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你选择哪个?
文 | 朵夫
你和朋友绝交过吗?
你们绝交时,做过最过分的事是什么?
你知道吗?上世纪20年代,有个地方,男人和好朋友绝交时,甚至会切下自己的手指,“送”给对方。
这么血腥的事,不是我杜撰出来的,而是电影《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中的情节。
这部爱尔兰导演马丁·麦克唐纳自编自导的影片,获得了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编剧奖。
片中收到朋友断指的帕德里克,由科林·法瑞尔饰演,获得了最佳男演员奖。
简单来说,这部电影讲的是:1923年,爱尔兰一座偏远的小岛上,两个男人绝交的故事。
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噱头的电影,为什么能获得威尼斯电影节两项大奖?
带着疑问,我开始了这部影片。没想到,很快便深深沉浸其中。
首先,先不说故事,电影里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
大海、小岛、田园、沙滩,还有大片牧场,以及海边的小酒吧。
每一帧画面,几乎都美不胜收,让人想去打卡。
顺便一说,影片的拍摄地是爱尔兰西海岸的因希莫尔岛和阿基尔岛,是导演家乡附近的两座小岛。
除了风景优美,影片的布景、道具、人物造型,也一下把人拉回上世纪20年代的古朴氛围。
售卖自酿啤酒的昏暗小酒吧。
石头建造的房子,白天靠窗户采光,夜晚要点煤油灯。
还有人物服饰,也是浓浓的欧洲乡村风。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把观众带入到影片的时代氛围中。
在这样一个偏远小岛上,那时,没有网络,没有电视。
报纸和信件,都要隔几天才能送到一次。
人们的工作,就是养牛、养羊、捕鱼、卖货。
日常休闲,男人们一起去岛上唯一的酒吧喝酒,女人们坐在一起聊天。
人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没有太多不同的生活。
但有天,岛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天下午,帕德里克放完羊后,照常去找科尔姆,约他一起去酒吧。
但科尔姆却坐在房里抽烟,不给他开门,也不理他。
一会儿到了酒吧,科尔姆看到他,也不跟他讲话。
帕德里克忍不住问他:是我昨晚喝多了,说错话得罪你了吗?
科尔姆回答: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不再喜欢你了。
帕德里克傻了:两道囧字眉,说出了心里所有的委屈——
明明昨天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怎么今天你就不喜欢我了?
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帕德里克还是无法理解。
第二天,又去找科尔姆,他以为这只是对方开的愚人节玩笑。
科尔姆不胜其烦,只好告诉他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只是不想再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每天和你聊天上了。”
“我要把剩下的时间,投入到创作我热爱的音乐中去。”
科尔姆是一个作曲家,小提琴手。
自从疏远帕德里克之后,他就把更多时间花在创作,还有和音乐系的学生一起演奏、交流上。
可帕德里克无法理解:这些事,和跟我一起喝酒聊天,有什么矛盾吗?
科尔姆说:“我只是有种时间在我身上流走的紧迫感,我想我需要把剩下的时间用来思考和创作。”
“我只是不想再听你说的那些无聊的事情了。”
帕德里克不解:“我们的那些谈话,难道不是正常而有益的吗?”
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把时间花在和朋友相处、享受当下之中吗?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追求,但他们面对的,都是同一个人生课题,那就是:面对有限的人生,该如何排解“我们终将逝去”的那种孤独与虚无感?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又该追求什么?
导演通过戏剧化的设计,把这种存在主义式的哲学问题,巧妙地安排到了两个主人公的人生选择之中。
面对这些问题,帕德里克选择的是:把有限的人生,投入到当下的生活中去。通过把自己编织进人际关系中,与朋友交往,来对抗人生的孤独与虚无。
而在科尔姆看来,当下的欢乐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通过创作音乐、艺术、文学,留下不朽的作品,以此超越人生的有限性。
正是这两种不同的人生选择——追求当下的快乐VS追求不朽——让两个人的关系,再也无法调和。
一次次被帕德里克打扰之后,科尔姆终于说出了无法收回的毒誓:“从今天起,你再来打扰我一次,我就用大剪刀剪下我一根手指,直到你不来烦我。”
在“头脑简单”的帕德里克看来,科尔姆一定是太压抑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一次喝醉之后,他不顾科尔姆的誓言,在酒吧里质问他:
你以前很友善的,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友善了呢?
这里发生了整部电影最重要的一段对话,科尔姆回答他:
“我想友善不会永存的对吧?
但我能告诉你一些永存的事吗?
音乐永存,绘画永存,诗歌永存。
你知道谁在17世纪因为友善而被记住吗?一个也没有。
然而我们记得当时的音乐,每个人都知道莫扎特。”
这段话,进一步解释了,两个人完全不同的价值观。
帕德里克也提出了一种新的价值——友善、善良。
在他看来,对身边的人友善、善良,要比流芳百世更重要。
而科尔姆并不这么看,他更在乎的,不是当下的人怎么看他,而是几百年后,人们是否还记得他。
正是这种不可调和,让两个人最终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这也让人想到,这两个在我们普通人看来,看似可以两全的选择,在一些艺术家眼中,可能就是非选其一不可。
如果你看过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一定对书中那个抛妻弃子的证券经纪人印象深刻。
原本过着平凡日子的他,有天突然“开窍”,要追求艺术。
于是他扔下家人,扔下自己作为丈夫与父亲的责任,跑去流浪,跑去学画。
最终穷困潦倒,病死在一个小岛上,但他画出了不朽的名作,从此流芳百世。
这个故事的原型,就是著名的印象派画家高更。
他生前在那个小岛留下的最有名的杰作是:《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
作为家人,作为朋友来说,他可能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混球。
但对于艺术史来说,他却是一个不朽的天才。
他通过绘画,所发出的拷问,更是人类面对生命,永恒的课题。
我想,这也是导演通过这部电影想要传达给观众的。
评论这部电影时,有一些观众会说,导演想要影射的是爱尔兰的内战。
影片中,也确实有几处提到了内战。
但我认为,千万不要小看导演的野心:我们的确可以从中看到爱尔兰内战的问题。但这电影,也绝不仅于此,它提出的问题,是跨越地域、跨越时间限制的: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你是要活在当下,还是追求永恒?
影片中的背景,其实恰巧也和当下的世道吻合。
远方的炮火,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在资讯联络起的“地球村”中,如果你愿意,可以和这个“小岛”上任何一个人建立联系。
但关于人生意义的问题,丝毫也没有变得简单。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导演通过这个爱尔兰小岛,拍的其实是给今日世界的寓言。
《四味毒叔》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编委会成员有马戎戎、毛尖、王雁林、李尚龙、路金波、赛人(以姓氏笔画为序),是一家影视文化行业垂直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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