慑于美国的枪文化,都不敢得罪NRA及其代表的选民。
下图是盖洛普控枪民意调查1991年至2021年的历史数据。图中绿色实线代表支持更严格控枪;蓝色实线为支持维持现状;绿色虚线是支持更少的控制。可以看出,支持控枪的人基本上长期占多数。
随着大规模枪击案在数量和程度上不断升级,民主党顺应民意,于1994年通过了《联邦攻击性武器禁令》(Federal Assault Weapons Ban,简称AWB)。从此,NRA就转向了,给民主党候选人的捐款悬崖式骤跌,给共和党候选人的捐款则以相同的幅度增长。现在基本上就是只支持共和党了。从下图可以看到NRA对两党的捐款如何发生改变。
上图分别为2016年和2022年从维护枪支权利组织得到最多捐款的前20名国会议员,他们全部是共和党人。
幸运的是,今年终于有14名共和党众议员和15名共和党参议员顺应了民意,加入民主党立法者的行列,在众议院和参议院通过了《两党安全社区法》(Bipartisan Safer Communities Act)。6月25日,拜登签署了该法案使其成为法律。这是自1994年国会通过AWB后第一次通过关于解决枪支暴力问题的最重要的联邦立法。(AWB十年后在国会无作为的情况下自动失效。)
但是,这只是小小的第一步,控枪的路还很长。NRA对此会有什么动作,会不会有足够多的共和党人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还需拭目以待。
宗教右派的真正起源——不是因为堕胎,而是保守派需要政治工具
近代史上最持久的神话之一是,宗教右派,即保守的福音派和原教旨主义者的联盟,是作为对美国最高法院1973年罗伊诉韦德案中堕胎合法化裁决的一种政治运动而出现的。但历史记录告诉我们,事实并非如此。
在罗伊案之前和之后的几年里,福音派人士对这个问题绝大多数都无动于衷。1968年,由基督教医学会和福音派的旗舰杂志《今日基督教》(Christianity Today)主办的一个研讨会拒绝将堕胎定性为有罪,并以“个人健康、家庭福利和社会责任”作为终止妊娠的理由。1971年,密苏里州圣路易斯的南方浸信会代表通过了一项决议,鼓励“南方浸信会成员努力争取立法,允许在强奸、乱伦、有明确证据表明胎儿严重畸形,以及有证据表明可能损害母亲的情感、精神和身体健康等情况下进行堕胎。”(见下图截屏。)
而这样的立场在1974年和1976年被再次重申。可见,哪怕在福音派内部长期有反对堕胎的声音,这样的声音那时并不是明确的主流,更没有形成强大的政治力量。
是已故宗教保守派政治活动家、“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的创始人之一保罗·韦里奇(Paul Weyrich)看到了福音派教徒的政治潜力。他认为福音派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参与政治舞台,至少没有以任何有组织的方式参与是一种浪费。韦里奇推断,如果他能改变这种状况,福音派教徒的庞大人数将构成一个强大的投票集团——他就可以很容易地在保守派事业的背后调集力量。
韦里奇在1970年代中期写道:“新的政治哲学必须由我们[保守派]用道德术语来定义,用非宗教语言来包装,并由我们的新联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宣传。”“领导力、道德哲学和可行的载体就在眼前,只等着被融合和激活。如果道德上的大多数人行动起来,结果很可能超过我们最疯狂的梦想。”
韦里奇试过很多东西来在福音派选民中产生政治凝聚力并激发投票热情:色情制品、学校的祈祷、拟议的宪法平等权利修正案,甚至堕胎。但他公开坦承,这些尝试都失败了,人们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由此可见,曾经,堕胎并不是一个政治话题,反堕胎也不是福音派的诉求。
但到了1970年代末,许多美国人开始对1973年罗伊案裁决后合法堕胎的激增感到不安,这让韦里奇看到了机会。随后就是韦里奇及新兴宗教右派的领导人与神学家弗朗西斯·A·谢弗(Francis A. Schaeffer)一起合作,制作了一个《人类到底怎么了》(Whatever Happened to the Human Race?)的电影在全国福音派信徒中巡映。用谢弗的话来说,新教徒,特别是福音派教徒,“在人类生命这个问题上一直很迟钝,《人类到底怎么了》在教会人士和政府人士中引起了真正的波澜。”于是,一股新的政治力量形成了。
到1980年,尽管卡特总统在担任佐治亚州州长和总统时都曾试图减少堕胎的发生,但他拒绝寻求宪法修正案将堕胎定为非法,这被政治上保守的福音派人士视为不可饶恕的罪行。新兴的福音派政治力量加入了反对民主党,扶持共和党的行列。
1980年里根当选。不能说里根一定是因为福音派的选票当选的,但里根的当选以及共和党与福音派越来越强大的政治力量的结合,改变了美国的政治格局。为迎合福音派选民,共和党开始越来越转向保守。也许最说明问题的是,里根在1967年作为加州州长,将全国最自由的堕胎法案签署成为法律。但当选为总统后,里根就绝口不提自己以前的这类行为了。
总之,福音派和共和党一个为对方提供选票,一个以保守政策和保守派法官作为回报,相互找到了可以为自己“谋利”的对象。
移民问题本不具备党派之分,是共和党将其政治化了
我们都知道奥巴马的DACA(Deferred Action for Childhood Arrivals) 项目,即让那些年幼时被家长非法入境带来美国的人能有一条路获得绿卡。其实这并不是奥巴马的发明,DACA的前身是《梦想法案》(Dream Act),诞生于2001年。《梦想法案》的第一发起人是个民主党众议员,但后来有不少共和党众议员加入成为共同提案人,而参议院直接就是共和党参议员提案的。
根据PBS大型五集历史纪录片《亚裔美国人》最后一集的介绍,在2001年9月11日那天原定参议院有个《梦想法案》的听证会上,当时两院已经有了足够的票数通过这个法案,小布什的白宫也不反对。但是,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件,参议院那天的听证会当然取消了,而且911事件改变了一切,那些议员都不再愿意投票这样的议案了,结果就一直拖了下来。
2008年总统竞选时,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John McCain)把移民政策改革几乎放在了第一位,这本来是两党的共同目标,如果他当选,这件事或许就做成了。但是,奥巴马当选让共和党走上了一条反对民主党所有议案、任何议案的道路,就如当时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公开宣布的,共和党唯一的任务就是让奥巴马成为一任总统。当然,奥巴马试图推动的移民改革就也不可避免地搁浅了。
就这样,本来不存在太大的两党分歧的移民政策被共和党政治化了。2016年总统选举,川普以“筑墙”为竞选口号进一步使移民政策成为分裂选民的工具。现在,共和党更是利用美国南部边界的难民危机,不断制造闹剧,包括用巴士或飞机将边境难民送到民主党的地盘。这样运送边境难民不是正常的处理方式,而是故意在目的地政府不知情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也不是完全知情的难民送过去。没有任何后续安排,等于是直接扔街上,让他们自生自灭。这种做法太无底线,无人性,太残酷。幸好当地的政府、福利机构、教会组织和居民个人都立即行动起来,给难民提供生活必需品和临时住宿。
边境移民/难民问题,一直是美国面临的挑战,无论哪个党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哪个党遇上一个偷渡高潮哪个党倒霉,无非是哪个党比较人道就比较吸引难民。当初奥巴马白宫也考虑过用把父母与孩子分开的策略来遏阻更多的人铤而走险,但终于因为做不出让骨肉分离的事情而放弃。其实,就“吸引”非法移民来说,也许造成最不好影响的是里根,他在任时,特赦了所有当时已经在美国的非法移民。从那以后,人们就有了一个信念:先来了再说,迟早会遇上大赦。不是说里根的做法一定错,也许最后这是不得不走的一步,但只治标不治本绝对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其实,只要有工作机会,什么边境政策都无法阻挡越境的人流。所以,如果不做根本的移民政策改革,特别是工作机会上的改革,边境问题就无解,无论是那个党派执政。
中选红潮未现,参院只剩49票,共和党何去何从?
本文前面提到过,共和党这次中选结果不好,部分原因是栽在曾经是共和党的一大诉求的反堕胎上面。
虽然就民意来说,一直是支持堕胎合法的选民占多数,但人们投票时首先关注的往往是其他议题,不会以堕胎作为投票的选择项目。这当然也因为选民认为堕胎权是受保护的,不需要担心。但是,这次保守派走过头了,美国选民终于意识到这个权利也是需要用选票来保护的。
那么,共和党会不会接受这个教训,在其他方面也顺应民意呢,就像部分共和党人选择与民主党人合作通过控枪法案那样做呢?只能说,目前来看,还没有明确的迹象。
共和党人的确在试图抛弃川普。上图是最新党内民调的结果,川普的人气远低于很可能是202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现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但是,这两个人在政治上根本没有区别。换一种说法,川普当选是共和党走在邪路上的果,而不是因。所以,哪怕共和党真正“去川普”了,但依然不尊重民意,不真正为广大选民谋利益,而只是照顾极少数富人的利益,然后继续用反堕胎等“理念”忽悠人,那么,这个党就会继续走在邪路上。
其实,共和党只是在中选失利后才起心抛弃川普,而不是在1月6日国会暴动后就决定与川普切割,就非常说明问题。共和党需要做的是从根子上改邪归正,而不是做表面文章。
比如,既然维护堕胎权是民意所向,也是历史进步所向,那就拥抱这一进步趋势。但是,因为不少州已经被严重杰利蝾螈成共和党的权力堡垒,那些共和党立法者不需要担心受到选民的惩罚。所以,他们是不是会选择顺应民意,很难说。
不少红州的共和党人一直在法庭上、州议会等层次不断削弱对堕胎权的保护。比如,德克萨斯州的共和党就在试图禁止药流。他们已经起诉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试图推翻FDA对这些堕胎药的批准。如果他们成功了,就会在联邦层面上摆脱药丸,就像在联邦层面上摆脱罗伊案对堕胎权的保护一样。这件事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现在美国54%的堕胎是通过堕胎药完成的。看上去此事成功的概率很小,是不是?半年多前,人们认为已经有近50年历史的罗伊案被推翻的概率也是很小的。
只是,在中选的结果出来后,德州的共和党人会不会良心发现而放弃这样的努力呢?只有时间才会证明。
本周三(12月14日),佐治亚州州务卿布拉德·拉芬斯佩格(Brad Raffensperger)呼吁州立法机构在大选期间停止使用该州备受争议的对决选举,说这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在他们的家庭假期中处理政治问题。这对各个郡来说更加艰难,他们很难在四周的时间内完成所有都是有时间表的事项,包括选举审计,同时再执行对决选举。”
佐治亚州的对决选举本来就是当初南方各州用来打压黑人候选人的手段。没想到2020年却因为这个法律,让两个原本获得票数更少的民主党参议员,一个黑人,一个犹太人,意外地在对决选举中胜选。这件事情促使共和党掌控的佐州再次修改选举法,为对决选举候选人的选民动员制造更大的障碍。但是,2022年,竞选参议员连任的拉斐尔·沃诺克(Raphael Warnock)在新选举法的种种限制下,再一次在对决选举中胜出。
现在,本身也是共和党人的州务卿拉芬斯佩格呼吁走相反的方向,采取方便选民的措施,而不是继续设障碍。他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他的办公室将在州立法机构1月重新召开会议时向其提交几项选举改革的提议。其中包括要求较大的郡开设更多的投票点,以减少等待时间,将彻底赢得选举所需的门槛从50%降低到45%,并建立一个排序选择的即时对决系统,不要求选民在大选后返回投票站。
拉芬斯佩格的提议需要获得州议会的通过和州长签字才能成为法律。议会和州长都控制在共和党手中。目前,立法者和州长都没有对此做出表态。
2022年中选后共和党何去何从,佐治亚州如何处理与对决选举相关的选举法,将也是一个方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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