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肆虐全世界，不仅人类，动物也受到波及。许多观看野生动物的生态旅游业被迫闭门谢客，这对于动物们不是好消息，因为保护生态的资金，很大一部分依赖于生态旅游。例如在2019年第一次疫情，孟加拉禁止了所有保护区的旅游，三个月内损失达到1.77亿美元。

然而另一方面，疫情管控也会减轻环境的压力。斯里兰卡的保护区一直苦于游客太多造成的生态破坏。疫情期间限制人流之后，原本被吉普车反复碾压的环境得以恢复，动物们来到了道路上，原先因为怕人，它们都躲得离公路远远的。

今天要讲的，是一个疫情期间自然保护组织如何自救的故事。在世界各地，这样的故事不断地发生，这个故事之所以特殊，一方面是因为参与者的智慧与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故事的参与者非常幸运。许多故事并没有像它一样，迎来一个好结局。

故事发生在澳大利亚的菲利普岛国家公园（Phillip Island Nature Parks），这里有野生动物保护区、海岸线和湿地，最出名的景点是小蓝企鹅Eudyptula minor的“晚高峰”。每天日落时分，它们成百上千地离开大海，回到沙滩上的洞穴，人称“企鹅游行（Penguin Parade）”。

从上世纪60年代起，菲利普岛国家公园就建起了游客中心。2018年接待了74万游客，每晚观看企鹅的人数达到4500人。国家公园运转的资金，完全依赖旅游和捐赠。毫不奇怪，在疫情管控期间，国家公园闹起了饥荒。

2020年3月，员工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营销经理忽然看到了一线曙光。在封控期间，旅游景点的线上直播人气突然上升，可见人们都憋在家里，心却闲不下来，还在憧憬自然风光和野生动物。经理当即决定，我们也来播点什么！

员工们在企鹅的路径上安了摄像头，设定为每天傍晚企鹅登陆时拍摄一小时。他们还成立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室，让工作人员担任主持人，介绍企鹅知识。

广而告之也是很重要的，许多旅游组织如维多利亚旅游局，在Facebook上转发宣传企鹅直播，多国媒体发布了企鹅直播的新闻。力求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顺便提一句：直播企鹅不仅是为了告诉游客“这里有可爱的企鹅”，也是为了告诉政府“我们在保护动物”，不要让菲利普岛国家公园消失在政府的视野以外。这样才能保障政府拨款，支持国家公园的工作，要不然大部分员工都会失业。

2020年8月，维多利亚州进行第二次（更加严格的）封控，墨尔本居民的户外活动时间限制在一小时，而直播终于准备就绪。

营销经理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了：要是没人看怎么办？要是拍到了企鹅死掉这样不受欢迎的镜头怎么办？要是遭到黑客怎么办？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想要挣扎出深渊，最后是不是还要沉沦下去？

终于，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小蓝企鹅白亮的肚皮出现在波涛之中。面朝沙滩，背对大海，摇摇摆摆地穿过沙地，艰难地爬过乱石滩。像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它们回来了。

发布当晚，人气最旺的直播得到了84万次观看。小企鹅迅速走红，连续112天的直播里，有740万的独立用户观看。观众是如此热情，国家公园还专门增设了回复观众问题的人。

发表在《信息技术与旅游》（Information Technology & Tourism）的一篇论文里，记录了营销经理形容那段时间的话：

企鹅直播带来的第一个收获，当然是钱。许多人决定等封控结束，就去菲利普岛旅游，国家公园的电商也卖出了更多的货。国家公园一直有“认养企鹅”的活动，认养的钱用于保护区的运转。看直播的人也平添了几分期待：“我收养的企鹅什么时候才来呀？”

菲利普岛的小蓝企鹅 ©Wildvik / Wikimedia

另一个收获是在疫情期间排解孤独。观众们交上了朋友，他们自称waddle watcher（看企鹅摇摇摆摆的人）。科普企鹅知识的管理员也成了明星，观众夸赞他们的友好和知识渊博，想要亲眼见一见他们。当然，在呼朋唤友的同时，大家也提高了保护环境的意识。

企鹅观众与解说员逐步培养起了友谊 ©Muhammad Nawaz / YouTube

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是，在封控时期的压力之中，企鹅直播成了许多人的精神良药。人们纷纷表示，在疫情中感受到的焦虑、抑郁和孤单，因为看到企鹅而减轻了。有一位观众留下的话，可以说是那个特殊时期的绝佳写照，不仅体现了企鹅直播的神奇力量，也记录了当时一种特殊的心境。

这种辛酸掺杂着一丝丝温暖的特殊情感体验，许多人都不会陌生。

如今菲利普岛国家公园已恢复运行，企鹅直播也早已终止。在企鹅直播结束之后，waddle watcher们成立了一个Facebook小组，纪念这段难忘的时光。

也许，看企鹅是如此的治愈，是因为每天依旧准时登陆的小企鹅提醒我们，在这个被新冠病毒搅得天昏地暗的世界里，仍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大自然潮来潮去夕复朝，一如既往。

[1] Blaer M. Interactive webcam travel: supporting wildlife tourism and conservation during COVID-19 lockdowns[J]. Information Technology & Tourism, 2023: 1-23.

[2] Rahman M S, Alam M A, Salekin S, et al. The COVID-19 pandemic: A threat to forest and wildlife conservation in Bangladesh?[J]. Trees, Forests and People, 2021, 5: 100119.

[3] Sumanapala D, Wolf I D. The changing face of wildlife tourism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n opportunity to strive towards sustainability?[J]. 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 2022, 25(3): 357-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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