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年度荐书《妈妈走后》，亚裔女儿与虎妈的对抗、重生
提起虎妈，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蔡美儿，12年前，她因为一本《虎妈战歌》引起一场关于中西教育大讨论，东亚妈妈严格的教育的方式至今仍被热议。本文主人公的妈妈也是一位虎妈，而这个叛逆的压抑女孩，从小到大一路都在和严苛的虎妈抗争。然而等到妈妈离开后，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爱她、想她，甚至想变成她。
文 ｜玉莹
From 谷雨星球
ID：guyujihua2021
又是一年清明节，梁晓声的《人世间》里有这么一段话：
正巧最近读到一本在纽约时报畅销榜停留一年的奇迹处女作、被评为亚马逊年度最佳书籍的《Crying in H Mart》（中文版《妈妈走后》），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叛逆的亚裔女孩，从小到大一路都在和严苛的虎妈抗争。
在妈妈突然诊断出患癌并在五个月后去世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爱她、想她，甚至想变成她，感动了全球无数读者。
「死亡」对于东亚人来说，仍是极为隐晦的话题。
然而人类也正是囿于有限的生命，才生出了无限宝贵的意义。
■这本书原版名字叫做《Crying in H Mart》。
在童年记忆中，年轻漂亮的母亲喜欢在电视购物频道购置大量化妆品，坚持十步护肤法，戴着大太阳眼镜、穿着套装裙，衣服上没有褶皱，毛衣上没有一个毛球，皮鞋上没有一道折痕。
在作者看来，「她完美得令人发指，精致得不可思议」。
有这样一位严苛对待家中一切的妈妈，米歇尔这样形容她的爱——
「比严厉更严厉，比残酷更残酷，比这世上的一切都要强悍有力。」
对这种刚劲十足的母爱最到位的阐释，便是母亲崇美的口头禅了：别哭了！把眼泪留到你妈死的时候！
流血受伤，失落受挫，难过伤心，幼年的米歇尔想要一个随时可以拥抱她，告诉她没关系的温柔的母亲，可往往换来的还是那句话。
母亲想方设法让女儿成为「更好的自己」，从小捏鼻梁，避免米歇尔鼻子太踏，每天帮她拉腿，怕她长不高，经常拍米歇尔的后背，用韩语提醒她“肩膀打开，背挺直”。
除此之外，学习韩语、参加各种培训班也是母亲的严格要求。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在同龄女孩参加睡衣party的同时，米歇尔则穿梭于培训班的路上，一周只有一天能住在朋友家。
作为家庭主妇的妈妈把大把的时间与精力放在米歇尔身上，「这让我有些窒息，拥有她尽心竭力的爱是我的运气，可同样也让我感到压抑。」
■ 经典美剧《绝望的主妇》中，Bree就是这样一位如此精致的妈妈，女儿终此一生都在追求成为一个和妈妈完全相反的人
在苦闷压抑的生活中，音乐成为米歇尔唯一的慰藉，她把所有的零用钱都拿来买黑胶唱片，她学吉他，学唱歌，自己找录音室录音，自荐上台表演的机会，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给了音乐。
在一次小型的暖场表演成功结束后，米歇尔沉醉在观众的掌声和舞台的满足之中，认定音乐为人生的志向，而母亲却说，「我一直在等你放弃这一切。」
「必须上大学」和「成为挨饿的艺术家」成为母女两方无法调和的矛盾。
米歇尔放下写了一半的大学申请，开始逃课，不交作业，期中考试所有成绩都不及格，焦虑让她想到死亡，「看到什么都能将之视为通往死亡的工具。」
心理治疗师的介入让米歇尔避免了濒临精神崩溃的糟糕境地，最后她似乎半妥协地入读了文理学院布林莫尔学院的创意写作专业。
然而与母亲的断裂并没有因此结束，在离家前的一个晚上，母女两个再起冲突——
「那是我们第一次扭打在一起，第一次想要把对方按到在地毯上。」
被压制在地的米歇尔看到母亲大滴大滴的眼泪与口水落在自己脸上，听到母亲大声咆哮一个惊天的秘密：
「生了你以后，我打过一次胎，就因为你是这么个糟糕透了的小孩！」
离家之后，她组建了一个快要散掉的乐队，音乐梦想似乎将要幻灭，打了三份零工维生，不知道前途在哪。
二十五岁这年，母亲忽然患癌的事实成为她原本生活轨迹的一个急转弯，愧疚、后悔的情绪淹没了米歇尔表示：「我会偿还自己多年以来欠下的债，成为她希望我成为的模样。」
她既像宣言，又像立誓，最后像欠债人那般说：「我，要做她最最完美的女儿。」
即将失去母亲的现实，迫使作者以更多维的视角重新审视母亲、家庭关系和她自己。
小时候，「在讨妈妈欢心的一次次实验中」，米歇尔发现，「对韩国美食的共同热爱是母女的一种联结」。
■ 日剧《母亲》台词
鲜嫩多汁的牛小排，在生日时吃的「对母亲表达生命敬意」的海带汤，欢乐日子里的炸鸡配啤酒，暖暖的大酱汤，甚至是和母亲一起挑选食材的韩亚龙超市，共同筑建过往生活中母女间最温馨甜美的关系和记忆。
当妈妈成为病人以后，作者看到了文化认同和归属身份在母亲身上更多的展现。
生病让母亲的口味更挑剔，于是家里请来了同是韩裔的桂阿姨来帮忙照顾。
清淡可口的豆浆面，「粥中之王」松仁粥，韩式料理抚慰了病痛带来的折磨，也让作者第一次看到妈妈在称呼桂为「欧尼」（韩语，译为姐姐）时的顺从、柔顺，她相信那是共同的文化纽带才能产生的信任、亲昵联结。
「对妈妈来说，依靠一个年长的人，一个跟自己有共同文化背景的人，而不是她一直保护的女儿，应该会更容易。」
这些发现于作者而言却是一种撕裂。
当她想要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职责，想要弥合关系中的破损，想要变得亲密无间时，却发现因为不是完全相同的文化背景，撕裂反而更大了。
作为混血儿，她永远无法完全融入韩美两个世界，因为在任何一方，她都不是「完整的」、「纯粹的」。
尤其是当病情加重时，说了三十年英语的母亲在忽然昏迷之际只说韩语，让只有小学韩语水平的作者十分挫败。
这种撕裂感进一步加剧了作者关于「我是谁」这种自我身份认同的危机。
■亚裔美国人的身份认同危机，一直是美国学者、作家涉猎较多的领域。
很长一段时间，米歇尔总是梦到妈妈病重的样子，她像是被大家「遗弃」或「遗忘」在一个地方，梦里的妈妈没死，这让她欣喜若狂。
而一旦醒来又悲痛不已。
为了缓解哀痛，作者最初寻求了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但这个过程见效太慢，她无意中在网络上看到一位叫曼琪的韩裔女博主分享制作韩式料理的视频，于是决心从做饭和吃饭的日常开始，重新捡拾起由韩式饮食开启的与母亲的联结。
她从零开始，学习了松仁粥、大酱汤；她学会了像妈妈一样，在韩国超市从容地挑选各种不同的食材和调料；每个月做一次泡菜成为作者新的自我疗法。
这让「我闻到的每一缕香气、尝到的每一口美味，都能从现实中抽离一会儿，回到家园尚在的过去。」
■米歇尔和妈妈（图片来自雅虎）
那不仅是回味和妈妈一起过的有滋有味的人生，还让作者通过泡菜的制作过程，对妈妈的离世有了一番新的领悟：
「我曾认为，发酵可以控制死亡。一颗白菜放着不管，一定会发霉腐烂，可是只要用盐水腌制，再存放起来，这个过程就会改变。蔬菜在腌制过程中逐渐熟化，其颜色与质地都发生了变化，味道会变得更酸，也更加刺激。
但它仍然活着，仍在不断变化。
所以，发酵并没有控制死亡，而是领着蔬菜一同拥抱新生。」
失去了妈妈的米歇尔能做的，是「不让自己的记忆发霉腐烂，不让创伤慢慢渗透与扩散，不让过往种种都变得毫无价值」，把和妈妈共享的文化留存下来，传递下去，「我将会成为她。」
■米歇尔为了用味道记住妈妈，学会了做韩式料理（图片来自雅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作者米歇尔像制作泡菜一样，将关于母亲的一切慢慢发酵出新的「试验品」。
她写了一张怀念母亲的新专辑《灵魂摆渡人》，黑胶唱片的封面是妈妈二十多岁时在首尔的留影。
她在工作之余写的一篇名为《爱、失去与泡菜》的文章被评为《魅力》杂志年度最佳散文。
她获得了更多巡演的机会，重新组建了完整的乐队，参加了很多美国音乐节，获得了亚洲巡演的机会，最后一站是母亲的祖国韩国。
站在台上那刻，「我多么希望母亲可以看到我，希望她会为我成为这样一个女性，成就这样一番事业而骄傲。」
■米歇尔成为了知名的音乐人（图片来自法新社）
同时，作者也意识到，她获得的成功，都是因为在母亲去世后为怀念她而谱下的音乐和文字。
「那感觉就像是，妈妈已经控制了神灵，要求神灵满足我的愿望。
如果我们不得不在相互理解的转折点分开，不得不在我们之间的关系真正开始变好的时候分开，那神灵至少得让她女儿不切实际的梦想成为现实。」
2021年，米歇尔出版处女作《妈妈走后》，该书成为当年美国亚马逊年度百佳TOP2；
2021年，该书版权被影视公司购买，日后将会搬上大屏幕让更多人看到；
2022年，米歇尔组建的「日式早餐」乐队获得了格莱美音乐奖年度新人奖；
2022年，米歇尔入选《时代周刊》“年度最具影响力的100位人物”
……
二十五岁那年的五月，米歇尔接到母亲患癌的电话；
五个月后，母亲离开人世。
后来发生的一切，悲伤的、痛苦的、成功的、耀眼的，谁又能说妈妈，她不在了呢？
■随着中文版的引进，这本书在豆瓣的评分不停攀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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