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金错刀频道
一家开到全国的连锁医院，被一场大火打回原形。
4月18日，北京长峰医院发生重大火灾，导致29人遇难，其中大部分是老人。事后，造成事故的12名相关人员被抓，上市新三板的长峰昨天已经停牌，多家机构宣布将长峰医院“除名”。医院明明是最能保障安全的地方，为何反而带来巨大危险？长峰医院是一家专攻血管瘤的私立医院，在全国有十几家分院。随着不断深扒，刀哥发现长峰医院隐藏的风险，远不止火灾隐患。两个月前，长峰医院刚宣传过自己的消防演习成果，火灾时却无能为力；早在2019年，长峰就因通过“医托”导流，登上了央视的黑名单；长峰在全国的分院，多次因不合规操作被举报、罚款，甚至被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
可见，这场火灾只是导火索，引爆长峰埋藏已久的暗雷。住在医院周围的北京大妈，看着被围起来的医院，痛心疾首的说道。这次火灾的起因，是医院内部改造施工时产生的火花，引燃了可燃涂料。有媒体报道，发生大火的那栋住院楼，原本是一家酒店，倒闭后被长峰收购，逐渐改建成住院楼。长峰医院从最开始的两栋楼，到该区域最大的私立医院，离不开这些年的扩建。常年改造施工，是长峰医院的老问题，也是其在极速扩张中，埋下的暗雷。从其财报能看出，自2019年开始，长峰医院的在建工程新增额一直在不断增加。装修和营业同时进行的背后，不得不提下其创始人汪文杰的野望。30年前，汪文杰还只是中医院的一名普通医生，他父亲是鄂州小有名气的血管瘤医生，他就继承了父亲的研究方向。《健康界》杂志上报道过，汪文杰在26岁时，通过“没日没夜的潜心研究”，研制出了化瘤膏Ⅰ号、Ⅱ号。三年后又研发了血瘤康Ⅰ号、Ⅱ号。这个成就让他获得了，国际传统医学会授予的“华佗杯金奖”。虽然企查查信息显示，这个国际传统医学会1997年在香港成立，第二年就给汪文杰颁奖，但并不影响汪文杰在血管瘤行业一战成名。
靠着不用创伤性手术的治疗方法，汪文杰很快就遇到了生命中的两个贵人。这两个贵人，一个提拔他成副院长，另一个帮他在血管瘤行业大杀四方。2001年，汪文杰成立了鄂州中医血管瘤专科医院，是全国第一家专治血管瘤的医院。在北京贵人的帮助下，北京丰台长峰医院很顺利便建立起来，并成为汪文杰开疆拓土的根据地。之后的十年时间里，汪文杰的血管瘤帝国，通过新建、兼并收购、托管等方式，把长峰开到十几个城市，平均一年开一家。他戴上红围巾，在新三板敲钟上市，这时，汪文杰的身份转换：从医院院长成为上市公司董事长。
印证了其在公众号宣传的那句：不想当董事长的医生不是好创业者。虽然实现了开店自由，但这些年长峰医院就像长在黑榜上。2019年，高中生小胡因为情绪问题引发了头疼头晕，上网搜索后，找到了长峰医院。在医生助理的诱导下，长峰成了全湖北最权威的精神科医院，只要两三天就能好转，治愈率超90%。
在长峰医院，小胡被诊断为强迫症，花了上万元非但没好，反而严重到眼睛都睁不开。最后去另一家医院，确诊断为抑郁症，只花了700元就治好了。天眼查显示，长峰各地的医院，也时不时会因为一些“离谱”操作被罚。比如违规发布广告、消毒未达标、聘用不合规人员、医疗废物违规、医生执业违规等。
但这些问题，似乎并没有影响病人们从全国各地前来求诊。虽然长峰医院不是莆田系，却把莆田系的模式学了个遍。从一家地方小医院发展到连锁医疗集团，长峰在营销上下足了功夫。私立医院搞流量，最快的方式就是花钱在网上搞“竞价排名”。早在2014年，长峰医院的销售费用为2969万元，2018年直接破亿。8年时间，长峰医院的营销费用总和为6.84亿元，占总营收的比例为22%。
和动辄千万的营销费用相比，长峰花在研发上的经费却少得不值一提。2020年、2021年，以及2022年上半年，长峰医院的研发支出，分别为201.56万元、608.11万元、219.08万元。这次着火的北京长峰医院，其周围三公里内，有多家大型公立三甲医院。
302医院和长峰医院只有1公里距离，再走几百米，就是301医院。长峰医院相当于在三甲医院的夹缝里求生存，它的生存法则就是：打造三甲医院朋友圈。最开始的时候，长峰系的做法和莆田系一样，给自己盖上名院的帽子。但据《京华时报》报道，2004年长峰医院因在冒充解放军301医院名义为，医院作宣传，被罚了20万元。长峰会定期举办研讨会，请各大医院的专家讲课，原则就是“越大咖的越要请”。砸钱宣传，能带来顾客，却换不来口碑，也为医院发展埋下了暗雷。很多小问题平时不痛不痒，就像无数蚂蚁穴，千里之堤也难逃溃败。无论是加班加点装修升级，还是拼命搞营销，都指向一件事：长峰医院太想赚钱了。有长峰员工表示，长峰集团比自己供职过的任何一家公司，更像企业。因为长峰医院，早就从地方医院，转变成一个资本集团。2017年，汪文杰完成了从一个小地方医生，到一家上市公司董事长的蜕变，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企业家。长峰内部把公司分为三部分：医院、集团总部和医百顺。“医百顺”是集团的互联网公司，主要负责新成立的线上问诊APP。长峰的总部和很多零售公司一样，拥有自己的市场部、网络部、网宣部，正是这些部门，帮助长峰把“血管瘤专家”的招牌打出去。医百顺更是长峰这两年的“金牌项目”，还特意从大厂挖来人才担当CEO。
在这三个“部门”里，销售部门拿到了最多的钱；“医百顺”获得了更多的宠爱，只有医院是缺钱又缺爱。不仅如此，长峰医院上市时，就和资本签下了对赌协议：承诺2016年净利润不低于9000万。业绩最高的2018年，净利润也只有5047万，只完成对赌业绩的一半，近两年更是逐年降低。
一心扑在资本市场上的长峰，不惜一切代价赚钱成了第一要义。除此之外，管理上埋下的雷，让长峰在出现问题时，没有还手之力。“过去七八个小时了，我连个电话都没接到，我们不看新闻都不知道”。
事情发生后，长峰医院的第一反应不是及时通知家属，事后还让家属登记认领。就连值班警察也无奈表示：“从警快三十年了，第一次遇到火灾后需要认领的情况。”堪称魔幻的应急处理态度，反映出来的，其实是内部管理的缺陷。在长峰无论哪一个公司，哪一个部门，哪怕是花一分钱，都必须找董事长汪文杰本人签字才能生效。
一家上市公司，买个胶带都要董事长亲自同意，管理效率可想而知。在这根稻草之前，长峰医院的背上已经压了太多的雷，很多他们自认为不严重的违法违规，在特定时间却决定了患者的生死，也决定了企业的存亡。参考资料：
虎嗅APP：《起底失火的北京长峰医院》
豹变：《长峰医院大火背后：「神医」创始人与血管瘤「医疗王国」的崩塌》
显微故事：《长峰医院前员工：“这里只要是姓汪的、姓曾的，全家都能当医生”》
每日人物：《长峰医院，“血管瘤王国”是如何扩张的？》
@The End
本篇作者 | 云摇 | 内容运营 | 佳男
主编 | 张一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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