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渠清书屋到隆庆开关

观复博物馆 ·  “渠清书屋” 展厅

书屋布置讲究，不求奢华堂皇，但求清雅别致中有沉稳之气。想象一下，你于“浓绿锁窗闲院静”之时移步书房门口，轻启虚掩的两扇雕花小门，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穷极工巧的紫檀锦地拼面书桌，它在不经意间记录了雍正爷的低调与奢华。端坐圈椅，伏案书桌，读书著述，任凭长日漫漫，哪管白驹过隙。一张明代紫檀罗汉床，光洁如绸缎，不饰雕刻，沉静亦张扬。或与好友一二在棋盘游走快意人生，或兀自双腿一盘，须臾间，静坐参禅。罗汉床的上方，四扇钧瓷挂屏于无声中演绎“夕阳紫翠忽成岚”的意趣，在这一方天地，不读书、不弹琴、不静坐参禅，实在辜负。

明晚期 紫檀满雕龙纹圆角柜

观复博物馆 藏

清幽静谧之所不需要太多装饰，紫檀满雕龙纹圆角柜却是例外。此柜满雕龙纹，八条巨龙在云间舞动，各逐一颗火焰宝珠。瞠目张颌，龙须飞舞，龙髯兜转上扬，龙身环曲，张弛有度，雕工细腻舒展，把紫檀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在满目简约禅意之中，它极尽繁复之能事，却又丝毫不显突兀。今天我们由着这个紫檀满雕龙纹圆角柜谈谈隆庆开关。

有明一代，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国以来就实施海禁，持续两百余年。浩浩荡荡前前后后七次之多的郑和下西洋也不过是官方的朝贡贸易。至于民间，则“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 （《明太祖实录》），“禁民间海船”，严令“原有海船者，悉改为平头船，所在有司，防其出入”（《明成祖实录》）。持续的海禁并没有完成其平定倭奴，根除海寇的初衷，反而造成了嘉靖时期王直为首的“倭寇之乱”。福建巡抚谭纶指出了问题所在：“闽人滨海而居，非往来海中则不得食。”“闽省土窄人稠，五谷稀少。故边海之民，皆以船为家，以海为田……”民失其田，尔后不得食，除了出海为寇，别无他法。堵之塞之？疏之导之？“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解决之道，昭然若揭。

- 隆庆帝像 -

随着嘉靖帝的薨逝，关于海禁问题的争论终于有了实质性的结论。1566年，明穆宗朱载垕即位。隆庆元年，福建漳州月港开放海禁，准许出海贸易的奏议得到批准，史称“隆庆开关”。隆庆开关并不是彻底开放海禁，只是在中国漫长的海岸线上，开放了“僻处海隅，俗如化外”的漳州月港这处彼时福建沿海最大走私贸易港作为民间海外合法贸易的唯一港口。无论是被迫而为还是顺时应势，也不管合法出海贸易有多少条款限制，条件有多么苛刻，隆庆开关的现实和历史意义不容否认。

隆庆开关后，明朝大量白银流入。“于是五方之贾，熙熙水国，刳艅艎，分市东西路（东西洋），其捆载珍奇，故异物不足述，而所贸金钱，岁无虑数十万，公私并赖，其殆天子之南库也”。 “海澄之开禁，凡以除中国之害也。” “倭渐不为患”。

明万历 青花镂空永享太平春文字碗

观复博物馆 藏

隆庆皇帝对自己的能力和自己所处的环境有清晰的认知，再加上徐阶、高拱、张居正之文臣，戚继光、俞大猷之武将的辅佐，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南方隆庆开关海寇渐平，北方鞑靼首领俺答汗归顺，可以说是南北渐太平。“永享太平春，”这种明朝历代君主一直希望出现的局面在隆庆皇帝手中得以实现。《明史》说他“端拱寡营，躬行俭约，尚食岁省巨万。许俺答封贡，减赋息民，边陲宁谧。继体守文，可称令主矣”也算是忠实的评价了。

渠清书屋的紫檀满雕龙纹圆角柜与隆庆开关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知道郑和下西洋从东南亚带回了一些优质珍稀的硬木，开启了中国硬木家具的序幕，然而数量有限。正是得力于隆庆开关，很多珍贵的硬木开始大量进入中国，为古代巧匠能工们随心所欲地发挥技能提供了绝妙的舞台。明式家具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或注重线条，简约但不简单。或着墨雕工，繁复但不繁杂。它们凝聚着当时文人、匠人的所思所想，最终得享盛宴的是我们后人的眼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