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癌症,马玲失去了1/3的右肺、工作、房子、存款、父亲,现在,还有儿子的健康。两年前,她的儿子黄皖粤也确诊癌症,至今已住院32次,化疗27次,手术4次。反复的发病、治疗,几乎将这个15岁少年“钉”在床上。自此,马玲再无暇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为给儿子治病,这对癌症母子开始了漫长的漂泊之旅,辗转在不同城市、不同医院。他们的终点只有一个:活下去。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冷杉故事
如果没有得骨肉瘤,今年15岁的黄皖粤会跟他的同学一样,在6月参加安徽中考,度过升入高中前的暑假。但现在,他和母亲马玲蜗居在北京一个约15平米的出租屋内。不久前,他刚结束4天的化疗,出院后回到这里。和往常一样,化疗结束后的副反应持续了四五天,使他头晕、恶心、呕吐、肚子疼,“很受罪”。因为癌症,黄皖粤至今已住院32次,化疗27次,动过4次手术,截掉了4个瘤段骨,还做了假体置换。少年的身体留下许多道弯弯曲曲的手术疤痕,那是他同疾病“交战”过的印记。今年4月底,他又做了手术,术后无法站立行走,几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时间都耗在这屋子里了”。他们租的这个单间,有一扇玻璃窗,但从屋内向外望去,视线所及是一堵水泥围墙,“看不见北京夏天生机勃勃的模样”。今年51岁的马玲则是个肺癌病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会感觉上不来气”。2021年6月,在黄皖粤确诊骨肉瘤后,这对癌症母子开始了漂泊之旅。从合肥到上海,从上海到北京,两年来,他们奔波在不同城市、不同医院,只为抓住治愈的希望。翟各庄村位于北京市通州区,临近河北廊坊,村里有一幢幢灰色的水泥平房。夏日,天气燠热,汽车从村路驶过,扬起阵阵尘土,让人恍惚以为这是某个偏远地区的村落,而非北京地界。翟各庄村,因它的外号“骨癌村”而闻名。两年前,距此不到2公里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通州院区开诊,因为有全国最大的骨肿瘤科,吸引来大量的骨肿瘤病人及家属,租在翟各庄村,方便就近求治。在这里,不时就能看见截肢的患者拄着拐杖散步,或是光着头的病人在做康复训练。马玲和黄皖粤就住在这村子里。他们租的是个单间,白天仍略显昏暗。床、桌子、衣柜、灶台、小冰箱、折叠轮椅,几个物件就占据掉大部分空间。床上有个枕头,上面是黄皖粤小时候和马玲的一张合照。从老家出来看病的时候,马玲把它打印到枕套上,带在了身边。枕套上的黄皖粤头发齐眉,面色红润,而如今15岁的黄皖粤留着寸头,脑袋圆圆的,体态微胖,脸色却有些苍白。事实上,这位少年的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三,但躺在床上盖着一条薄被子,来者很难察觉到。“他跟很多得了骨肉瘤的孩子一样,像被‘钉’在了床上。”马玲说。生病后接二连三的手术、化疗,使得黄皖粤多数时候都要卧床。他偶尔拿手机看一下游戏直播,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累,只能放下手机躺着休息。而他的妈妈马玲,是在2018年确诊肺癌的。病在一次体检中偶然查出,好在发现时尚在早期。马玲当年就做了手术,“右肺切掉了三分之一”,后来又吃了两年靶向药。确诊肺癌前,马玲在一家水吧上班,每月工资三千左右。病后她不能干重活,就从水吧辞了职,后来又重新找了份幼儿园保育师的工作。在那之前的一年,夫妻俩找亲戚借钱投资做小生意,到了2019年后“赶上疫情亏了二十多万”,他们赶忙退了股,仍背上债务。马玲的患病,让他们的家庭条件“雪上加霜”。肺癌对马玲的影响,至今仍可感受到,如果走路稍微快些,她就容易喘不过气。她说,好几次自己一边走路一边和亲戚朋友打电话,对方会问她为什么这么喘。到今年8月,马玲将满5年生存期,这意味着她的肺癌“治愈”了。但最近一次复查,左肺又出现了磨玻璃状结节。因为担心有可能是癌细胞远处转移,医生让她每隔半年复查一次,一直忙着照顾孩子的她,“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复查”。此前,马玲也曾小心翼翼照顾自己身体,“三餐准时、作息规律”,以防肺癌复发。但儿子也确诊癌症后,照顾儿子、给儿子治病成了头等大事,她无暇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马玲身形消瘦,留着一头短发,说话时细语轻声。儿子病后,她不再做任何工作,奔波劳累、焦虑担忧是她的常态。“坦白地说,儿子生病对我打击很大,比我自己生病的打击大得多了。”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在房间里,很多时候这对母子只是相对无言。马玲会经常给躺在床上的儿子揉脚,帮他做康复训练。
那时,13岁的黄皖粤读到初一下学期,临近期末考试,他的右腿膝盖上方出现了肿块,疼痛难忍,贴了小区诊所开的膏药但没效果。意识到情况不对,父母带着他去医院拍片子,最后专家诊断:黄皖粤极可能得了右侧股骨远端瘤,也就是骨肉瘤。这是一种常见于儿童和青年的恶性骨肿瘤,它的病因尚不明确,但严重危害青少年的身体健康。国家卫健委发布的《儿童及青少年骨肉瘤诊疗规范(2019版)》提及,骨肉瘤的年发病大约为2-3/100万,占人类恶性肿瘤的0.2%,占原发骨肿瘤的11.7%。这意味着它并不很常见,患者数量却依然庞大。父亲黄纯志记得听到这个消息时,“如同晴空霹雳”。他回忆,当时自己和妻子止不住地哭,无法相信事实。“先保命,后保腿!”医生提出了治疗方案,说孩子的右腿很可能要高位截肢,但夫妻俩不能接受。紧急商议后,夫妻俩决定带孩子到更大的医院看病。他们找亲戚朋友借了钱,第二天晚上就赶往上海。在上海一家医院,黄皖粤做了骨穿刺手术,进行病理检验,最终确诊为骨肉瘤。穿刺手术所带来的痛苦,已经焊在了黄皖粤的记忆里,“我以为是个小手术,没想到那么痛。”马玲记得,黄皖粤结束手术被推出来时,“哭得撕心裂肺,从没见他这样子。他大哭,我也跟着哭。”黄皖粤以为做过这个穿刺手术后,自己的病就能好了,“但没想到一切刚开始”。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接受了两次化疗。但因为对一类化疗药物“阿霉素”并不敏感,膝盖上方的肿块不但没消掉,反而越长越大。黄纯志和马玲急了,问医生怎么办,听到的是“实在不行只能截肢”的回答。黄皖粤吓得大哭,问马玲:“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夫妻俩感觉不能再等,既然在上海疗效不佳,应该去北京的医院试一试。根据《儿童及青少年骨肉瘤诊疗规范(2019版)》,手术切除是骨肉瘤的主要治疗手段,分为保肢手术和截肢手术,现在90%以上的肢体骨肉瘤患者可成功保肢。且保肢后,患者的生存率、局部复发率也并未变差,与截肢治疗相当。2021年9月15日,一家三口坐高铁来到北京,想要看看能否在保肢的前提下给黄皖粤治病。这是他们第一次来首都,但每次想起,都让黄纯志感到心酸。黄纯志回忆,当时在北京的地铁站内,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孩子坐在轮椅上,“我们连怎么乘地铁到医院都有些抓瞎”。在这个超大城市,一家人举目无亲,望着往来的人流,黄纯志感到“人生最深刻的无助”。最后,他们和很多骨肉瘤病人一样,选择到北大人民医院求治。当年11月2日,黄皖粤在此做了手术,截除股骨远端的瘤段骨,并进行了假体置换。那时因疫情管控,家属不能到手术室外等候,只能待在病房。“小宝(黄皖粤)是含着眼泪被医护人员推走的。”黄纯志说。
〓 2023年2月,黄皖粤术后在家中休养。摄影:汤放桀医院一旁的地段租金太高,为了节省开销,他们选择在河北燕郊租房,马玲则留在位于西直门的医院照顾黄皖粤。黄纯志每天“变着样地做饭菜”,从燕郊往返医院,给妻儿送午餐。黄纯志回忆,通常头一天晚上,他会准备好荤菜,烧个半熟或七分熟,第二天凌晨五点半起床,继续将荤菜做熟,再炒个新鲜的蔬菜,分装进两层的保温桶里。北京冬日寒风凛冽,他从燕郊出发,先搭地铁、后转公交,要花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医院住院部大楼外。按医院那时候的防疫规定,饭菜不能送上楼去,他也不能同妻子、儿子见面。“等到11点,护工下楼统一取家属送的东西,所以孩子11点多才能吃上我做的饭菜。”他就这样日复一日送饭,持续了7天,直到黄皖粤出院。出院后,是长达数月的多次化疗,每次持续数天。到了要化疗的日子,一家人提前约好顺风车,每每天不亮就起床,简单下点面条吃,凌晨四五点钟就从燕郊出发。“出发前几天做核酸,到了医院现场再做一次,等结果出来后才能入院。”
2018年,骨肉瘤被国家纳入农村贫困人口大病专项救治病种的名单之中,使得大量患者受益。但长期化疗、住院、手术、检查,仍给患者及其家庭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黄纯志原本在合肥开网约车,随妻儿来北京之前,便把工作辞了。一家人住在燕郊时,他在附近的快递站找了份临时工,帮忙派送快递。穿着网上买来的十几块钱的褂子,戴一顶老人帽,他骑着电瓶车穿梭在周边的小区,上楼下楼给客户送东西。他说,那阵子他瘦了快十斤,手也磨破了,“但是为了孩子,能挣点钱我什么都愿意干。”就这样干了快一个月,因需请假去陪护孩子,工作只能终止。按照黄纯志的说法,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顺利拿到所有工钱,“总共3400元,老板分两次给了我2000元。后来受疫情影响老板店也转手了。现在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剩下的钱大概率要不到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让黄纯志备感焦虑。2021年12月,他只得离开妻儿返回安徽,重新当起网约车司机。目前,家中唯一经济来源就是黄纯志的那份网约车工作。他说今年竞争压力明显增大,自己早出晚归,一个月也才赚到五千元。而黄皖粤生病至今,“住院32次,化疗27次”,手术、化疗加上服用的靶向药、外购药和各项检查,他们自付部分的费用“已经有70多万”。2022年6月,在进行了十多个疗程的术后化疗后,黄皖粤的治疗终于告一段落。他和父母回到了安徽老家,却发现“家”没了。
〓 房东留下的墙饰是家里为数不多的亮色。摄影:汤放桀黄皖粤治病的钱,很大一部分是夫妻俩向亲戚朋友借的。为了给孩子治病、还债,2022年4月,黄纯志和马玲把他们在合肥高新区的房子卖掉了。那套将近100平米的三居室房子,是两人在2008年买的。那年,黄皖粤正好来到人世,从出生一直到上初中,他都在那里生活。如今那个熟悉的居所已变换主人,他再不能回去了。尽管如此,一家人还是很高兴,因为黄皖粤看起来终于能回归正常生活了。“家”没了,他们在孩子就读的中学旁租了房,方便孩子上学。马玲计划,先好好照顾儿子一年,等第二年儿子情况稳定些,再找份工作赚钱补贴家用。经济上的压力,则促使黄纯志必须多赚点钱。过去两个春节他都基本无休,2023年的除夕当天还在外跑车。“今年春节我们母子俩通常晚上十点多睡觉,那个点他爸爸还没回家。”马玲说,“等早上醒来,很多次他已经不在家了。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门,我们都不清楚。”马玲感慨,孩子生病之前,他们日子还算可以,虽然经济条件并不宽裕,但也过得开心快乐。“现在搞得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2022年9月,时隔一年,黄皖粤再度回到了学校。但开学仅一个星期,他右膝上方再次出现肿块,在合肥做完检查后,夫妻俩把片子发给了北京的主治医生。资料显示,骨肉瘤恶性程度高,预后差,易出现远处转移,尤其短时间内容易出现肺转移,病死率较高。黄纯志得知消息时在开网约车,车上还有客人,他沿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行驶,把乘客送达后,立马掉转车头往家里赶。而马玲知道消息时,刚做好午饭,打算送到学校给孩子吃。“到了学校我跟孩子说,要再去一趟医院。他坐在教室座位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很舍不得,说能不能等下午的课上完再去。那时我实在忍不住,眼泪直接掉下来了。”马玲说。2022年9月9日,黄皖粤再度住进北大人民医院。他带来英语课本等教材,打算一边治疗一边学习。一周后,他又一次做了手术,右侧股骨中段的瘤体被截除。在医院陪护孩子的时候,马玲晚上就利用自带的软垫打地铺睡觉。她把从家带来的质量更好的被子给孩子,自己则盖病床上的棉被。出院后等待黄皖粤的,依然是漫长的康复期。因为后续要在医院的通州院区化疗,2022年春天,他们第一次住进翟各庄村,直到如今。术后近一个月,黄皖粤才能慢慢拄着拐杖独自行动。此后3个月,他还要完成6次化疗,每次为期数天,承受恶心、呕吐、腹泻、腹痛、掉发等一系列的副反应。
带着孩子四处奔走求治,已让马玲感到心力交瘁。而在陪孩子治疗的日子里,她又经历了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2022年10月,马玲年过九旬的父亲确诊晚期食道癌,很快就不能进食,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着生命。知道这个消息时,马玲还在北京陪着儿子住院。马玲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子女,和父母关系很亲密。她带黄皖粤在外看病的时候,两位老人经常和她电话或视频,嘘寒问暖,询问孩子的病情和治疗进展。性格安静的马玲自称并不喜欢和人交往,孩子生病后,她变得更加沉默,而和母亲打电话聊天倾诉,是她少有的释放压力的渠道。在黄纯志看来,妻子十分孝顺。岳父、岳母平时身体不舒服,基本都是妻子带他们去医院,生病了她也守在身旁照顾。但这一次,马玲左右为难——父母重要,孩子也重要,她很想回家陪伴父亲,但儿子必须有人照顾。考虑许久,她还是决定不回去了。一方面老家有大姐、侄子等人可以照顾父亲,另一方面,当时疫情严峻,回去一趟并不容易。一次和家人视频通话时,她看到病榻上父亲形容枯槁的模样,“既心疼又愧疚”。就这样内心煎熬了一个多月,她还是必须要回去了。马玲的父亲病情进展迅速,到11月末已经病危,但还挂念着在外的小女儿。马玲和丈夫商议,让丈夫到北京替代她照顾孩子,自己回去见父亲。黄纯志回忆,那时因安徽也有疫情,他的健康宝处于弹窗状态,被工作人员拦住。黄纯志拿出孩子的病历,不断求情,后来是房东联系上工作人员,证明孩子确实得了重病,住在村子里,需要照顾,签完承诺书后,他才来到了妻儿身边。丈夫早上十点刚到,马玲午后一点多就匆匆赶往火车站。在父亲人生的最末一段时光,马玲得以在床头尽孝,直到12月4日老人撒手人寰。马玲说,父母“感情一直很好”,父亲生病之前,身体很健壮,还能到田地里做农活。母亲则有轻微脑梗,“事事都依赖我爸”。马玲父亲去世后,母亲的生活仿佛失去了依靠,一直闷闷不乐。2023年1月,马玲的母亲感染了新冠,当月4日突然离开人世,此时距离父亲去世正好一个月。孩子重病、双亲离世,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马玲“心里就像笼罩着厚厚的雾霾”,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忙着照顾孩子还好,到了晚上,心里乱成一团,总是胡思乱想,越想越睡不着,有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不敢让黄皖粤察觉到,然而儿子并非毫无感知。有一次深夜,马玲躺在床上偷偷流泪,黄皖粤忽然翻过身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帮她擦掉泪水。病发、手术、化疗,复发、再手术、再化疗,这已是黄皖粤两年来生活的主题。他说刚开始自己还挺害怕,现在早已习惯了。今年4月底做手术时,他拍摄、剪辑了一个视频,发在网上,记录自己手术前前后后的经过。视频的字幕和旁白看起来活泼轻快,让人感受不到悲戚消沉,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折腾一上午回来啦”,术后回到病房,他戴着口罩,冲手机镜头努力挤眉做出鬼脸,“虽然做了手术很难受,但也要保持乐观!”这个视频收获了将近2000个赞、240多条评论。黄皖粤则给那些为他打气加油的评论,挨个点一遍赞。但乐观的外表下藏着少年的隐忍,“平时在家里,我必须表现得乐观一点,这样子能让妈妈开心些。”马玲却能察觉小时候个性开朗的儿子,如今渐渐变得沉默。休学久了,黄皖粤也不再温习课本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课堂。离开学校后,他也不怎么和同学联系了,“他们升入初三了,学习也很紧张。”今年5月之前,母子俩长期住在翟各庄村的另一个房间里,后来才换到现在有水泥墙隔挡的房子。之前的房间,有一个高高小小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能看到路旁一棵树上端的树干与枝丫。黄皖粤百无聊赖的时候,喜欢望向窗外,就这样看着那棵树在夏天流动着翠绿,到秋天叶子染黄,又在冬天凋落,一直到春天冒出新芽来。但现在,从屋内向外望去,视线所及只有一堵灰色的水泥围墙,除了盛夏炙热的空气、不知疲倦的蝉鸣,再也看不到“北京夏天生机勃勃的模样”。那面墙旁边,还有一个黄色的大衣柜和一张桌子。原本,它们在房间的另一角落,挤占了通往卫生间的通道。马玲扶孩子下床上厕所时,发现空间太小,于是独自一人慢慢把衣柜、桌子挪到如今的位置。这样一来,房间没那么拥挤了。黄皖粤出不了屋,马玲就搀扶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做做康复训练。原本黄皖粤很喜欢画画,现在也不画了。有时候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双眼呆呆地看向角落一处,出神良久。2023年春节,一家人还是在家乡合肥过了年。但黄皖粤不愿意出门,马玲带着他去了一趟娘家淮南,没几天他就想着回家。在合肥,除了同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微信联系一下,他“只想待在家里”。有客人来了,他也当作没有看见,“不再主动和人打招呼”。2023年春节过后,返京之前,马玲特地带黄皖粤到商场买了一套新衣服,还有一双红色的袜子。她希望儿子穿上那对红袜子,“可以带来一些好运和喜气”。只是年后,黄皖粤的左手小拇指骨也出现了病灶。今年2月1日,他的一段小拇指瘤段骨被锯掉,又从腹股沟处的髂骨取出了一小段,进行小拇指重建。〓 返京前,马玲为黄皖粤挑选的一双红袜。摄影:汤放桀黄皖粤现在也吃着靶向药,但因为会影响伤口愈合,手术过后会暂停服用一段时间。现在他的肺部也有病灶,想着等身体恢复得好一些,再和医生商量要怎么治疗。来北京这两年,黄皖粤并不熟悉这座大城市。故宫、长城、天坛等北京著名景点他没去过,甚至对所住的翟各庄村也“很陌生”。眼下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治好病养好身体,然后回学校读书,虽然“这是件挺遥远的事情”。黄皖粤心底有个愿望。这两年,他自学着用手机剪辑视频,发布在网络平台上,借此打发时间,这也成了他治病期间的爱好。看到自己做的游戏视频有播放量,有几十块钱的收入,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心满意足了。”今年2月,在翟各庄村,躺在床上的黄皖粤说,想磨练剪视频的技能,以后靠这个赚钱。“因为我知道,爸妈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很多钱。”版权声明:本文所有内容著作权归属凤凰周刊冷杉故事,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摘编或以其他形式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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