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猫香香回国，日本粉丝排队爆哭

“今天送别‘香香’哭的人，可能比去年安倍国葬的时候还多。”2月19日，日本的朋友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这一天是旅日大熊猫“香香”，在东京上野动物园的最终展览日，随后它就要被送还回中国。为了见“香香”最后一面，日本游客从各地蜂拥而至。

朋友也去凑热闹了，但他没中签。想看的人太多，园区设置了抽签制，最终中签率仅有1/70。但在现场，依然有很多没能中签的人在熊猫馆附近徘徊观望。

中签的人，只有1分钟观看的驻足时间，旁边是工作人员不停的催促。这些幸运儿只能纷纷拿出手机，争分夺秒地试图记录“香香”在日的最后时光。迟缓的步伐，不停的挥手，满是不舍。

而那些没中签的围观者，其实连根熊猫毛都看不到。他们远道而来，只是想离“香香”的物理距离更近一点。

下午4点40分，随着最后一组游客的参观结束，“香香”展览窗的卷帘缓缓落下，无数游客哭成了泪人，“谢谢”和“一路顺风”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媒体的有关报道以及现场视频，很快在中国的社交平台引起热议。网友们为国宝的高人气感到开心的同时，也普遍惊讶于日本人的“过度反应”。

“不就是一头熊猫嘛，至于吗？”“虽说熊猫很可爱，还回去很不舍，但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哭的这么惨，要不再给他们续几年？”诸如此类的评论，比比皆是。

旅日大熊猫“香香”即将回国，日本民众不舍送别

但这些网友们不了解的是，在日本人的心中，“香香”远远不止一头熊猫那般简单。

实际上，日本的熊猫数量并不少。

在“香香”送还中国之前，日本的各地动物园一共养育了13头熊猫，是除中国以外世界上拥有熊猫最多的国家。

这13头熊猫，分别分布在和歌山的“冒险大世界”（7头），上野动物园（5头），以及神户市立王子动物园（1头）。

但在这些熊猫中，只有“香香”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一头可以比肩它的人气。

原因无它，只因它是日本人看着长大的大熊猫。从母亲的艰难怀孕，成功分娩，幼崽诞生，健康长大……就像一部偶像养成类综艺，无数日本民众见证了“香香”的成长，它是“国民闺女”般的存在。

虽然“香香”只有5岁，但它的成长史，其实是一个极其有戏剧张力的故事。

“香香”的妈妈叫“真真”，爸爸叫“力力”，是2011年中国租借给上野动物园的一对大熊猫。

送两只正当年的雌雄大熊猫，中国的好意不言而喻，无疑是想送一头熊猫幼崽给日本。在此之前，上野动物园从来没有过自然交配诞生的熊猫。

1972年，第一批旅日大熊猫“康康”和“兰兰”的到来，曾让上野动物园创下了920万人的入场记录。动物向来是幼年比成年可爱，成年熊猫尚且如此，如果上野动物园能够拥有一只幼年熊猫，很有可能会复刻当年的熊猫热潮。

果不其然，刚到日本一年，“真真”和“力力”就在还没确认是否怀孕的情况下，忽然诞下了一头熊猫幼崽。

日本随即一片沸腾，不少人到动物园送祝贺信，动物园周边商业区也推出各种关联商品，准备迎接新商机。

但遗憾的是，由于饲养人员喂熊猫宝宝喝奶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它，诱发了肺炎，导致宝宝出生后第六天就夭折了。

如同过山车的大起大落，这件事令日本举国上下感到难过。上野动物园园长在发布会上留下了伤心的泪水，当时的日本首相野田佳彦也表示了“震惊与遗憾”。

随后的五年间，几乎每年上野园方都会放出“真真”可能怀孕的消息，什么食欲减弱，睡眠时间减少啊，什么发情征兆，交配顺利啊，各种风吹草动与蛛丝马迹揪紧了日本民众的心。但后来发现，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被证明全部是诈胡。五年间，“真真”和“力力”颗粒无收。

而远在日本西部和歌山县的民营动物园“冒险大世界“，却接二连三地成功生育出熊猫宝宝，甚至包括双胞胎，其繁殖成功率仅次于中国。

相较之下，这个全日本最古老，历史最悠久，且是日本最先拥有大熊猫的上野动物园，不禁完败且颜面无存。

有人可能会想，不管哪个动物园，只要能繁育出不就行了吗。喜欢熊猫的日本人，就不能去和歌山县看么？

对于住在日本关西的人，这种事的确不难。但对于总人口规模近4000万的首都圈，显然东京的上野动物园是更好的游玩选择。

而且，上野动物园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动物园，它有着特殊的历史地位。

它所在的上野山，在江户时代曾是德川家的圣地——宽永寺。德川幕府的十三位大将军中，有六位葬于寺庙墓园中。而在明治新政府击败江户幕府势力的一系列内战中，来自长州藩及萨摩藩的军队破坏了大部分的上野的古建筑。

为了消除幕府的封建影响，复建的上野地区被规划成了普及近代科学和教育的公众场所，上野动物园是其中代表性的地点之一。提到动物园，不管哪里出生的日本人，第一个想到的恐怕都是上野动物园。

此外，作为第一批旅日大熊猫的下榻地，上野动物园在日本民众的心理位置很高，熊猫也逐渐成为了上野动物园的象征。

上野动物园是否能够诞下一头熊猫幼崽，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文化的传承，承载着浓厚的国民情感，是一件民之所向的事情。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熊”， 2017年6月，“真真”和“力力”终于通过自然交配诞下了一只雌性大熊猫，并顺利渡过了危险期。

这是一种“老来得子”般的喜悦，全日本都为之欢欣雀跃。随后，上野动物园面向日本全国征集熊猫幼崽的名字。

在总计32万多个候选名字中，日本熊猫保护协会名誉会长黑柳彻子带领的甄选委员会精选出了8个。在与拥有熊猫所有权的中方协商后做出最后决定，选定“香香”作为这只雌性大熊猫的名字。

从此，“香香”一炮而红。

“香香”迅速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电视台集中播放着它的可爱模样。上野周边街道满是庆祝“香香”诞生的横幅，商店推出了“香香”相关商品，餐厅也推出限定菜单。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也出席了“香香”公开庆祝会，呼吁大家一起守护和关注它的成长。

可以说，就算日本的天皇诞子，也没有如此之大的排场，待遇完全就是“一国之宝”的级别。

半年后，“香香”于上野动物园首次公开亮相，由于想看的人实在太多，园方只能采取抽签制度，中签率仅有1/46，每人还只能参观一至两分钟。

由于实在是供不应求，为了照顾那些抽不到签的人，动物园开始提供“香香”的日常生活直播。此后，“香香”的任何动态都成了日本的大新闻：“香香”长牙、“香香”增重、“香香”开始吃竹子……

窥探明星的私生活，往往被称为“私生饭”，是不可取的行为。而这件事放在“香香”身上，变成了全民参与的事。

还有不少御宅族（日文原意：指的是某些事情的狂热爱好者），隔三差五就会提着专业摄影器材去上野动物园看“香香”。他们对“香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达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身体特征，睡觉姿态、进食爱好，指甲形状、粪便模样……

原本“香香”应该在它满两岁时回国，但由于新冠疫情往后延期了五次，直至确定在2023年的2月21日返回中国成都，在那里寻找它的伴侣。

把自己想象成一位“吾家有女初长成”，但很快就要送嫁的老父亲，你就能体会到为何日本人那么不舍了。

“香香”走之前，有无数日本人向上野动物园、日本熊猫保护协会、上野观光联盟，甚至日中友好协会和中国大使馆写信，表达不舍“香香”，希望留住它的心情。

在公开的信件中，有人写道“我把‘香香’看得比我的孙子还重要”，也有人写道“‘香香’走后，我可能会活在绝望和悲伤中”，还有人写道“没有‘香香’的上野，我不会再去了，对我而言那是个伤心地。”

虽说憨态可掬的熊猫，人人都爱。但像日本人这样对熊猫狂热到如此地步的，倒并不多见。为何日本人对熊猫如此情有独钟呢？

从社会文化心理的角度分析，恐怕是熊猫的毫无攻击性，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可爱劲是关键。

日本的动物学者今泉忠明曾指出，相较于欧美人更爱身姿绰约、迅猛飘逸的狮子、马等动物，日本人更爱软的、圆的、慢的动物。行动迟缓、软萌Q弹的熊猫，符合日本社会中“Kawaii文化”的审美情趣。

而熊猫缺乏攻击性的一面，也容易让人产生怜爱之心，想去保护它、支持它，关爱它。这与日本社会中的“应援文化”也不谋而合。

日本与熊猫结缘，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当时，日本天武天皇朝效仿唐朝政治体制，大唐将白熊（熊猫古称）作为国礼赠送给天武天皇。

而近代民众开始广泛认识熊猫，要到20世纪70年代。

1972年，中日政府正式签署《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邦交正常化。作为友好的象征，中国政府决定赠送日本两只大熊猫。

同年的10月28日，“康康”和“兰兰”乘专机抵达东京，时任内阁官房长官二阶堂进亲自前往机场迎接。上野园方当时花费了4000万日元，建造了近300平米的熊猫园区，作为它们的居住地。从机场到上野动物园，一路有警车开道、百余名警备人员护送。

一时间，为了大熊猫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人流如织，甚至有人彻夜在动物园门口排队。

原本每年入园人数为400万人左右，一下子骤升至900万人，翻了一番还多。上野周围的饭店、旅馆、纪念品店等商家眼见大好商机，纷纷利用熊猫元素对商品进行改造，赚的盆满钵满。

从此，日语多了一句俗语叫“客寄せパンダ”（揽客熊猫），意指那些用高人气与知名度来揽客的事物。可以说，熊猫在近代日本刚出现，就有点摇钱树的味道。

2008年4月大熊猫“陵陵”去世之后，上野动物园首次出现没有大熊猫的情况，入园人数也持续下滑，1949年以来首次跌破300万人。直到2011年“力力”和“真真”的到来，低迷的状态才得到遏制。

2022年，有日本专家估算，仅“香香”一头熊猫，就至少给日本带来了53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27亿元）的经济效益，涉及旅游、餐饮、交通、周边商品及其原材料等产业。

可以预料的是，因为失去“香香”，未来的上野动物园周边商户，将会受到相当程度的负面影响。

何日君再来？不光是游客，还有很多日本商家也在盼着下一个“香香”的到来。

熊猫租借，某种程度上是中日关系现状的晴雨表。中方的主动赠送，源于中日友好关系的促成。尽管当前中日关系正处于微妙节点，我们仍然应该对未来保持期待。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东方IC，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 | 莫奈

排版 | 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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