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老友记》里的职场爽文“大女主”

2023-03-11 10:03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王有有

跟《老友记》学职场叙述。

瑞秋是堂堂NYU的毕业生，虽然并不是靠真才实学被录取，但无所谓，反正也从没打算凭真才实学找工作。按照她本来的计划，混到毕业，然后像她妈妈一样，趁年轻，找一个医生（最不济就是一个牙医），结婚，过娇妻生活。1990年代的美国，很多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孩子，走这样一条路，不足为奇。

不过坏就坏在，瑞秋在结婚当天，遇到她的“觉醒时刻”，她穿着婚纱，出逃，不知去往哪里，想起青春期最好的朋友莫妮卡住在城里，就跑来找她了。莫妮卡收留了她，鼓励她剪掉父亲名下的信用卡，从此开始独立生活。

独立生活第一步，就是搞一个“叫作工作的东西”。

第一份工作是就近，在central perk当服务生。不像今天咖啡馆的咖啡师，有明显的进阶空间，咖啡店服务生，是没有未来的。大约干了两年，瑞秋又偶发焦虑，主要是因为服务生这个工作，她干得实在不称职，店长问她，还记得你刚入职时的培训吗——老板让你再回炉再造。瑞秋一怒之下，辞掉服务生工作，背水一战，开始海投简历。

那时候的瑞秋，真是糟糕啊，慌乱，无头苍蝇，一无所长，简历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拼写错误。不过有时候你真不知道工作机会将从哪里来，乔伊他爸在一个时尚公司做水管项目，听说那边在招聘，把这个消息传播给了瑞秋。

一面试，成了，谁让她讨人喜欢呢。职场小白瑞秋，成了一名personal buyer，但老板派给她的工作都很杂碎，倒点咖啡，整理点衣架什么的，谁又不是从无意义的鸡零狗碎干起来的呢。不过很快，瑞秋又获得了一份新工作，这回算是正经进入时尚行业了，她成为Bloombingdale百货大楼的“assistant buyer”，助理买手，在采购部门工作。

碰到喜欢的行业，瑞秋是很勤奋的，她去听讲座，记笔记，经常（快乐地）加班。为此，罗斯还经常抱怨。

整部《老友记》里，罗斯给我们的呈现出来的是慷慨、善良与温暖。比如送菲比一辆自行车，让她一圆童年的缺憾，比如，前妻卡罗尔要跟女友苏珊办婚礼，临到婚礼当天，卡罗尔的父母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罗斯就承担起父亲的角色，在婚礼上把卡罗尔“give away”。只是在这几集里，编剧给他安排了一些有点讨厌的男性特质，比如抱怨没时间在一起，嫉妒她跟男同事的关系。

换个视角来看，相当于是瑞秋初入职场，男朋友就在拖她后腿。去听讲座，吵着要一起去，结果鼾声震天，加班回来晚，男朋友就说，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遥远。送花，送毛绒玩具，甚至送了一队合唱团去办公室宣示主权，这一系列操作，对职场女性来说，算是相当令人困扰。

瑞秋说得挺好，她说，或许我有自己的生活是好事，我很爱你，但我的工作，是我的，我独立自主，我投入精力，有时很可怕，但我很喜欢，因为那是属于我的。

罗斯其实是不认可的。他是希望女朋友跟他的圈子百分百重合，这样熟悉而安全的恋爱才是他的理想生活。后来二人分手，表面上看是因为罗斯出轨，跟复印店小妹睡了，追溯起来，还是因为罗斯无法接受原本没什么抱负的漂亮女友，突然投入到陌生且丰富多彩的生活里去，从此进入一个优秀且充满诱惑的广阔世界。但是，如果瑞秋高调地逃了一场婚，最后只是在咖啡店里当服务员，之后跟罗斯结婚生子——即便是真爱，但为此没有去探索自己的兴趣，追求更多生命体验，那确实，几乎是对最初觉醒的背叛。

所以，瑞秋越感到罗斯的拉扯，就越觉得这段关系有问题。我记得有一场戏，是罗斯很偶然地谈起他对二人未来的畅想，生两个孩子，搬到郊区（几乎就是莫妮卡和钱德勒最后的一系列选择），在瑞秋听来，这些对未来的规划，都是束缚。这些恐惧并不跟女性主义直接相关，却还是能看到瑞秋对生活自由选择权的重视，毕竟她差一点就在非常年轻的时候陷入婚姻的陷阱里。

当她察觉到男朋友一次一次地为她投入工作制造阻碍时，就提出了著名的“take a break”。作为一名职场女性，瑞秋遇到这个烂俗的“工作与家庭平衡”选择题，似乎是早了一些。当然，几乎还没怎么开始摸到职场法门的瑞秋，坚定地选择了工作。

之后，瑞秋进入Ralph Lauren工作，一直到第10季都没换过公司，而且明显一直在晋升，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还拥有私人秘书。有意思的是，她居然还跟小自己很多岁，且拥有模特身材的秘书搞过办公室恋情，算是拓展了她的恋爱边界。从前她都只是对那些“精英”感兴趣。到这个时候，瑞秋就已经是高管级别了。不过之后的发展就点离谱，Gucci想挖瑞秋，约她在一个餐厅里见面（面试），结果被老板撞见，惨遭开除。

此时，最初给瑞秋介绍工作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又介绍了一个Louis Vuitton的工作，唯一的缺点是，工作地点在巴黎。而罗斯，为了留住瑞秋，就厚着脸皮跑去找她老板，说服他再把瑞秋雇回去，并许诺她更高的薪水。而Louis Vuitton一听，那不能输啊，又把薪水提高了一截。几乎是只有喜剧才会出现的剧情。

这个时候，瑞秋又面临选择，是为了罗斯留在纽约，还是为了工作跑去巴黎。

一旦察觉到编剧给瑞秋安排典型职场的意图，我就发现，整个十年里，他们六个人当中，只有瑞秋遇到过职场打工人才会面临的问题。

比如，无法融入新团队怎么办？为了跟她们打成一片，瑞秋不惜扮演烟民。

比如，领导对你的朋友有好感该怎么办？有段时间，瑞秋的女上司跟钱德勒约会，但吃过一次饭后，钱德勒就没再打给她，为了讨女上司开心，瑞秋不惜牺牲好朋友的色相（笑）。

直属领导对你有误会怎么办？刚进Ralph Lauren不久，女上司听到传言，以为瑞秋跟Ralph有一腿，以为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下属，心怀不轨，意欲取代自己的位置。上司都这样说了，工作很难保得住了，为了讨女上司一个安心，瑞秋不惜承认自己确实跟老板有一腿，并且还被老板甩了，意外地获得了上司的共情。

休完产假返回岗位发现鸠占鹊巢怎么办？骑驴找马时被老板撞破怎么办？虽然是喜剧，瑞秋遭遇过的职场困境仍然足够现实主义。看得出来，在工作上，瑞秋是相当努力的，日常生活里，瑞秋并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但涉及到工作，瑞秋可谓职场楷模，经常翻看时尚杂志，越到后面，她的穿着也越像个时尚从业者，越发干练，不再是那个连垃圾都不会倒的小公主。

职场塑造人，从娇滴滴的大小姐，变成干练的时尚行业高管，编剧为瑞秋设计的事业线，很大程度上也辅助了她的人物弧光。从这一方面来说，六个人里面，编剧在瑞秋的事业上着墨最多，搞事业第一名。（排名第二的应该是钱德勒？到后期甚至给他安排了职场大扭转，人到中年，从零开始。）

故事最后，瑞秋在纽约与巴黎之间反反复复，如果不出现被开除这场意外，她大概率不需要做这样的选择题的。但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人能永远一起，新的生命体验徐徐展开，新的机会摆在了瑞秋面前。但瑞秋最后不跟罗斯在一起，观众不答应，所以最后的最后，还是从飞往巴黎的飞机上下来了（心疼这趟被反复折腾的机组人员一秒钟）。这一回，她终于算是在工作和罗斯之间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