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氧仪，人算不如天算
2022年12月最初的几天，社交媒体上“要不要买一个指甲式血氧仪”的提问还会遇冷。
而自12月中旬开始，当越来越多人关注到血氧仪时，却发现，产品几乎已经卖空。
可以说，继布洛芬、抗原之后，谁也没算到，血氧仪这一医疗器械也迎来了一机难求以求的现况。
其火爆的背后，是对老年健康担忧。有专家提醒，大量危重患者都是感染病毒后严重缺氧，建议有老人的家庭可考虑准备血氧仪，随时监测血氧饱和度。
然而，在暴增的需求面前，血氧仪厂家开始涨价了。
要说最典型的，当属鱼跃医疗。
近日，不止一人在网上晒出了购买记录，“双十二”能用几十元左右买到的鱼跃牌血氧仪，如今已经升至299元一台，还有店铺标价1380元。
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对于价格问题，有投资者犀利质疑鱼跃是否“发国难财”。
2023年1月2日，鱼跃做出了回应。它回答称，公司生产经营合法合规，目前血氧仪产品没有涨价，因成本上涨，取消了折扣和优惠。
涨价初衷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毕竟，那个检测血氧含量的小小机器，测不出人心。
抢 购
焦虑是真实的。
12月21日，95后广东女孩萧萧第一次听说血氧仪。当天，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在演讲中提及，应警惕高龄老人的“沉默性缺氧”。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重症科主任管向东曾告诉盐财经，沉默型缺氧是许多新冠重症患者的一大特征，表现为这部分患者没有明显感到胸闷、呼吸困难，但实际已经缺氧，血氧饱和度很低。
“如果缺氧短时间内不能得到纠正，病人很容易进展到危重症肺炎。”张文宏曾说。他因此建议有条件的单位可以给有老年人的家庭送血氧仪。
专家的话如雷贯耳。得知血氧仪的作用后，萧萧当天在电商平台搜了搜，显示有货。品牌五花八门，价格从几十到几百元不等。但一想到要做购买攻略，她想下单的手犹豫了。
血氧仪的品牌五花八门，价格从几十到几百元不等
等到12月25日上午，住在县城的外婆感染了新冠，她才感到慌张。外婆已经八十出头，在新冠病毒前的反应充满了未知数。萧萧几乎本能地打开手机，一心想买血氧仪。
这次的搜寻没有四天前顺利。
许多排名靠前的血氧仪在电商平台中显示缺货。部分品牌开启预售、抢购提醒。
即使显示有货的品牌，客服也会礼貌回复：“您的包裹可能会延迟派送，若您对物流时效紧张，请勿拍。”
最终，她花了半小时，拍下一款198元的不知名品牌血氧仪，原因是其承诺48小时内发货。
像萧萧一般焦虑的消费者，在12月下旬像潮水般涌向血氧仪商家。盐财经记者发现，鱼跃、康泰、氧大夫等知名品牌霸榜了电商平台，成为大赢家。
许多知名品牌的血氧仪在电商平台中显示库存紧张
光在京东平台上，康泰医疗一款售价为128元的血氧仪，30天内卖出99万件。鱼跃医疗的各款指夹式血氧仪，共计有超60万的评价。
小品牌也在这波抢购潮中吃到了甜头。一家叫做“山东医然”的厂家面对记者询问时，表示旗下一款售价160元的血氧仪，最快只能5至7天发货。
该品牌负责人透露，为了应对新冠感染，他们早前准备了5万个血氧仪，却已经全部售空。
“前面堆积的单量太大了，（我们）需要时间一个个打包发出去。”
但经记者查询，该品牌未被国家药监局列入批准上市的血氧仪产品名单中。
紧俏的不止是消费端。四川成都某医学器械经销商李发告诉盐财经记者，即使是在经销商市场，知名品牌的血氧仪也供不应求。
李发主营批发业务。过去，康泰、鱼跃等血氧仪的需求方主要在医院。但近半个月，他发现，普通消费者也开始找上门。
他手上仅有的500个医用标准的康泰血氧仪，售价258元。“可能再等两天也要（卖）没了”。
李发对记者透露，现阶段，鱼跃的供应商已经提价。“也不管我们这些老客户，业务员直接加价卖给其他人”。
被割韭菜了吗
供应吃紧下，萧萧没能如期在两天内等到网购血氧仪发货。对外婆身体的忧虑，促使她跑了5家药店，最终买到一款近300元的血氧仪。
直到将血氧仪快递寄回县城，萧萧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尽管，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价格是平常时期的两倍。
水涨船高的价格和缺少现货的厂家，阻碍了许多人买到血氧仪。微信群里，开始有人提倡使用血氧仪“平替”产品，运动手环。不少B站UP主相继推出测评视频，发现华为、苹果手环测的血氧饱和度，与血氧仪的读数基本一致。
不少博主相继推出血氧仪测评视频
有人将10元以内的血氧仪与299元的品牌血氧仪对比，发现二者显示其血氧饱和度分别为95%和96%，“差别不大”。
反对抢购血氧仪的呼声在互联网兴起。“买不到血氧仪就买运动手环”“血氧仪技术含量不高，不要买贵的”……抢购血氧仪成为部分人眼里被割韭菜的举动。
中国医学科学院生物医学工程研究所专家蒲江波对盐财经介绍，血氧饱和度检测是一项比较成熟的技术，通过在指夹的两端分别放置光源和传感器，光从一侧进入手指末端，在另一侧的传感器中捕获这些携带着生理信号的光信号。经过计算就能得到外周血氧饱和度的数值。
而从几十到几百元不等的血氧仪，到底是否为价高者割韭菜？蒲江波说，尽管不同档次的设备具有相似的原理，但传感器在性能、设计、算法上存在一定区别。这些差异最终会影响血氧仪的精确度和可靠性。
指夹式血氧仪原理图
最大的区别是血氧仪的“芯片”。他所对接的一家四川医院，就只认定康泰和鱼跃的几个特定型号。
不过，对于普通人家用而言，只要购买药监局允许发售的血氧仪便可，蒲江波表示：“具有正规医疗器械许可的指夹血氧仪工作的精度和可靠性是有保证的。”
他告诉盐财经，具有医疗器械注册证的血氧仪，通常需要符合YY0784-2010等医药行业标准，并通过医疗器械检验。
许多宣称拥有测量血氧功能的运动手环，由于极少持医疗器械注册证， “没有一种系统的方法去检查它们到底有多准”。
只是，面对涨疯的血氧仪，蒲江波也感叹，“用价格判断一个产品的档次不可行了，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价格区间”。
新冠巨头
汹涌的订单让众多医疗企业对未来市场充满乐观。
血氧仪生产企业理邦仪器在回复投资者时表示：“国家优化落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新十条’发布后，国内市场对于相关抗疫设备的需求增加。由于公司前期已经做好相关产能规划，目前正积极交货当中。”
康泰医学则称，公司日产量已经达到10万台，甚至调整了一部分员工前往生产线，“正在超负荷生产”。可孚医疗也给出积极答复，“公司近期确实有产品扩产，但不确定扩产的产品线是否包括血氧仪。”
早在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之际，血氧仪的市场需求出现过一轮暴增，已经让一批企业尝过甜头，迎风起飞。
医疗器械龙头企业康泰医学的财报显示，2019年，该公司营业收入为3.87亿，到了2020年，这一数字飙升了3倍，达14.01亿，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同比分别暴增261.84%和731.37%。
海外订单的暴增让主营血氧类产品的康泰医学尝遍甜头。2020年上市当天，该股创出A股开盘奇迹。盘中一度暴涨2800%，市值最高飙升至1200亿。
康泰医学的实控人胡坤也一跃成为河北秦皇岛首富，在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中排名第105位。
胡坤在51岁时以314.9亿元财富位列《2020福布斯中国400富豪榜》第105位
鱼跃医疗复制了康泰医学的故事。公司在2020年营收67.26亿元，同比增长45%，其中呼吸供氧产品实现22.6亿元的销售额，增长85.5%。
但在疫情放缓期间，血氧类产品却成为了这些公司的绊脚石。高度依赖血氧类产品的康泰医学2021年收入放缓，营收下降，股价累计跌幅67%。2022年前三季度，下降趋势仍在持续。
康泰医学近年来的营收趋势
欠缺多元化布局，主营产品偏低端的特点，曾让上述医疗公司一度陷入瓶颈。直到2022年12月，随着“沉默型缺氧”概念的出现与热议，血氧仪与背后的巨头又被捧上风口。
经过一晚上的寻找，李学彬第二天联系记者，认识的国内血氧仪厂家都缺货，只找到了出口的外贸货，“它们有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局）体系的认证”。
“抓紧，一共只有5000个，要的人很多。”对面的经销商催促。
（文中李学彬、李发为化名）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旗下财经新媒体盐财经
编辑 | 宝珠
值班编辑 | 江江
排版 | 林溪 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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