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结束的卡塔尔世界杯上,无数中国球迷为这场被称作“诸神黄昏”的足球盛宴或喜悦或忧伤。但很少有人关注的是,去年11月18日,就在本届世界杯拉开帷幕的前两天,一支中国足球队刚刚在印度斩获了一座冠军奖杯——2022年亚大盲人足球锦标赛冠军。这已经是中国盲足第7次获得该项赛事的冠军,并同时拿下了2024年巴黎残奥会的入场券。过去十几年来,中国盲足一直在亚洲保持着一流水平,在世界赛场上也有不俗的表现,荣获过2008年北京残奥会银牌、2010年盲足世界杯季军、2016年里约残奥会第四名等。盲人足球发源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欧洲。2004年雅典残奥会上,盲人足球首次列入正式比赛项目。当时中国盲足还是一片空白。为了迎接2008年在北京举办的残奥会,2005年很多省启动了盲人足球队,为国家队训练和选拔人才。这也是后来一切辉煌的起点。然而,那时,国内连生产盲人足球的厂家都没有,更没人知道盲人足球该怎么训练、怎么比赛。那么,盲人足球队是如何从“一无所有”到屡创佳绩的?成绩的背后,队员们如今面临怎样的状况?王亚锋是首批中国盲人男足队员,后来担任国家队队长,经历了中国盲足从0到1的过程,现在担任盲足教练。他的讲述,或许能为这些问题提供注解。
2005年10月10日,为了组建省队,给北京残奥会选拔人才,福建省残联派新上任的首任盲足教练邹宏谋到福州市盲校寻找苗子。我的足球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年我15岁,是盲校初中部的一名学生。我对足球的初印象是2002年韩日世界杯,当时中国队踢进决赛圈,全国都在关注,我们盲人也不例外。和很多同龄人一样,我幻想过自己在绿茵场上传球、过人、射门。当然,这种画面只会在心里悄悄上演。我那时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盲人足球这种运动。不止是我,就连新上任的邹宏谋教练以前也没听说过。邹教练做过足球运动员,也做过裁判员。他那年47岁,在福州市仓山区文体局工作。福建省残联一位负责文体方面的领导找到他,将这个没人知道怎么开始的任务交给了他。我还记得选拔的那天,学校召集初二、初三年级30多个男生去操场。我能听到邹教练的声音非常低沉,听起来很凶。他先向我们介绍什么是盲人足球:这是五人制足球比赛,除了守门员和引导员拥有视力外,其他队员都是视力残疾人。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足球,球发出了铃铛清脆的声音。选拔球员考察三条,听力、肢体协调性和方向感。听力的重要性不用说,健全人靠眼睛,盲人靠声音。在盲足比赛里,不仅足球有声音,球员跑动时也要发出“喂、喂”的声音,本方引导员站在对方球门后,发声指挥球员的行动。反而观众席必须保持安静,只能在进球的时候出声。那天,邹教练把带铃铛的球扔出去,让我们戴上眼罩找球,测试听力水平。还让我们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看看协调程度和方向感怎么样。邹教练站在操场边发出声音,我们要以此为参照物,在行走移动之后,还能知道自己面朝哪个方向,大概在哪个位置。三轮考察后,邹教练挑选了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个男生,就这么组成了福建省盲足队。在我印象中,这支队伍平均年龄十六七岁,有的同学上学晚,已经十八九岁了。大多孩子都来自农村。大家身体条件不一样,有的结实,有的瘦小,但这也没办法,毕竟就这么些人,没得挑。不过和今天盲校的孩子相比,我们那一代反而身体更灵活,现在的孩子被照顾得更好,缺乏运动。当时一切都是空白,大家连盲足的规则都不懂。残联将国外盲人足球比赛的视频分发给各省残联,让各省自己研究。上头派裁判去国外学习,回来后再传达给各省,传达的过程中,免不了出现理解上的偏差。怎么算犯规,犯规了怎么判,很多细则反而是在后来的比赛中慢慢总结出来的。条件匮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连球都没有。最早,省残联给了邹教练一只带铃铛的球,对,就一只。足球很容易磨破,里面的铃铛踢久了声音也会减弱。一只球肯定不够用啊,但当年国内没有厂家生产这种球,邹教练干脆自己做。他把普通足球剖开小口,把铃铛粘在足球的内壁上,再缝起来。正规的盲人足球场也没有,我们只能在盲校粗糙的水泥地上训练,一开始总是摔跤,膝盖、手肘都是伤。我有个队友,撞到水泥地边缘的台子上,胫骨前面的肌肉都翻开了。盲足球场比健全人球场小,长38至42米,宽18至22米,周边有高1米的围挡,包裹着海绵,这是为了减少冲撞带来的伤害。我们连球场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围挡,可如果训练场地不正规,我们的空间感就得不到训练。于是邹教练就拆了床板做围挡。他想尽办法创造条件,甚至找来钢管,手工搭建了一个简易球门。我记得早期盲足球门宽3米、高2米,2016年里约残奥会后改成了宽3.66米、高2.14米,都比普通球门小。这些东西为什么不直接买呢?一开始条件不允许啊,那时候既没有厂家生产,球队也没有充足的经费。 2005年,福建省盲足队刚刚成立(左二为王亚锋,左三为教练邹宏谋)
说实话,被选入省队后,我并没有多少梦想成真的感觉,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足球未来能带给我什么。我想我终究是要进入按摩行业的。那时候我们盲校的初中生,除了一些文化课,学的都是按摩技术。我还很忐忑,盲人怎么踢足球呢?你是个视力健全的人,你设想一下自己闭上眼睛,站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你敢不敢大胆地奔跑?你总会觉得前方有障碍物,内心有恐惧,很难迈出这一步。你甚至害怕脚离开地面,那太不安全了,更别说奔跑、跃起、拼抢……这就是我们盲人的感觉。不过,不管当时怎么想,我的足球生涯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白天上课,傍晚和周末学球。说是学足球,最早学习的却是跑步。对于盲人孩子而言,在黑暗中奔跑内心是很恐惧的。邹教练发明了一个法子,他牵着我们的手,在球场慢慢地走,再慢慢地跑。先熟悉场地,再熟悉奔跑的感觉。牵着手的时候一切都好,刚放手让我们自己跑的时候,大家经常跑着跑着就撞一起了。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吧,我们终于敢独自奔跑了。那种感觉特别放松,特别享受,那是我从没有过的感觉。我还记得,一位队友腾空跃起后特别兴奋,大声喊着,教练,我会飞了!怎么教盲人踢足球,邹教练一开始也是“野路子”。他最早想让我们像健全人那样用外脚背趟球、带球。但哪怕是我现在的水平,也没办法做到连续趟球。邹教练去过北京短期学习,但是大家都没有经验,说不出个一二三,最后还得回归到实践中各自摸索。盲足教学就像解数学题,被分解成一个个步骤。拿我们最容易出错的射门来说,它是一瞬间的动作,却要调动全身很多部分的肌肉,从脚部到小腿,膝盖,再到大腿根部、臀部、上半身。这么复杂的配合,盲人很难理解,教练只能把连贯的动作拆分教学:射门的时候支撑脚怎么踩,摆腿的幅度,触球的位置,发力的感觉……我们看不见,就用手触摸教练的肌肉,感受肌肉收缩的强度、力度、形状。比如他的小腿肌肉是在一瞬间用力收缩,呈现紧绷感,摸起来十分结实。我们试着模仿,等教练修正,他会指出你的爆发力够不够,发力速度是不是慢了,我们再调整。最常见的情况是你以为学会了,其实做出来动作是变形的。这道理很简单,舞蹈家一定是对着镜子学舞蹈,但是我们看不见,不能获得直接的反馈,所以没有任何捷径,只能靠反复练习。次数多了,正确的动作才能变成身体记忆。听球声也很重要。足球滚动时铃铛一直响,这个声音包含的信息很多,球的位置、距离、速度、力度等。队友传球时触球声音的大小也不一样,如果是很响亮的“砰”的一声,说明传球速度快,力量大,你的反应也要快,不能慢慢悠悠过去。盲人足球里一般不会有高球,以地面传球为主。因为球一旦到了高空,球员听不到球的声音,很难判断落点。我们还要克服自我保护的本能。刚开始,我听到铃铛的声音,感觉球冲我飞过来,不自觉地想用手阻挡,或者感觉到防守球员冲上来,下意识地躲避。邹教练不会一味鼓励我们往前冲,他告诉我们,首先要保护自己,减少受伤。这意味着我们必须积极发出“喂喂”的声音,提醒其他人。我们刚学着争抢足球的时候,有的队友只顾着跑,忘记发声,有的只顾着喊,身体倒是愣住不动。时间久了,我们甚至可以通过脚步声判断是不是自己人。我有位队友,跑步的声音相对没那么灵巧,步子有点拖沓,我一听就知道是他。不过,真到了比赛里,大家还是靠语言交流。在国内比赛很有意思,如果讲普通话,对手就听到你的意图了,所以各支队伍都说方言。队友喊一句福州话的“下底”,我就明白他要把球推到底线附近,然后传到对方球门前,那我就要赶紧过去接球了。2005年12月,福建盲足队成立还不到两个月,就参加了第一届全国盲人足球锦标赛。我们是这次比赛训练时间最短的一支队伍,但通过一个多月的练习,我们已经能熟练地将球控制在脚下,也能做一些技巧性地过人。最终,福建队获得了第5名。这给了我们信心,说明训练是有效果的。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我第一次在标准盲足球场上踢球。一直在水泥地踢球的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足球在草坪上滚动是那么流畅、那么舒服。 2005年,福建省盲足队参加第一届全国盲人足球锦标赛(前排左一为王亚锋)
2007年5月,福建省盲人足球队参加第七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获得亚军。我踢进7个球,排在射手榜前列。赛后,我接到邹教练的电话,他用惯常的低沉语气说,你收拾一下,准备去国家队集训。说实话,那一刻我还挺淡定的,没什么波澜起伏,我觉得好像应该到这一步了。这次集训的任务是准备2007年10月在韩国举行的第二届亚洲锦标赛,集训队有十几名球员,是从各省队选拔出来的优秀球员。我们盲人是听声识人的,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天南地北的方言,感觉很新鲜。尤其是东北人,讲话很有意思,口音很生动。那也是我第一次去海边。我是在山里长大的,从来没见过海。海浪的声音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海风的味道闻起来是咸咸的,很新鲜。站在海边,虽然看不见,我也能感到很开阔。亚锦赛后,全部训练的重心就转向了北京残奥会。毕竟,自2005年中国盲足从零开始,一切都是为了残奥会。集训的20来名运动员,每个人都很清楚,进入集训队不代表一定能参加残奥会,最终只有10位运动员能登上大名单——2位守门员、8位场上队员。大家都很全力以赴,有的球员甚至会主动加训。当时邹教练也在集训队,他有时候会给我做一些单独训练。直到残奥会前两个月,出征名单终于确定了。福建队共有3名球员入选,我荣幸地出现在其中,邹教练也成为这支队伍的助理教练——经过前两年的打磨,福建队已经属于省队中的一流水平。赛前,残联的领导来给我们鼓劲,但是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人要求过名次,没有给我们施加过任何压力,只让我们全力以赴。当然,后来我们也没让他们失望。 全国第十一届残运会盲人足球男子组比赛(来源:人民网)
第一场,我们拿下英国队,要知道中国盲足队组建才两年多,就能战胜这支欧洲强队,很振奋人心。随后,我们相继赢了阿根廷、韩国、西班牙,和上届残奥会盲足冠军、国际一流强队巴西队会师决赛。每赢一场,外界对我们的关注就高了一点。
我到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那场决赛。刚开始1分钟,我沿着左路带球突破,但是进入对方禁区后,在防守队员的干扰下,始终没能形成射门。巴西队的核心球员是10号阿尔维斯,他在当年盲足足坛的地位相当于今天的梅西。在他的带领下,巴西队的进攻很迅猛。
第5分钟,阿尔维斯带球杀入禁区,我的队友不小心将他撞倒在地,裁判判了点球。幸运的是,我们的守门员夏征判断对了方向,扑出了点球。之后,两支队伍分别创造了几次机会,但都没能破门。直到第23分钟,夏征再次扑出对方的射门,我们组织了一次快速反击,我带球从中路一路闯入禁区,在引导员的指挥下踢出皮球,球飞入球门死角,我们1:0领先巴西队。之后,巴西队也有过不错的射门机会,好在队友及时解围,足球打中球门立柱。我们守住了上半场。
下半场开始后,巴西队的进攻依然强势。很快,我们的一次犯规送给对方一次任意球机会。又是阿尔维斯主罚,这次球进了。比分扳平后,两队的比拼更加激烈,身体冲撞也多了起来。我们的队长李孝强在一次防守时,被对方撞倒在地,不得不下场处理伤情。之后,双方都制造了几次机会,但是都没有打破僵局。直到最后关头,我们的一次失误导致巴西队又获得一粒点球。这次是席尔瓦主罚,最终我们以1:2憾负对手,获得亚军。
东京残奥会,中国盲足队队员在球场上(来源:新华社)
尽管有些遗憾,但是大家还是很开心。中国盲足队第一次在残奥会舞台上亮相,就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我们后来分析,除了得益于举国体制的支撑,也因为中国盲足从来没有在世界大赛中露面过,那些传统强队不了解我们的风格,很难做针对性的准备,有种横空出世的感觉。
还有个原因是战术。毫不夸张地说,欧美球员的体格一个人抵两个我。亚洲球员的个子都偏矮小,纯粹靠身体拼抢,很吃亏。但是组队以来,中国盲足队一直强化球员的速度和灵活性,身体抢不过,就比他们更快、更灵敏。在战术上,我们采用了整体式防守,不和对方一对一身体比拼,也不把防守压力放在某位球员的身上,而是通过一些阵型,一层层削弱对方的攻击力。
当然,08年残奥会在北京举办,天时地利人和。在主场作战,我们对环境、气候非常熟悉,这就在心理上占据了优势。看台上大多是中国观众,他们在赛前的呐喊声特别热情,能带动球员的兴奋感。足球,其实要的就是一份激情。
赛后,我特意带走了两件球衣,一红一白,现在它们还在我家珍藏着。有人跟我们描述过,球衣上绣着祥云。
鉴于我们在北京残奥会的优异表现,还有后来的一系列成绩,国内盲足的环境终于有所改变。球队增多了,也有厂家生产盲人足球了。2010年左右,福州市盲校和福建省残疾人体育运动管理中心先后建造了标准的盲人足球场。此前,我们在水泥地上训练了五年。
福建这两块球场,在当时已经是全国领先水平,其他省队大多在普通操场上训练,好一点的去租借普通球场。直到现在,福建省依然只有这两块球场,但是对于盲足训练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们这代球员很幸运,北京残奥会的举办推动了中国盲人足球项目的发展,也正因此,我才有机会学习足球。2016年里约残奥会上,我又一次在碰撞中伤到膝盖,没办法再做高强度的快速奔跑、急停急走,不得不告别绿茵场,离开了国家队。在国家队的十年间,我总共攻入二三十粒进球,在福建省队打进了七十余球。如今,我也成为一名盲人足球教练。2021年,王亚锋短暂复出,代表福建队参加第十一届残运会盲足比赛(图片由卢丽婉提供)
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人生。我出生在福建省永泰县的一个小山村,是先天性B1级视力残疾(注:意味着全盲)。我的童年没有什么色彩,因为视力缺陷,我几乎没有朋友。
8岁时,家人送我到福州市盲校学习。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心态才慢慢改变一些。后来因为足球,我收获了认可,逐渐建立了自信。现在,如果有人问我的眼睛,我会很淡定很平和地跟对方说,从小就是这样。
是足球打开了我。能在绿茵场上奔跑、掌控足球,我非常享受这种状态。一般盲人走路,经常有“盲态”,肌肉紧张,不够松弛,总有点畏首畏尾,但我们练过足球的,盲态减轻了,行动时更加自然,昂首挺胸。
这种自信不单单表现在球场上。因为比赛,我去过不同的国家,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接触不同的人,这让我对社会有了更多的了解。我从小是非常内向的人,现在我能侃侃而谈,是因为这些经历让我有底气。
我现在当教练的意义感一部分也来源于此。属于盲人的运动项目本身就不多,我想通过足球,让盲人孩子们更加自信。如果有好苗子想往职业球员方向发展,我希望帮他们创造机会。就算当不了职业球员,也能强身健体,培养一种兴趣爱好。这样,他们的人生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2010年盲足世界杯,中国盲足夺得季军,王亚锋当选“最佳运动员”
中国盲足的成绩一直非常好,但目前主要还是靠老队员在支撑。如今,生活条件提高了,很多家庭不舍得送孩子去吃这份苦。没有孩子愿意踢球,足球发展就会青黄不接。
在国家队,我有一位队友叫俞裕锬,我们是小学同学,一同进了省队和国家队,我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现在。俞裕锬至今还坚持在赛场上,作为老队员,他不希望队伍就这么断档,还在传帮带。
但专职踢盲足,还是太艰难了。各省拨给盲人足球队的经费很紧张,没有办法支持球队长期集训,也没有品牌赞助盲足球队的球鞋、装备。即便是国家队,也只是在大赛前提前组队集训,不会进行长期训练。我退役前,一年就打一次国内比赛,一次国际比赛。对于大多数省队球员而言,一年只有一次国内比赛的机会。我在2010年从盲校毕业,后面几年里,没有比赛的日子我基本是在家里陪伴父母,也短暂在按摩行业工作过。
不单是我,很多球员(包括国家队队员)的主业都是做按摩,毕竟这样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要比赛了,大家才提前聚在一起集训,比赛结束了,球队也解散了。突然的集训其实会打断大家的正常生活与工作,大家是因为热爱足球,才会放下生计回到球场。
日本国内有盲人足球联赛,但是中国盲足一直没能形成职业化,球员们曾经向残联部门反映过,能不能找企业赞助,增加盲足的影响力。这样的话,盲人足球能像健全人足球一样更加系统地运转,球员们也能有稳定的收入。
在国内,我觉得从国家层面而言,对盲足运动是很重视的,盲足培训的经费也比早期提高很多。但是从大众角度来看,很多残疾人体育项目的关注度都不高,企业赞助的机会也很少。希望未来这项运动能受到更多人的关注,才能有更多盲人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项事业中。
不光是足球,我始终觉得,盲人的出路应该有更多的可能性。我的盲人朋友绝大多数都在从事按摩行业,很多运动员在退役后也是开按摩店。个别人回校当老师,或者到当地残联上班,只有极少数的盲人朋友学习音乐,做钢琴调音师、驻唱,或者速记员。
早年我在国外比赛,专程到当地的盲校参观过。除了我们能想象到的那些工作,外国的盲人朋友还会做律师、销售等更有创造性挑战性的工作。这几年,社会对盲人群体的友好程度提高了,不像以前,人们一提起残疾人,就会与“生活无法自理”联系起来。我们应该鼓励盲人朋友尝试不同的职业选择。我了解到,国内已经出现了盲人经营的咖啡店,还有一些盲人在做有声书。
和做运动员的时候相比,我现在的生活平静了许多。在学校,我和学生们待在一起。盲人孩子和外界交流得少,遇到问题,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我知道他们是需要我的。在球场上,你帮助或者夸奖了小球员,他会不好意思,可是他的声音就会变得很开心。他的世界已经是黑暗的了,更需要别人关注他们,听见他们。
是足球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有了今天的生活,我也希望学生们的未来能有更多光亮。虽然我们看不到这个世界,但是我们想让世界看到不一样的我们。
采访、撰文:王一博
编辑:王婧祎
运营编辑:欣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