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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年轻人想和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当一个年轻人想和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社会

去年10月,视频博主小岗在北京做了场社交实验:在天桥放一张简易沙发,邀请路过的人与他一起坐一会儿。这个实验被拍成视频,在网上播放了600多万次,甚至开始有人效仿他的做法。


疫情三年里,口罩阻隔病毒也阻隔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小岗希望拉近这种距离。他整日徘徊在街头,闯进陌生人的饭局吃饭、去陌生人家洗澡、给路人洗脚。为了达成实验,他近乎放弃尊严地亲近他们,遭遇拒绝与怀疑,但只要继续往下,你总会看见特别的结果。


我们的记者跟着他扛着沙发在街头晃悠了几天,和小岗聊了聊那些距离被拉进的时刻,以及跨越规范之后所经历的混乱与麻烦。






侵入安全距离


假设你正在街上走着,在路边看到一张黄色折叠小沙发,一个穿背带裤的年轻人坐在沙发一侧,他正在等待你的加入。

他说这是他的客厅,请你放松,但你还是紧张起来,坐下后你才发现沙发很小,你们俩靠得很近,脸和脸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嘴里的热气正往你脸上涌。你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认真地听你说话了,几分钟后,你和小岗告别,你们可能不会再见,也可能成为朋友。
沙发主人叫冯小岗,26岁,是个短视频博主,在这个鼓励开放交流的沙发实验上,我们的周围很快围满了年轻人。11月底的乌镇戏剧节满是好奇的大学生和刚进职场的青年,每送走一个从害怕、紧张到感觉激动的路人,下一个就急忙坐了上来。

冯小岗有点不适应,这是他的社交实验第一次如此受到注意和欢迎。在北京,他也做过3天的沙发实验,实验开展得非常困难。

在乌镇(图源:乌镇戏剧节)
现在他开始欢迎下一位客人,刚坐下的女生明显往后躲了一下,因为小岗会突然凑近,几乎把他的下嘴唇伸到别人脸前,而对男性,他会直接把人搂到怀里。
不上班两年后,整日徘徊街头的小岗越来越像一个流浪汉,但他的声音温和、耐心,也很愿意听人说话。他说,这样突然侵入人的身体安全距离,是他特意为之,“我亲你一下结果你对我笑了,那我就会接着问你,上一次有人这么亲你是什么时候?他的心扉就会被一把奇葩的钥匙给打开。”
开始有男生向他倾诉自己社恐的原因,从小到大他的老师都不认同他,打击他,说他成绩不好,态度也不好;一个女孩总觉得自己讲话冷场,问小岗,该怎么提高自己说话的水平。小岗坐在他们身旁,听完他们的抱怨,回以拥抱与鼓励的话语。
谈话结束后,当初有点抗拒的女生主动提出再来个拥抱,另一个女孩激动地哭了,她说平常在这种面向公众的场合都不敢出声,今天说了这么多,觉得自己很棒。一个分享了自己原生家庭阴影的香港女孩拥抱了他三次。拥抱时,小岗发现,有的人在发抖。
“我想是因为他们平时得到的鼓励夸奖太少了。”小岗说,“每次我跟他们说,可以采访你一下吗,他们常常会说,可以,但我说得不太好。”
女孩通常更容易对小岗敞开心扉,小岗设计了一个环节,他假扮成女孩的“60岁”,让女孩和未来的自己对话。他对一个女孩说:“60岁的你很快乐,一辈子没有结婚,但你会遇到很多喜欢你的人。”女孩哭了,她说,觉得自己未来真的可能会是这样。
两天里,我们接触了许多年轻人,我开始为对话内容的重复性感觉厌倦。我听了几十次的社恐独白,几十次关于情感的伤痛,还有几十次对原生家庭的抱怨,许多大学生已经开始担心起收入和工作,纠结“我考研还是考公务员?”。
而在自我之外的层面,他们又似乎顷刻间失去了表达欲。小岗设计了一个提问,你觉得马克思和马斯克谁更厉害?很多人都选择马克思,但没有人愿意就此展开。一个学艺术的女大学生真诚地介绍了自己的艺术理念,但当我们聊起对社会与政治的看法,她尴尬地笑了起来。小岗为每个客人准备了一个提问,“这个世界变成这样,你有责任吗?”我们的沙发再一次在尴尬的笑声中沉默,小岗后来去掉了这个提问。

但不少人衷心感激这场沙发谈话,表示谈话很“治愈”。有年轻人说他看过小岗拍过的所有视频,这成为他的情绪支撑。小岗常收到私信,粉丝说自己有抑郁症,几度放弃服药,很惧怕沟通,看了他的几个视频之后,才突然发现跟人交流也可能是快乐的事情。这让小岗很困惑,“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要靠这种类型的视频来治愈自己了?是不是年轻人的生活真的太压抑了?”




三分钟的快乐


当小岗的实验场域移动到北京,年轻人的反应截然相反,可能是戏剧节本身的氛围就很愉快。当他在北京的天桥、地铁站进行沙发实验时,不得不像一个推销员一样游说路人停留,3天里,只有几个老人、一个外国人、一个刚刚辞职的房产中介回应了他。

他告诉我,在北京,大多时候只有退休的中老年人会停下来跟他闲聊。他有时穿着奥特曼、葫芦娃等演出服走上街头,没有一个过路的年轻人扭头,他们似乎对任何新奇事物提不起兴趣,这常让他想起两年前的自己。那时,他在北京一家互联网大厂做综艺运营,拿着两万左右的月薪,时常感觉没有价值感。
他对我描述,他每天早上9点醒,从惠新西街南口挤地铁,到知春路,背着沉重的电脑,一步一步走进西格玛大厦,保安像是没睡醒,上楼的职员也没睡醒。昏昏沉沉的人们从一个小门刷卡进入,涌入巨大的办公空间,找到自己的工位,把椅子拉出来,打开电脑。那间大厦只有一面有窗户,房顶很低,不开灯时极昏暗。几百个人各自缩在格子里工作,半夜下班,再沿着完全一样的路线离开。
做运营要追踪每一档新节目的用户体验,分析完播率、会员开通率,定预告片封面、标题,开会员、关会员,每天是无尽的开会,除此之外各组之间又要展开工作内卷。他自认为工作效率低,每天总是赶工到半夜两三点。巨量、琐碎的工作最终汇成一张张数据报表,流水线式递送到制作部门。但他经常怀疑,这些费不少功夫得出的报表与结论,对创作者到底有多少指导意义?

他最终辞职,进入真实的街头。与其每天分析综艺数据,不如自己拍,他决定做一个有综艺特色的自媒体。一年过去,他尝试了一切他能想到的短视频类型,先是拍新奇职业体验、扮女装、制造情侣惊喜,均无水花,直到他开始制作一种与陌生人社交的无厘头视频。

小岗把沙发搬进核酸检测排队队列里
那次,小岗看到一个老人,正坐在街边喝绿茶饮料,就问能不能给他分一口,随后他用手心接住老人倒出来的饮料,一口喝掉。过往一直冷寂的评论区爆炸了。
为了追逐观众的笑声,小岗整日地游荡在街上,寻找灵感。路过饭店,他请求吃客人正在吃的菜;路过路边坐着等单的外卖骑手,他端着水盆上前给人洗脚。这些尴尬的过程,都会被他录成视频,镜头堪称粗暴地对准被试者的脸——白领、外卖骑手或店员,他们的脸上满是狐疑与错愕。
小岗则满面堆笑,并坚持逼迫自己把实验推进下去,故事的结尾,观众最喜欢的部分出现,小岗总能将尴尬气氛扭转,制造奇迹。
视频下的评论大多来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为考研和工作而苦闷,为自己的交际能力忧心,观看社交视频时,他们似乎获得一些替代性体验,他们用一个时髦的词形容小岗,“社交牛逼症”。他的沙发社交视频被播放了600多万次,并被标记为温馨、治愈风格。
随着试验次数增多,小岗发现,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有一次,小岗突发奇想,要去别人家洗澡,在街上,他随机问了十个人,有的人说家里没有热水器,有的人说家里在装修,只有一个大爷把他带回了家。刚进门,大爷的妻子满面疑惑,小岗还想给大爷搓背,一开始大爷想拒绝,经不住他怂恿,后来两人真的互相搓了遍澡。洗完出来,原先怀有敌意的大娘也突然变了副面孔,做了一桌好菜留小岗一起吃饭,还喝了酒。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过山车式的感觉,最开始,你只觉得这个大爷好说话,甚至心里还有点点洋洋得意,但当你进来之后,你又发现他老婆是个有点敌意的人,再到后来,你真的把这澡洗完了,你会发现他俩怎么突然性格转变了。试验过程中,我也会害怕,担心他们不给我面子,但我还是强行地去推,直到最后,我把那堵墙给推倒了。每次推倒,我心里很震撼,我会惊叹于人与人原来真的能如此迅速地拉近彼此的情感。”小岗说。

洗完澡后,小岗穿着准备好的奥特曼服走出浴室,准备离开,被主人留下吃饭
在街上混久了,小岗结交了一些特殊朋友,一家在亮马河开高端日料店的副店长、一个来自重庆的麻辣烫店老板,甚至还有一个内卫部队的警察。一天,他在故宫玩,收到一个陌生人的私信,说自己在附近执勤,小岗当时心头一紧,以为自己犯事了,结果只是一个粉丝的热情示好。
还有一晚,小岗去街上直播,在望京地铁站口遇到一个韩国人,韩国人喝多了,拉着小岗吹牛,说某任韩国总统就任时请他去过总统府。他讲起自己的梦想,以前怀揣街舞梦,没有实现,现在干了留学中介。
听他说跳过街舞,小岗便要求“battle一下”,在地铁站里,韩国人展现了一段精彩舞姿,小岗也胡乱来了一段地板舞,“旁边的人都看呆了”。上地铁之后,见地铁里人不多,韩国人便问他要不要来段钢管舞,小岗跳完,韩国人也抱着杆子来了一段。这一晚非常快乐,快到站了,韩国人盛情邀请小岗一起下车,去他公司玩。小岗犹豫了一下,最终没下。
当时,直播间里的人不断发着弹幕,鼓动小岗跟着他去,后面肯定会有更意想不到的故事发生,但小岗觉得,一切就结束在地铁上也挺好的。

“和一个人共处三分钟,可以是非常快乐的,哪怕你们的见解完全不一样,但你们在那三分钟内找到了一个对等的点。也许到第四分钟,你们就会发现对方很讨厌的地方。我遇到过很多有趣的人,但最后都躺在通讯录里没有再联系,我发现那反而成为一种疏远。”小岗说。




边界


在乌镇,即使我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太将“城市里的那一套”带入此刻,但每当我注目小岗与沙发上的女生交谈,我的注意力总是忍不住放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上,我不确定他的“社牛”是否有时会越界,让人产生不适。
他告诉我,他也一直在观察被试者的表情、身体语言,以此判断行动的节奏。大多数时候,他能判断成功。
有一次,他在路口看见骑着电车等红绿灯的外卖骑手,打了声招呼,问能否合影,骑手羞涩地笑了,感觉到对方的敞开,小岗上前亲了对方的脸,骑手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于是小岗马上追问他:“上一次是谁这样亲你的?”
“老婆。”
“什么时候?”
“结婚那天吧。”
“多久了。”
“有十几年了。”
作为道别,小岗又亲了他一口。
身体的语言暗示着心灵的敞开程度。搭讪时,他总是说服陌生人摘下口罩交流。疫情三年来,他意识到口罩不再只是一个防御病毒的工具,它宣示着不交流与不关心,“人戴上口罩后,聊天的欲望也会变低,看不出情绪。”

现在,小岗积攒了70万粉丝,能接到广告,获得不错的收入。实验的成功让他愈加兴奋,他开始尝试进入更大的空间,去测试更大的场域。

小岗邀请一个外卖骑手坐下洗脚
有一次,小岗发现一间酒吧在举办大型生日会,就跟着人群一起混进了包厢。生日会的主人“王总”站在包厢中心打碟,他便编造了一个“高中同学”的身份,以“还记得我吗?”开头,与“王总”回忆高中一起吃烧烤的故事。“王总”起初愣住了,又没好意思说自己不记得他,便频频点头,小岗借此揽住他一起唱歌,很快,他就跟醉醺醺的王总喝成一片。慢慢地,有旁人开始互相问,你认识他吗?这人谁啊?随后,小岗掐断录像,视频结束。镜头之外,他最终被宴会的主人留下一起玩
去年年初,一个下雪的夜晚,他看到某房产中介公司的一间店还在营业,就买了一份鸡爪,走进去,说自己是总部过来视察工作的,“这么晚了还在坚守岗位非常不容易,送你们一份鸡爪。” 
员工们愣住了,小岗放下鸡爪就准备离开,一个员工反应过来,信以为真地问了一句,需要写个回执单吗?小岗随机应变地回答,对,需要写个回执单,你就写今天店里收到鸡爪一份,会继续努力工作。写着写着,另一个同事意识到小岗正在手机直播,小岗如实解释,关掉直播并道歉,说自己是在闹着玩。
没想到店员们不让他走,说要给店长汇报,等店长来。店长一来,就朝那个写回执单的人的脖子踹了几脚,从门口踹到了他的电脑旁边,“净他妈给我找事,正事干不了?”
小岗想过去制止,并试图帮该员工解释,店长让他闭嘴,让他登记身份证和住址,并打电话报警,“我们是上市公司,你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你要承担责任。”一晚上的闹剧最终以派出所调解结束。
后来,当遇到可能会引起争议的内容,小岗就不再发甚至不拍摄了。
也有一些打破公共秩序的实验让他陷入更大的争议。去年8月,他作为媒体嘉宾参加一个内地电影节,在创投会上,一组主创介绍完自己的电影计划,进入评委提问环节,小岗看无人继续提问,便在台下举手,经主持人同意,他登台表达了对这个项目的强烈喜欢,并送了他们一个打板器。现场肃穆正经的气氛被打破,主持人打趣问小岗,他是不是项目的“托儿”?在场的人都笑了。随后,顶着一头黄毛的小岗欢快地离开了现场。
他不知道的是,一些猜测正在背后产生。之后,这个电影剧本没有得奖,有人猜测,小岗的行为会不会给评委们造成了坏印象。该项目主创的朋友在网上发出声讨,要求小岗道歉。如今的大环境下,电影找钱不容易,一些影评人也对小岗发出批评。
其中,活动的摄像师曝光了一段聊天截图,小岗曾给摄像发信息,想拷贝他在台上说话时的录像。
我联系了那部电影的执行制片人,她向我回忆,“当时是提问环节,两位导演站在台上,看到台下观众席一个金发年轻男人举手,都以为他是要提问,让他跑上台来,结果他并不是提问,而是说喜欢、支持之类的话,我们先是错愕,直到有人提出,是不是我们安排的托儿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这是对我们诚信的伤害,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沮丧了很久,很担心会影响我们的作品,这次事件对我们隐形的伤害我们也无从得知。不过现在团队已经开始新一轮的剧本修改了。”

小岗没有发布这段视频,在微博上对他的行为做了公开致歉,“都是我的错。”




小丑


与真实的小岗交谈,我发现他并没有那么热爱社交,甚至有点话少。生活中的小岗总被失落感包围,“我经常觉得开心,但我很少觉得幸福。幸福就是,比如说你的父母特别地爱你,或者说你的家里特别有钱,或者你有一个稳定的小家庭,或者你已经交了房子的首付……这些东西我都没有。”
小岗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西农村,父母做伐木工人,从树林采伐木头,拉到煤矿去,用来撑开挖好的坑道,“一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我家人对我的形容都是内向,不爱讲话。实际上是我觉得我们家没本事,被亲戚瞧不上,我不愿意以一个仰望的姿态跟别人交流。”
他的愿望与同龄人差不多,建立家庭,在北京买房。他本计划与恋爱6年的女朋友结婚,但他们现在已经分手5个月了。因为北京高昂的房租成本,他们仍然是合租室友。他承认,拍视频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这段感情,“我有一段时间特别暴躁,因为我的视频经常被限流,我就会当着她的面发火。”
有一次,他去接她下班,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手机上,本来,一条视频马上要涨到50万播放量,却突然卡住了。他莫名狂怒,想摔手机,但又舍不得摔手机,就把手机壳拆下来,走三步,摔一下手机壳,捡起来,再摔。
“她说,为什么我把快乐带给了陌生人,又把最糟糕的一面留给她。我也在想,人为什么可以在别人的三分钟善意中获得治愈,但对自己至亲之人的善意视若无睹,甚至暴露出自己最无耻的一面?”
他修改了自己的朋友圈签名,“我其实是个各方面都很烂的人,不要对我抱有好印象。在共处的这段时间内,你很舒服就够了。”
做短视频后,他有了数倍于上班工资的收入,但经常感觉慌张,“我还是想做点东西出来,想涨粉,想要收入高,我怕我的父母某一天生病,手术是需要钱的,所以我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在做搞笑视频时表情还不够轻松,偶尔会让别人看到我的发力感,这不好。”

在成长中,他的家庭永远是母亲在拿主意,父亲在他的生活里毫无存在感,“在我每个人生的重要节点,他都只会说,我没什么文化,你自己看好。”不过这让他少了很多自我约束,“我很愿意听听别人的想法,没有那么强烈地要说服他们的愿望,而且,由于我是在农村成长的,我没有那么介意去接别人喝过的水,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七夕时穿丘比特服装的小岗,他邀请几个路人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接在了自己头发上
抹去心事种种,回到街上,小岗就又打起精神了。他已经迷恋上这些危险与浪漫的冒险,“我有一晚路过一个警务亭,警务亭里面没有警察,但有一个流浪汉在睡觉,那一刻,我特别想钻到他的棉被下面跟他暖和一会儿,聊一聊,说老哥,你咋躺这呢? ”他有时会形容自己像个“小丑”,为了吸引人注意,他把头发染成黄色,随后又改成一半黄一半蓝,直到把头发全部染坏后一刀剃掉。
“即使我很难过,我也会在搭讪那一刻表现得精力充沛,情绪是骗不了人的。我会努力告诉自己,别人不搭理你是正常的,虽然长时间收不到回应很难受,但我会继续往下推进。因为每个人都会有快乐的一面,当他把快乐的一面表现出来,一切偏见和不快就都消失了。如果能够沉浸其中,那一刻我就忘了我是小丑。”小岗说。
我们最后一次聊天时,小岗刚刚结束他的“街头工作”,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刚刚又成功逗笑了一个工地工人。刚开始大哥一直回避小岗的目光,还把安全帽的帽檐压得特别低,于是小岗开始问他,过年给不给财神爷磕头,接着突然跪下,给他磕了个响头,大哥噗嗤一声笑出来,最后他们还交换了彼此的帽子。
我再次点开他的沙发视频,新的评论在涌现,有人说看完之后竟然哭了,也有人批评说,都像这样社会就乱套了,还有人说,没房贷、没车贷的人才会这样。小岗一笑置之,他说,沉闷的生活里需要一点动静。虽然,这些动静瞬间就消失了,至少在涟漪泛起那一刻,有人曾经看到过它。   


采访、撰文:刘楚楚

编辑:李纯

插画:陈禹

运营编辑:欣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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