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生死劫

2023-02-27 09:02

几年前，韩国有一部红遍全球的电影，名叫《寄生虫》，这部影片不仅是韩国影史上票房最高的电影，还横扫奥斯卡四项大奖，成为韩国文化输出的高光时刻。

当奥斯卡将小金人奖励给奉俊昊时，大家认为这是奖励导演深刻揭示阶级固化的社会弊端，但最后在颁奖典礼上致辞的影片制片人竟是韩国最大财阀三星集团太子女李美敬，又让电影所谓的阶级批判看上去十分荒诞。

难道李美敬真的是财阀巨头掘墓人吗？当然不是。就连《寄生虫》也不是拍来呼吁社会关注底层的，就像小武们从来不会看贾樟柯拍的《小武》一样，《寄生虫》也不是拍给底层们来刺激觉醒的，这部电影真正的观众，是那些站在阶层洪流中，命运最难测的群体——中产。

这个世界最讽刺的地方就在于，顶层巨头们花钱拍一部中产电影来深刻批判中产的末路狂奔殊死搏斗，最终不但收获中产们奉献的2.6亿美元票房，还赢得了中产们的掌声和叫好——四座奥斯卡小金人，被诟病讽刺的财阀反而成为这场艺术创举最大的赢家。

都说阶层固化的社会让人绝望，这种卖了你还要让你花钱鼓掌的顶层设计才真是令人窒息的鱿鱼游戏。

最近，香港发生了一桩震惊全港的名媛碎尸案，我听到这起案件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寄生虫》这部电影，人人都说碎尸案是朴素的“农夫与蛇”现实版，前夫一家全员恶人，如同很多人解读《寄生虫》时认为是住在地下室中的金家人贪婪狡诈，才会导致悲剧发生一样，把一切悲剧的根源都锁定在个人品德上。当然，这固然是最安全的因果讨论，毕竟善恶终有报，但如果你真的觉得这就是因果的全部，那么你可能已置身危险之中而不自知。

很多人费解，名媛为何嫁渣男？结果恋爱脑成背锅侠，难道赚钱比你多的人真得会比你傻吗？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说，听了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的原因。台面上的理由从来都不是世界运行的真正逻辑，这场凶残杀戮背后是一场中产争夺阶层入场券的生死劫。

很多人说，电影《寄生虫》说得是上中下三个阶层的故事，是穷人和富人的一场博弈。但，这只是表象，隐藏在那栋豪宅里的阶层真相是：不管是住在地下室里的吴家夫妇，还是以所谓寄生姿态攀上富人的金家，又或者是豪宅的主人朴家，他们之前都是同一种人——所谓的中产。

看似底层的金家和吴家都曾有中产的体面，有的拿过全国链球比赛银牌，孩子可以考四次大学还不上班，即便住在地下室里看的也是英文原版政经类书籍，爱喝咖啡，甚至会伴着古典音乐来一段国标舞。在失去经济基础之前，他们可能都是体面的中产，但仅仅是身体变差失去工作，或一次想要破圈的投资失败，立刻被打入底层，形同蝼蚁，难以翻身。

看似富人的朴社长在成为所谓上流之前，可能也只是普通的中产，作为新贵，他们急需设计感十足的豪宅支撑门面，需要各种奢侈品填充阶层根基，需要所谓派对来打开富人社交人脉，需要快速为子女补习加强英语和艺术修养，避免在新贵圈子里露拙。对比于金家和吴家，他们或许是幸运的，或许手段更厉害，最终脱颖而出，打破阶层，但恰恰因为他们是新贵，他们不知道富人豪宅里还藏着可以躲避核攻击的地窖，他们看不出金家伪造的各种职业学历背景，甚至被金家人随便忽悠形同弱者。

不是富人甜白傻这么容易被穷人欺骗，而是他们原本就是一类人，拥有相似教育背景和思维方式，只是刚刚在经济上分道扬镳，才会交集在一样如此丝滑。很多人评判电影bug多，认为富人为何如此甜白傻会轻信穷人，将自己置于险境？而事实的真相是他们原本就是同一类人，才会如此容易投其所好，读懂对方。

如果你看懂这个逻辑，你再回头看香港的碎尸案，还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吗？凶手一家虽全员恶人，但父亲辞职前在香港警队服务了十几年，香港警务人员在香港社会是妥妥的中产，普通警长月薪3万-5万港币，而蔡天凤虽出生于香港，父母应是90年代末从内地到港做生意的新移民，两家经济状况虽有差距，但社会阶层并不像大家想得那么悬殊，这或许是当初两家人能联姻的原因所在。

随着邝家每况愈下，一路走低的同时，蔡家却风生水起，一路富贵，两家逐渐出现巨大的经济和阶层差距。名媛在这个过程中虽离婚止损，却意识不到这种巨大经济差距背后的人性风险，甚至为了省一点印花税，公然挑战人性之恶，将一套价值7000万港币以上的豪宅挂在他人名下。

要知道，对名媛来说，豪宅只是一套房子，一笔巨款，但是对于这个要被打回原形的前香港中产阶层邝家来说，这是他们保持阶层不跌落最后的稻草。所以，这场杀戮不是激情犯罪，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家人深思熟虑，通盘考虑的围猎。即便最终牺牲了家庭中的一两位成员，这套房子的产权依然属于邝家。这不仅仅是某个孤立针对个人的犯罪，而是一场为了保住社会阶层和经济地位，以家庭为单位的猎杀。‍

同样的案例在内地也频频上演：被婆婆斩首的徐艺丽，死后即被丈夫占有房产；杀了女婿全家的张志军，以一人之死换来妻女侵占女婿全家资产，实际上这些恶性杀人案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以夺取另一个家庭的资产为目的，精心策划的犯罪，其本质跟这次香港碎尸案并无不同，也说明这种极端作恶并非孤例。

社会内卷已成趋势，在电影《寄生虫》中，是一份保安工作都有500人投简历的时代大背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产将会是被异化分流最彻底的阶层，小部分人上去了，大部分人下来了，占有一套房子就能跨越阶层的当下，会有无数你难以想象的撕裂和扭曲，是一道道生死劫挡在中产面前。环顾四周，你真的觉得你能置身事外吗？‍‍‍‍‍‍‍‍‍‍‍

当然，你可以继续甜白傻地把这一切罪恶挂钩善恶，但如果以为呼吁大家都要善良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甚至将安危系于别人的一念之间，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还是那句话，别试探人性，一试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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