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年生的王心凌

来源@乘风破浪

1982 年，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糅混魔幻于现实”获诺贝尔文学奖。

当年的第 35 届戛纳电影节，周年纪念奖颁给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一个女人的身份证明》。

英国“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出访中国，在台阶上摔了她人生中最知名的一跤。

而在首尔一家医院的妇产科里，诞生了一个身长 50 厘米、体重 2.9 公斤的女婴。与韩国很多个同年出生的女婴一样，她被取名“金智英”。

那年 9 月，一个叫王君如的女孩出生在台湾新竹。那些年里全台湾最受欢迎的女孩名是“怡君”。她从 10 岁时起作为单亲家庭的长女长大，18 岁进入娱乐圈，从此改名为王心凌。

2022 年通过一档综艺翻红时，她 39 岁，依然被叫作“甜心”。

1982 仿佛是个甜心奇迹之年。

以《明爱暗恋补习社》成名的香港 twins 组合，成员阿 Sa 生于 1982；同年出世的还有被亲昵称为“肥恭”的日本女星深田恭子；好莱坞甜心梅格·瑞恩在 1982 年中断学业，正式投入演艺圈；后来凭借《公主日记》成为新一代甜心的安妮·海瑟薇，当年出生于美国纽约的布鲁克林区；以甜姐声线震撼大陆的邓丽君，1982 年发布了一张专辑《初次尝到寂寞》。

在甜心文化盛行的台湾，21 世纪的头几年，少女偶像们都有着差不多的名字：比如入行早一年的蔡依林（本名蔡宜凌），还有 15 岁就成为演艺圈新人的昆凌。

心凌和宜凌们，在活泼之余还有着更加温柔贴心的特性，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们频繁在偶像剧里扮演女主角，随时展开一段动人的恋情。

也是这样过于牢固的温婉可人滤镜，让包含王心凌在内的多个少女偶像们尝试转型无果，只能在新一代美少女涌现之后才能迎来转机。

滚石也曾推出《少女标本》专辑

包括徐怀钰、李心洁、陈绮贞、吴佩慈

王心凌当然红过，却也没有那么红。

她出道时已经是玉女时代的末期，流行女歌手们在那时都顶着和“教主”“杀手”相关的古怪头衔，随着各人发展路线的变换，同一个名号也被不同的歌手沿袭。

她们有着相似的娇小身材和大眼睛，从中文名的音节到英文名的寓意都极具相似性。在甜蜜、电眼、流行和可爱四大教主相继归位的过程中，第二代“少男杀手”的接力棒终于也落到王心凌手里。

甜心教主的人设，存在过裂缝。

2005 年她做嘉宾的那期《康熙来了》，打出了“少男杀手不杀少男”这一标题。

出于经纪公司的严格保护欲，偶像艺人在访谈节目中常常会打太极，很难看到个人化的表达。

但当时体重不到 80 斤，因手臂太细连一个叉腰动作都要被禁止的王心凌，却当众得罪自己的粉丝群体，称“男生们的搭讪都很无聊”；又默认了男友的存在，同时很笃定地表示“将来一定会结婚，小孩要生两个，最好是一男一女”。

后面的故事就出奇的老套，荡妇羞辱不会因为你清纯甜美的人设就放过你：年轻女星在恋爱中的隐私信息，被分手好几年的前任公开谈论——

一年又一年过去，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像是从未睁开眼，依然觉得两性关系才是拿来攻击女性时最趁手的凶器。

享受无数追捧的女明星们，钱和地位可以抵御一定风险，但抵挡不住无穷的恶意；而会发生在所有貌美女孩们身上的，更加不会只有好事情。

正如张含韵在《爱很美味》中扮演的温柔美丽的方欣：所遭遇的背叛、中伤、性骚扰和职场霸凌，一样都没有少。

恰巧的是，张含韵在第一季的《浪姐》里也是相似的甜心人设。但当时节目中收获最高人气的几位要么美艳要么中性，拥挤的成团赛道里从未如此欢迎过一个甜心美少女。

2022 年，王心凌们过得更好了吗？答案还不错，王心凌爆红的这几天里，好像还没看到有人跳出来说“ 40 岁还不结婚的女人不完整”“这样的女的在我们村没人要”。

充满喜气的氛围一方面要自然要归功于王心凌迟来的粉丝们，但这种快乐依然无法逃离数据打投的魔咒。

建立在狂热之上的爱意，摧毁起来也格外容易。谁也不知道哪天的哪个举动，就会让人一步跨越从“死忠粉”到“死亡威胁”之间的距离。

“后悔想过跟你结婚”，只是因为提到自己在读《82 年生的金智英》，韩国女偶像就收到了这样的留言；更有极端者，直接在社交媒体上发出该女星被剪烂和烧毁的照片。

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令韩国男性冲到青瓦台抗议，却不妨碍它在上映第三天成为票房冠军。被骚扰、被偷拍、被打压、被忽视，过于真实的女性生存困境需要出口。

对比之下，电影最后的光明结局带来绝望：

会一同分担育儿责任的丈夫、会送来自以为姐姐爱吃的面包来的弟弟和深夜打电话给女儿抓中药的父亲——主角金智英的三位男性亲属中，没有一个是脸谱化的恶人。

又恰好是夹杂在这些爱和关心中的冷漠与后知后觉，把女性的每一声呐喊都变成了贪心。

金智英因为生病引起的反常行为才获得了全家的关心，但在电影里某个角色的口中，“这样的疯女人应该被社会隔离”。

爱你时你是甜心，不爱时你是疯子，从被追捧到被唾弃，也许只会因为一本书或一件 T 恤而起。

2022 年春天，承诺撤掉政府内妇女权益部门，认定“女权已经被滥用”的尹锡悦当选了韩国领导人。

“最近怎么这么多需要小心的事”，这一句来自电影里的抱怨，恰好解释了所有王心凌和金智英们的困境。

几天前播出的节目里，王心凌以一身学院风的装扮站在舞台中心，用她标志性的唱腔和舞步演绎 22 岁时的成名曲，唤醒整整一代成长于本世纪初的中年男女的青春回忆。

同时冲上热门音乐榜单的，还有王心凌的另一首歌《那年夏天，宁静的海》，歌名来源于北野武的电影：

“很高兴遇见你，让我终究明白，回忆比真实精彩。”

《百年孤独》里，美人儿蕾梅黛丝和鼓荡的床单一起上升，“永远消失在连飞得最高的回忆之鸟也无法企及的高邈空间”。

这是马尔克斯为女孩们安排的命运：离开坚实地面，永远停留在天真的少女时期。

撰稿 - 猪猛猛

编辑 - 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