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新票房的《铃芽之旅》，这次不止纯爱了
文｜陈婉婉
近期上映的《铃芽之旅》，是日本导演新海诚继《你的名字》《天气之子》后的最新作品，也是其“灾难三部曲”的最后一部。《铃芽之旅》讲述了女高中生岩户铃芽，与周游日本寻找会引起地震灾害之门的“闭门师”宗像草太相遇后，所展开的冒险故事。
“灾难三部曲”均与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相关。这场发生在日本东北部海域的9.0级地震，曾引发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泄漏事故，造成逾两万人罹难，成为撼动日本日常的难忘浩劫。新海诚在采访里曾明确表示，因为没有亲历“3.11”大地震，他一度产生了种罪恶感，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质疑这样的艰难时刻自己还在做动画真的好吗？
抱着这样的心情，在《你的名字》中，以彗星隐喻日本大地震，他想象了平行交错的时空中，少年泷与少女三叶相遇、相恋，却发现她早已因灾难死去，而祈愿少女能够活下去并展开救助行动的故事。所以这也不难解释为何《你的名字》会成为一部“国民”动画，当日本观众走入影院时，也难免会与泷产生共鸣——“如果没有那场灾难就好了”。
《你的名字》剧照
三年后的《天气之子》，新海诚仍延续了对这一主题的思考。面对会淹没东京的异常气候，拥有能够操纵天气能力的少女阳菜，决定通过自我牺牲平息灾难。尽管正如片中圭介所言：“如果牺牲一个晴女就可以换回东京的晴天，那谁都愿意吧”。但对于爱慕着阳菜的少年帆高来说，面对拯救世界还是所爱之人的两难抉择，他决定“不要蓝天，只要阳菜！”特别是两人得知，在更大的时间尺度下，东京被海水淹没才是正常现象，帆高接受了灾难的发生，毫不犹豫地夺回了阳菜，而东京也在暴雨中逐渐被彻底淹没。
《天气之子》剧照
《你的名字》《天气之子》都以日本神话为蓝本将灾难幻想化，来叙述那些可能发生的天灾和其受害者。虽然天灾是远超人类能够掌控的自然存在，被认为是“无可奈何”的“天命”。但对于天灾下的个体而言，“为什么他必须在这里丧命”“无论如何都想见他一次”的心情也绝对真实。用爱实现无法放弃、想要拯救、想要再见一次的想法，可以说构成了新海诚“灾难三部曲”的基础。
从如何阻止灾难到如何接受灾难，新海诚在前两部作品里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虽然他受到了许多“淡化灾难”的抨击，但前作引起的广泛共鸣证明了其表达的情感得到了传递。在这两部作品尤其是《你的名字》引发的社会现象下，号称“集大成最高杰作”的《铃芽之旅》不仅入围了第73届柏林影展主竞赛单元，3月24日于大陆上映前，预售票房便已破亿。截至目前为止，该片已经获得了4.29亿票房，荣登大陆电影票房排行榜第一。
《铃芽之旅》首次选择直面地震这一主题。不论是影片中多次响起的紧急地震速报警报声，还是震灾后被海啸急剧吞噬的城镇，又或者是作为受害者家属的女主角铃芽返回早已成为废墟的家乡时，旅途中依稀可见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影片都正面描写了与“3.11”大地震相关的诸多细节。
这显然是部优秀的公路电影，铃芽和草太从九州的日南开始，穿过爱媛、神户、东京，最后抵达东北，途中经历各种各样的邂逅，展现了日本各色的风土人情。在故事的高潮部分，成为高中生的铃芽在死者居住的“常世”里，遇见了想要寻回因震灾去世的母亲的年幼自己。她将母亲留下的椅子递给了自己，并告诉她：不管现在有多悲伤，你都会长大的，所以不要害怕未来，你在今后会很喜欢某个人，也会遇到很多喜欢你的人。
这或许是新海诚的进一步思考——倘若灾难真正降临，那些被留下的人该如何生活。为了关上伫立在已成废墟场景里，连接“现世”与“常世”之间的门，闭门师需要倾听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声音，这似乎是导演想要唤起人们对那些逐渐为人遗忘之所的悼念方式。
尽管在日本动画领域，新海诚常被认为是宫崎骏的接班人，但两人的风格却截然不同。相对于宫崎骏多元化的表达，新海诚笔下的故事更多关注于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爱恋，及其与世界存亡的关系，这也就是日本动漫里常有的“世界系”设定。
关于“世界系”，日本评论家东浩纪曾有过总结与定义，认为世界系指的是，“你与我之间的微小关系，不经过社会、国家等中景而直接与世界存亡等宏大的问题联系起来作品”。《新世纪福音战士》对推动“世界系”的流行有着重要作用，但新海诚明确且自觉地️使用这一设定作为叙事框架到他的作品当中。
作为战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动画导演，新海诚经历了1960年代以来“大叙事”跌落到个人主义价值观的过程。所以在他的作品里，新海诚常会探索关于人类本身的个性、社会地位及家庭背景。好比《天气之子》中的帆高，他没有选择一种集体主义至上的叙事，而是以个体来对抗整个世界。
与此同时，他也形成了一种鲜明的个人风格，能够敏锐地把握人类的细腻情感，用特殊的处理手法描绘出那些朦胧不明的情愫。早期令新海诚名声大噪的《秒速五厘米》，飘落的樱花，交错的电车，都暗示了彼此爱慕的两人渐行渐远。
《言叶之庭》里，湿漉漉的雨天与少年满腹的心事，也非常相得益彰。
因此，新海诚的作品给人留下了侧重于风景表现的印象。不过伴随着越来越精致的画面，他也常被质疑“能否讲好一个故事” 。《你的名字》是他对此交出的满分答卷，《天气之子》则是这一回答的延续，然而这次《铃芽之旅》却又让他遭到了许多新的批评。
的确，与过去的作品相比，《铃芽之旅》的恋爱要素非常低。女主铃芽和男主草太如何相爱的过程，未能如以往般得到细腻的渐进描绘。对于新海诚而言，这应该是个很大的变化。实际上他在采访里曾对此做出过解释，“49岁的我，已经拍不出《你的名字》那样的电影。命运红线般的故事，现在的我无法以当时的状态来创作。”
与《你的名字》与《天气之子》作比较，《铃芽之旅》或许并非一部能够满足观众期许的优秀作品。男女主两人突飞猛进的情感升温，作为前半部分“反派”出现的大臣突如其来的立场转变，收养了铃芽的姨母令人费解的精神宣泄……故事的许多地方都给观众带来了一种茫然的观看感受。但单纯作为新海诚的粉丝，华丽的影像和优美的音乐被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传递着独属新海诚的魅力，仍然十分值得享受。
“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充满希望”，当铃芽翻开那些被涂黑的日记本，唤起那些曾希望从记忆中抹去的过去时，她终于可以通过与自己对话，实现自我救赎。尽管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无奈之举，但那些因失去重要之人而被留在现实里的人，必须学会接受悲伤往前继续走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说，新海诚9年来对于震灾的持续思考，在本部作品里得到了准确传达，也为“灾难三部曲”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大家都在看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