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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衣自由！解放乳房！”我的大脑里总是这样呐喊着。只是即使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二十多年，这样的现实看起来依旧遥不可及。我和出门必须穿胸衣的观点斗争了很久都依然没能取得彻底的胜利，但我相信即使只是阶段性成果也依然值得夸耀。
19世纪60年代，法国“No Bra”（不戴胸罩）运动 要说胸衣，从进入青春期开始发育到现在也陪伴了我大概有十年，但十年时间我对待它的态度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作为平均年龄在同年级人中较小的存在，当我的胸部开始发育的时候我已经从周围女孩子的衣物中知道了现在该穿什么。于是即使它们还并没有什么明显到足够看出来的变化，我就拉着妈妈去服装店买了两件小背心穿。这种小背心是最简单的样式，一层薄薄的布和两根吊带。如果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它几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唯一的用途就是心理安慰。即使当时妈妈告诉我现在还不需要但我坚持要买，付钱后阿姨还很“贴心”地找了个黑色塑料袋帮我装起来。回家后我就带着点好奇和长大的自豪穿上了它。那个时候这种小背心对我来说仿佛是和妈妈更靠近了，也仿佛离变成大人更进一步。那时我大概五六年级或者初一。
其实当时的小背心并不只吊带一个样式，还有系在脖子上的那种。但那个年龄的小男孩没有被教导要尊重人，对一切不被允许的事都相当感兴趣，于是没事儿去拽那根绳子几乎成了他们隔三岔五就会来一遍的事情。老师自然也不会给他们解释那根带子到底是什么，就算解释大概也只是很模糊和隐晦的话语。老师会做的只是狠狠批评他们并让他们保证下次不会再犯。看到身边的女孩子被如此对待，我自然没有选择这样的小背心。
《风风风》剧照 随着发育程度的提高，这种薄薄的布料已经不再有作用，于是我又买了一件带薄海绵垫的小背心。对，依然是小背心，只是肩带变得更宽了。那个时候我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和胸前的凸点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觉得周围女孩子都这样做，那我也应该这样做。后来我的胸依然没有长到多大，但我还是开始穿胸罩，原因是这能让我的胸看起来更大更饱满，也让我的曲线更美丽更富有传统意义上迎合男性审美的“女人味”。当时我还未曾有复杂的心思，只是希望自己能更好看，让自己喜欢的男孩将目光更多地放在我身上。 那么，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想穿胸衣的呢？是钢圈勒人太难受的时候？是夏天胸被厚厚的海绵垫捂得一直出汗还长痘痘的时候？是在家里随便穿什么出门却一定要脱衣服换上胸衣再穿上衣服的时候？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大胸女孩，也不需要胸衣帮助托住胸部或者帮忙塑形，所以胸衣在我这里没有功能性只有外观价值。我想，最终让我作出不穿内衣决定的，大概是习惯和懒吧。
女孩子们都知道，当深秋到来开始穿上厚厚的衣物时，可以无拘无束不穿内衣的时间就到来了。这个时间段从深秋到次年春天。而当你在如此长的时间内充分享受了自由后，再重新给自己套上束缚似乎就变得分外困难了起来，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当时我因为抑郁症休学在家，连活下去的动力都不太足够，遑论穿上合适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逛街，而当我有所恢复后却因为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不愿再改变。但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我妈在这时成了我道路上的“绊脚石”，为了能自由地不穿内衣出门我可是和她斗智斗勇了好久。 我妈的意见总的来说是这样的：在家怎么穿无所谓，但出门不能穿吊带不能让胸部凸出来也不能穿得太暴露，不然一定得在外面套件衣服才能出门。我问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凸起，她反问我外面哪有女人这样出门的？让人看见了多不雅观？我说现在时代已经变了要接受新思想，她说你接受可以但在我这里、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你就是不能这样穿。她还说她对我穿什么其实无所谓，但要考虑外人的看法。我觉得她可能想说一些更过分的话，但为了不伤害我的感情选择了较为委婉的说法。 我们这种小地方——指的是农村地区，也就是周围还有很多农田、人还每隔一天赶一次集的地方。我则住在人们每次赶集的集会街道上。倒不是说地域歧视，只是农村地方总是会更加落后与封建，风言风语和对他人的议论传播得也更快。在这样的小地方意味着你身边都是熟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进所有人的耳朵。比如说有一次我给我妈买的东西多了点，一共有八个快递包裹，她下午刚刚拿走，晚上我爸从工作单位下班回来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有人在路上告诉他“你老婆下午拿了八个快递”。我对这种行为颇为鄙夷，但奈何生活中总是处处都有这种人，就像牛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尽管我在努力为了达成我的目标而奋斗，但依然不得不承认我妈说的话有些部分很有道理。为了达成不穿内衣的目标，我决定另辟蹊径，开始尝试那些仅仅挡住乳头的产品，比如乳贴。但这个想法在我自己尝试后被放弃了。市面上卖得最多最便宜的是硅胶乳贴，而硅胶这种东西只是想象都能感受到戴着它们出门时那种厚重且密不透风的感觉。夏天又是出汗最多的季节，即使厂家宣传它们的产品非常吸汗、胶非常牢固都无法阻止这个东西在汗水的作用下逐渐离开它本身的位置甚至直接脱落。想象一下你在路上走着走着一片肉色胸贴突然从衣服里掉下来的情况吧，简直不能有更糟糕的情况了！ 除了用起来体感不好以外，清洗也是个麻烦事。如果你不希望细菌滋生或者胶变得不再有黏性就只能在用完的当天就赶紧小心翼翼地洗掉它们，即使这样小心都还是阻止不了它们的老化和逐渐变得糟糕的模样。
后来我又被种草了无菌敷贴，就是那种本来该用在伤口上的一次性敷贴。当我注意到这个东西并去搜索时，发现已经有卖家贴心地在详情推荐哪个尺寸是最适合做胸贴的。这是个好东西，至少跟硅胶胸贴比起来是这样。它价格便宜、可以用完就扔、干净卫生且粘得牢靠，可以说是完美。但即使这样，它最后仍然也只是我偶尔临幸的对象，因为我最终还是不愿去接受乳头被压在胸里一整天的感觉。
自己尝试失败，我只好继续和老妈抗争。在经历了无数次唇枪舌战和斗智斗勇后，我妈终于绝望地发现她的闺女长大了，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她百依百顺了。为了让家庭氛围和睦，她对我的穿着打扮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不在重要的场合这样做或者穿着吊带裙出门她都不会再多说什么。虽然过了老妈这一关，但放弃胸衣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刚开始不穿胸衣出门我很胆怯并非常神经敏感，大街上有人向我投来目光我就会觉得他是不是在看我的胸部。于是那段时间我都尽量穿宽松和有一定厚度的衣服出门，这样可以尽量把它们在视觉上的存在感减到最小。在习惯这种衣服后，我又尝试穿着更薄一些的衣物出门，但这个尝试失败了。每当我穿好衣服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也无法忽略那明显的特征。那就像一堆排列整齐的共享单车里突然停了两辆电瓶车，又或者是雪白墙壁上一只被拍死的带血蚊子，叫人一打眼看过去就完全不会忽略。即使再给自己洗脑别人不会在意也还是无法接受。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不能接受的只是外界的目光而已。但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夏天大老爷们可以光着膀子晃着啤酒肚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行走，女人却连胸部这点小事都要在心里担忧如此之久？回到上海后，我发现虽然没有了阻止我穿胸衣的人，阻止我的思想却依然存在于我的大脑、存在于周围人的目光。抗争到最后我能做到的也只是穿着日常出门不穿胸衣而已，如果要穿得贴身则会贴无菌敷贴。但那不舒服的感觉让我在很多时候选择放弃贴身的衣物，认命地随意套上一件衣服出门。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隐形限制？
我会想到古代女子层叠裙摆下那不可被人直视的三寸金莲，也会想到日韩女性上班不化妆就会被视为不够尊重，尽管二者看起来南辕北辙，时间跨度也颇为巨大，但总让我觉得和我如今的处境分外相似。这所剩不多的大学时光，大概是我最后可以随便忽略他人眼光不穿胸衣出门的日子了。当我走入社会开始工作，假如面对会被同事领导好心“提醒”的情况，我想我真的不会有勇气再坚持下去。 我知道对于部分女孩子来说胸衣是必要的东西，可以帮助改善胸型、防止乳头被衣服磨破、运动的时候让它们不要乱晃导致胸部疼痛。但我所期望的是当一部分女孩子穿内衣出门时，那一部分不穿内衣的女孩子也不会因此受到他人异样的眼光、不会招致背地里的恶意中伤和评头论足，是穿与不穿都可以的权利，是女性衣服下面正常的器官不再被视为不雅与不尊重。故事须真实可靠，可以是亲身经历，也可以是身边看到或听到的故事，要求故事性强，能打动人心，或者具有现实意义。以第一人称叙事为佳，有相关图片更佳。来稿请注明联系电话，方便沟通。一经采用，我们将提供有竞争力的稿酬。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转载请联系后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