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试图埋葬我，但他们没有意识到，我是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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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éad O’Connor
直言不讳的爱尔兰歌手兼作曲家 Sinéad O’Connor （西妮德·奥康纳）去世，享年 56 岁。漂亮的光头、雌雄同体的外表、天真的微笑、大眼睛冷酷的凝视，Sinéad 拥有流行文化记忆中最具标志性的形像之一。她以其强有力、令人回味的声音，以及其台上台下的政治挑衅而闻名。
当她还是一位刚开始从事音乐事业的年轻女性时，Sinéad 就很少按照别人告诉她的去做。当她的唱片公司的男性高管建议她不要留短发，穿得更像女孩时，她径直走出去，剃了个光头。“我看起来像个外星人”。这是一种逃避看起来像人类女性的出口。
在录制她的第一张专辑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主管打电话给医生并试图强迫她堕胎，但她拒绝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在专辑发行之前就出生了。然后，在 1992 年，在《周六夜现场》的表演中，她撕碎了教皇约翰·保罗二世的照片，可以说，这仍然是历史上流行艺术家最朋克摇滚的时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个人都想要一位流行歌星，明白吗？”她在回忆录中写道。“但我是一名抗议歌手。我只是有话要说出来。我并没有追求名誉的欲望。”
“媒体认为我疯了，因为我的行为不像流行歌星应该做的那样”，她说。“在我看来，成为一名流行歌星几乎就像在监狱里一样。你必须是一个好女孩。”而Sinéad 不是那样。“人们说，‘哦，你把自己的职业生涯搞砸了’，但他们谈论的是他们为我设想的职业。我把唱片公司想在安提瓜岛买的房子搞砸了。我搞砸了他们的事业，而不是我的。”
“我觉得拥有排名第一的唱片让我的职业生涯脱轨”，她写道，“而撕掉照片才让我回到了正轨。”作为一名抗议歌手，领先排行榜、达到人气顶峰并不是 Sinéad 想要的。她的目标始终是“在有需要的地方强制进行对话”。想到Sinéad O’Connor 或她的作品，几乎不可能不想到她的头发。或者说头发的离席。
1987 年首张专辑《The Lion and the Cobra》封面上她圆润头骨引人注目的曲线，下面是一张在尖叫的脸；1990 年的《Nothing Compares 2 U》视频中，她的蓝眼睛充满了泪水，似乎传达了一种赤裸的感觉；她头骨的线条 2021 年的回忆录《回忆》封面上更是简洁明了。其中有一整章的标题是“剃光我的头”。这实际上是她的标志，她将自己称为“来自爱尔兰的光头女人”——还有她的 Dr. Martens 鞋和破烂的牛仔裤，这贯穿了她的一生。即使在她重新留发的少数时期，她也经常被称为“曾经的光头”Sinéad O’Connor。因此，她是重新谈判性别、性取向、叛逆和解放等陈旧定型观念的重要部分，这种观念至今仍在继续。“当我有头发时，我感觉不像我了，”她在 2021 年告诉《纽约时报》。
如今，女性光头变得越来越普遍，它已经成为女性的一种身份徽章，人们很难记得 Sinéad 出现时是多么非凡，当时用丰盈的头发来武装自己是一件大事，而剃光头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为一种惩罚。这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她的独特性。她对这一选择提供了各种解释。无论如何，所有故事都归结为同一件事，那就是拒绝迎合很久以前由男性目光所建立的“美丽”的传统定义，就像长发公主一样。《为什么Sinéad O’Connor很重要》一书的作者艾莉森·麦凯布说，在剪掉她的头发时，“她实际上是在剪掉一个错误的观念”。1990 年，Sinéad 原定在新泽西州举行一场音乐会，但因拒绝在演出前奏美国国歌而引发愤怒。据报道，艺术中心的官员在她上台前几分钟得知了她的决定，并勉强同意不演奏《星条旗永不落》。因该事件而被纽约多家广播电台封杀后，Sinéad 选择公开澄清她的决定。
她说：“我真诚地对美国或美国人没有不敬之意，但我有一项原则，即在任何国家，甚至是我自己的国家，我的音乐会前都不播放任何国歌，因为它们与一般音乐无关。”“不过，我很担心，因为今天我们看到其他艺术家在他们的音乐会上被捕，其中一些人威胁要下架甚至根本不发行他们的专辑。这个国家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音乐和艺术审查趋势，人们应该对此感到震惊，而不仅仅是我上周五晚上的行为。”Sinéad 的每首歌都是从她喉咙里发出的祈祷。突破性唱片《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我不想要我没有得到的）以背诵《宁静祈祷》(Serenity Prayer)开场，以一首同名诗结束，表演方式就像一首圣歌："I'm walking through the desert / And I am not frightened although it's hot / I have all that I requested / And 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
“我正在穿越沙漠/尽管天气很热我并不害怕/我拥有我所要求的一切/我不想要我没有得到的东西。”
发行于 1990 年的《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是一张变革性的唱片，它不仅记录了艺术家如何从失败的关系中幸存下来，而且它的评论和商业上的成功使这位爱尔兰歌手成为国际明星。这张专辑在美国排行榜上停留了六周，并获得四项格莱美奖提名。Sinéad 受邀在颁奖仪式上表演，相反，她成为第一个抗议的音乐家，通过抵制格莱美颁奖典礼来庆祝这一成就。
抗议的目的是引起人们对Sinéad在音乐行业看到的“虚假和破坏性的唯物主义价值观”的关注。她在写给美国国家录音艺术与科学学院的一封信中写道：“作为艺术家，我相信我们的职责是表达人类的情感——始终说出真相，决不隐瞒真相，即便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不喜欢真实的声音。”一位《滚石》评论家预言性地指出，《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与其说是 Sinéad 的野心，不如说是野心的代价”。讽刺的是，《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中最热门的是一首翻唱歌曲，“Nothing Compares 2 U”，由 Prince 创作，一段创新的音乐视频强化了 Sinéad 对这首歌的灼热诠释，视频在口型同步歌词时不断聚焦在她的脸上。她对着镜头表情丰富，直到一滴泪水从脸颊滚落。“Nothing Compares 2 U”是原始、野性的呐喊，是一首献给被遗弃者的赞歌。这与主打歌相反， Sinéad 在主打歌中表达了在孤独中保持勇敢的承诺，她认为这是她的命运。与唱片和视频一样有力的是， Sinéad 表示，她是为现场表演而生，当观看她 1990 年秋天在智利圣地亚哥举行的国际特赦组织音乐会上演唱她的热门歌曲等片段时，这种信念很容易理解。“Nothing Compares 2 U”的开场曲响起，她走上舞台，剃光的头，光着的脚。黑色机车夹克敞开，搭配黑色蕾丝文胸和紧身裤。23岁的她走向麦克风。“It’s been seven hours and 15 days since you took your love away.”（距离你夺走你的爱已经过去了 7 个小时 15 天。）观众通过唱伴奏旋律来回应，而她则像一位愿意在灯光下蜕皮的艺术家那样投入地唱完歌曲的其余部分，从自己的皮肤中扭动出来，爆发出光环。“Where did I go wrong?”（我哪里做错了？）副歌结束后，她仰面朝天，哀号了 12 秒，仿佛永恒，一丝潮湿的动物声音从她的喉咙里逸出，她微微向后弯，挥舞着双臂，仿佛从很高的壁架上向后跌落。圣地亚哥音乐会两年后， Sinéad 成为现在臭名昭著的《周六夜现场》一集的音乐嘉宾。她演唱了鲍勃·马利的“War（战争）”的无伴奏版本，更新了歌词，提及虐待儿童的问题。“我们知道我们会赢。我们对正义战胜邪恶充满信心。”
Sinéad 一边高呼“evil（邪恶）”一词，一边举起教皇约翰·保罗二世的照片，将其撕成两半，然后撕成碎片，将碎片扔向镜头并说道：“与真正的敌人战斗！”反对的声音是迅速而残酷的。许多人认为她是一个疯狂的自我宣传者。一位红衣主教非常确定这是“巫术”。弗兰克·辛纳屈称她为“愚蠢的女人”，并表示如果她是个男人，他会动手。接下来一周主持《周六夜现场》的演员Joe Pesci开玩笑说要扇她的巴掌，观众们又笑又鼓掌。后来，在同一个舞台上，麦当娜以一种温和居高临下的方式嘲笑她，皱起眉头，撕毁了小报明星性犯罪乔伊·布塔福科的照片。
Sinéad 受到反诽谤联盟和一个名为全国民族组织联盟的谴责，他们雇佣了一台压路机在她的唱片公司总部外碾碎了她的数百张专辑。1992年，大多数美国人还不知道罗马天主教会性虐待丑闻，但这个故事已经在爱尔兰传开了。尽管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美国新闻中出现了有关神父虐待行为的零散报道，但直到《波士顿环球报》在2002 年的报导——Sinéad 在《周六夜现场》表演的整整十年之后，才真正曝光。Sinéad 本人也是儿童虐待的受害者，她知道这一点。她曾遭到母亲的暴力殴打，被锁在房间里，剥夺食物和衣服，受到辱骂，被赶出家门，有时还被迫睡在外面的花园里。她曾经在幼儿园因能够卷成最小的一团而获得奖项——“但我的老师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做得这么好”。Sinéad 1966 年 12 月 8 日出生于都柏林郊区。她的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母亲是一名裁缝。在采访和回忆录中，她公开谈到了她痛苦的童年。她说，母亲对她进行身体虐待，而且她八岁时父母的分居对她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十几岁时，她因入店行窃被捕，并被送往感化学校。音乐拯救了她，“在我的治疗中，我只想尖叫”。那里的一位修女给她买了一把吉他和一本鲍勃·迪伦歌曲集，并鼓励她唱歌。后来她在伦敦找到了一个另类家庭，周围都是音乐家、拉斯特法里教徒和变装皇后，她们在 Leigh Bowery 俱乐部的舞台上拿着香烟和一罐啤酒唱歌。18 岁时，她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在《回忆》中她写道，“我从她卧室的墙上取下了她唯一一张照片，那是教皇约翰·保罗二世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他 1979 年访问爱尔兰时拍摄的。‘爱尔兰的年轻人’，他在都柏林机场做出亲吻地面的表演后说道，‘我爱你们’。真是一堆废话。没有人爱我们。连上帝也不行。当然，即使是我们的父母也无法忍受我们。”
“我的目的一直是毁掉我母亲的教皇照片。它代表谎言、说谎者和虐待。保留这些东西的人都是像我母亲一样的魔鬼。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在何时、何地、如何摧毁它，但当适当的时刻到来时，我会摧毁它。考虑到这一点，从那天起，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到我住的每一个地方。因为没有人关心爱尔兰的孩子。”“我是在同样情况下长大的数百万人之一。他们在不断的恐惧中长大。”
Sinéad 试图平息人们对她的行为的歇斯底里反应。她一再解释说，有关教会丑闻的报道已经在爱尔兰传出，她的攻击是针对该机构，而不是针对某个人。她在一封公开信中写道：“我张开嘴唱歌的唯一原因是为了讲述我的故事并让人们听到……我的故事是无数儿童的故事，他们的家庭和国家在战争中被撕裂。”童年创伤的影响，以及寻找对抗和治愈的方法，成为她工作和个人哲学的核心部分。“在我看来，世界上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虐待儿童，”她在 1991 年告诉 Spin 杂志。《周六夜现场》事件发生两周后，Sinéad 原定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的庆祝鲍勃·迪伦音乐生涯 30 周年的音乐会上表演。在介绍她时，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Kris Kristofferson）不理会那些强烈反对的声音，挑衅地宣布他很自豪能够介绍一位“她的名字已成为勇气和正直的代名词”的艺术家。
Sinéad 走上舞台，台下是一片混乱的嘘声、欢呼声和尖叫声。钢琴家试图通过弹奏几个音符来开始表演，但观众拒绝安静下来。她扫视人群，就像一位船长寻找她的坐标。乐队一直试图开始演出，但人群的尖叫声却不停歇。最后，她示意乐队忘记这件事，独自站在聚光灯下，双手背在身后。克里斯托弗森走过去，用手臂搂住她，低声说道：“别让那些混蛋让你沮丧。”
钢琴家再次尝试，但她挥手示意他走开，抓起麦克风，开始重复演绎“战争”，使她的《周六夜现场》表演更加精彩。她唱完这首歌，平静地走下舞台，蜷缩在克里斯托弗森的怀里。她在哭。到处都是战争。三十年后，你仍然能想象她站在那里，被人群的咆哮声、血液流动的声音和空中两万支箭所淹没。她认为人们，尤其是音乐家，对她的行为感到愤怒，主要是因为“首先，我是一个女孩”。正如她所说，她毕竟不是尼尔·杨。这些年 Sinéad 不再主要以音乐或声音而闻名，尽管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发行了 10 张录音室专辑、五张合辑和一张现场专辑。虽然她没有再获得像《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这样的国际热门作品，但她的作品仍然受到评论界的好评。
对她来说，音乐一直是一种治疗方式。热门唱片从来都不是优先事项。“制作专辑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如果不做的话你会发疯。如果你成功是因为想要出名或者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者是为了赚钱，那么这不会是一个好的唱片。”近年来，她一直直言不讳地讲述自己的心理健康问题，她的抑郁症、自杀倾向、双相情感障碍，不断向世界揭露自己。她仍然是激发必要（尽管不受欢迎）对话的力量的典范，以及这样做所需的勇气。
《周六夜现场》之后的这些年里，世界各地的大主教管区都因允许可怕的儿童虐待以及保护施暴的牧师免受惩罚而被曝光。2010年，教皇本笃十六世向爱尔兰天主教神父数十年性虐待的受害者道歉，对他们的“罪恶和犯罪行为”表示“羞耻和悔恨”。
在智利，Sinéad几十年前为人权做出了贡献，在教会官员销毁儿童性虐待证据的消息曝光后，所有 31 名活跃的天主教主教都提出辞职。“我们没有表现出对孩子的关心，”教皇方济各承认。“我们抛弃了他们。”2016 年，电影《聚焦》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该片宣传了《波士顿环球报》记者在波士顿大教区调查性虐待和掩盖真相的情况。记者们被描绘成光荣的猎犬，挖掘残酷的真相，而这些真相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被曝光。Sinéad的全名是西妮德·玛丽·伯纳黛特·奥康纳（Sinéad Marie Bernadette O’Connor），以纪念卢尔德的圣伯纳黛特。
她的世界观一直是灵性的——对于一个从小就相信圣经是无可争议的真理的人来说，这也许并不奇怪。在她的 20 多个纹身中，除了一个之外，所有纹身都是关于圣经的。她的手背上纹着“犹大的狮子将打破所有锁链”，另一只手上纹着“Lumen Christi”（基督之光），胸前有一个巨大的耶稣纹身。她脖子上刻着“一切都会过去”，这是另一句圣经名言。唯一的例外是纹身上写着“吸血鬼杀手”——这是一些朋友在《周六夜现场》事件后对她的称呼。
1999年，她被一个独立天主教团体的主教任命为牧师，并表示她希望被称为伯纳黛特·玛丽修女。2017 年 9 月，Sinéad 宣布更名为 Magda Davitt。“Sinéad 死了，”她写道。“一个更幸福的女人诞生了。摆脱了父权制奴隶的名字。摆脱父母的诅咒。”
以Magda Davitt的名义发行的第一首歌曲名为“Milestones”。就像“我不想要我没有得到的东西”一样，它本质上是一种祈祷。从一个新名字开始，吟诵着关于摆脱羞耻的诗句。"One day we’ll sit with our maker / Discuss over biscuits and soda / Which one of you and me was braver / Which one of us was a truth soldier"
“有一天我们会和我们的创造者坐在一起/讨论饼干和苏打水/你和我中哪一个更勇敢/我们中哪一个是真理战士”
尽管发生在身上的一切，她从未失去信心。是的，她对形式化的宗教，尤其是她出生的天主教，一直很挑剔，但那是不同的。她说，宗教只是信仰的平台，她认为天主教是一个糟糕的平台，所以她选择了伊斯兰教。“我想我生来就有一个巨大的信念，它从未消失，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它”。
2018年，她皈依了伊斯兰教，并将名字改为“Shuhada”。“我喜欢伊斯兰教的一点是它是反宗教的。就像耶稣是一个激进的反宗教人物一样，安拉说人们除了上帝之外不应该崇拜任何东西。发生在上帝身上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宗教。”她的意思是他们花了太长时间敬拜牧师而不是上帝。“在我看来，上帝无条件的爱和宗教有条件的爱是有区别的。宗教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规定上帝可以爱谁，不可以爱谁”。“伊斯兰教是地球上最受诟病的宗教，因为它的真理会让你不崇拜金钱，让你不偷窃，让你善待你的兄弟姐妹，让你温柔。”我不会做任何事来引起麻烦，偏偏我的做法自然会带来麻烦。我很自豪自己是一个麻烦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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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éad O’Conn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