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睫毛，已经进化到刘雯都驾驭不住的样子

2023-03-06 04:03

时尚圈又整活儿了？

时隔三年，超模刘雯重返了国际时装周，首秀便为Prada担任了闭场模特。这一重磅消息一经公布就冲上了热搜，但似乎网友的关注点并不是刘雯走秀本身，而是——“刘雯的睫毛咋回事？”

为了配合服装展示，刘雯的造型采用了白色假睫毛。除了“很有张力”、“是符合品牌调性的”正面评价以外，很大一部分网友、甚至包括刘雯粉丝，都不太理解此次妆造，“太显老了、像个老年人在寒风中睫毛挂了霜”、“真的不好看吧，只能说时尚就是挑战大众审美”……

引发热议的不止是刘雯的睫毛，包括肯豆在内的诸多模特都“受了牵连”。白色睫毛、蓝色睫毛、粉色睫毛统统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作为放大双眼调整眼型的必备美妆产品，睫毛一向是爱美之人的宠儿。随着大家对妆容的偏好改变，睫毛时尚也在发生变化。从曾经生硬的羽毛睫毛，到如今流行的小恶魔眼妆。现在的假睫毛，已经进化到哪个阶段了？

越来越卷的，不止是睫毛弧度

在小红书搜索“睫毛”，瞬间会跳出近300w+篇相关笔记。为了更好地区分不同种类，小红书甚至还为它们做了区分，小恶魔、妈生款、轻泰式、太阳花……可谓是琳琅满目，想要的因有尽有。

最近风很大的小漫画款显得眼睛又大又干净，就算不化妆只贴睫毛也能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钓系狐狸眼睫毛贼在视觉上拉长了眼睛、上扬了眼角，在攻击性加强的基础上备显妩媚；常规太阳花则可以搭配任意妆容，简直是打工人和早八人化妆的福音。

睫毛种类上的”卷“，已经持续了好多年。除了上述种类外，还有A型睫毛、V型睫毛、夹心款、鱼尾款、蒲公英款等等比较自然的睫毛。被粉丝戏称瘦成“鱼干星星”的虞书欣早年的小红书也分享过女明星粘出芭比娃娃睫毛的秘诀，基本上就是用仙子毛搭配Y型睫毛，强调放大眼睛以及睫毛的存在感。

但时至今日，这些基础款的睫毛已经十分常见。普通女孩的化妆包里多多少少也有不少。除了这些基础款，还有哪些新式睫毛呢？

常常活跃在女团打歌舞台和各大秀场的带钻睫毛无疑是一大新趋势。或是沾上自带钻的假睫毛，又或在自己的睫毛上粘钻，除了扑扇睫毛时有点费劲以外，美丽程度拉满。与它类似的还有闪粉睫毛，也强调眼妆的blingbling。

KIKO 就曾出过一支售价三百多块的Giltter Top Coat 闪片睫毛膏，需要在睫毛打底后使用，颇有种“美丽废物”的感觉。由于这些睫毛时尚都有一定的门槛限制，或不适用于市场场合，或操作时有技巧难度，逢困难必解决的美妆品牌迅速推出了磁吸假睫毛。以白鹿代言的悦瞳假睫毛为例，只需要将睫毛正确摆放在睫毛夹上，轻轻按照眼型夹在自己睫毛根部，即可收获卷翘睫毛魅力电眼。

除了花样越来也多外，不难发现，如今的假睫毛已然不是舞台妆效、走秀红毯的专用。随着款式越来越自然、佩戴方式越来越便捷，如今的通勤女孩也可以自如选择假睫毛妆点自己的妆容。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操作技巧度越来越低。曾经爆火的月儿公主一整条自然款睫毛许多消费者表示不会贴、长短不适合自己眼型，裁剪又容易剪坏。没过多久小红书博主就开始推梦鹿的单根睫毛，解决了长短不合适、夸张不日常的问题。但由于单根睫毛粘贴需要自己找准位置、以及粘合面积小容易掉，心愿先生“三部曲”恰到好处在抖音打起了广告，号称可以帮助手残党2min贴好假睫毛，主打一个便捷效率。

除了种类，假睫毛的材质也在卷。最初使用动物毛（有争议），但极易反光不显日常，现在人工毛更为流行。尤记得大学时期，我第一次体验接睫毛，美睫小姐姐耐心为我介绍“毛”的不同种，其中水貂毛最贵，需要千元左右。彼时还是学生的我恋恋不舍地观望了水貂毛后，毅然决然选择了比较便宜的人造蚕丝蛋白毛。

动物毛睫毛商用到底是真是假并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如今应用比较广的还有PBT（乳白色半透明到不透明、半结晶型热塑性聚酯），作为一种化学型纤维成分，PBT韧性和耐热性都比较突出，品质比较高。另一种市场占比较大的低价毛同样是化学制品，称为PET，经常被用于胶布、摇粒绒等材质的制作。

“梗“也有说法。塑料梗最硬，但价格低廉，棉线梗较软，但底色明显。透明梗则是融合了二者的优点，隐形的基础上保持了低价。相同道理的还有假睫毛胶水。最初的黑色胶水极易显脏，后出的无色胶水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没过多久，商家发现冬季快递胶水易冻坏，还做出了网购无忧的防冻胶水。

尽管品类繁多、不断改良，但睫毛届仍然存在一些争议。无论是接睫毛还是贴睫毛，都有各自的优缺点。

如贴睫毛需要技术，睫毛种类繁多不知如何选择，部分消费者还存在胶水过敏的情况。而接睫毛虽然免去了挑选和技术的难题，但卸妆又很麻烦，易扯掉自己的原生睫毛，要定时修补。最主要的还是价格高昂，花了几百块接的睫毛最多只能维持一个多月。

不得不承认，消费者在睫毛上花了不少冤枉钱。如今的睫毛行业已经趋于成熟，甚至有了属于自己的“睫毛经济”。

廉价女工打败眼上“贞操锁”

Vogue 曾赞美假睫毛：“是假睫毛给了女人魅惑人心的忽闪忽闪。”

但不同于现代女性穿戴假睫毛的自由，甚至造就了上百亿的假睫毛市场，在中世纪的欧洲，带有装饰性的毛发被教会认为是色情的诱惑。“眼睫毛是极度性感的化身，所以女人有着正常长度的睫毛就好，这样可以示贞洁。”罗马学者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Gaius Plinius Secundus）的观点代表了那个时代对睫毛的“异化”。

直到法国人撕下这层具有压迫性的外衣。有法国人曾经说：女人最性感的地方不是酥胸，而是长长的睫毛。假睫毛的雏形也诞生于19世纪的巴黎，只不过那时候嫁接睫毛的方式比较原始：人工，直接把天然的毛发缝进眼皮里。

而在如今的假睫毛市场，虽然各国女性喜好不同，欧美最爱扇子式的夸张假睫毛，东南亚更追求曲度自然的“睫毛弯弯”，中国女性消费者的喜好也从日产“降级”到了拼多多，但是无论怎么变，都离不开一切的源头——“中国睫毛第一县”山东平度。

正如坊间那句名副其实的传言——化妆刷看河北沧州，假发和假睫毛看青岛平度。这个山东的小城掌握了全球7成女性的“大眼秘密”。

根据平度市发展和改革局2022年4月的《发展改革工作简报》数据，截至2021年，平度市睫毛产品生产份额约占全球70%，生产加工1000余种不同样式、品类的睫毛成品。也就是说，全球每10对假睫毛中至少有7对来自这个北方小城，平度假睫毛近销日韩、远销欧美。

目前，山东青岛平度市注册等级的睫毛企业多达5000家。这个仅拥有136.8万人口的城市，靠着“大眼”生意，一年可以生产1.2亿副对毛、133万盒嫁接睫毛，卖出的假睫毛能绕青岛市5圈。2022年11月16日，CCTV-17还曾在节目《假睫毛真下单》中介绍，当前平度假睫毛年产值已达100亿。

可以说，全球女性养活了这个小城。而在这些庞大的数字背后，还有一群人额外引人注意——她们。

她们是平度女工。在平度，大约有5万名女工从事着假睫毛相关工作，农村地区几乎所有30-50岁女性都在假睫毛的生产线上工作。澎湃新闻记者走访了几家平度假睫毛工厂后发现，“清一色都是女工”。一般情况下，睫毛厂的女工每月能拿到4000-5000元的工资。“有些肯吃苦的，一天熬上十几个小时，一个月能赚到1万以上的工资。” 月儿公主运营负责人蒲阿鲁指出。

从一开始被视为女性的眼上“贞操锁”，到后来风靡好莱坞的迷人标志，再到如今的掌握全球女性大眼秘密的平度女工，可以发现，假睫毛似乎有着天然的性别趋向，始终和女性勾连着。

所以假睫毛为什么受到女性的青睐？

1916年，美国电影之父大卫·格里菲斯（D.W. Griffith）在拍电影《党同伐异》时，想要女演员希娜·欧文（Seena Owen）的睫毛呈现出“像扇子一样梳眼帘”的效果，于是让助手用贴假胡子的胶水给她贴了假睫毛。这部电影的另一位演员“美国第一任甜心”丽莲·吉许（Lillian Gish）后来写道：“欧文早晨来到摄影棚，眼睛简直像被睫毛糊住了。可是在镜头里，她美若天仙。”

睫毛美学开始深入人心，到了1921年，假睫毛逐渐成为当时好莱坞最流行的单品之一。在上个世纪60年代，美国超模崔姬从天而降炸街时尚圈，其标志性的夸张假睫毛也成为一时间被模仿的妆容之一。也是在那会儿，假睫毛的销售达到了2000万副，开始从电影明星走向普通女性的脸上。

而在过去的疫情三年，由于居家和戴口罩的影响，美容美妆市场整体出现萧条颓靡。由于彼时女性们还可以在眼妆上下功夫，因此虽然其他美妆产品出现一定滞销态势，但“眼妆经济”却崛起了。麦肯锡的年度彩妆报告指出，在2021年，高端彩妆下降了75%，眼部化妆品却逆势增长了150％。

也就是在这时，睫毛成为美少女们少有可以整活的“空间”。在小红书，搜索“假睫毛”有71万+篇笔记，其中“假睫毛怎么贴”“假睫毛推荐”“假睫毛可以重复使用吗”等词在搜索热词前排。2021年，虞书欣发布的“芭比娃娃睫毛粘贴大法”一文点赞数超9W，视频中提到的假睫毛品牌一度成为爆品。

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假睫毛市场规模为22.35亿美元，北美占据超35.0%市场份额，亚太地区则成为增长最快的假睫毛市场，亚洲女性正成为新一轮睫毛需求的有力推动者。

去年，在浪姐2的舞台上，王心凌一首《爱你》除了让很多人感叹一句“甜妹真的不会老”，引发争议还有的是她几十年对假睫毛的未变热爱。正如上文提到的现在假睫毛越来越卷了，但纵然是卷出花来，都不如搞清楚“不老甜妹”的睫毛秘密来得让人觉得有用。

可以看到，假睫毛背后的消费美学格外引人关心，但其能够大行其道也和现在的经济下滑少不了关系。类似几年前频频被提及的“口红经济”，人们没什么钱了，便会买一些“小型的廉价奢侈品”来慰藉自己。

“睫毛经济”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众所周知现在大家都比较穷，因此，假睫毛这种价格低廉却能给外观带来较大提升的单品就成了女性们的心头好，花小钱办大事在假睫毛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根据优酷打造的内容研究与用户洞察智库《用户说》统计，2022年阿里和京东两平台假睫毛销售市场共约9.75亿，其中淘宝天猫市场占比96.78%，约9.31亿。在这9亿多的市场中，有一个明显变化：不同于以往追求欧美、日系假睫毛，现在的中国女性消费者更爱国货。

虽然欧美审美一向与国内有着天然的隔阂，但在此前凡谈及假睫毛必说日本，蔻吉KOJI假睫毛、DUP等日本品牌都曾一度是万千中国女性的心头好，而现在，单看假睫毛，“国货似乎真的崛起了”。在《用户说》统计的2022年淘宝天猫品类（假睫毛）排行榜中，前五名全部都为国货品牌，分别是梦鹿、everbab、萌睫尚品、mr.wish心愿先生、mlen diary米兰日记。

图源《用户说》

国货假睫毛能够一定程度上击败日系产品，和“花小钱”有着密切关系。作为一次性消耗品，对普通女性来说，动辄几十的假睫毛实在是有些贵重了。因此，在经济不景气的背景下，大家花起钱来越来越精打细算。也就是在这个时间，贴牌、供货商的滤镜随着互联网的信息渠道逐渐被打破。在豆瓣小组、小红书中，一些女性消费者们发现了拼多多、阿里巴巴等低价好用的国货假睫毛品牌。

例如，小红书用户@锦鲤小甜饼发现，UNNY、everbab、心愿先生都国货品牌都是由宏佰俪假睫毛厂代工。而在销售榜排名第一的梦鹿则由美姣源睫毛厂代工，也就是说，单单发现比日牌更加低价的国货已经满足不了如今的消费者了，她们还要进一步再挖掘，找到背后的加工厂。

不过，虽然部分消费者愿意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但对更大的市场而言，无论是平度还是梦鹿，都还没有“站住脚”。

如今平度号称服务全球7成女性，但欧莱雅、植村秀、MAC、Make Up For Ever等国际美妆品牌的假睫毛产业链条，更多地集中在印尼的爪哇省。根据界面新闻，英国皇室指定专供的假睫毛品牌Eylure公司，也是在印尼生产假睫毛。2013 年，在英国的V&A博物馆展出的水果姐 Katy Perry 戴过的假睫毛，也是该公司制造，同样产自印尼。

反观越来越被重视的中国市场，似乎有些过于下沉了。除了业内人熟悉的梦鹿、月儿公主之外，很少有出圈品牌。

即使不少商家赚得盆满钵满，《大众日报》也指出，每个从事假睫毛生意的平度人年均收入达20万。但多数国货品牌还是被打上了“杂牌子”“小生意”的标签。由于假睫毛产品本身技术壁垒不高，产品同质化严重，所以多数国货品牌只能靠低价获客，难逃“廉难不物美”的困境。

品牌不够“高端”，但人工费却更贵或许也影响了国外资本的选择。在印尼，从事假睫毛生产的也大多是女性，她们从事着与平度女工类似的工作，但更加“廉价”，她们每制作一副假睫毛，只能赚到8便士（不到0.8元人民币），品牌方却可以在市场上卖出5.95英镑（约50元人民币）。相比之下，解决了5万女工就业问题的平度，就显得没有那么实惠了。

既然资本有选择的权利，那么女性自然也有戴与不戴假睫毛的自由，假睫毛市场的盈利亏损都也正常。如今刘雯被推上风口浪尖，与其争论裸色睫毛是丑还是美，不如给予所有人更宽松的审美环境。

毕竟，审美是主观的，没有美丑之分，当女性可以更加自由地选择要做辣妹还是穿眼花缭乱的core时，市场或许才会更加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