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18500人遇难，她挖不回女儿的尸体…

2011年3月11日，日本爆发9.0级地震。

猛烈的冲击，让日本地壳向美洲大陆移动了13英尺…

地震引发海啸，导致一万八千五百人遇难，其中包括75名小学生…

英国记者帕里，发现了一个细节：死亡的75名小学生之中，有74名来自一所名叫“大川小学”的学校。

为什么这所小学会死这么多孩子？

要知道，日本建筑是全世界最抗震的建筑。

牢固的防波堤，先进的警报系统，以及各种疏散演习…

如果你必须面对一场大地震...

那么，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日本，而日本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学校…

日本的学校，通常坐落在山坡和高地，建在钢筋混泥土搭建的框架上，并且制定了应急计划，定期举行避灾演习。

2011年这次大地震大海啸，就没有一所学校倒塌。

那么，2011年3月11日这天，大川小学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原因导致74名小学生，10位老师全部遇难？

为了解开疑问，英国记者帕里耗时六年，深入田间地头、学校政府、遇难者家庭探寻真相…

他把调查所得，写成非虚构作品《巨浪下的小学》，目前豆瓣8.6分，堪称是近几年最出色的非虚构故事之一…

壹 | 真相

大川小学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幸存者的口述，帕里还原了悲剧发生时的状况…

地震发生后，学校的疏散工作十分迅速…

五分钟内，孩子们就被聚集到操场…

并且，按照班级排好队，每个孩子都戴好了安全帽。

有低年级的女孩哭了，也都在老师的安抚中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操场上有11个大人。

包括7个班主任，一名护士，一个秘书，一位教导主任，以及一位副校长。

副校长用一台电池收音机接收海啸警报，操场上的每个人，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此时，气象厅发布的最新警报是：海啸预计将高达10米。

学校应急手册上应对海啸的记录是：

主要疏散地点：学校操场。

二次疏散地点：学校附近的空地或公园。

这个语焉不详的记录，让副校长不知如何决策…

此时，校车就在停车场等候，车上能坐45人，可分两次将孩子们送到高处。

学校南边有一座无名山，全校师生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爬上山，就能逃过这场大海啸。

有个孩子对班主任说：老师，我们应该到山上去。呆在这儿，我们可能会死掉。

两个男孩朝山上跑去，但被老师叫了回来，让他们待在原地，等待副校长决定。

而此时的副校长，却在迷惑不解的看着这段文字：学校附近的空地或公园。

这时，有两组人来到学校。

一组，是学生的家长。

另一组，是当地的村民。

家长希望把孩子接走，老师劝家长把孩子留在学校，按照以往的经验，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

家长建议到山上去避难…

但村民认为山上有塌方的风险，留在学校最安全…

有家长回忆，当时天气很冷，副校长的头发和衣服却被汗水浸湿了，贴在头上和身上…

他最终还是带着孩子们朝海啸的方向走去，导致74个孩子，10个老师，包括他自己，全都失去生命。

是什么原因导致副校长作出如此严重的错判？

其一，他个人缺乏决断力。

其二，村民给出的错误建议。

最重要的是：「应急手册」没能给出清晰指引。

贰 | 直美

灾难之后，大川小学的家长不自觉的分成了两个群体：死了孩子的，没死孩子的。

大川小学共108个学生，其中有34个幸免于难。

有几个当天没去上学，有一些是海啸来临之前被家长接走了，还有几个居然奇迹般的从水中逃生了…

在失去孩子的家长眼中，这些活下来的小孩太幸运了，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比如，有个妈妈在海啸之前把小孩接走了，而她邻居家的小孩却死了…

领居妈妈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孩子也接走？

而那个妈妈没法回答。

海啸之后的几天，孩子们的尸体被陆续找到…

有个名叫千圣的女孩，她躺在淤泥里，全身赤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妈妈帮她擦掉脸上的污泥，又清理出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的脏东西…

但是，千圣眼睛里还有淤泥…

妈妈不停的擦啊擦，毛巾变得黑乎乎的…

妈妈就用衣服擦，衣服也黑了…

妈妈就用舌头舔她的眼睛，可是怎么舔也舔不干净，淤泥一直往外冒。

千圣妈妈算是幸运的，更难过的是那些找不到孩子尸体的家长…

有个名叫直美的妈妈，她的女儿小晴在海啸中失踪…

直美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家庭妇女，温婉柔弱，很听丈夫和公婆的话…

但是，当一个母亲要去找自己的孩子，她会变得异常的坚强…

直美不顾丈夫和公婆反对，考取了驾驶重型机械的执照，每天开着挖掘机在泥里翻找…

2011年8月，她挖出了女儿小晴的遗骸。

女儿的尸体挖出来了，还有女儿的同学，还有邻居家的小孩没找到，直美决定继续挖下去…

后来，直美还是放弃了挖掘。

说服她的人，不是丈夫和公婆，也不是警方和学校，而是死去的女儿小晴。

两年来，直美一直通过灵媒与女儿“联系”…

据灵媒说，小晴希望妈妈重新回去工作，她说她一直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教师，她希望妈妈去做她已经不能做的事情。

海啸发生前，直美原本是一名中学老师…

2013年，直美回到课堂，此时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两年，她班上的学生都是14岁的年纪…

直美忍不住会去想：如果小晴活着，就跟这些孩子同一个年级。

叁 | 美穗

直美放弃挖掘后，美穗失去了希望。

她的两个孩子都死在了学校…

儿子的遗体在海啸过后的第八天被找到，女儿巴那一直没能找到…

为了找女儿，美穗辞了职，每天都泡在挖掘现场…

她决心要用两年时间搜寻女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不再期望找到全尸，她觉得能找到一块骨头，一块肉，哪怕是一缕头发就够了。

然而，在美穗的车上，却始终放着一套女儿的衣服。

那是美穗内心深处不能对别人说的奢望：万一女儿还活着呢。

直到2012年底，直美放弃挖掘，美穗也不得不放弃搜寻女儿的想法，她必须面对现实…

美穗给女儿办了一场没有尸体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她给女儿写了一封信，她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巴那：

你喜欢你的葬礼吗？我们用鲜花摆出了音符和彩虹的造型，我希望你和哥哥看到它们会很开心。这是爸爸和妈妈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我曾经想过为你的婚礼准备礼服，是传统的黑色长袖和服，就像以前的新娘穿的那样…

不久后，美穗和丈夫去医院接受生育治疗，准备再生一个孩子…

他们找到的医生，正是11年前接生女儿的那个医生。

但是，治疗并没有成功。

医生推测是美穗的精神压力和痛苦情绪影响了孕育生命所必需的激素分泌…

肆 | 灵异事件

海啸之后，受灾地区出现的大量灵异事件…

刚开始，有些遇难者家属看见自己死去的亲人。

有人说，晚上睡觉时被什么东西压着胸口...

有个出租车司机，载了一个满面愁容的男人...

他从后视镜看去，发现后座空无一人。

当地著名的僧人金田住持告诉记者：

海啸突如其来，人们就这样消失了。死者毫无准备，活着的人也没有机会说再见。死者眷恋生者，生者怀恋死者，自然会出现亡魂。

然而，正是这些亦真亦假的灵异传闻，却成为了死者家属们的心灵安慰…

几乎每家都有一个神龛，供奉着相片、玩具、孩子们生前喜欢的饮料和零食…

还有一个母亲，在女儿灵位前放上化妆品和美甲，她说女儿十几岁的时候用得上这些东西…

很多家长都通过灵媒与孩子的亡魂通话...

这才是最好的治愈…

有个妈妈说：安慰的话没有用，心理辅导也没有用，钱也改变不了什么。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是空的，好像永远也没法填满。

只有灵媒告诉家长，孩子在另一个世界幸福生活着，才能让他们获得心灵慰藉。

灵媒说：每个人的灵魂会选择自己死亡的时间和方式，那些遇难的人自己选择了在那天死去。这就是命运。

伍 | 追责

海啸过去四周后，教育委员会召集失去孩子的家长开了一场“情况说明会”…

会上，虽然领导反复道歉，但基本上就是在说一些例行公事的陈词滥调…

当大川小学校长出现时，悲愤的家长们失去了理智…

首先，那天下午，校长不在学校，这才导致决策权落在了那个糊涂的副校长身上…

有位父亲手上提着一只鞋，他质问校长：我女儿就剩下这只鞋了，我的女儿她是一只鞋吗？

还有家长骂校长是个“老混蛋”，他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这个老混蛋，我要用我这一生来为孩子报仇，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日本人特别在乎社交礼仪，很少会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尤其不会对老师这样说话…

但教育委员会和校方表现得就像是一台例行公事的机器，他们仿佛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完全没有与家长共情…

有个妈妈向一位活下来的老师提问，她只想知道孩子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情形，哪怕只有一两句话，或者当时是什么表情…

海啸发生23个月后，官方迫于压力成立了调查小组。

小组由10位知名人士组成，包括律师、大学教授和心理学家。

一年后，调查小组发表了一份200页的调查报告。

调查结论是：操场疏散工作的延误，以及避灾方案的错判，导致了悲剧发生。

而造成延误和错判的原因，除了现场决策者的判断能力，还有编写应急手册时，只考虑地震，没有考虑到海啸的可能性。

学校、教育委员会、市政府对于海啸准备不充分，也没有组织过针对海啸的疏散演习。

然而，这份调查报告并没能让家长们满意…

家长们认为：这是一份不温不火的报告，提出了一些温和的批评。市政府和教育委员会中，没有一个人因为此事受到处罚。

他们认为杀死自己孩子的，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不久后，23个家庭将市政府告上法庭...

家长们指控政府玩忽职守，要求向每个家庭赔偿一亿日元（约合480万人民币）。

2016年，法院作出了判决。

家长们打赢了官司，每个失去孩子的家庭获得了6000万日元（约合290万人民币）赔偿。

陆 | 反思与治愈

这本《巨浪下的小学》是我近两年看过最好的非虚构作品之一…

我们经常在新闻上看到各种灾难，看到各种死伤数字，看到各种专家解析。我们也能看到遇难者家属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本书却像是一个放大镜，让我们看到更多平常看不到的细节：

这74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他们为什么会死去...

他们活下去的机会是怎么失去的...

他们的父母怎样度过丧子之后的每一个漫漫长夜...

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愤怒，他们怎样为孩子讨回公道，他们如何与死神达成和解...

其实，绝大多数事情都是经不住用放大镜去看的。

比如，如果你用宏观视角去看...

如果只看数字，发生了这样一场大海啸，死了一万八千多人，只有七十几个小学生遇难，没有一栋学校建筑倒塌，这似乎没什么值得苛责的地方。

但是，如果你用放大镜去看...

你就能看到，官方的不作为，学校的不称职。

你就能看到，这不仅仅是一场天灾，还是人祸。

你就能看到，这些孩子的死，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你就能看到，宏观视角中的一个死亡数字是抽象的，是无情的，是冰冷的。

但微观视角下的那一个个死者是活生生的。

你能看到，真正痛彻心扉的悲伤不是哭喊...

而是一个妈妈用舌头舔掉女儿眼睛里涌出的淤泥...

是一个爸爸发出的怒吼...

是一个个家庭的崩溃...

是一个个无法入眠的深夜...

细节里边有魔鬼，细节让我们看到真相，细节让我们逼近真实...

细节让这个非虚构故事变得立体、深刻、震撼人心。

可以这么说，读完这本书，让我对于灾难，对于人性，对于生离死别，对于社会体制，对于家庭与责任，对于这个世界有更深沉的认知。

比如，书中那位失去女儿千圣的妈妈...

海啸前，她原本有时间去把千圣接回家...

但是，当时她认为学校比家里安全，就没有这么做...

因此，女儿遇难后，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她常常向神明祈祷：让自己死去，让千圣活下来。

她逢人就说：我本该去学校接千圣，哪怕去学校和她一起死，也比现在这样好。

有一天，千圣妈妈开车经过一段河堤。

她突然打开车门，朝河水奔去，嘴里念叨着：我要待在水里，和千圣在一起。

当时，儿子健矢坐在副驾驶，他拼命抓住妈妈的手臂，因为抓得太紧，把妈妈的手都抓成了青紫色...

直到儿子说：妈妈，如果你死了，剩下我这么办？

千圣妈妈这才醒悟过来，回到车上，痛哭一场...

书中，有一位名叫金田的高僧。

他认为，遇难者家属的痛苦是无法被开解的，“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们，诵读经文，主持葬礼。”

他认为，遇难者家属的伤痛，只能被自己治愈。

金田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天，有位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来找佛陀。

她哀求佛陀，让孩子起死回生。

佛陀说：你去找一间房子，房子里要有从没死过儿子或女儿，丈夫或妻子，父亲、母亲或祖父母。从他们家带回来白芥子（一种植物），把它撒在一碗粥里，喂你的孩子喝下，他就能死而复生。

女人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寻访一个又一个家庭...

每个家庭，都向她讲述自己失去挚爱亲人的伤心故事。

这些故事细节各有不同，却又是同一个故事。

渐渐的，女人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悲伤并没有减少，但她不再把死亡看作是生命的对立面...

可以这么说，只要地球还在转动，人类文明还在延续，灾祸就不会停止...

就会有人死去，就会有人承受痛苦。

如果你站在远处看，你会觉得，这些死亡和痛苦是一种必然...

这本书的价值正是，让你逼近现场，让你和遇难者家属面对面，让你近距离接触到他们的眼泪，听到他们的怒吼...

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意识到，当一个英国记者用六年时间去调查日本政府的疏漏，不一定就是“别有用心”。

当一个妈妈用两年时间去挖掘遇难者尸体，不一定就是“无理取闹”。

当一群家长起诉地方政府，也不一定就是“为了钱”“贪得无厌”或者“抹黑谁谁谁”。

这世上，有很多你无法理解的难，有很多你还未受过的痛...

有一天，你遇上，就懂了。

如果你很幸运，这辈子都不曾遇上，那么，也请你，保持一点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