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金融圈后，创业5年，疫情3年，破产6个月，我又重新回到金融圈……”
毯 叔 说
从前那些你无比热爱的，后来都会变成伤你最深的。从前那些你不想选择的，后来都会变成你必须选择的。
可恶，更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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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这么多感慨，其实是因为前两天，我在一场阳康后的圈内会议中偶遇了任小姐，对，就是我在之前的文章《我身边离开金融圈的人，目前没一个后悔的》写过的，离开投行开日料店的任小姐。
任小姐察觉到我眼中的惊讶，主动走过来打招呼，第一句话就说：
“对，我的日料店倒闭了，所以我又回金融圈赚钱还债了。”
说得云淡风轻，但联想到这几年的大环境，和餐饮行业的艰辛困局，很多事，她不说我也懂。
会议结束，我叫上任小姐请她吃饭叙旧，果不其然，听她亲口说了一个精英老板破产的真实故事。
任小姐其实离开金融圈很久了，19年我写文章的时候，她已经在北京开日料店两年，开了三家分店，主做高端日料，每晚都要预约等位才有的吃。
那时我们都叫她任老板，每天风风火火，谈合作，选店铺，招人经营，忙的不亦乐乎。
但20年开始的疫情，彻底改变了很多事。
开始几个月全面封城时，她还满怀信心，虽然关了店，但员工薪资正常发，店铺租金正常交，一心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
结果这一熬就熬了半年，刚开始恢复营业，又遇到外国疫情严峻，冷链食品进口出现问题。紧接着北京新发地爆发疫情，悲催的三文鱼成了背锅侠。让日本料理彻底凉凉。
眼看着其它餐饮企业都迎来了报复性反弹，任小姐的店却每月损失三四十万，现金流彻底告急了。
她这才转变风向，火速关停了一家店，清退了部分员工，其他员工也都只开底薪，又苦撑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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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年两家店也是开开停停，为了继续支撑，她不得不又关了一家店，还抵押了家里的房子，勉强能够支付地起租金和工资。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她心里还憋着一口气，等疫情过后一定要把失掉的都拿回来。
可等来的，却是22年上半年的疫情反扑，北京宣布不能堂食。
其他餐饮店都马上改做外卖求生存，可对于主要靠堂食现切现吃吸引食客的日料店来说，外卖的需求少之又少，少的可怜的订单，路上冷冻保鲜的成本又格外高。
员工们也都失去了信心，走的走，辞的辞，连她从日本专程请来的日料师傅也回到了日本。
欠了一屁股的经营贷，想找到新的主厨师傅又难上加难，她一个人再也撑不起店里的生意，最终5年的日料店倒在了全面放开堂食的六月。
花了一个月时间跑公司清算，人员清算后，任小姐已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还能干嘛。
这几年的疫情，让原本自信洒脱的她彻底失掉了信心和勇气，她想过回到老家彻底摆烂，也想过出去旅游寻找自由，但她身后背负的为数不少的债务，让她根本没有摆烂和自由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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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还债，她不得不找到原来金融圈的老同事，询问是否有重回金融圈工作的可能，毕竟离开了五年，很多事都变了。
托了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上个月她终于进入一家小券商，基本算重头做起。
“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更像一种疗愈吧，只要能尽快赚钱，能得到一些正反馈，我就愿意做。我真的再也不想过那种看不到希望，被一再打击的日子了！”
任小姐临走前和我说。
回来的路上，我有点伤感。
想到从前认识的任小姐，是一个多么骄傲和洒脱的人。
有自己明确的爱憎和坚持，也有感性美好的理想和追求，甚至愿意为此飞蛾扑火。
创业五年，疫情三年，破产6个月，重新干回金融，任小姐用五年时间进出了一趟金融圈。
如果说当初走是为了梦想，那么现在回来一定是为了现实。
可在我们根本无力招架的现实面前，谈梦想又有什么现实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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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结束的2022年，可能是近几年来90%行业的低谷。
我身边创业的，做实体的，或者做互联网的朋友，基本没一个人日子好过，打工人被优化，被毕业，不得不再重新找工作。
而那些从前为了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干的老板们，现在也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认识到，当时代的洪流冲刷而下，谁的命运，都不可能再掌握在自己手里。
任小姐还算好，总还可以重新回到金融圈工作，赚钱，还债，日子慢慢也会重回正规。
但更多小老板们，还在进退中反复挣扎，纠结和问自己，接下来到底怎么走，才能走出一条坦荡的路？
4月份长春被封时，我在《被疫情封控的第43天，老板打来电话说公司没了》中写过，小舅子伟明的公关活动公司熬不下去解散了，只剩下三个创始团队成员在苦苦死撑。
前两天我问伟明，现在公司咋样，他和我说还是没业务。
虽然长春早就解封了，可活动行业到现在都别指望反弹，客户们需要恢复元气，线下的体验营销更要以人为本，没业务就没收入，之前的回款也迟迟不到位，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
三个创始成员，现在都在做兼职补贴公司，可谁也不舍得彻底把公司关停，好像只要公司还在，人生的方向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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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一个同事家里是开纺织工厂的，是南方当地开了20多年的老店，一直靠出口订单稳定，虽然不算多富庶，但一家子赖以为生日子过的总还不错。
他和我说，疫情这几年，他家厂子遇到了太多的黑天鹅，而且都是任凭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局面。
疫情第一年，中国解封后，他们接到了国外非常多的恐慌性备货订单，可加足马力做完后，全世界其他国家开始了封城，货根本运不到位。
客户的钱赚不到，可供应商的货款都要结，中间80%的差额都得自己垫付。
疫情第二年，海运费突然暴涨无数倍，海运费在之前签合同时都被包含在了总价里，为了不违约，他们只能自己承担高额的海运费把生意做下去。
可等到疫情第三年，国外又开始战争和动乱，各种原材料费一路高涨，可客户的回款还有很多没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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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这两年，为了能维持住现金流，已经抵押了不少厂房土地和个人住宅，但还是完全撑不住，前几天刚刚关门歇业了。
同事很惆怅，自己的父母干了一辈子纺织，家里的兄弟姐妹除了他也都在老家干纺织，现在老家各种厂基本关的关，散的散，人人都浑身戾气，无处发泄，他本想把父母接北京来散散心，结果被父母一顿骂，搞得他什么都不敢做了。
同样情况的，还有我一个初中同学，本来是搞IT互联网的，19年的时候中年危机，裸辞，在上海开了一家酒吧。
本来指望靠这个酒吧，把下半辈子的快乐和财富都找回来，哪知道，花大力气装修完没几个月，疫情就来了。然后这几年酒吧就不断开开停停。
他本来就没有酒吧行业的管理运营经验，又遇到疫情，每月都入不敷出，现金流完全断裂了。
可他又不甘心收手，沉没成本越来越大。员工催工资，供应商催货款，开发商催房租，物业催水电，银行催贷款。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恶性循环，最后直接崩盘。
要结婚的女友一再劝他他也不听，最后女友无望离开，他彻底被医院确诊了躁郁症。
店也关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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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前阵子好多年不联系的他给我电话，想转手店铺，希望我帮他找找人。
我不在上海，只能广撒网帮他问问，他和我说，店铺已经发出转让广告半年多了，根本没人接手，尤其上海经过疫情的几个月，现在信心都没恢复，更没人敢接盘。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想通了想收手，可根本没人给他机会。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如果要列举，恐怕我能列上一天一夜。
视野可及，我们身边不管是搞投资的、做消费的，还是搞外贸的，做实体的，大家的日子都是肉眼可见地千疮百孔。
毕竟，在中国当前的经济环境下，各个企业本就是相互联系的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家企业的收入，就是另一家企业的支出，而一家企业的倒闭，可能会引发好几家企业的接连破产。
尤其很多行业都互为上下游，某些行业的坍塌，会立马传导到其他行业，引发一连串的阵痛和萧条。
而这些行业的背后，都是一家家企业，一家家企业的背后，都是苦苦求生的老板们和他们要担负的员工，以及员工们的家庭。
这两年，国家对中小企业的扶持一波又一波，对税费的减免，对房租的优惠，财政补助金的提供，甚至一再降息，向中小企业发放低息贷款，可国家扶持的再多，有一样，是没人能帮的，就是——
丢了的信心。
毕竟，信心不是嘴上说的，信心是靠感受的，是靠一点一旦微弱但正向的反馈累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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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问任小姐，为什么会关掉日料店重回金融圈。
她给了我一个真实的回答：
“我当然也可以继续在餐饮行业坚持，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自己会遇到什么新的困难。不知道疫情能否真的结束，就算结束了也不知道经济能否马上好转。我太害怕这种不确定性了，我就想抓住一些我能够抓在手里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
老实说，作为一个盘钱的博主，我说过很多财富的观点，也探讨过很多赚钱的路数。
但听完任小姐的话，我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
陪她抱怨，显得不积极向上，安慰她一切会好，显得矫情和虚伪。
而能给她提供什么新思路么？
设身处地地去想，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毕竟她和无数个他们现在正在遭遇的，并不单单是个人的摩擦性危机，而是群体性的结构性危机。
个人的危机总有解决方案，但群体性的危机真不是一人一条建议能够缓解的。
如果可以，还是暂且先放下执念吧，计算好自己应对未知的能力，然后默默蛰伏，静待时机，再重新起飞。
还是要相信，天总会亮的，没有太阳也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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