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走茶凉,这句话现在用在特朗普身上,再适合不过了。曾经一手将特朗普捧上总统宝座的福克斯新闻,还有其幕后的传媒大佬默多克,似乎开始抛弃特朗普了。在中期选举的几周后,特朗普与默多克原本摇摇欲坠的关系,更是变得支离破碎。特朗普开启新一轮的总统竞选后,默多克旗下新闻集团主力媒体,要么点名直接批评特朗普,要么和其他共和党领导人“公开调情”。失去舆论阵地的支持,让特朗普第三次竞选之路开局不利。曾在2016年出版过《福克斯新闻与美国政治》一书的福克斯新闻专家丹尼尔·卡西诺(Daniel Cassino)表示:“特朗普的媒体超能力已经走进历史,福克斯不再会24小时的报道他了,让他沮丧的是自己的统治力逐渐丧失。”就在3年前,默多克旗下的新闻传媒集团,曾是特朗普最坚实的阵地:特朗普每天都会面对福克斯几位金牌主持人的车轮战,在镜头面前畅所欲言;《华尔街日报》则有多位资深的新闻专家,通过专栏文章不断表达出对于特朗普政策的支持;《纽约邮报》则通过各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来不断的打击特朗普在政坛上的各种敌人。
要知道,特朗普和默多克二人的交情已经超过了40年,默多克曾被特朗普视为最亲密的心腹之一,特朗普也是默多克口中“我最好的朋友”,两家的关系还延续到了第二代的子女之间。虽然两人个人风格截然相反。默多克低调却粗暴,喜欢嘈杂的新闻编辑室和凌乱却不失高效的演播厅;特朗普则喜欢将自己的名字印在镀金的高楼大厦与奢华的庄园酒店套房上。纵览二人的一生,会发现特朗普与默多克的经历非常相似:都出生富足,但却距离权力的中心有一段距离,不过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最终走向了各自的巅峰。特朗普在纽约皇后区的牙买加社区长大,父亲当时已经是位富甲一方的房地产开放商,但是他的地产主要都在曼哈顿以外的城区,距离他儿子扬名立万的地方可谓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默多克在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度过了童年,父亲从一位记者最终成为了当地最大报纸的老板。二人都在年轻时被父亲送去了军校,但是随着他们继承了家族的财富后,在家族企业的经营中全方位的超越了各自的父亲。
当默多克在1968年首次进军英国媒体时,来自伦敦的精英阶层非常看不起这个来自澳洲的“乡巴佬”,更是对于他所经营的《太阳报》打上低俗的标签,而《世界新闻报》则遭到冷遇。同样,当特朗普通过各种生意手段,在曼哈顿占据一席之地时,也遭遇了来自纽约精英阶级的怀疑与打击。二人的人生交集发生在纽约,当时特朗普与默多克有一位共同的朋友:罗伊·M·科恩律师(Roy M.Cohn,此科恩非彼科恩),这位律师可谓是权贵一时,包括黑帮大佬约翰·高提(John Gotti)以及纽约洋基的老板乔治·斯坦布瑞纳(George Steinbrenner)都是他的客户。
当默多克在1976年买下《纽约邮报》时,科恩将特朗普介绍给了他。当时的特朗普只是一位刚刚发迹的开放商,但是他已经懂得媒体曝光能够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而《纽约邮报》在被默多克买下后,新开的“第六版”绯闻专栏上,特朗普的名字不断开始出现。
二人的关系在下一代里继续升温。在2006年,另一位地产界的新秀买下了《纽约观察家》之后,迅速联系了默多克,虚心向这位业界大佬请教意见。而三年后,这位犹太小伙子娶了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伊万卡的另一位密友,是默多克的第三任妻子邓文迪,而在库什纳与伊万卡的盛大婚礼上,默多克和邓文迪都来到了特朗普位于新泽西的贝德明斯特高尔夫球场庆祝这对新人。默多克的女儿格蕾丝(Grace)与克洛伊(Chloe)担任花童。之后,库什纳与伊万卡会在夏天,前往默多克的罗斯哈蒂号游艇上度假,而伊万卡曾受托于默多克,负责监管格蕾丝与克洛伊价值3亿美元的财富。即使邓文迪与默多克离婚后,两家的关系也未受影响。就在默多克与第四任妻子杰瑞·霍尔(Jerry Hall)新婚不久后,二人就一通出现在特朗普所拥有的高尔夫球场上,而特朗普亲自握着方向盘,带着这对“新人”前往特朗普翻修过的15世纪豪宅麦克劳德府(MacLeod House)共进晚餐。
虽然特朗普与默多克两家私交甚好,但是在2016年特朗普宣布竞选总统时,默多克最初支持的却是来自共和党政治世家杰布·布什(Jeb Bush),他甚至还公开在推特上反对特朗普,称他“让全国上下以及自己的朋友们丢脸”。默多克的王牌媒体《华尔街日报》在当时发表社论称,特朗普身为总统候选人是一个“大灾难”,而《纽约邮报》的大标题则是“唐纳德一路走好,特朗普完蛋了!”
对此特朗普在推特上发起回击:“哇,我一直都很喜欢《纽约邮报》,但是他们对我在艾奥瓦州的报道却在撒谎。”对于《华尔街日报》,特朗普则是精准打击:“看看这些版面变得多小,看着就像一个小报,我猜他们是在省钱吧。”不过,这一切都在共和党初选之后发生改变,无论是《纽约邮报》还是福克斯新闻台,都选择了全力支持特朗普,并且最终通过“邮件门”,狠狠打击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随着特朗普成功当选总统,默多克在美国买下第一份报纸后的44年后,终于与美国总统建立了直接联系。此前他已经成功的利用自己的新闻集团,与澳大利亚与英国的领导人建立起了直线联系。就像美剧《继承之战》中的剧情,默多克每周至少会给白宫打一次电话,而且他的通话会直接绕过白宫幕僚长约翰·凯利(John Kelly)的来电筛查。而且默多克向特朗普提出的建议和要求甚至非常直接:例如劝特朗普少发推文,建议他改善与国务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的关系。
不过二人的关系也没有到铁板一块:默多克就曾对特朗普的移民政策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当时白宫发布了对于“穆斯林国家进入美国的禁令后”,默多克旗下的21世纪福克斯公司立即做出回应:“21世纪福克斯是一家全球化的公司,这家公司由移民所建立,并且以总部设在美国而自豪。”2017年8月,詹姆斯·默多克(James Murdoch)——21世纪福克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默多克的小儿子——谴责特朗普对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骚乱所发表的言论。而当默多克同意以524亿美元的价格将21世纪福克斯公司的一大部分股份出售给迪斯尼时,特朗普也向默多克提出自己的要求,确保自己的高收视率以及经常为自己宣传的福克斯新闻频道(Fox News Channel),不会因为交易而被影响。不过二人最终发生了重大分歧,这场风波发生在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尾声。2020年的选举之夜,当时福克斯是率先宣布拜登在亚利桑那州胜选的媒体,这一结果激怒了特朗普,他直接派出库什纳向福克斯打电话,要求撤回这条新闻。不过福克斯选择了硬刚,拒绝了特朗普的请求。更大的矛盾出现在在特朗普拒绝承认大选结果,当特朗普就选举舞弊提出指控之后,默多克则选择在公开场合与特朗普保持距离。
随后的新闻集团股东年会上,默多克在会上发言说:“保守派在这场选举中,始终发挥积极,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如果特朗普总统总是继续关注过去,那么媒体将不会再发挥作用。过去的已经过去,这个国家现在正处于一场定义未来的竞赛中。”在默多克这次发言后的两年里,福克斯新闻,《华尔街日报》与《纽约邮报》等保守媒体阵营对于特朗普的基调发生了很大变化。福克斯新闻停止了完整播放特朗普的集会和演讲的内容,只是在这位前总统宣布将于 2024 年入主白宫时,才和其他媒体共同跟进了这场报道。福克斯商业频道主持人斯图尔特·瓦尼在节目中说道:“特朗普似乎正在失去过去对共和党的铁腕控制,他仍然有一群坚定的支持者,无论如何都会追随他们,但在 2020 年投票给他的 7400 万人中,有许多人已经被拒之门外。”“当红炸子鸡”佛州州长德桑蒂斯的异军突起,也让默多克有了抛弃特朗普的资本。《纽约邮报》上的“DEFUTURE”让特朗普愤怒不已。
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福克斯等右派媒体已经很难寻觅到特朗普的痕迹,反而是CNN和MSNBC等偏民主党的媒体依然在竭尽全力的报道特朗普的一举一动。
如今的福克斯依然是收视率最高的有线电视台,根据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越来越多的民主党人和独立人士也会收看福克斯。密西根大学传播学与新闻学教授乔希·帕塞克 (Josh Pasek) 表示:“无论福克斯新闻与特朗普之间的关系如何,都不会太影响福克斯的收视率,其核心消费者是希望听到共和党人的好话和民主党人的坏话的人,如果你看看福克斯新闻上的内容,就会发现在特朗普之前福克斯新闻上有很多相同的内容。”而且福克斯与特朗普之间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目前福克斯里面的撰稿人和专家,很多都是特朗普政府时期的人,里面甚至有不少与前总统关系密切,这包括特朗普的前顾问凯莉安·康威,前发言人凯莉·麦克纳尼以及贸易顾问拉里·库德洛。在意识形态上,默多克也不像他的批评者以为的那样不思变通,实际他上一直都在靠与权贵拉近关系谋取利益。在80年代,当他与铁娘子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关系亲近时,他的伦敦小报选择了亲保守党的立场。1997年时,他的报纸又支持工党领袖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担任首相。
一旦特朗普在共和党内初选中再度胜出,那么特朗普的政治地位将会被重新巩固,不难预见的是,他与福克斯甚至是默多克之间的分歧将会被搁置,二者的再度捆绑才符合双方的利益。要知道,新闻媒体的闪光灯和镜头,从来都是只对准着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