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后，一个绝望母亲的“胜利”

社会

2022-12-30 13:12

六年了，一切终于画上了句号。

江秋莲一纸民事判决书放在江歌墓前，连说三声“对不起”：

“闺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份判决来的太迟了！”

12月30日，青岛中级人民法院对江秋莲与刘某曦（曾用名刘鑫）生命权纠纷案作出二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江歌已经沉睡，她再也听不见妈妈的呼唤。

但这份判决书的存在，对江秋莲来说是一种解脱和慰藉：

经过六年奔波，在2023年到来之际，这位苦苦坚持、勉力支撑的母亲，终于为女儿夺回了迟到的正义。

6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在今年2月，二审开庭之时，刘鑫的几句话已经掀起了一阵舆论波澜：

“江歌在世，也不会容忍妈妈网暴我。”

“为了我和江歌绝世友情的再现，我必须上诉。”

双方情绪激动，对于”有没有返回公寓“、”有没有锁门“、”有没有劝阻报警“都各执一词。

而时间拉回到六年前，带着如今的视角再次回顾整件案子，我们发现：

江歌，本来有四次活命的机会。

悲剧的发生，往往在之前已经出现了预兆。

第一次，是刘鑫跟陈世峰分手，向江歌求助。

江歌和刘鑫在语言班的时候同住一个宿舍的室友，江歌对刘鑫很好，又像大姐姐一样照顾人，所以刘鑫一直叫江歌“三叔”。

2016年6月，刘鑫认识了陈世峰，两个人恋爱并同居。

最开始，刘鑫觉得陈世峰很斯文，但很快就发现了陈世峰性格极端偏执的一面：他们总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甚至到后来，陈世峰一言不合割腕威胁，见刘鑫想打电话求助，还抢走了她手机。

恐惧之下，刘鑫提出了分手，她转而向江歌求助。

分手后的几个月内，陈世峰依旧频频骚扰跟踪刘鑫。刘鑫说，她看到陈世峰都害怕，会浑身颤抖，害怕他会突然出现拿着刀出现，和自己同归于尽。

而即使面对这样的人，刘鑫仍然将自己的命运，和江歌紧紧牵绊到了一起。

〓图片来源微博 @城阳区法院生命权纠纷案法庭辩论，原告补充发表辩论意见。

9月2日，江歌让刘鑫搬进了自己的房子里，帮刘鑫向陈世峰索要手机，她还建议刘鑫和陈世峰好好聊聊。

双方的撕扯一直到11月2号。

当天下午，陈世峰再一次提出要复合，刘鑫拒绝，于是陈世峰威胁说，我会把你的私密照发给你的爸爸妈妈看。

当时刘鑫自己在江歌家里，她听到外面有人按门铃，猫眼也看不清，她认为是陈世峰，十分害怕地给江歌发信息。

15:07：“三叔，回家吧。”

15:54：“三叔，快回家。”

17:00： “三叔，我好害怕。”

江歌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她想要报警，但被刘鑫阻止了，因为刘鑫“住在这里是不合法的”。如果警察来，那刘鑫就住不下去了。

这是第二次，刘鑫拒绝了江歌的报警提议。

在刘鑫的声声催促下，江歌回到了家，看到了门口徘徊的陈世峰，刘鑫晚上要打工，江歌晚上有课，他们没有理会陈世峰。

18点10分，刘鑫又接到了陈世峰的恐怖信息：“你要是和别人交往，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随后，受到刺激、说自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陈世峰回家拿了一把9.3厘米长的刀，带了换洗衣物，还买了一瓶威士忌，来到江歌家周围。

晚上11点，江歌问刘鑫陈世峰还在不在跟踪她，刘鑫说没看到，但是她很害怕，要江歌在地铁站等她，两个人在地铁汇合，再一起回到公寓。

这期间陈世峰给刘鑫发了语音留言，刘鑫在口供中说，陈世峰家附近没有电车，但江歌家附近有，陈世峰给自己发的语音里能听到电车声，她怀疑陈世峰已经来到了江歌家附近。

原告的代理律师说，刘鑫由于害怕惊惶，连着发5条消息要她等着自己，还叮嘱她别找错出口，因为她害怕落单。

但是自始至终，她没有透露过陈世峰的威胁，也没有说她骗陈世峰自己有了新恋情，更没告诉她关于电车的猜测。

这是第三次，她已经判断陈世峰可能在江歌家附近，但是她没有提醒江歌。

是害怕？还是有其他考量？

我们无从得知。

后面就是我们知道的惨剧：

江歌和刘鑫一起从地铁站回家，遇到了二楼拿着刀的陈世峰，刘鑫先一步回了家，陈世峰在门外，拿刀捅向江歌，连捅颈部十几刀，直到江歌倒在血泊之中……

事发后，刘鑫打了两次110，她在报警电话里说“姐姐没有声音了”，但是并没有对一门之隔的江歌进行急救，甚至连119救助电话都没有打过，一直到警察来才开门。

如果她能及时急救，或者多打一个电话，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

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事最初在日本庭审时，陈世峰曾经提出过“递刀说”已经得到了驳斥，至于刘鑫有没有“锁门”，始终是一场罗生门。

刘鑫听到外面嘈杂听到有人惊呼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她在报警电话中说“把门锁了，你不要闹了”；

但在庭审时，她又表示“门是自动关上，没有锁”，和“以为门推上来是外面锁的”。

一审判决书上的事实认定是“刘鑫先入室并将门锁闭”，但刘鑫方无法接受，律师表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事发时刘鑫反锁了房门。

江秋莲的律师展示了诸多证据，说明了以下几点：

“明知陈世峰具有人身伤害的危险性，未能善尽提醒义务，为了个人私利阻止江歌报警；要求江歌深夜陪同回家，转嫁陈世峰暴力伤害的风险致江歌面临险境；在发现险情时反锁公寓大门，完全剥夺了江歌的逃生机会；明知陈世峰已经逃离现场却未能对遭遇伤害的江歌施以任何救助，被告的行为对江歌的死亡结果存在重大过错；陈世峰的杀人动机是针对被告的。”

基于种种事实，江秋莲告刘鑫一审宣判，法院认为刘鑫存在重大过错，应该承担侵权责任。

故事的B面：

事发后，刘鑫又做了什么

一审判决后，在上诉期限的最后一天，刘鑫以邮寄的方式递交了上诉状。

刘鑫一审宣判时没有出庭，二审前，她终于开始面对记者。

这也是她三年以来首次公开面对媒体，她开始解释自己的种种行为。

毕竟除了她在事情发生时对江歌被害的无作为，事后的表现更令人愤怒：

根据江歌妈妈江秋莲的说法，刘鑫在江歌案后，一直处于“神隐”的状态。

江秋莲联系不到她，公布了她的个人信息，她立刻告诉江歌妈妈“你如果再骚扰我，我就拒绝出席”；

清明节讽刺她“血馄饨好吃吗”。

明明女儿已经去世，她还不合时宜地发送“阖家欢乐”的消息，刺激江妈妈。

在记者的提问中，刘鑫解释了自己的很多事情。

首先，刘鑫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不理会江歌妈妈。

她说事发后，自己是被当作嫌疑人带走，在警局接受询问、做笔录，江秋莲给自己打电话时自己在警局，警方要求她不接听电话。

“家属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必须通过官方通道，逼问只能导致证词失效。”

她说自己作为案件的亲历者和证人，她必须遵守警方的要求，不向任何人提起案件相关，她需要保证证词有效。

但在事发后第二天，江秋莲就一直公开她的个人信息，透露案件细节，散布“凶手是室友前男友”等等消息，这令刘鑫非常恐慌。

其次，由于她的出庭作证，和警察的共同努力，陈世峰得到了监禁20年的顶格处罚，但事情发生之后，江秋莲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但正是江秋莲过度泄露信息，事发后陈世峰收到消息想要逃走，当时杀人证据又不甚确凿，还是自己给警方提供了威胁的证据，使警方只能以“恐吓罪”先拘捕陈世峰。

“我倍感荒唐地意识到，作为证人的我成了‘罪人’，我能在日本指控犯罪，给罪犯最重的处罚，而在国内却连自己的清白都证明不了。”

至于“刺激江歌妈妈”，刘鑫给则出了一个无从追踪的解释：

她说当时因为江歌妈妈的散布信息，她遭到了飓风一般的网暴，正好有一个一直支持她的陌生网友，主动提出要替她接管账号，她那时正好情绪幅度很大，就同意了。

而那些刺激人的言论，都是在别人接管账号时期，那个人对江歌妈妈说的。而等她知道那人说了什么时，网上已经腥风血雨，她只好注销了号码，而那个“陌生人”，也从此失去了踪迹。

“如果非要将这期间这两个账号发布的言论怪到我身上，我认。因为我没有办法不认。”

她说自己“当牛做马都要孝敬江歌妈妈”，她想自己和三叔情同姐妹，三叔不在了自己要养她妈妈，所以回国找工作，想攒钱去日本作证，将来“要给江妈妈养老”。

但是江秋莲引导网暴，不停骚扰她和家人，她无法工作，而她的家人明明也去找过江秋莲，但是对方避而不见。

她在二审诉书中附赠了一篇特别声明，全程把江歌叫“三叔”：

假若三叔在世，也不会容忍妈妈对刘鑫的网暴！刘鑫对三叔妈妈不谴责罪犯陈世峰，反而网暴打击三叔生前同室好友、生前惜惜相依、被三叔生前称为之“I Like You少女”的刘鑫。这一咄咄怪事，刘鑫完全不可理解！

“假如三叔在世，也不会容忍妈妈的网暴。”

总结一下，她将自己的逃避解释为“证人不能说话”，恶言刺激是“真心祝愿，但用错地方”，“陌生人发的、现在找不到人了”；

她历数了江歌妈妈网络暴力给她和家人带来的伤害，以至于让她这个“作证的英雄”，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毒闺蜜”。

刘鑫感到十分冤屈。

江歌妈妈态度则很简单：

“卑鄙。”

“她的说法自相矛盾。”

江秋莲说刘鑫一家人从来没有去过自己家，她那段时间一直在家，期间没有任何人拜访；

她一直联系不到刘鑫，292天以来唯一一次打电话，是她打电话质问为什么曝光信息；

她愤怒刘鑫直到这时候还把江歌叫“三叔”：江歌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江歌，别人这样的称呼，是对这个逝者的不尊重。

而至于刘鑫“不能见江歌妈妈”的原因，有人找到了几年前刘鑫的解释。

当时面对采访，刘鑫被问到后只说自己很害怕，警察要求不允许见，再问为什么不允许，她就说“因为我不想自己的照片暴露在网上”；

最好的朋友因为自己而死，她的葬礼也不肯参加，哪怕乔装打扮的可能性也不考虑，因为害怕“里面有媒体，不想暴露”；

被问到为什么刺激江秋莲，刘鑫反呛记者“我知道我很过分了，我都知道错了，为什么你还一直问”。

至于那些“当牛做马孝敬江妈妈”、“攒钱以后给江妈妈养老”的话，还没有发生，没有人知道后面会如何，或许刘鑫真有这份心意。

但江妈妈之前说过这样的话：

“刘鑫说，刘鑫说，都是刘鑫说的，她做了吗？她面对镜头一直在说阿姨对不起，不面对镜头又是另一幅面孔，她所承诺的，没有任何一次实践过。”

刘鑫的错，不是胆小

客观来说，无论是江秋莲，还是刘鑫和刘鑫家人，都承担了不小的社会舆论压力。

江秋莲曾将对她恶语的人以侵犯名誉权告上法庭，最后发现对方居然只是单纯的自己生活不如意，通过发泄和谩骂获得快感。

刘鑫说过：“刑事判决我努力让陈世峰受到了‘顶格处罚’，在国内我却成了‘该死的那个人’。”

她觉得自己只是一时的胆小，不至于遭受如此之大的愤怒。

但她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错的根本不是事发那一刻的胆小。

求生是人的本能，没有人要求她和拿着刀刃的凶手搏斗，更不是要她以命抵命。

她错的是之前不敢把真相和矛盾全盘展现在江歌面前，既将风险大部分转嫁于她，有求于她，又不许她报警，错过最有力的依靠和帮助；

她错的是在事后不见江母，用“胆小”“害怕”“难过”“怕媒体”作为理由逃避，又用“停止协助”和“血馄饨”威胁。

她看起来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又毫无共情能力，她心安理得地把陈世峰的危险转嫁给江歌，心安理得地把血案的影响全抛给江秋莲。

陈世峰可以坐牢，江母可以痛苦，但是唯独她不能受到影响，因为人不是她杀的。

这种态度没有多么十恶不赦，但是非常令人心寒：

她没有杀江歌，江歌因她而死；避险是人的本能，但是良知是人的底线。

有网友感慨：

“如果江母赢了，我还可以教育下一代，做人不能太刘鑫。如果江母输了，我会教育下一代，做人不能太江歌。”

代入一下，我们很容易和江歌做同样的选择。

大家都是异国他乡求学的朋友，面对刘鑫伸出援手，是因为共情和互助是人的本能；

不是想要回报，是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至亲好友，在我们陷入危难时，都期待着他们能伸出援手，而不是一个旁观者；

或者至少在我们因他们而遭遇危险时，他们即使不能出手相救，至少也能保有一些为人的底线。

毕竟刘鑫自私的代价只是60万赔偿，

而江歌善良的代价，却是一条生命。

希望至今说着“江歌在世，也不会容忍妈妈网暴我”的刘鑫，能真正懂得这些道理，承担二审的结果。

希望逝者安息，让生者回归正常的生活。

江妈妈，新年快乐。

作者｜杜都督编辑｜闫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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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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