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没离婚，但确实变了

最近，《漫长的季节》豆瓣评分高达9.4分，成为近些年最高分的国产剧。它被封神，是因为讲的是普通人的故事。

90年代末东北下岗潮的时代背景下，曾经骄傲的国有工人，成为改革代价的承担者。范伟所扮演的王响、秦昊所出演的龚彪，便是下岗名单上的人。

他们再也无法生活在经验里，命运也发生巨变。

“悬疑是外套，命运是内核。”秦昊这样评价这部剧。

有人说，这次秦昊在《漫长的季节》里贡献了“一生最好的表演”。

在这之前，秦昊是第六代导演娄烨、王小帅镜头下，有阴郁气质的边缘人物，《春风沉醉的夜晚》《浮城谜事》《推拿》《日照重庆》……颓唐而暧昧。

这次他是落在地上的，成为很多中年男人的缩影，让观众共情。

龚彪的存在消解了沉重的时代气息，苦中作乐，以东北乐景写哀，更添悲凉意味。

当集体大厦崩塌，个人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命运的响指。

秦昊这个东北之子，是眼看着他们的父辈，从东北体制分崩瓦解中失序的。

时代给了他们尊严，也最终让他们失去所有。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秦昊体内的浪漫与悖谬、脆弱与强悍，皆来自于此。

导演辛爽一改以往东北凶杀案的白雪皑皑、肃穆萧瑟气质，让故事不再是发生在冬天，而是选择在金黄色的秋季，温暖但残酷。

“我很想证明的是，东北也是有四季的。我不想复原刻板印象里的老东北，而是想呈现出我脑子里东北的样子，那里也可以五光十色，天也可以很晴朗，大家都积极地生活着。”

离开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雪地与落魄工厂，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暖黄色的景象。

文学策划是东北作家班宇，在秦昊的连结下，辛爽与其结识，他很喜欢班宇的小说《冬泳》。他至今仍然记得盘锦豹子孙旭庭挺着脖子奋力撕喊，拎起一把菜刀向着尘土与虚无砍去，在半空中重生的场景。

辛爽用生活化的方式拍悬疑，自然幽默的对话，父与子的冲突与遗憾，爱吃水捞饭的儿子，打完胰岛素继续喝啤酒的龚彪。

秦昊坦言，这是自己拍戏几十年来，拍得最辛苦的一部剧。

他为“彪子”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效妆造在脸上停留时间过长会过敏。为了角色，秦昊增肥20斤，又迅速减肥，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为了呈现一个鲜活的龚彪，秦昊愿意“毁掉”帅气形象，不惜扮丑。

“这个人身上没有案件，没有复仇，没有大起大落，只有在20年中把生活过得一地鸡毛的窘态。他的一生是什么样的？又将如何度过呢？”

导演辛爽找到秦昊时，他在青岛拍戏，最初秦昊对于这部剧，是拒绝的。

两人之前因《隐秘的角落》合作过，在听到是悬疑剧时，想再合作的兴趣不大。

不过在青岛见面后，辛爽与秦昊从天黑聊到天亮，两人都是东北之子，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与父辈故事，对东北这片熟悉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情感。

不可割舍，不可替代。

辛爽的父亲，在这部戏开拍之前刚刚去世。

那晚，秦昊与辛爽聊了很多关于“龚彪”的故事，这个人物的特质，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整日穿着黄毛衣满嘴跑火车，爱喝酒、幻想赚大钱、表面怼人但是心软，身为90年代大学生的他，残存着些许理想主义。

秦昊最终为了《漫长的季节》这部戏，拒绝了7部剧。

他在剧中颠覆自我形象，臃肿的身材，不修边幅的样貌，黝黑的皮肤，让人难以认出，如同他的名字“彪子”。

以往那个被难以言喻的欲望所纠缠的文艺男神，彻底消失。

龚彪是90年代大学生，分配在桦林钢铁厂机关办公室，后来因为爱情下岗，养鸽子、买二手出租车被骗……

他却从不悲观厌世：“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

爱错一个人，毁了一辈子。

龚彪本是天之骄子，作为知识分子的他，很喜欢弗洛伊德，却喜欢上了护士黄丽茹，做了接盘侠，与她结婚。

龚彪与丽茹探讨弗洛伊德，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婚后，他开出租车维持生计，过得一地鸡毛，婚姻也随时处在破裂的边缘。

龚彪在离婚时强行保持体面，“90年代大学生，气质这块必须拿捏啊”让人哭笑不得，那是一个普通人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龚彪的存在消解了沉重的时代气息，苦中作乐，东北喜剧色彩愈发增加悲凉意味。

三个失意的老男人，在KTV笨拙地唱歌跳舞，秦昊的舞姿，奠定了他“桦林舞王”的身份。

王响、龚彪与马队，跳完舞后第一次聊起命运。

“我们在老的时候，不愿意被命运给摁在地上摩擦，都还是想跟命运掰掰手腕。”

马队那句“我老了”道尽苍凉，也道尽他们三人这么多年，被生活伤害、摧残过，与命运交手失败后的疲惫。

这平淡的一句“我老了”，令人唏嘘岁月是如何无情的，一点点击穿一个人。

秦昊所诠释的龚彪，最终在彩票中了大奖的下一秒被卡车撞死，充满荒诞色彩。

他只是时代震动中的一员，也是宿命。

秦昊演员的梦，始于1995年的一部电影。

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讲述的是一群生活在部队大院的男孩女孩，在那个无所事事、热烈的夏天，发生的青春故事。

有悸动的爱情与性冲动，也有不可言说的革命精神。

电影朦胧美好，给的却全是内伤。

姜文凭借这部处女作，完成了从演员到导演的蜕变，灿烂了一番。

17岁的秦昊，看完这部电影，内心备受震撼，他毫不犹豫地对父母讲：“我要考中央戏剧学院。”

在这之前，东北少年秦昊的父母，已为他铺好前路。让他到国外留学归来后，从政或成为商人，前路光明又体面。

父亲沉默许久后，说了句：“你如果坚持要当演员，祖宗八代都帮不了你。”

当时的秦昊年轻气盛，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祖宗八代的帮助，就能成为特牛的演员。

一切因为那部叫作《阳光灿烂的日子》的电影，而变得不一样。

秦昊的命运，也开始发生改变。

1996年，18岁的他进入了著名的中戏96级表演班，与章子怡、袁泉、刘烨、曾黎、秦海璐等人成为同班同学。

这届中戏的学生，堪称神话，毕业后近乎占了娱乐圈的大半个江山。《漫长的季节》中跳拉丁舞的马队，也出自这个表演班，与秦昊关系交好。

“96级中戏表演班”的特别与耀眼，离不开中戏表演老师常莉。

那时，表演班们的学生们还未毕业，就有各个剧组到班里来选青年演员拍戏。

每次到他们班，作为班主任的常莉当场回绝。

面对学生的不解，常莉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们还很年轻，要练好表演的基本功，接戏可以，但是必须是好剧本，好导演。哪怕不当演员，也能有收获。否则，你能栽那儿。放心，以后你们有的是钱。”

秦昊记住了这段话，也自此开始践行。

在中戏读书的四年，他一个广告、一部戏都没拍，排话剧、写剧本、上表演课、看文学作品与国外电影……精神世界甭提多丰富了。

看着同班同学一个戏接一个戏地拍，秦昊也不急。

大三那年，19岁的章子怡被张艺谋挖掘，去拍了电影《我的父亲母亲》，青涩美丽，为中国影坛增添了一抹明亮的红。

她一身花棉袄，两根麻花辫，年轻的脸不施粉黛也美得惊心动魄，可谓是本色出演。

次年，章子怡在李安的《卧虎藏龙》里，与杨紫琼、周润发合作的武侠片，更是走上巅峰。

她所扮演的玉娇龙难驯灵动，颇具神韵。

“玉娇龙”的原本出演者舒淇，在看完章子怡的表演后，也不得赞叹：“当我看到章子怡的演技多么有灵气，多么完美的时候，我知道我自己是做不到的。”

19岁的刘烨，也出演了自己的处女作《那山那人那狗》，眉头有着说不清的心事。

人们在这部电影里，彻底记住了那双脆弱忧郁的眼睛。

彼时的刘烨还在中戏读大二，这部处女作让他获得金鸡奖最佳男配角提名。

秦昊望着章子怡、刘烨都拍戏并得奖了，他也不羡慕，淡定得很，剃了光头，一心在学校排话剧。

那时的他，骨子里是清高的，中戏表演班毕业时的三场大戏，男主角都是他。

中戏毕业后，他无所事事了一段时间，不愿意为了钱拍压根看不上的戏。

2001年，秦昊连续推掉了八部电视剧，等到第三年，他已经消失在剧组的选择名单。

秦昊的经纪人，后来如此总结他的这种行为，“一个人如果从小不缺钱，那他就不会为了钱干什么”。

遇到王小帅，秦昊成为“舞王”。

2004年，26岁的秦昊在夜店玩儿，他瞧见王小帅，吊儿郎当地打招呼：“哎，你好，看过你的电影，喜欢！”

他没有继续熟络，很快消失在人海。

后来，王小帅要拍电影《青红》，想到了之前在夜店遇到的那个背着小包，看起来不着调的男青年。

最终，连试镜都没有，秦昊进组，拍了自己从中戏毕业后的第一部作品《青红》，在其中饰演男主角李军，与他合作的是25岁的高圆圆。

他本色出演了桀骜反叛的小镇青年技工李军，喜欢模仿猫王跳舞，穿着竖条纹喇叭裤，戴着浮夸墨镜在地下舞厅摇摆，吸引少女们的注意。

秦昊的舞步，是80年代人的反抗精神。

导演王小帅和娄烨，最为中意秦昊身上那种“混来混去”的游离感。

秦昊却自我调侃，这两位导演喜欢用自己，是因为自己“便宜”。

遇到娄烨，是秦昊性感的开始。

那是2009年，初次见面，二十几岁的秦昊目不斜视，两只手来回有节奏地晃动，颓唐又慵懒。

最初，娄烨爱上的是秦昊走路的模样，他觉得那是一种生活中人的迷人。

“秦昊走起路来确实非常动人，他提升了江城的质感，使这个人物可以轻松地进入到精神层面。”

在电影《春风沉醉的夜晚》里，秦昊出演的人物叫江城，浪荡又迷人，走到哪儿都是最惹眼的存在。

他渴望爱情，却受限于性别，注定无法走进世俗的婚姻。

社会的偏见，不稳定的关系，让他敏感的心非常受伤。

他与爱人从逼仄的巷道到拥挤的街头，仿佛永远没有出路。

三人坐在夕阳下的船上，各怀心事。

这个春天的夜晚没有沉醉，只有伤心。

值得一提的是，彼时33岁的张颂文，在《春风沉醉的夜晚》里出演一个小配角——工厂老板韩明。

那时的他，不会预料到14年之后，自己会因为一部叫作《狂飙》的作品爆红。

最终，秦昊凭借江城这个角色，入围第6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

不过，这只是小部分人的一场狂欢。

在圈内，秦昊的名字，还是陌生的。

龚彪与丽茹看的电影是秦昊演的《春风沉醉的夜晚》

在那年的戛纳电影节上，秦昊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没带够衣服，还好老同学章子怡送给他一双皮鞋，才让他没在红毯上丢人。

刚走完红毯的秦昊高喊一声：“明星出来啦”。在场的人望过去，不知所以然，人们是来看大美人儿舒淇的。

人潮中，传来一句：“你谁呀？”

秦昊落寞不已，压根没人认识他是谁，他只能站在旁边干杵着。不过他这一喊，吸引到了中国金牌经纪人王京花的注意。

次年，他就签到了王京花的影视公司，她对秦昊说：“你39岁之前，是不会火的。”

一语成戳。

十年之后，在娄烨的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41岁的秦昊与43岁的张颂文，再次合作。

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拍摄地在广州市天河区的城中村冼村，在这被各种繁华景象包围的旧楼里，隐藏着金钱、权利、情感相互纠缠的欲望往事。

秦昊与张颂文所饰演的人物，共同爱上了一个叫做林慧的女人，由宋佳出演。

娄烨爱惨了阴雨天，广州的雨水又格外多，于是秦昊淋了拍戏以来最多的雨。

拍戏的整整三个月，都没出过太阳。

他扮演了一个叫姜紫成的坏人，与情人、情人的丈夫一起在郊外烧了自己女朋友的车与尸体。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泪流满面，最后一边笑一边落泪，他的脸上全是复杂。

秦昊明明可以果决冷酷，但他脆弱地完成了本该冷酷干完的事情，依然干得一丝不苟。

没人会忘记大火中，秦昊那张忽明忽暗、挂满泪水的脸。

秦昊花了很长时间，才成为现在的秦昊。

曾经的他一身傲气，正统科班出身的他坚持多年有质感的表演，但声名始终与他无缘。一个“优秀的文艺片演员”并不等于“一个有大众认知度的成功演员”。

踌躇的日子，终会过去。

2020年，一部《隐秘的角落》让秦昊引起一场出圈的狂欢。

他所扮演的张东升，是一个感情失败的秃头数学老师，颠覆了以往的帅气文艺形象。

秦昊的表演是高级的，连最让人不寒而栗的瞬间，他都选择用平静来表现。

他前一秒含泪安慰妻子，后一秒就气定神闲，之后果断将岳父岳母推下悬崖。

阴冷、狠毒，张东升嘴角微微一撇，便让人不寒而栗。

秦昊将一个男人的软弱时刻，诠释得克制而细腻，这样一个“真实的坏人”，反而让观众对其有了怜悯之心，又可怜又可恨。

一句“一起爬山吗”成为很多人的阴影，这种变态的反派人物，秦昊早就想演了。

有人称秦昊贡献了影帝级别的演技，他自己没想到的是，自己演了十几年的文艺电影，最终竟是凭借一个秃头变态的角色，迎来演艺事业的春天。

走红这年，秦昊42岁。

他说自己终于走进了赛场，不再是空有一身力气，徒劳四处寻找突破的那道门。

秦昊的记忆都封存在自己的作品中，如果想要回看当时的自己，在戏里便能知晓一二。

其实在《隐秘的角落》之前，他就演过网剧《无证之罪》。秦昊也犹豫过，是好友周迅给了他鼓励，“可以去拍啊”。

要知道，在此之前，秦昊认为自己是一位清高的艺术家，只能拍电影。

他将自己的改变归于成长，这个时代在变化，不能再局限于电影，只要剧本好、导演好，就可以演。

秦昊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需要，“有了钱，就可以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

从小众走进大众，有人觉得秦昊背叛了自己，他却已经不在意了，将电影与电视剧一视同仁，不再清高，不再拧巴。

“我选择戏的标准还是没变，还得是导演、剧本角色要好。只是我现在不再和外界较劲、不再非文艺片不拍。”

“为什么和秦昊在社交媒体不互动？因为我觉得他是演员，演员需要神秘感。”

伊能静讲出这句话时，大众是认可的。

夫妻二人性格差异极大。伊能静喜欢热闹，随便一句话便会惹来争议；秦昊多年来隐匿于镜头之外，不愿娱乐大众。

市侩治文青，反以静制动。

伊能静完美践行了张爱玲的那句“出名要趁早”，19岁那年，就带着首张个人音乐专辑《有我有你》进入娱乐圈。

那是1987年，秦昊才9岁。

读中学时期，情窦初开的他，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甜美动人的伊能静，就喜欢上了她。

秦昊当时的零花钱，几乎都拿来买伊能静的海报与音乐专辑。9岁那年他买了人生中第一盒卡带，她演的电影、唱的歌，他如数家珍。

悸动的种子，在少年时期埋下。

相遇发生在2013年的一场朋友聚会上，秦昊35岁，伊能静45岁。

相差10岁的姐弟恋，当时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们，但是他们爱得长久，并走进婚姻。

最初，两人聊彼此的困境与生活，秦昊怀疑自己这么多年为文艺电影的坚持，究竟是对还是错，伊能静给了他信心：“你知道我多想成为你这样的演员吗？”

伊能静对秦昊有意，但是舆论的压力让她害怕。自己比他大10岁，与庾澄庆离婚后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她没有勇气再开始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秦昊认定了伊能静，给她发去一条讯息：“你明天过来，我跟你聊聊结婚的事。”

他的坚定，给了伊能静勇气。

在柏林电影节，秦昊勇敢地牵起了伊能静的手，大方宣告恋情，随后便在2015年的春天，走入婚姻。

文艺男与作精女的结合，备受公众关注，秦昊与伊能静的相处之道，让网友津津乐道。

在一档综艺节目上，伊能静抱怨自己老公对狗比对自己有耐心，谁知秦昊直接回怼“因为它话没你那么多啊”，他也因此被网友称为“反矫情达人”。

秦昊曾表示，自己做过最正确的事情，“是选择演员作为我的终身职业，娶到了偶像做老婆”。

女儿小米粒的降临，让这个固执多年的男人变得柔软起来。

在产室第一次见到女儿时，秦昊为人父的责任感顿时涌上心头，在外拍戏时，也要每天与女儿视频。随着女儿日渐长大，他身上那股拧巴劲儿日渐松开，陪孩子成为他的日常。

父亲的身份，让秦昊获得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

在这之前，有人称：秦昊最好的作品，是伊能静的老公。

如今，他凭借精湛的演技，成为大家口中的实力戏骨，声名四起，秦昊体会到了作品所带来的尊重。

他也终于有了底气，“不会再有一部电影，可以用钱砸到我秦昊，现在的我非常自由”。

与自己较劲、不停追问的日子，已经远去。

如今的秦昊，不再迷恋那种游走在社会边缘的角色，而是想把接地气的普通人演好，就像龚彪。

秦昊对龚彪，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他坦言这种感受，只在两部作品中出现过，是《漫长的季节》与《春风沉醉的夜晚》。

他始终记得14年前，娄烨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们把这部戏拍了，有一些人会感谢我们的”。

这句话，支撑着他走过很多艰难时刻。

秦昊曾说：“记得我的角色，别记得我。”

2023年的春夏之交，大众会记得《漫长的季节》，记得龚彪，记得他口中的弗洛伊德，记得自己的眼泪与难以逃脱的失落。

体制崩溃失序，儿子死亡的真相终于得知，红毛衣消失在大火中，王响头上顶着鲜血，惶然地倒在带给他巨大痛苦的桥上，卸下最后一点气力。

范伟后来坦言：“那种真相大白的虚无感，悲欣交集的孤独感，再回首，怅然若失，泪眼朦胧。”

玉米地里旧日给他带来荣光的火车，鸣笛数声，苍老的男人对旧日的他说：“往前看，别回头。”

龚彪与妻子黄丽茹离婚，将房子与存款全部给了她，慨叹这些年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要好好的，他还为丽茹的美容院取名为“如梦”。

这个秋季过于漫长，龚彪在开车时，得知自己的彩票中了大奖，下一秒就被卡车撞进了河里，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值钱的苦就算结束了，生的最后一刻，龚彪的脸上挂着微笑，没有恐惧，没有痛苦，连死亡都充满戏剧感。

人生的蹉跎起落，在这一刻完成。

下岗工人们共同困在这18年里，那是一场漫长的告别，在此刻宣布结束。

一场来自过去的大雪，终于落下。

当集体大厦崩塌，个人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命运的响指。

在秦昊的江湖，他是绝对的主角，不过他想用力抓住的东西越来越少，不如“彪”一回，向命运俯首称臣。

人生不过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