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被处分，但我却更沉重了

作者丨燕梳楼

这两年的二月，沛县特别上头。

去年是因为某女事件，现在又因城管撕春联闹的沸沸扬扬。

其实这个事情本身不算什么大事，也不是沛县一个地方的行为。甘肃武威、吉林延吉、江苏淮安等地城管部门都有元宵节后上街清理春联行动。似乎没有一副春联可以活着走出正月。

而且不止今年才有的清理动作，实际上多年来一直如是。但为什么舆论要揪着沛县不放呢，我猜想无非两个原因，第一是沛县去年的热度未散，第二是和创文创卫挂了钩。

昨天我在文章中专门就此评论，撕春联本身就不是一种文明，文明城市也不需要表明文明。因为发的晚，我发现很多读者还没有看到，大家可以直接点击下方标题查看：

靠城管能创出文明城市吗？

就在两小时后，当地发布了调查通报。通报称，龙固镇城管发现镇区253省道旁部分商铺春节、福字有破损脱落情况，在征求意见后对其中73户进行了清理撕除，保留了没有破损情况的260户。

过完元宵就算过了年。这是农村普遍的共识。面对破损、残缺甚至迎风招展的春联和福字，尤其是省道沿线，确实影响美观，当地开展集中整治本身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问题出于清理过程中，对于少数尚未营业的商户执法人员没有及时沟通，并撕去其春联和福字，这在风俗习惯特别是农村的认知中，会被认为是一种冒犯或不吉利的行为。

这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被拍下上网，很容易引发围观。但当地如果能稍微重视一下群众意见，及时回应社会关切，取得部分商户谅解，态度好一点，也就过去了。

但沛县城管部门在回复网友电话质询时，虚构“文明城市创建”借口，并敷衍网友如果觉得不合理，可以打12345投诉。问题是，能上网的事为什么要打电话？

也正是这种推诿式回应，进一步加剧了舆论不满。此时的舆情已经不是撕春联本身，而是集中到公众对于多年以来表面创文形式创卫的反感层面。

这个时候，春联与创城之间的矛盾甚至是冲突已经形成，虽然这种冲突是建立在双方信息非对称的基础之上，但这并不会影响舆论的讨论空间。

但真正引发官媒下场的，却是因为“跨省”。这时候的舆情已经不是撕春联，也不是文明城创了，而是对于舆论监督的标尺以及是否滥用公权力的关注。

按信息首爆者小贾的叙述，说他从沛县“逃”到枣庄，后遭遇“三个大汉深夜跨省上门”。我理解这种恐惧，但相信有夸张成份，人高马大不是一种错，更不是暴力的标签。

根据媒体采访小贾的描述，从三名工作人员后续的动作来看，并非公安机关人员，大概率为当地政府具体岗位人员，跨省的目的也不是抓捕，更像是寻求沟通以平息舆情。

但这种诉求并没有第一时间同视频拍摄者小贾达成沟通，反而引发进一步误解和恐慌，再由小贾传播到社交平台，公众很难不联想起五年前某茅药酒跨省抓人事件。

到了这里，一起普通的春联整治行动就演变成了一起全网关注的公共话题，也为当地政府带来了空前压力，甚至对于文明创建本身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这个时候，当地政府就非常被动。不仅要接受来自舆论的风暴，还面临着更高层级的追问。所以，在全国多地均开展春联整治行动的大背景下，沛县就成了一个靶子。

显然，当地政府也是非常震怒的。所以通报措辞也非常严肃，检讨了相关部门存在工作方式简单、工作作风不实、工作纪律不严等问题，多人为此受到党纪政务处分，并责令道歉。

对于这份通报，我不知道大家感受如何。反正我觉得被处理的几个人挺冤的。冤的不是被处理本身，而是一步步小事搞大、大事办炸的超能力，无论哪个环节低调一点也不至此。

我们自媒体圈常常有这样的感慨，现在无论是一些地方政府，还是一些体制企业，面对公共舆情习惯于用传统思维去处理，而对汹涌而来的网络舆情又显得手足无措。

这些年来比较大的公共事件，大家可以回顾一下有多少是在经济发达地方出现的？又有多少是一些透明度相对较高的平台型企业出现的？

什么原因大家都非常清楚。毫不避讳的地说，我们一些落后地区落后不仅是经济，更是理念，超长链正义成为他们无法回避的舆论生态圈，以至于专业性常常被低估甚至忽略。

也难怪不少专业的公关界朋友会跟我抱怨，说他们拿的不是工资，而是窝囊费。

好了，随着通报的刮骨疗毒，希望明年的春天沛县不会再因其它什么事上热搜。最后再延伸几点感慨吧：

第一，公共舆情处置需要透明开明。

我们很多舆情并不是因为本身事情有多大有多复杂，而是因为不够重视，或总想抹平摆平，不是把精力放在解决问题上，而是放在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上面，从而导致舆论升级。

建议在处理社会关切之前，当地或企业领导能多听听专业意见，而不是“拿我工资就要听我的”，躬身下问并不丢人，被网络毒打才丢人。

透明的姿态和开明的心态，是处理舆情的基本素养。

第二，基层摩擦需要舆论客观对待。

这些年的一些公共舆情多数都发生在基层，这也暴露出我们基层治理过程中一些简单化、教条化、官僚化等问题，这些问题虽然很小，但很容易引发舆论共鸣。

这是互联网的特性决定的，很容易被舆论场放大和偏离。基层社会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有人好沟通，有人不好沟通，不同的对象需要不同的工作方法。

舆论场应该给予充分包容，更不应该上纲上线。

第三，文明创建不能掐灭人间烟火气。

创建文明城市有没有必要整齐划一？换句话说，整洁和统一或是文明的一种形式，但是不是必要形式？整齐有整齐之美，参差也有参差之美，允许不同的形态存在，也是一种美。

长沙的文和友给我印象深刻，谁能说那不是一种美一种文化？整洁是文明的一部分，文化也应该是文明的一部分，而执法文明更应该是文明的首要之义。

在一切文明之前，都应该是人的行为文明，尤其是执法行为的文明。

建议在关注市容市貌的同时，也能给城市留下一点人间烟火气。

毕竟人间烟火气，才最抚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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