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和一个朋友聊天,在几年前,她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写剧本。于是她开始大量阅读相关书籍、观摩大师作品以及分析剧本结构。白天她在事业单位做着不相干的工作,到了晚上、周末,她便开始她的编剧之梦。我曾问过她一个问题:当灵感来了的时候,你不抓紧写下来的话,不担心它跑了吗?她说:这也是好事儿,很多创意灵感晾一会儿的话,才会发现问题。我不急,已经做好了要和它共度一生的打算了。
她身上这种享受过程,慢慢来,不急于追求结果的态度击中了我。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耐得住寂寞是一种很稀缺和宝贵的品质。每次看到这样的标题,我都会趁焦虑和冷汗爬满后背之前,赶快划走。即便知道这是“幸存者偏差”,脑海里依然会冒出这样的声音:然后,我内心就会变得慌张,仿佛赶不上最后一班的末班车一样,敲响紧密的鼓点——“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想起刚写文章时,在键盘上敲出内心声音的那种畅快,独自待在自习室的那个静谧的午后,还有书桌上一摞摞散发致命吸引力的小说。那个时候,我的公众号只有十多位读者,我的一篇文章只能换取70块稿费,可依然无法阻挡我满满一口袋的快乐。我想应该是从某天起,我的关注重点不再内心和写作,而是阅读数据、点赞数据、涨粉数据的时候。我开始用“性价比”、“效率”、“转化”来衡量要不要做一件事,以及如何去做一件事。
阅读的时候,静不下心,总希望能够快速翻阅完毕,然后输出一篇读书稿。
写作的时候,比起忠于内心去写作,更在乎什么样的内容有可能出爆款。就连看电影,我也不自觉地倍速播放,希望能够用最短的时间知晓剧情。渐渐的,焦虑、烦躁掩盖了每一项活动本身带给我的快乐。
《被讨厌的勇气》中,哲人曾提到过两种人生,一种叫做潜在性人生,一种叫做现实性人生。潜在性人生认为人生的意义就是到达山顶,因此应该尽早尽快到达,而当下只是到达目的地的一个手段。而现实性人生则认为,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登顶,而在于爬山的过程和体验,至于最后有没有登顶并不重要。如果我们相信潜在性人生,只是把当下看作是实现目标的手段和未完成的过渡阶段,相信未来藏着拯救现状的钥匙,而理想的生活将会在那时正式开启,那么当下的每一刻都会变得难以忍受。
如果我们拥抱现实性人生,就会发现,从我们走出门的那一刻,旅行就已经开始了,即便最后没有到达目的地,那也不可惜,因为旅途中看到的风景、遇到的人、发生的故事正是旅行的意义。
“长期以来,我都觉得生活——真正的生活似乎即将开始。可是总会遇到某种障碍,如得先完成一些事情,没做完的工作,要奉献的时间,该付的债等等之后生活才会开始。最后我醒悟过来了,这些障碍本身就是我的生活。”或许,那些总是没做完的工作、要奉献的时间、该付的债,原本也不是“障碍”。真正的障碍是,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未来,而把当下视为需要克服的麻烦、快速划过的无聊片段。我们常常错误地以为“耐得住寂寞”必须像苦行僧一样,要去忍耐、克服、对抗每一天,是先苦后甜的“苦”,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苦”。但直到我朋友说的那句话让我明白,耐得住寂寞对于有的人来说,就根本不需要忍耐,它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因此,不论故事最终有没有被出版,有没有被改编成影视作品,都不影响享受这件事本身。
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悬而未决的,能有好的结果是意外之喜,但就算没有,也不可惜,因为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我们就已经收获了莫大的内在满足了。
16岁的时候,总是希望赶紧到大学,这样就可以脱离父母的管控,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
18岁去大学报到,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后悔之前没有好好珍惜和父母相处的时光。
20岁的时候,巴不得赶紧毕业找到工作,以为那个时候就可以实现经济独立,不用每笔钱都跟父母开口要。
22岁毕业实现了经济独立,却开始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有大把自由时间可以去探索和试错。
于是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期盼和懊悔中,我们一站又一站地错过了现在。
所以,没有什么来不及的。
一颗种子来到这世上不是必须结出果实,它可以顺流而下,也可以被候鸟带到远方,如果它这一生认真地活过,那结不结果似乎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