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刘小念
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
就是潜移默化受到父母的影响，觉得这世界上的美好，只有通过自己努力去得到才香。他高且帅，重点是他幽默、成绩好，属于那种无需多刻苦，就能轻松拿第一名的人。那时候，他承包了年级第一名，也承包了学校所有大大小小的联欢活动。那笑话讲得，伟光正的大词说得情真意切，救场救得天衣无缝。他处变不惊，永远能把危机转化为机会的能力，让我叹为观止……要知道，“她家有钱”这件事，在校园时代，是没什么先天优势的，甚至一不小心就沦为减分项。只要你稍微任性那么一点点，就会被人讥讽：“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为此，我一边在学习上默默与他比肩，一边在各种校园活动里崭露头角。在天赋异禀的吕晓乐面前，我唯一可以仰仗的，是勤能补拙。就连强烈反对早恋的班主任，对于我俩这份关系，也是给出“前途无量”的暧昧与开明态度。同学们甚至私下做过校园CP评选，我和吕晓乐高票胜出，成为最被大家看好的一对。这份恋情，当然没能逃过我那阅人无数的商人父母法眼。但他们也深知不要对青春期的孩子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那样只会抽刀断水水更流。并以给我开生日PARTY之名，请了我的好朋友，包括吕晓乐来家里做客。我爸的原话是：“这男孩有远见，情商智商双高，我甚至都找不到拆散你们的点。”我妈附议，她甚至欣慰于我小小年纪，在选择爱人这件事上，有那么一丢丢眼光。他依然轻松包揽院系奖学金，大二就成为学生会主席，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四年间，我俩联手在两个学校之间搞了很多场空前绝后的活动，民谣演唱会、原创诗歌朗诵会、支教志愿者团队……那时候的我们，活力四射，有情怀，有召唤，在成功促成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同时，爱情不断升温。那时候，我们把这辈子的情话都说完了，依然觉得还不足以表达对这场相遇相知相恋的诚恳与感激。晓乐再次展示出他过人的应试与应变能力，过五关斩六将地考入某银行，我则应聘到一家上市公司做人力资源。但他们是那种相信并尊重孩子的父母，他们觉得我俩有能力在更高的起点上，创造自己的人生。晓乐在银行工作，有段时间，他向我普及了一个名词“带资进组”。就是说，很多人不需要努力，只要拿着家族的存款就可以高枕无忧。晓乐与其同年同月入职，从行长到同事见到“带资进组”的同事，面带笑容。可是，晓乐工作半年了，很多同事打过多次交道，还是会叫错他的名字。与之相比，晓乐说自己所有的努力与刻苦，就像一个笑话。这对于一直顺风顺水、始终高光的他来说，是最残酷的打击。他一边想翻盘，一边又意识到，有些事情跟校园已经完全不同，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为了避免伤他自尊，他们说得特别委婉：“奋斗多年的财产，必须交给专业人士，才能让钱生钱。“于是，爸妈把他们的资产转移到了上海，让晓乐也成为“带资进组”的一员。自从爸妈的钱陆续存入他们银行后，再也没人叫错他的名字，就连行长见了他也拍拍肩膀：“后生可畏。”与此同时，爸妈见我们在上海租的房子那么寒酸，心里不忍。他们自己是纯靠吃苦打拼到今天的，所以，希望我们可以轻装上阵，在他们的帮助之下，活得光鲜体面，实现阶层跃迁。我爸有一句话听来又实在，又心酸：“一想到将来的外孙出生就是上海户口，父母都是高材生，我脚底板呼呼生风，做啥都一身劲。”然而，一个人在特别年轻的时候，就面对那么多的金钱与诱惑，未必是好事，反而是一个大考。作为一个非常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久贫乍富之下，他飘了。他以扩展人脉之名，各种应酬，一晚上可以换好几个地儿吃喝玩乐的那种。他看世界的眼光也在变，在他眼里，这世界只分两种人，有钱人和没钱人。可是，从前的吕晓乐向来对弱者有着强烈的共情，总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讲话、办事。还有他的个人消费，每天都在“精打细算”，如何能既不让领导觉得自己盖过他的风头，又让同事觉得自己很贵。他的工资虽然不低，但对于如此的高消费也时常捉襟见肘。我劝过吕晓乐，让他量力而行，还是应该内修，而不是用这些外在的虚荣装扮自己。他一边极力游说我换掉那台15万的代步车，一边对我“洗脑”：“三代培养一个贵族，爸妈那一代负责富，咱们这一代要负责贵，率先摆脱心穷，由内而外地精致，经世面，这样，咱们的下一代，才能成为真正考究的贵族。”我们住的房子、代步的车，都来自于我爸妈的援助，如果换车，还是需要向他们求援。重要的是，我们什么都这样不劳而获了，那还有什么动力去奋斗？他说换辆百万的车，开出去，撑出来的门面，有可能为他带来含金量百万、千万的收益。他说你要有富二代思维，想着如何靠钱生钱，而不是靠自己赚钱。他说你虽然人是富二代，但思想还是穷一代，跟咱奶奶辈一个层次。买东西稍微货比三家，他就会说，你就是认为自己的时间是不值钱的，所以才为省那三瓜两枣浪费时间精力。就连我无意中将喝完的矿泉水瓶留在手里，等看到收垃圾的阿姨递给人家，这样的行为，也被他诟病：“你要学会向上兼容，而不是向下包容。”我在彼时的吕晓乐眼里，是妥妥的有富二代的命，却没有富二代的思维高度。其实，他全然不知，在我眼里，他是如何的越来越面目可憎。大学学长来上海出差，他嫌我们的车寒酸，租了辆豪车接送，并且大言不惭地说车是自己买的。学长走了，他也没有还车的意思，并且发了朋友圈，暗戳戳地表示：“人生的梦想之一，实现了。”直到我催促他把车还回去，租金太高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还了回去。别人问及他的豪车，他信口雌黄：“体验感不是很好，卖了，准备入手别的。”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在人前吹牛扯谎，我内心一阵又一阵的失望。我甚至努力追溯：这个人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喜欢的？那些曾经深深吸引我的热情、真诚、积极、阳光、同理心、上进心，和超强的学习力，都不见了。甚至为了支付自己高昂的“富二代”身份，他开始将爸妈转过来的一部分钱拿出炒股……曾经，高中时代，我妈说过：“我本来想拆散你们，可是，晓乐这孩子让我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而现在，我找不到跟他继续的理由，他曾经身上的那些美好，无影无踪。他甚至已经开始筹划要和别人偷偷合作开一个小额信贷公司捞快钱。分手时，我坦白告诉他：“曾经的你，学习能力一流，眼里全是未来，让我相信，你无所不能，赤手空拳也能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哪怕一无所有，也会活得有情有趣。但现在的你，全变了。我很失望，而且觉得可怕，我甚至觉得我再跟你交往下去，你很有可能让我和我们家，家破人亡。”那些我曾经在他过生日时，送他的衣服、鞋子等等物品，他没有带走。我们面对面拉黑了彼此，挥别这段长达十年之久的感情。后来，我爸妈见过吕晓乐一次，是他主动联系我爸妈的。他征求我爸妈的意见，那些存款是继续，还是他们另寻别处。一类人总是会被一类人吸引，我老公的性格很像高中时代的吕晓乐，乐观、热情、同理心强，做事专注。2023年2月1日，大学同学范凡来上海出差，我们见了一面。
在范凡那里，我才得知，四年前，吕晓乐从银行辞职了。除了打官司，他这些年无偿地给很多人提供过法律援助。其中有一起案件当时轰动全国，但我没想到，幕后提供法律援助的人，是吕晓乐。用范凡的话说：“学生时代那个热心、善良、踏实、上进的晓乐又回来了。”范凡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关于我们的过去，吕晓乐把自己剖析得不要太凛冽。他说：“工作后的我，面对自己根本驾驭不了的财富，整个人其实已经失去大脑。”包括我跟他提出分手后，他一度觉得我是嫌他不够有钱。那时候，他憋着一口气，觉得自己一定要变得更有钱，狠狠地打我的脸。直到有一次，他面对客户的存款，居然人生中第一次动了把那些钱存到自己名下的邪念。他当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直到把钱给客户存上之后，一天里还在反复进系统确认自己没有做傻事。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背离曾经的吕晓乐到底有多远，他离监狱的大门居然只有一步之遥。那一刻，他决定辞职，他知道如果再在这个行业做下去，他很可能余生在监狱里度过。而吕晓乐到底是吕晓乐，那么难的司法考试，他一把过。然后，他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谋生，也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他说：“我为什么要放下？我经常想起她，也会跟朋友提起她，她用离开的方式，让我明白，我迷失得有多深，变得多么讨厌。她是我的贵人，很可惜，我把她弄丢了。但，人生重来，同样的经历，我可能还是会弄丢她。”当过往恋人变成谈资，这本身就是一种诚实诚意，也是一份放下。
而我，是替他开心的，骄傲的。
尽管我们的故事早已结束，可是，人生未完待续，我们的后来都还在坚持自己，守望初心。
这于生命和人生而言，就是HE。
今日荐读
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