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丨王英津：反“台独”入党章的五大意义和四大讯息

王英津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2022年10月22日，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中共二十大”）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正案）》的决议。在总纲部分，加入了“坚决反对和遏制‘台独’”的表述。《中国共产党章程》（以下简称“党章”）在党内规范性文件位阶上处于党“根本大法”的地位，在其中加入该表述，表明反对“台独”在中国执政党和国家统一战略中的位置进一步提升，说明反对和遏制“台独”已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政治任务，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共同反对“台独”分裂行径的责任担当，展现了中国共产党同全体中国人民捍卫国家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的坚定决心。

一、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的现实意义
随着中美战略博弈的不断加剧，台海局势充满了诸多不确定性，在这种复杂情势下，中共二十大将“坚决反对和遏制‘台独’”写入了党章，是在通盘考虑国际形势日趋复杂、岛内政治生态不断“绿化”和台海局势更加紧张的基础上为推进国家统一进程而作出的选择，因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是对两岸统一已成大势所趋的呼应。契合了现实背景、展现时代使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征程，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中国发展所面临的外部环境日趋复杂多变，来自外部的打压遏制随时可能升级。外部势力对中国统一的干涉近年来表现得愈发频繁，美国出于霸权野心和冷战思维，将中国视为最主要战略对手和最严峻长期挑战，不断推行“以台制华”策略，把台湾当作遏制中国发展进步、阻挠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棋子，加剧两岸对抗，使台海局势日趋紧张，严重破坏了亚太地区的和平稳定；与此同时，民进党当局坚持“台独”分裂立场，勾连外部势力不断进行谋“独”挑衅，挤压和平统一空间、破坏和平统一前景，是争取和平统一进程中必须清除的障碍。民进党当局的行径只会将台湾推入灾难深渊，给台湾同胞带来深重灾难。从未来大势看，两岸统一已进入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台独”挑衅和外部阻挠不但不能阻滞两岸统一大势，反而会促使中国共产党与中国人民更加牢记统一使命。由此可见，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是对两岸统一大势的呼应，也是因应当前国内外复杂局势的方针指引。

第二，是促进国家完全统一的需要。解决台湾问题、完成国家统一的任务，迫切需要加强党对反“台独”事业的领导。党章修改增加相关内容，是新形势下对台工作的必然要求，体现了全党的坚定意志。“促进统一”与“反对‘台独’”是有机统一的两个面向，反对“台独”是促进统一必然的、内在的要求。随着近年来“台独”活动的加剧，“反独”和“促统”双管齐下、“两手都要硬”的必要性日渐显现，故在党章现有“完成祖国统一大业”表述的基础上，又增加“反对和遏制‘台独’”的内容，突出了当下反对“台独”的紧迫性和战略性。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为最终实现国家完全统一目标设定了阶段性行动路线，为下一步对台工作指明了前进方向，对于统一全党乃至全社会的思想、在反“独”中加大统一步伐，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是维护台海和平稳定的需要。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是中国共产党基于未来“台独”挑衅形势严峻性的综合研判。众所周知，当前台海局势紧张动荡的根源在于民进党当局勾连外部势力的谋“独”挑衅，只有坚决反对外部干涉、遏制“台独”分裂，才能够有效维护台海地区和平稳定的发展局面。近几年，“台独”分裂势力不顾大陆的反复警告，不断挑战“一个中国”底线，致使两岸滑向军事冲突的边缘，成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可以说，“台独”已经成为台海地区的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这颗“炸弹”一旦被引爆，不仅台海两岸首当其冲备受破坏，周边国家以及国际秩序也会受其波及。面对“台独”势力猖獗的分裂活动，大陆民众打击和遏制“台独”的呼声愈发高涨，台湾同胞对自身安全的担忧也与日俱增。在这种情势下，谋求台海地区的和平稳定成为两岸人民的共同期待，反对“台独”也成为两岸人民的共同任务。

第四，是争取和平统一前景的需要。长期以来，大陆反复强调和平统一，但其中释放的“温和善意”却被“台独”势力错误解读为大陆的“无能为力”，进而采取“切香肠”策略，步步逼近“一个中国”原则底线，如果任其挑衅下去，极有可能会触碰《反分裂国家法》划定的红线，最终逼迫大陆不得不采取非和平手段——这一结果并不符合两岸人民的根本利益。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是为落实“和平统一、一国两制”基本方针的重要手段。新党章并未改变争取和平统一的努力，只是对“台独”分裂势力转变了应对策略，坚持通过“斗争”求“和平”。从这一角度说，反对“台独”，就是为捍卫和平统一前景而斗争。目前，台湾民众被“台独”势力裹挟，无法有效阻止各种形式的“台独”行径。争取和维护和平统一前景的任务，需要依靠大陆的力量，发挥大陆在两岸关系中主导地位的优势。大陆此举正是发扬历史主动精神、勇挑历史重担、敢于并善于为争取和平统一前景而斗争的表现。　

第五，是对外部势力和“台独”势力的强力示警。中国共产党对和平统一的忧患意识日趋强烈，这种意识来自对“台独”分裂活动和外部干预行径的战略研判，来自对中美战略博弈和时代发展大势的深刻洞察。从近年国际及两岸情势变化来看，大陆方面显然已把“两个坚决反对”作为今后一段时期涉台工作的主要目标。近几年，美国不断通过出台涉台法案、扩大对台军售、提升美台互访级别等动作，为“台独”势力抗拒统一撑腰打气。这些来自美国的错误信号与“台独”势力遥相呼应，在台海地区频频挑起事端。由是观之，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是在向美西势力“以台制华”的错误行径发出警示，再次坚决向其宣告台湾问题属于中国内部问题，不容外部势力干涉。何时解决、以什么方式解决台湾问题，由中国人民自己决定。同时，让“台独”势力意识到外部势力的不可靠，并反思自己甘愿充当美国“以台制华”马前卒的严重后果。坚决反对和遏制“台独”虽看似主要针对岛内“台独”势力，但由于“台独”行径与外部势力的怂恿和支持是勾连在一起的，因而在实质上，其也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国际因素介入台湾问题的高度关切。“反对外部势力干涉”的表述，在以前的全国党代会报告和《反分裂国家法》中均有呈现。中共二十大报告的重申，旨在突出和强调“两个坚决反对”的重要性。所以，党章加入的部分亦要从这两个方面来理解。

二、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所释放的信息
鉴于党章在当代中国规范性文件中的特殊地位，党章修正案通过后，其涉台部分引发海内外的高度关注和热议，并对于其目的解读不一。笔者认为，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主要向外界释放了以下四个方面的信息。

第一，反对“台独”在党和国家统一战略中的位置被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有学者认为，从现实生活中理解，尽管党章并非国家的法律文件，更不是宪法性法律文件，但“就其内容和发挥的政治作用而言，必须被理解为中国不成文宪法的有机组成部分”。这种关于党章与宪法关系的描述，尽管是学者个人的观点，但却表明党章在中国规范性文件体系中居于特殊地位，并发挥独特作用。笔者认为，在中国，党章和宪法分别是执政党和国家层面的两个最高纲领性文件。虽然两者的性质、功能有所不同，但在中国特色政治体制和国情背景下，写入党章所产生的实际影响力，丝毫不低于写入宪法。

党章由党的全国代表大会讨论并通过，在党内具有最高权威性和最强约束力。党章修改后，反对“台独”就上升为全党意志，表明大陆将其从过去的政策层面上升到了党和国家纲领层面，前者侧重策略性、操作性，后者则侧重战略性、指导性。同时，党章作为中国共产党人的行动指南，其修改工作广泛征求各方面意见，集中了全党智慧，凝聚了全党共识。反对“台独”是中国共产党以全国党代会的形式作出的重要决定，是未来党领导对台工作所要坚持的方向和准则，是对反对“台独”政策的进一步强化。从党章的相关文字表述看，不仅强调“坚决反对”，而且还强调“坚决遏制”，后者更侧重强调反对的实际效果，因此说，该表述是大陆反对“台独”政策的“升级版”。

第二，表达了中国共产党坚决反对“台独”的决心。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再次强化了反“独”促统的决心和意志，也意味着大陆对待“台独”势力的态度将更为强硬，反对“台独”的力度也将加大。党章新内容公布后，引发了各方广泛关注和讨论，足以证明各方感受到了中国遏制“台独”势力的决心。众所周知，党章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明确党的奋斗目标，一旦确定目标后，就会选择实现目标的行动策略。党章这一修改预示着，下一阶段大陆将发扬斗争精神，与岛内“台独”势力展开全方位的坚决斗争，排除“台独”威胁，维护台海和平稳定，在此基础上推进国家统一。　　

第三，表达了中国共产党坚决反对“台独”、完成国家统一的信心。在不同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始终以实现民族复兴和国家统一为历史重任，始终把解决台湾问题、实现祖国完全统一作为矢志不渝的历史任务。从长远看，只有坚决斗争，才能从整体上有效管控“台独”分裂势力的冒险行径。国家统一语境下的“斗争”，应该结合两个大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来把握，唯有如此才能准确看待“斗争”的客体。将反对“台独”写入党章，表明大陆坦然直面国家统一和民族复兴的隐患，是“敢于斗争”的体现，亦表明大陆有战略自信和战略定力去完成国家统一的历史任务，昭示着两岸统一是大势所趋，是任何国家、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的。在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问题上，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没有任何退让余地，我们愿意为和平统一创造广阔空间，但绝不为任何形式的“台独”分裂活动留下一丝空间。

第四，表明坚决反对“台独”将成为今后对台工作的重要任务。修改党章，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对解决台湾问题、实现国家统一的使命和目标的认识不断清晰。反对和遏制“台独”不仅是立场态度的宣示，也是未来行动的昭示——不难预见，坚决反对“台独”将是未来涉台工作的主轴。未来五至十年，随着国际形势和台海情势的变化，大陆不会只停留在立场宣示层面，还将着重做好实际准备和布局。

中共二十大党章通过之后，新华社于2022年10月26日发表的《让党旗在新征程上高高飘扬——〈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正案）〉诞生记》指出：“一分部署，九分落实。党章的生命力在于执行。”党章不仅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形势和局势的判断，也是因时制宜给出的政策方向，必然会付诸行动。中国共产党将会高度重视反“台独”工作，出台一系列配套政策和措施，采取政治、军事、外交、法律、经济、舆论等多方面、多层次的综合性手段，加大打击“台独”的力度。当然，具体实践中的力度将加大到什么程度，则取决于多重现实因素。

三、党章修改可能会联动宪法修改
党章规定了党的性质、宗旨、指导思想、奋斗纲领和重大方针政策，同时规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和党的建设总体要求，党章既是全体党员的行动准则，也引领着宪法的变迁。根据不同时期国家所处阶段和任务的变化，党章会作出相应的修改，其权威地位决定了每次修改都影响广泛、意义深远。根据以往的政治惯例，党章的修改通常会直接引发宪法的修改。正如有学者指出，“党领导国家法治建设的历史事实决定了党章引领宪法变迁”，并将两者关系定义为“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相互保障”。在功能作用方面，党章修改与宪法修改的互动效应也十分明显，有学者认为，尽管从文本上看二者分属不同的规范体系，但实际上却密不可分，党的活动必须立于宪法框架内，而宪法的制定与修改要体现党章精神。

党章的修改历程呈现了中国共产党作为领导党，在不同历史阶段感受到社会形势变化后所作出的积极反应和主动调适，而宪法修改也是为了应对社会环境的变化。在外部环境变动较大的情况下，由党章修改引领宪法修改，有助于宪法准确反映社会现实，不断发展完善。党章总纲对塑造宪法的基本面貌、确立国家任务以及宪法条款的具体修改都有直接影响。

从时间上看，一般是党章修改在前，宪法修改在后，党章与宪法呈现出引领与被引领的关系。从内容上看，两者文本多有重合之处，党章总纲的修改内容往往构成宪法序言和总纲修改的主要内容。现行宪法历次修改的主要内容，多来源于当届或前一两届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对党章总纲中相应内容所作出的修改。从形式上看，两者也具有一致性，自中共七大党章起，党章的结构调整为总纲和正文两部分；自1987年中共十三大以来，现行党章的历次修改一直采用修正案的方式，与此相一致，中国宪法也采用“序言+正文”的结构，自1988年以来，宪法修改也均以提出修正案的方式进行。

纵览1982年以来的中国政治实践，党章修改与宪法修改具有很强的联动性，但凡党章作出的修改内容，通常会随后通过修、宪来加以贯彻和体现。当然，党章修改中仅涉及自身建设的部分，不会通过修、宪加以呈现。在这样的政治惯例下，未来条件成熟时是否也会通过修、宪、将反对“台独”写入宪法，值得期待。

四、大陆“反‘独’三步走战略”日渐呈现
理解党章新增反对“台独”内容，不仅要从党章本身来理解，而且要结合中共二十大报告的涉台论述，乃至整个报告的精神来理解。除此之外，还要结合近几年大陆领导人的重要涉台讲话和出台的一系列涉台文件来理解。只有将党章的修改置于更加广阔的政策背景和政策体系下来理解，才能对其有更精准的把握。

近几年，反对“台独”成为大陆对台工作的三大主线（一是坚决反对“台独”行径，坚定捍卫国家主权；二是深化两岸融合发展，夯实和平统一基础；三是发展壮大军事实力，保障实现统一目标）之一。在反对“台独”的斗争中，大陆对“台独”势力及其活动的危害性、顽固性、复杂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从而与时俱进地作出了政策调适和应对策略。从反“独”与促统的关联度以及反“独”手段的运用来看，大陆反“独”战略日渐呈现出“三步走”的态势。　

一是初始意义上的、并未与实现统一刻意挂钩的反“独”。该意义上的反“独”，通常单指反对“台独”分裂行径，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一阶段，反“独”与促统既是在国家统一的不同面向上开展工作，也是在国家统一的不同阶段上开展工作。尽管反“独”中包含着促统，促统中也包含着反“独”，但两者分别沿循着不同轨道向前推进。反“独”是捍卫国家领土主权所有权的统一，促统是实现国家领土主权行使权的统一，亦即政权统一。该阶段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反“独”尽管会综合运用政治、外交、军事、法律、经济、舆论等多重手段，但鲜用军事威慑手段。

二是为维护和平统一前景的反“独”。在这个阶段，大陆跟“台独”进行斗争的目的是维护和平统一前景和争取和平统一方式。为应对“台独”挑衅，大陆采用军事威慑手段进行斗争的频次明显增加，军事威慑手段在斗争工具箱中的重要性明显上升，甚至在有些情况下会以军事威慑手段为主。但是，此阶段尚未达到直接使用武力的地步。从一定意义上说，大陆在这一阶段“练兵备战”的理念是，“备战”是为了“避战”，“准备军事斗争”是为了“捍卫和平”。

三是顺势解决国家统一问题的反“独”。即在采用非和平手段反“独”中顺势解决台湾问题、完成国家统一大业。早在2005年3月14日，第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通过了《反分裂国家法》，该法第八条规定：“‘台独’分裂势力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造成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的事实，或者发生将会导致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的重大事变，或者和平统一的可能性完全丧失，国家得采取非和平方式及其他必要措施，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⑩当前“台独”势力十分嚣张，倘若一旦触犯上述规定，大陆将不得不采取非和平手段，在军事打击“台独”过程中顺势解决台湾问题、完成国家统一。

从方位上说，大陆目前的反“独”正处于第二阶段。但是，如果出现导致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的重大事变，或者出现重大“台独”分裂活动，或者大陆发现开展一段时期的反“独”斗争后，争取和平统一方式的努力仍不奏效，那么将迫使大陆判定和平统一的可能性完全丧失，届时大陆将不得不启动第三种意义上的反“独”程序。一旦采用非和平手段，就不可能只是惩罚一下“台独”势力，而很可能会顺势完成国家统一。

面对严峻而尖锐的反“台独”斗争形势，大陆正在加紧各项准备以随时应对突发事件。目前来看，和平统一仍是大陆方面的第一选择，但由于外部干涉势力和极少数“台独”分裂分子在台海问题上兴风作浪，因此中共二十大报告也提到了“决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保留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的选项”。⑪对于大陆方面而言，两岸统一是最终目标，和平统一是最佳方式，如果和平统一无望，将不得不采取非和平方式及其他必要措施。

大陆“反‘独’三步走战略”日渐显现，这对台湾方面具有重要警示。接下来，台湾方面该如何因应两岸统一大势，既考验岛内执政者的智慧，也考验台湾同胞在战争与和平之间的选择。

文稿来源：中评社

微信编辑：张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