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阳过的人正在重启生活
12月19日星期一,我乘地铁上班,惊觉阳康的上班族再度挤满地铁。此前一周我就已转阴,当时地铁一列车厢就一两个人,在座椅上摆大字都没问题。
到了这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拖着还没好透的身体上班。一进车厢,我就闻到那股熟悉的,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早餐味,顿觉嗓子发痒想咳嗽。我试图忍耐,耳畔的咳嗽声却此起彼伏。不再有人目光异样,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
就这样,恢复人流的北京地铁车厢里飘着咳嗽交响曲。
张文南
之前走哪都要扫码,我上班的写字楼大厅被围出一个进门通道,一个出门通道,和一个等待区。
前几天转阴后复工上班,进门时我条件反射地摸出手机准备扫码,才发现扫码牌早已不见,入口的围栏也被撤掉了。大厅恢复原貌,宽敞得都可以跳广场舞了。正常的生活,真好。
阿武
这两天去超市,发现前段时间抢手的黄桃罐头已恢复供应,还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然而,它没有之前畅销了,感觉既好笑又莫名感动。这罐头仿佛是一种象征,当它恢复正常地位时,我们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
SUN
转阴的第一天,我约了朋友一起吃饭喝酒。酒吧里还很冷清,除了我们只有两个熟客。但老板已经精心布置出圣诞氛围,用松叶和彩球包裹住房间里简陋的立柱。喝着酒,我突然庆幸自己是第一波阳康的人,不至于耽误即将到来的的圣诞和元旦。
这三年,几乎每个节日我都是在担忧封控的不安中草草度过。今年国庆节本想和朋友去海边旅行,火车发车前一小时,我们查到目的地出现病例,只能忍痛退票。现在,我终于能轻松愉快地过节了。
那天从酒吧出来,我又在朋友家玩到凌晨三四点。我们一起看最近的综艺节目,一起大笑,一起感动到哭。在充沛的情绪中,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楚瑾川
我的眼镜买小了,最近几个月我尤其感觉到镜框卡在我的太阳穴处,挤得肉痛。我想换眼镜,但是先后经历封校、居家、感染生病,只能每天忍着这绵延的痛觉。
身体康复后,我第一时间去了眼镜城,这次我非常谨慎,前后拍了几十张照片,反复对比后才选出一副最适合我脸型的眼镜。戴上新眼镜后一切焕然一新,更惊喜的是我的近视度数也没涨,有种平滑着陆正常生活的感觉。
配完眼镜,我又去恢复堂食的自助餐厅吃了10盘肉,吃完后撑得有点想吐,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吃吃
感染期间我想吃点水果,在外卖软件上一看,平时常点的一家配送费涨到了20元。我咬咬牙,想着能吃上一口也行,再一看起送费要129。买多少水果才能点够129元呀!我悻悻地放弃。
这两天终于感觉点外卖变得丝滑起来,大部分都可以顺利送达。想来是外卖员也陆续扛过了这波感染潮。
林小葵
16号凌晨我去看了《阿凡达2》,不用扫码,也没有人拦着看核酸。影厅里,大家一边咳嗽一边吃爆米花。去洗手间时,我发现还有同厅的人出来疯狂咳嗽。
当时我有一种感觉,这三年真的过去了。完全没有复阳的恐惧,都是放开的兴奋和对新生活的期待。
东年
我2019年从美术专业毕业,考研失利,父母不想让我继续考了。毕业后回到家乡,我找了份月薪3000元的工作,干了半年,存了一些钱,计划二战考研。结果疫情来了,公司倒闭了。
我慌了,还是想去读研。父母很生气,坚决不同意。我妈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没法忘记的话:你这辈子一事无成。我只能在压抑与烦躁中去找工作。
这三年心理状况一直不好。今年八月,我和大学朋友聊天,都认定一定要考上研。很多人说考研是围城,可人活着总要有点梦想吧。
现在疫情慢慢放开,我开始把出国读研的计划提上日程。我上周感染,这周转阴后就去报了绘画课,也开始准备作品集,希望能早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弥补2019年未完成的梦。
喜东东
最近,我在秘鲁工作的大学室友终于能回国了。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2019年,之后她去秘鲁做了汉语教学志愿者,一待就是三年。
我期待与她见面,好像我们再见之时,如同回到2019年,回到那种可以随时见任何人的正常生活。可我也会紧张,看着镜中的自己,变胖了也变老了,茫然于这三年是如何匆匆溜走。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松松
我是一名北京的外卖员。随着疫情逐步放开,我和身边很多骑手都阳了,很多店家也陷入了感染、闭店、重新开张的过程。高峰期时,骑手运力不足,外卖单子特别多,尤其是超市的。那时候一天能挣千八百,现在也就是三四百块。
现在去哪里都不用扫码,确实省了一些时间,但是相比封控时可以把外卖放在小区门口,现在送上楼反而需要更多时间。我们都挺怀念那段不用爬楼的时光。
目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疫情彻底平静,可以不用再戴口罩。我们工作规定要戴N95,天冷时一出气,口罩里面就一层水珠,冻成冰后透心凉。等摘下口罩,生活才算正式恢复吧。
刘宇航
作为2018级的学生,我只经历过一年半的正常大学生活,依然觉得自己很幸运。那时候可以自由出入校门,骑着小电驴到校外的小吃街吃夜宵,看话剧不用担心被取消,校内演出也不用和学校层层申请。
现在我毕业了,疫情也放开了。好怀念那一年半的时光,好想回到2019年,再上一次大学呀。
Boham
放开之后,感觉世界都复活了。我很喜欢Live,疫情前哪怕再忙也会抽时间去看现场。2019年后,很多音乐节都取消了,外地的音乐节也因为防控政策没法过去。今年七月,我本来买了票,打算去天津看告五人的演出,结果当天因为疫情原因取消演出,只能退票。这次转阴后,我火速约了朋友一起看这周末的Live。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去Live现场,梦回2019!
SP
最近长期居家,一直没去理发,头发长得可以扎起来了。我一直都是短发,只有2019年冬天短暂地扎过头发。那时我还在上大四,身上有股无名的勇气,想拍电影就拎着相机上街拍了。为了拍夕阳戏,骑着电瓶车在高楼间穿梭寻景,四处爬天台,被驱逐了无数次。
疫情三年我接连承受打击,做什么都不顺,直到今年似乎稍有起色。这两天生病期间不敢洗头,就把出油的头发扎起来。头绳紧紧箍起头发的那刻,好像病痛中脆弱的精神被拎了起来。我隐约看到了自己2019年的影子。
格子
我和最好的朋友两年没见了。我们初中相识,大学后各自在不同城市生活。以前几乎每个元旦我们都是一起度过,躺在初中母校的草坪上看星星,或是在街上闲逛笑闹,像小孩一样冒傻气。
她现在有稳定交往的男友,也许不久后就要结婚。近来,她在成都定居了,买房后她告诉我,为我留了个房间,以后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一个投奔的去处。
我想今年元旦一定要到成都与她见一面。12月6日,我咨询得知落地成都后要居家三天,正犹豫着,转天政策就放开了,不用居家也不用查核酸。我当即买了机票。第二天,我开始发烧,抗原测出阳性。我没有恐慌,只想着距离元旦还有20多天,我一定能在那之前康复。
这两天朋友也阳了。她的症状比我严重,喝水都吐。祈祷她能早日恢复。等扛过这波疫情,再没什么可以阻挡我们见面。
黄雨萱
我今年25岁。这几年一直在约九价HPV疫苗,在各种平台、医院排号,也托朋友问了私立医院,但一直无果。去年我读研三,疫情严重,学校一直封控,请假去看病都很麻烦。有天刷到一个帖子,说某个社区医院可以现场排号,我立马申请出校,结果层层审批盖章,等能出校已经是三天后了。到社区医院一问,疫苗名额已经没了。站在医院大厅,我真的很想哭,这是我离疫苗最近的一次。今年工作后,我终于约到了疫苗,但又因为鼻炎、感冒,还有不定时的小区封控,一直没有时间去打。现在放开了,终于有机会去打疫苗了。但我又担心,感染奥密克戎对打HPV有没有影响。毕竟,我才阳康不久。
米兔
生病期间,我尤其感受到母亲的年迈和脆弱。前几天我和母亲相继感染,她好得比我快,我怕自己二次传染她,在家尽量和她隔开,两人轮流吃饭。着急的时候我会脱口而出说“走开”,她露出伤心的表情,让我的心酸涩抽动。
有次看到母亲在阳台上看风景,我突然想起外婆也常常这样站着,她们很像。外婆住在郊区,近年我们看望她的机会变少。我不由地想,我和母亲能够彼此陪伴,母亲却和外婆分隔两地。等我们彻底恢复后,我要带她去看外婆。
Sue
去年12月,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我在北京,他在济南。当时进出京都有严格限制,很担心去了济南就回不来北京。我只能反复确认山东的疫情情况,从天津转高铁到山东。
前几天我过生日,他瞒着我偷偷来了北京,明明下午人还在济南,三个小时后竟然出现在我面前。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上个世纪刚通火车的奇妙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重启生活的快乐。
月亮
我从小被姥姥带大,除了爸爸妈妈就和姥姥最亲。2018年9月,我去武汉上大学,2020年初,武汉疫情爆发。此后三年,妈妈总是不让我去姥姥家,害怕我携带病毒,传染给老人。
现在我在北京上班,成为放开后的第一批阳康人,上周姥姥也阳康了。今年我很期待回家过年,终于不用担心感染了。这个春节,应该是这三年最开心的一次。
momo
转阴后,我立马去报名了跳舞班。其实跳舞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但这几年因为疫情,舞蹈房、健身房总是时不时关停歇业。
这次阳了之后,我和本打算结婚的男友分手了。伤心的我打算康复之后迎接新生活,于是做了美甲,换了发型,开始跳舞。我想用这些新气象开启新的一年。
由子
我自己开了一个传媒公司,这两年因为疫情耽误了很多事情。很多需要出差的活动,都被搁置或取消了。政策放开后,有一个之前没去成的活动又邀请我去,结果买完机票,我阳了,只能又一次作罢。
阳康后,除了盼着能多参加一些线下交流,还有一个心愿——去新加坡陪女友过年。她七月去了新加坡留学,我们已经五个月没见了。本来前段时间想去看她,但不仅需要隔离,机票也很贵。据说明年1月3日开始,入境就实行0+3隔离政策,机票也从3万多降到了几千块。我立马办了签证,准备去新加坡和她一起过年。
GLAT
我是我们公司第一批阳的。等我转阴后复工上班,公司只有八个人,其中四个还没阳过。不知道是阳康之后的后遗症,还是办公室空旷又安静,我每天都犯困,而且很怕冷,找不回感染前的工作状态。
现在有一点焦虑,不知道该如何重启生活。
海蓝宝
阳过之后,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疫情前的生活已经变得陌生。返乡回家的时候,进入车站前,我还在想是不是真不用扫码测体温了。
瑞比
我最近一直在适应撤销规矩的生活。阳康后回公司第一天,自顾自走进写字楼大厅,心里告诉自己:“不用再扫健康码了,要正常地走进去”。我也会故意从出口进门,体验自由的感觉。
后来想想,我这么做不过是在反复确认一件事情——生活已经进入新的阶段,要开始适应新的规则和节奏了。
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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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策划 | 武柏 佟畅
编辑 | 孙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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