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校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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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非每个俄罗斯人都是战斗民族,但是在整狠活方面,不少俄罗斯人确实天赋异禀。
也许是被这样的大环境给带偏了,就连在一般人看来画风偏弱的“二次元”,到了俄罗斯,也开始呈现出不一样的硬核色彩。
从2月份开始,俄罗斯的很多人就开始呼吁要禁止动漫,至于原因,是因为他们觉得很多动漫粉丝都是流氓和不法分子。
事件的主角是一个叫作“PMC旅团”(PMC Ryodan)的青少年团体。这个团体的成员统一穿着带有白色蜘蛛的服装,每个蜘蛛图案还带有不同的数字。
这个造型,模仿的是日本漫画《全职猎人》中的犯罪组织“幻影旅团”,里面每个成员身上都有一个带有号码的蜘蛛刺青。看起来,这只不过是一群中二年轻人一时兴起组建的粉丝团体,能闹出什么幺蛾子?问题是确实不少幺蛾子都跟他们有关,比如在公共场所打架斗殴。2月19日,在莫斯科Aviapark商场的食品区发生了斗殴事件,几个身穿“PMC旅团”服装的青少年被另一群穿运动服的青年袭击。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双方是因为争夺座位发生了冲突,旅团成员是被挑衅的一方。
也有人表示,那些挑衅者是“反PMC旅团”组织成员。随后,双方的冲突开始迅速扩大,2月26日,圣彼得堡和新西伯利亚的商场也出现了类似的斗殴事件。这还没完,陶里亚蒂、喀山、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和基辅、白俄罗斯的戈梅利等地的商场同样出现了类似事件。随着战火的蔓延,甚至有旅团的支持者制作了“战场形势图”,标明旅团“占领”的“据点”。
至于那些“反PMC旅团”的人,则被旅团成员称作“穿阿迪达斯的秃头混蛋”。这倒不是说他们对阿迪达斯有什么偏见,而是因为这些反旅团人士确实喜欢穿阿迪达斯。
随着冲突的不断扩大,双方之间的暴力行为也在不断升级。根据双方发布的视频,反旅团人在抓到旅团成员之后,不仅会对其进行殴打,有些反旅团者甚至掏出手枪在对方脸上晃悠进行威胁,或者直接剪掉对方的头发进行羞辱。根据媒体报道,这些反旅团人士的身份也不简单,很可能是另一个亚文化群体“Offnik”,这些人通常是狂热的体育爱好者,而且喜欢找茬,简称“足球流氓”。而且这些人最常见的找茬理由,就是问对方为什么要穿某种衣服,让对方“解释解释”。经过不断的摩擦,反旅团人士决定搞波大的。2月25日,旅团成员约定好下午4点在圣彼得堡一个商场聚会。这个消息被反旅团者知道后,决定去堵他们。
跟这些真正的混混比起来,旅团成员的战斗力显然不如动漫中那么高,基本上都是被对方追着打,“一群青少年正从自动扶梯上跑下来”。用现场目击者的话来说,商场里已经成了“完全无政府状态”。幸运的是,除了几个挨打的人,现场并没有闹出太严重的暴力事件,随后赶来的警察一口气抓了200多人,后面几天,警方又在其他城市陆续抓了350多名青少年。
就因为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发展,搞不清楚状况的俄罗斯家长们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这都是因为看动漫看的。不过,这也不是俄罗斯家长第一次要求禁止动漫了,毕竟,俄罗斯年轻人沉迷动漫也不是一两天了。跟国内的动漫爱好者比起来,俄罗斯的二次元们要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一点,不怎么藏着掖着。对他们来说,穿着蜘蛛图案的衣服在各个城市的商场搞聚会,完全算不上什么羞耻的事情,反正羞耻也轮不到他们,因为其他人做得更夸张。
自从俄乌冲突开始以来,网上不断出现各种双方士兵的二次元行为。很多动漫爱好者喜欢把动漫人物贴在车上,把自己的车改造成“痛车”,而这些士兵最常见的就是在自己的武器上贴一些动漫贴纸,把自己的枪给改造成“痛枪”。甚至还有人在手雷上写着“通往二次元”,估计是准备直接把对手送到异世界转生。
去年11月,俄罗斯csgo选手Jame在赢得比赛后表示,专门列出来激励自己赢得比赛的动漫,分别是《海贼王》《龙珠》和《刃牙》,二次元程度简直拉满了。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要是有国内选手赢得国际比赛之后,说自己要感谢《海贼王》和《龙珠》,那是什么场面。
这画风可以说相当诡异了,大家印象里的“斯拉夫猛男”们,二次元浓度出奇的高。
曾经有国外的网友也很好奇,于是在社交网站询问俄罗斯网友,日本的动画与漫画在俄罗斯真的那么流行?很快就有热心的俄罗斯网友回答了他的疑问:“在日本动漫剧集发布24小时内,至少有3个俄语配音版本可用,其中许多质量相当高。有时候,在剧集发布后2小时内就会出现俄语配音版本,比英文字幕更快”。这翻译、制作字幕的速度,放到全世界也能名列前茅了。虽然有人提到,动漫在30岁以下的年轻人中更流行,不过很多人并不赞同这样的划分,并且表示30岁以上看动漫的人也很多,“真正的老一代在动漫还不流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了”。除了看动漫,因为日本动漫中很多角色的形象,实际上都是西方人的造型,所以俄罗斯人在cosplay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实际上,俄罗斯人玩cosplay确实挺早,根据俄罗斯学者的研究,该国的“御宅族”们在90年代后期就开始搞各种聚会和cosplay活动。而一些对动漫稍有了解的读者,可能看过一个日本电台的采访,记者在车站拦住了一个打扮成出初音未来的女生,一问发现对方是从俄罗斯跑过来的。
再接着问一下,记者又发现对方是俄罗斯最大粉丝团的团长,还表示要把初音捧得更红。
只不过,玩cosplay还不算是难度最高的,有些人甚至直接跑到日本变成了给动画配音的声优,比如俄罗斯姑娘Jenya。她在1997年在电视上看到日本动画之后,就下定决心要给动画配音,“我要去日本当声优,我要干一些谁都没干过的事”。在这之后,她开始自学日语,并把自己演唱的歌曲上传到网上,慢慢成了一个小网红,很多人都知道了“俄罗斯有位唱日语动漫歌曲唱得很好的女生”。为了做声优,她专门移居到了东京,不断在各个事务所之间推销自己,“然后工作上的人脉渐渐打开,终于在2009年上映的动画电影《新世纪福音战士新剧场版 破》以声优身份出道”。更搞笑的是,对于很多俄罗斯人来说,他们的动漫启蒙既不是《龙珠》,也不是《全职猎人》这种王道漫画,而是《美少女战士》。前面那位做声优的Jenya,就是在电视上看到《美少女战士》之后,才想要成为声优的。重点是,很多俄罗斯猛男同样喜欢《美少女战士》,用俄罗斯人的话说,“啤酒配美少女战士,把每个强壮的斯拉夫青年都留在了电视机前”。至于为什么斯拉夫猛男会这么喜欢《美少女战士》,也许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生下来就是猛男。虽然日本动漫在90年代初就通过各种不正规的渠道在流通,但能够接触到这些内容的只有少部分经济条件比较好,同时还懂得英语或者日语的人。而俄罗斯儿童真正能够在电视上开始看到这些新奇内容,正好就是《美少女战士》。而这些小孩子,还没有变成后来狂灌伏特加的粗糙男人,自然对动画里的美少女如痴如醉,“表姐告诉我半夜爬上房顶就能变身,直到我被父亲拉下来狠狠揍了一顿,也没能得到月亮女神的力量”。当然,也有人的理由更加纯粹,“我还是更喜欢看穿短裙的女孩打架”。不过,就像全世界其他地方一样,俄罗斯的大人们对年轻人痴迷动漫也颇有意见。就在旅团成员和反旅团人士发生冲突之后,俄罗斯的媒体开始指导家长们如何分辨孩子是不是旅团成员,比如穿着带蜘蛛的服装、格子裤,或者把头发染成黑色。
在说完这些之后,媒体还特意提醒家长不要过度敏感,“首先,父母应该冷静下来……动漫文化代表并不具有攻击性。他们经常受到其他人群的欺负”。文章之所以要特别这么提醒,是因为大部分(成年)人面对这些年轻人确实不算“冷静”。
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就表示,希望PMC旅团尽快停止他们的非法活动,并称其是“对我们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好处的伪亚文化组织”。国家杜马安全与反腐败委员会主席表示,俄罗斯议员打算“密切监视”该组织的活动,并补充说他们怀疑这个组织可能受到“不友好国家”的指挥。这么大的帽子,不知道这些一打起来就纯处在挨揍地位的年轻人能不能戴得稳。2012年,俄媒发表文章表示,最近发生了很多初中生的自杀事件,这些自杀的孩子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喜欢日本动漫。也许是为了印证这个看法,2012年11月,一个名叫雷奥尼德·胡梅尔夫的14岁俄罗斯少年跳楼自杀,理由是不能接受《火影忍者》里宇智波鼬这个角色的死亡,雷奥尼德的父亲无奈地说:“我说了很多次了,看太多电视了,已经无法区分现实与虚构了吧”。不管喜欢动漫和自杀之间究竟是不是因果联系,反正很多俄罗斯家长是这么想的。
除了家长之外,很多俄罗斯学校和老师也对动漫避之不及。2018年,一位俄罗斯母亲在网上发表帖子称,儿子的校长强迫孩子删掉手机里的动漫女孩壁纸,“起初有人告诉我,动漫会破坏孩子们的心理,所以他们建议禁止儿童观看动漫”。实际上,很难说清楚是动漫影响了年轻人的精神状态,还是那些颓丧的年轻人恰好选择了动漫作为精神寄托。
根据俄罗斯学者的调查,当被问到是什么因素吸引年轻人喜欢动漫和漫画时,受访者给出了以下理由:理解当代青年面临的问题(43%),有趣的休闲活动(22%),艺术风格(18%),学习更多关于日本的机会(8%),替代暴力犯罪电影(7%)以及其他原因(2%)。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日本学家埃琳娜西切娃指出,俄罗斯人喜欢日本动漫重要原因是寻找温暖,“俄罗斯地处北境,一年八九个月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很少有晴天。而这些‘灰色的日常生活’被动漫的光辉照亮了。在动漫里有很多丰富而饱和的色彩、优美的台词、深沉的情感和体验”。研究动漫传播的俄罗斯专家,则认为动漫给俄罗斯迷茫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宝贵的精神家园,让他们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生存下去。说实话,这些迷茫的年轻人喜欢动漫,至少比喜欢打架斗殴或者枪支毒品要好得多吧?但现实情况是,很多人不仅被其他混混狂揍,还要面对社会固有习惯的打压,就像一位俄网友说的,“当我12岁时,他们曾经因为我看动漫而欺负我”。2018年,俄罗斯歌手Ручной Рептилоид创作了一首《我想去二次元》,算是表达了俄罗斯二次元们的心声,他在歌曲里写道:但他们清楚,去二次元永远只是幻想,就像歌曲结尾唱的那样: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乌鸦校尉(ID:CaptainWuya)Aric Toler:PMC Ryodan: The Strange Story of Anime Teens, their Sworn Enemies and the KremlinYulia Mikhailova and Evgenii Torchinov:Images at an Impasse: Anime and Manga in Contemporary Russia字媒体 :美少女战士为何在俄罗斯如此受欢迎?
澎湃新闻:“PMC旅团”乱入俄乌冲突:暴力风波背后的亚文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