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抉择
壹
林黛玉进贾府那一年，大约还只有六七岁。
我们看电视剧时，比如最好的1987版《红楼梦》，进贾府这段都是成人演员在演，往那一站，个个一米六一米七，给人造成了一种极大的错觉，让人误以为他们见面时都已经十七八岁了。
这TM七岁？
而且黛玉刚出场进贾府里，心思缜密周全，极会察言观色，表现得也不像个小女孩，比如在大堂正跟大伙聊天认亲，听到贾府执行总经理王熙凤的声音，人还没进来，她见周围人反应，心里头想的是：
“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六七岁有这种心理活动，实在有些可怕，反正老汉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心理成熟得这么早的人。
其实没有十几岁，是不可能有这种心理反应的，六七岁的孩子，写字都还歪歪扭扭的，这明摆着把人往成熟里写，我初读《红楼梦》时，读得潦草，就一直没关注这些娃娃的年龄问题，那时候也误以为林黛玉出场时，少说也得十五六岁了。
原著第二回写林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是清晰指明黛玉出场年龄的。
一年后贾敏去世，林黛玉被接去京城居住，算上路上的日子，这时最多也就六七岁。
宝玉此时七八岁左右，大黛玉一岁，原句是冷子兴说的，“如今长了七八岁，虽然淘气异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
有部分观点认为薛宝钗进贾府时十四岁，大贾宝玉和林黛玉六七岁，也有说十岁进的府，只大三四岁，我查了查资料，个人偏向于此时宝钗十岁，具体论证过程就不说了，因为这事不重要，我们只挑重要的事情说。
我不是红学专家，不会把贾府的事说得那么细，我们这向来只拿经济学说事，今天突然说红楼梦，其实是想从经济学角度谈一谈贾府和贾宝玉。
贰
开篇说林黛玉年龄小，主要是大家被电视剧误导太深，以为他们出场就是大人，如果不纠正这件事，大家无法理解，贾家如何私吞了林如海的财产。
林如海家里头四代为侯，但到他已是第五代，祖荫也不好使了，他不再袭侯，只能靠自己撸起袖子挣钱。
林生探花出身，原是兰台寺大夫，就是今天的国家图书馆馆长，这职位，一听就觉得特别穷，但他后来出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在古代是超级大肥差，属于垄断高利润行业高管，有点像今天中石油大高管，他不需要特别搞贪污，更不用敲诈勒索，就是按行业的潜规则来，收银子都能收得淹死他。
那种公务员环境，林生他不玩潜规则还不行，不玩全行业都排斥你，你非得收钱不可。
而且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以及曹家挚友李煦都当过巡盐御史，这个官职在清初，只允许上三旗的包衣担任，只有皇上的贴心人才可以干，实际上林如海这种出身，是分配不到这个岗位的，曹雪芹祖上就是上白旗包衣，他于这种环境中长大，是懂这些道道的。
林如海肯定是有钱的，具体多少钱，书里头一直没提，大家也都挺好奇，清人徐瀛在《红楼梦问答》里，就直接猜测这笔巨款是被贾府给吞没了。
陈大康在《荣国府的经济账》里，分析了林如海去世前前后后的信息，林如海的身后事由贾琏操办，至少忙了三个月，搞这么长时间，远超正常计划，推断主要是其家产太丰厚，料理起来太复杂。
原著五十七回里，紫鹃介绍林家，说“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说明林如海在当时的情况下，能找到的亲人极少，只能将财产和女儿托付给贾府，并让贾雨村做了见证。
只是贾府后面花着花着，花上瘾了，就没再还给过黛玉。
关于贾家花林家银子的事，一般是三点证据。
一是新建的大观园里头，黛玉分到的潇湘馆位置太好，好到不正常，这是正对省亲别墅牌坊的主位，还特意安排贾宝玉住在旁边，明着就是让他们培养感情，很可能林如海临死前，就提出过联姻的事。
二是书里七十二回，贾琏那句深有犯罪嫌疑的“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部分人怀疑这句话有误，因为林如海再有本事搞钱，也不可能搞出个三二百万两银子的巨款来，有人提出可能不仅仅是林如海的钱，林如海跟秦可卿是同一年死的，贾家不仅吃了林家，还吃了秦家，因为秦可卿她爸是工部出身，是专门搞皇家工程的，包工头的油水那都是相当丰厚的。
把林如海跟秦可卿安排在同一年死，就是故意让贾家吃一顿好的撑住家业，建好大观园并应对元春省亲，才有大观园里头那几年男女主角的美好生活。
三是林黛玉月钱的发放，跟大家不一样，平时大家的月钱（就是每月仆人工资和主子的零花钱），是由执行总经理王熙凤负责发放，王熙凤第一次出场，就在黛玉面前显摆她管人管钱的身份，有实权但管理能力有限的正牌总经理王夫人，看她浪得狠，还特意问了她一句月钱发完了没？是在提醒黛玉，我才是真正当家的人，这个凤辣子是替我干活的。
王熙凤迟到，可能就是去发放月钱去了。
但黛玉领月钱，是不经王熙凤的，而是由董事长贾母亲自发放，这个特别奇怪，因为黛玉是寄居在贾家，平时不穿小鞋受点小气就很好了，还给她搞这种特殊渠道，最大的可能，就是贾母用代管的林如海的家产，在给黛玉发月钱。
贾母肯定也不只给了黛玉一月二两银子，她一进府，生活待遇就跟宝玉平级，平时花起钱来也像个小富婆，时常给丫鬟、婆子赏钱，在第二十六回里，林黛玉召集潇湘馆众多丫头婆子们分钱，佳蕙碰巧赶上，黛玉随手抓了两大把给她，把佳蕙给欢喜得，回去就说自己好造化。
以上种种迹象都说明，林如海和秦可卿的财产，极有可能是贾府消化了，正在走下坡路的贾府，靠着两个亲人的死亡，获得了两大笔横财，延缓了财政崩溃的时间。
但也只是延缓而已，公司收支长期不平衡，又找不到解决方案，该崩溃，还是得崩溃。
叁
原著第三十四回，荣国府总经理王夫人，和执行总经理王熙凤在那算账，将丫鬟们每个月工资数目报了一遍：
袭人、鸳鸯、金钏每个月月钱一两，约等于2023年的一千元，晴雯、紫鹃、麝月、秋纹、碧痕、绮霰、四儿、紫绡、司棋等大丫头，工资一吊钱，那时的一吊钱约当于0.6两白银，就是今天的600元，佳蕙、坠儿、小红等，属于小丫头，工资五百钱，就是300元。
袭人比较特殊，是贾母屋里的丫鬟，工资也是找贾母领，其他人都是找王熙凤领。
宝钗虽住在蘅芜苑，但他们家主子丫鬟都是自己掏钱，不伸手找贾府要。
主子里头，董事长贾母、王夫人刑夫人月钱二十两银子，约等于今天的两万块；李纨、王熙凤月钱十两，约一万块；宝玉、黛玉、贾环、贾兰、赵姨娘、周姨娘、三春等二两银子，约两千块，不过宝玉黛玉等有其他赏赐，2000块完全不够他们每月开支。
这里我采用了一两银子，约等于一千元人民币的模糊算法，注意是模糊算法，不是很精准，但也差不到哪去，我们主要是把一些事物的宏观道理搞明白最重要，部分边边角角的东西，没必要搞那么细，在无关痛痒的事物上下猛功夫，容易把自己学成书呆子。
发月钱的具体方法，以宝玉这举例，是丫鬟去管事那拿回一包银子，再交给袭人，袭人拿戥子（deng 三声，一种微型小秤）称好了，剪给各丫鬟用。
丫鬟或者小厮收到月钱，会把银子放在自己箱子藏起来，或者打成头面首饰，随身戴在身上。
在贾府里做仆人，平时包吃包住包用，基本不怎么花钱，平民家里的人挤破头要进来服侍贾家，是因为这里生活环境优越，能省一大笔生活费，还不用干苦力活，对于穷人家的儿女，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出路了。
贾府里的丫鬟，除了极少数人，都是打死不愿离开的，像晴雯这种级别的大丫鬟，生活条件已经超过了外面的一般小姐，大丫鬟们每年有定例衣裳，也能穿绫罗绸缎，吃起东西来，平时连胭脂鹅脯都嫌油腻，每天还能享受有园林的超级大豪宅，成天陪主子开PARTY，天天过着心旷神怡的日子，在外面犯了事，官差也不敢轻易进府抓人。
在贾府等级越高的丫鬟，就越接近特权阶级，被撵出府后形成极大的社会等级落差，往往出府不到几天，受不了巨大的环境差异，很快就死了。
肆
上面提到的月钱，其实是贾府固定开支里，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就算放在现代公司，工资一般也只占公司营业开支的20%以内，贾府真正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数不胜数。
原著明确写荣府里头，至少三四百号人，最夸张的数据来自麝月，她说：“家里上千的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
我们估且算荣府是400-1000人，当然400人的可能性更高。
如果按现代企业算，平时一家100人的企业，一年产值最少最少也得一亿，要不很难不亏损，400人最少也得4亿，荣府里人头这么多，大家又过惯了富贵奢靡的日子，贪污又深重，开销必定巨大。
按推算，荣国府十几个主子一年的日常开销约三四万两，几百个下人的开销，约一万两，全年服装开销，约三万两。
逢年过节送礼来往，请客摆酒、唱戏庆生、应酬娱乐，至少也要四五万两。
府里贪污损耗也重，像贾蔷买几个小戏子、尼姑道士采办行头，居然花了五万两。
这一年下来，府里平日开支就十几万两打底。
像修大观园和省亲这种大事，根本就遭不住，全凭吃绝户撑过来。
清初满人通过野蛮的圈地掠夺，将汉人与土地一起圈起来，那块土地上的农民就沦为农奴，农奴的子女还是农奴，承受世世代代的剥削与压迫，不得离开庄田。
原著六十一回，柳五儿被冤枉偷玫瑰露，王熙凤认定她是贼，处罚是：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
放去庄子上做农奴，是贾家对下人一种极严厉的处罚，虽然整本书也没细说农奴生活有多惨，但从下人们瑟瑟发抖的反应来看，必定是极恶劣的。
从荣国府上上下下各种丫鬟、小厮、老仆、老妈子的身份来看，贾家作为满人的包衣，极有可能享受到了清初圈地红利，原著中有描述：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太大了，也该配人的配人，成了房，岂不又孳生出人来。
这段就是典型的奴隶再生产。
由于各个电视剧里，贾家的衣着打扮，更近接于明代，因此许多人都忘了，曹雪芹写的其实是清初的事情，是满人奴役汉人的故事，是满清野蛮圈地，将土地人口分赏给满人自己与包衣阶层，而剧里的各种奴婢、田庄上世代受压迫的穷苦人家，才是汉人的生存面貌。
许多人容易把自己代入到大观园里，或许以为自己是宝玉，或许以为自己是黛玉，或许以为自己是宝钗，但其实，真要代入到大观园，绝大部分人，不过是从未露面的庄田农奴，顶天了，混到一个佳蕙、小红这样的下等奴婢，就已经是极限了。
晴雯家的样子，才是我们应该代入的真实世界
贾宝玉对丫鬟们再好，也不可能改变奴婢们的人生轨迹，更不可能解放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汉人农奴。
为主子的宽容而感动，仿佛是蒙着眼拉磨的驴，一旦主子停下手中的鞭子，它便要热泪盈眶。
离不开大观园的奴婢们，本质上，是舍不得那里特权阶级的物质享受，但他们本就不属于那里，迟早是要离开的。
这种幻觉，仿佛有人接近了权力，他就误以为自己，也掌握了权力。
你以为自己是贵族，其实，不过是探春所说的：那些丫鬟，只是如同猫儿狗儿的玩意儿而已。
伍
贾家一年开支如此之大，那他们具体收入实际有多少呢？
陈大康有做过非常详细的统计，我就不说推论过程了，只说结果。
支撑贾家锦衣玉食生活的，是他们名下的八个庄田，每个庄田四五千亩地，贾家实控土地四万亩左右。
荣国府一年收春秋两次地租和房租，正月到九月的开销，靠秋租，占全年收租的四分之三，其余三个月靠春租，占四分之一，一处庄田荣国府能收租米约18万斤，这18万斤被荣国府自己消耗掉，剩下的约120万斤粮食，包括各种猪、羊、狍、鹿、鸡、鸭、鹅等等，让农奴们自己先卖成白银，再折合成白银上交给贾家。
这里有个关键处，必须是庄田农奴自己去卖，卖完再上交白银，他们自己是不卖的，因为东西太多，根本没办法储存，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商人地位低，在京城里将收上来的租米和家禽等拿出去卖，贾家丢不起这个人。
贾家只收购自己生活的上等农产品，比如贾母才能吃的“御田胭脂米”，一年只收240斤，贾母待客也特别喜欢上这种米炫耀，贾家走下坡路时，贾母请尤氏吃饭，下人端上来的是白粳米饭，贾母便责问下人发昏，“怎么盛这个饭来给你奶奶？”还得王夫人亲自解释，这两年田上的米不能按数交，胭脂米能供她一个人吃就不错了，待客咱就省省吧。
除了自用的高质量农产品，贾家全部收白银，因为要维持他们奢侈的生活，他们要买的东西可多了，各种名贵家具、名人书画、胭粉美妆、高级成衣、私家乐团、独家寺庙、各地名茶、时令点心等等，从物质享受到精神享受，全方位360°体贴地包裹着这个满人的包衣家族。
荣国府全部总收入一年大约12万两（不精准），在没有大事发生时，每年却至少要花掉约15万两，这样的贵族家庭，经济走下坡路是必然的。
其实贾家的田地是不会轻易买卖的，那他们怎么就越来越穷了呢？
一个是不断地分家，造成总公司财产减少，比如宁荣二公第一代后，财产共有二十房分，原籍住者十二房，八房在外，历经百年，到这一代，光不在宁国府与荣国府的贾家子孙，文字辈的有贾效与贾敦，玉字辈的有贾琮、贾璜等八个，草字辈的有贾蔷、贾菖等十三个，家产就这样一点点分出去了。
另一个是贾家历经百年，他们越来越会享受生活，家里有了GUCCI，还想买个LV，有了LV，又想买个香奈儿，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家里的奴婢越来越多，家里的东西越吃越贵，轿子越坐越软，开销也一天天上去了。
一增一减，最后终于入不敷出，财政出了大问题。
陆
贾府面对经济危机，曾试图展开自救，很幸运他们全部失败了。
执行总经理王熙凤深知贾家困境，但又不想得罪全公司，便借着自己小产养病，让探春代管荣国府，为了加强其工作的可执行性，还让大儿媳李纨、外甥女宝钗打辅助。
探春上来一对账本，发现这府里一通烂账，一问平儿，原来王总她啥都知道，就是改不了。
探春心大，也不管矛盾多深，开始摸索改革之路，上来先蠲免了学堂里八两银子的点心、纸笔钱，又蠲免了大观园里的脂粉买办，还在大观园里搞承包制，将池塘花木什么的包给婆子们后，一年能创收四百两银子，还省下日常维护费用。
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省下了小几百两的银子，但改革稍微进入深水区，马上就遇到利益集团阻挠，何况她从没有得到最高层授权，便以贾母大观园查赌、王夫人抄检大观园迅速了结。
最后大家眼见这个家业也维持不下去了，便偷钱的偷钱，放贷的放贷，能撸一点是一点，都做好了鸟兽散的准备。
经济矛盾加剧了荣国府的危机，为了能多抢一点，二十五回赵姨娘买通马道婆作法暗害宝玉与王熙凤，整得他们“不省人事”，三十三回贾环进谗言，让贾政将宝玉打得个半死，都是赵姨娘、贾环为图谋家产加害于宝玉。
随着贾府破产临近，到七十五回，大家已经刺刀见红，就像探春说的：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其实到这时候，贾宝玉还可以挺身而出，救贾府一救的。
贾家原本寄予厚望的贾珠，本来是可以承担这个责任的，可惜他偏偏年纪轻轻就病死了，这时候贾家就只能把家族命运放在贾琏和贾宝玉这对堂兄弟身上。
但贾琏只是个“还有点良心的纨绔子弟、浪荡公子”，他没这个天赋，所以真正能出点力的，其实只有宝玉。
元春封妃后，贾府有一小段可中兴的时段，这时要是出一个有功名的后生弟子，在祖荫和贵妃双重加持下，是可以为贾家挽回一些物质财产和政治资产的。
这是贾府培养继承人的黄金时间，按当时的社会生态，只有男丁可以培养，而男丁里头，又只有“聪明灵慧，略可望成”的贾宝玉可以培养。
当贾家人将所有目光都望向宝玉时，宝玉撒开腿就跑进了女儿国，沉溺在诗词玩乐，和吃别人胭脂的温柔富贵乡里。
宝玉说他不想读时文八股、应制之书，读这些让他痛苦，但周围的好妹妹一个个或惨死或被卖到青楼，他就不痛苦？
到底是他一个人痛苦重要，还是身边人被团灭、全部都痛苦重要？
在整个家族都要被毁灭前，贾宝玉还天天沉迷于怜香惜玉，整天混在女人堆里，每天过着精致男文青的日子，吃不得一点苦，全无上进心、事业心、责任心，逃避自己的人生责任，难道不是更严重的自私吗？
宝玉性格的形成，是跟家族过度宠爱有关，打小就配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贴身伺候，哪里养得出钢铁男儿？
贾家最后的崩塌，宝玉也不用负主要责任，在那种积弊百年的情况下，公司是非倒不可了，但贾宝玉问题是，他其实只要稍稍努力一点点，身边陪伴他长大的姐妹，就少几个人落入悲惨的命运。
但贾宝玉什么也没做。
他不仅什么也没做，还对家族的衰败，毫无一丝丝的关心，当黛玉都察觉贾府要出事，说：“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
家族主要接班人贾宝玉，居然不以为然，他像个二流子一样极短视极短视地说：
“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
柒
我特别爱看1987版《红楼梦》最后一集。
在那一集里，家破人亡的贾宝玉，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史湘云被卖为船妓，高喊着向他求救，他只能步入深水当中，泪水涟涟，张开双臂，看着史湘云一点点离他而去。
他提着黛玉遗留给他的琉璃灯，漫无目的地乱走，遇到粗莽的官兵，又给打得粉碎。
贾宝玉最后被生活捶成了傻逼，双眼空洞，目光涣散。
每次看到这几段，我都觉得特别解气。
一想到贾宝玉这个懦弱自私短视毫无责任心的男人遭此报应，我就觉得解气。
当然实质上，贾家这个剥削汉人的满人包衣，靠四万亩农奴田地过活的所谓贵族家族，这样倒掉了，我也觉得解气。
每次看到宝玉望着琉璃灯被打碎，心疼地弯腰去捡时，我都会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嚣张地抖动着小腿，恨恨地啐他一句：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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