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居然还不错?
今晚写端午档第二部,《消失的她》。
这部片今天豆瓣刚刚开分,7.5,于我的个人观感来说,算个合理的豆瓣分数,没有高估也没有低估。
我是调整好预期去看的,但正如标题,还是高出了我的预期不少。以往在大陆的悬疑片里,因为社会议题的受限,以及类型尝试的单一,往往都选择架空,且只是在固定的正邪上做事件性的反转。
看多了也觉得无聊,而且总有一种“这个凶案和我有什么关系”的疲倦感。
这部片对我来说超出预期的地方就在于,它填补了上面这两种问题缺陷,它虽然也是架空(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国家),但案件不是,他能让你非常自然地想到近几年某些发生在我们身边让人悚然的社会新闻。
另一种是他不再只是在事件上大做反转文章,而是把事件反转作为手段,人性的反转才是目的,这点虽然国外的创作习惯中已经是通识,但在我们这的悬疑作品里,还很稀缺。
当然,也是因为上面说的这些,这部片的剧透对观影的影响几乎是毁灭性的。同时影评又不可能不剧透,所以如果你还没看片,又有些兴趣,可以看到这里先收藏,看完之后再来阅读。
《消失的她》
正文
这是一个关于消失的妻子的故事,谜面在一开始就告诉了你,一对夫妻来异国小岛度假,然后丈夫何非(朱一龙饰)报案说妻子李木子(黄子琪饰)失踪,同时一个女人突然出现说自己就是他的妻子,所有证据都和女人说的对得上。
谁在撒谎?一个罗生门般的谜题。
而之所以说这部片消除了架空导致的疲倦感,同时在反转设计上做得不错,是因为导演在这个并不怎么新奇的框架里,同时做了两件事。
一个就是前面说的反转设计,大家都知道,按照类型化的犯罪推理,往往是埋好点,以多重反转构成悬念,让观众信服一层因果逻辑,然后再迅速打破,再把观众引入另一层,如此反复,一直推演到最后一分钟,以此牵扯观众情绪。
编剧也是这么做的,但他的反转合理性不是依赖人物台词,依赖细节和因果,而是依赖观众对于人性,逐渐下降的信任程度。
更具体点说,就是让案件与银幕外的时事背景、真实案件,发生一些实实在在的交织和互文。
这个做法很冒险,无法意会的观众很难代入,会更放大对案件逻辑的审视;而能够意会的观众,也会因为是现实取材,很容易往下猜,悬疑感会削弱。
那主创图啥呢?
他看中的,应该是观众意会之后,能大幅度提升代入感,以及心理的压抑度,从而替代对真相的好奇感。
就比如说第一种给出的妻子失踪的可能性,是何非找来的律师,说有可能和之前的更衣室消失案(妻子在此地的更衣室消失,丈夫在数年后的一场畸形秀上,看见了已面目全非的妻子)一样,被东南亚的犯罪团伙掳去二次利用。
这一点其实在电影最开始是有铺垫的,警察局的人都忙碌非凡,一个自称华裔的警察想来帮助何非,说的也是“最近来旅游的人多,岛上的案件也多”,何非则表示了默认和无助,可见这是通识。
可是再如何铺垫,这种可能性抽空来单看,可信度仍然很低,非常像是一个奇观化的噱头,是某种迷雾障眼法。
结合时事的作用就体现在这里,如果你记起了一些相关新闻,可信度会有所增加,显得没有那么猎奇。
但这个做法还存在一个问题是,就算能顺利代入,也不太可能轻易相信这就是真相,因为这仅仅是第一层可能,而相关人物不少,有突然出现的“妻子”,有恰好出现的律师,还有很多推翻的空间。
这就涉及到编剧同时做的第二件事,即进行推理的穷举法,也就是福尔摩斯的那句话:“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反转的过程也恰恰是排除的过程。
这也是为何反转又快又多,刚说完可能是绑架又推出了下一个,律师了解到何非家里有亿万家财后,说他们可能招惹的是势力更大的犯罪团伙,是纯为了钱而布局,带着何非找证据,也找到了一个因为曾帮忙摄影,见过何非妻子而答应作证的证人。
之后又因为出现了一张何非赌博的旧照片,把注意力重新挪回了何非身上,此刻便是排除了大量外因之后的,最后的可能性。
说白了,观众对人性递增的失望,构成了故事里反转的可信度,同时观众又会为了最后的唯一解而持续悬心。
可以说编剧这种对现实情绪的抓取和悬念的处理,还是非常细腻有效的。
除了悬疑层面,主题表达更超出我的预期。
前面说的都关于“消失”,但电影的内在表达在于对“她”的书写。
这一点是通过主题设计,还有演员表演来具体达成的。
谜底不怎么新奇,是一桩预设好了目的的杀妻骗财案,但新奇的是,电影的叙述重点并不在于何非如何谋划、杀害的过程,而是有意去强调妻子在其中的受骗,以及受害的无辜。
你看片名写的是消失的她,但实际上,讲述者、回忆者,以及有足够的心路呈现的人,都是何非,一个凡事都怪外因的赌徒。
而关于李木子的事情,只有很片面的叙述,因父母去世而继承了亿万家产,喜欢画画和梵高,内向,不喜欢社交,只有一个朋友。
甚至在何非的讲述里,你可以看见电影刻意地抹去了大部分交谈时李木子的回答,还放大了她的“狠心”,没帮被追杀的他还钱:“我跟他们说了,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的。”
“她”的消失其实是多层意义上的,从社会、家庭,到个体。我们能知道何非出自不好的家庭,有着努力但仍然泯然众人的过去,但我们无从得知李木子的真正性格与为人,她为家庭的付出,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而巧妙的是,电影同时设置了一个与这种利己叙述几乎相反的回忆视角,也就是妻子闺蜜的视角,表示了对这套男性主导叙事的反抗。
这个案件本就是被担任话剧导演的闺蜜戳穿的,而她不仅诈出了真相,找回了尸体,更重要的是,帮助观众一点点找回了对李木子的认识,还原了更清晰丰富的受害者形象。
在闺蜜的眼里,李木子很善良,会对被霸凌而想要自杀的自己伸出援手;也很灵动,画画的时候注意到闺蜜在画自己,发现画得很丑会敲她脑袋;还很天真和心软,以为这次度假是丈夫真心想要改过自新。
为什么要这么对比展现?很显然,是通过戳破男性叙述的虚假、趋利、无情,让消失的“她”,那些被谋取外物,被男性伤害、被当作理应为家庭、为男性奉献一切的女性浮出水面。
包括何非从头至尾的纯恶形象,也是在强调这一点,他开头就在撒谎,结尾被闺蜜问到是否后悔,他说:“后悔,后悔没早点发现你,杀了你。”
联系到最后那个开放性彩蛋更可以推想,何非看到了妻子怀孕,并不是因为后悔崩溃的,而是意识到,妻子因为怀孕本就不打算离开他,他这么做只是多此一举,而妻子代表着他钱的来源。
因为那个理想的画面里,并没有孩子,仅仅是他和妻子恩爱欢笑,两个朋友帮忙拍照。这是他认为自己理应获得的结局,可见孩子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被当做“摇钱树”的妻子才重要。
如此,借由对这桩杀妻案的抽丝剥茧,尤其是对凶手的追溯,电影敲响了一次具备人文关怀的警钟:
一个拥有劣迹的男性,在感情中的深情往往是演戏,是导向自私目的的手段。而女性的演戏,往往是出于女性之间的真情和互惜,真情才是目的。
因为前者的存在,“她”时常被迫消失,又因为后者的存在,“她”的声音总会再度出现,不会被永远埋没。
好应景的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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