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乱套了,可月薪3000的我还得上班”
刘震云有一本小说《我叫刘跃进》,他在一次新书宣传会上曾亲自承认,主人公的原型是他的一个表哥。
这个表哥在北京一个工地里当厨子,可是北京的领D一有人事变动,他就三天睡不踏实,把这些L导的资料找来逐个研究。
刘震云说,表哥常常半夜给自己打电话,他用河南话说:“你看你咋还睡?”
刘震云不明白:“哥,又咋啦?”
表哥说:“萨达姆死了!”
萨达姆死了和远在北京的厨子有什么关系?原来这位表哥觉得萨达姆的绞刑绞得满脸是血,希望下次绞好点。
“我说人都死了咋还有下次?他说,萨达姆的弟弟还没绞呢。”
刘震云说:
“要是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表哥就是革命家,他生错了时代,成了厨子,但并不妨碍他心怀天下。”
刘震云的表哥确实生错了年代,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固然最适合他,但如今也不遑多让。只要愿意,在这个年代,表哥有着怀不完的天下,操不完的心。
就像网上流传的一段话所说,打开新闻,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这里某地爆发不知名的细菌,那里宣布启动核污水排海,中间穿插着普里戈任坠机的消息。点开各种软件,首页是被核污染的化妆品清单,还要害怕被缅北电信诈骗……
社交媒体以分钟为单位,更新着最新的国际新闻,仿佛全世界都在朝着你涌来,全世界都和你有关。我们似乎整天都在见证历史。
朋友圈里,微博上,抖音评论区,人们高谈阔论,分析普里戈任的死因,争论日本核污水的科学与立场问题。这边的人骂你汉奸和50万,那边的人骂你被洗脑助纣为虐;你嘲笑人家抢盐,人家骂你洗地……
网上热热闹闹,杀气腾腾。
唯一的后果,就是它让我们发现人们之间观念的撕裂,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巨大。因为俄乌战争,因为厨子的死去,因为日本核污水,我已经见到朋友圈有人说,观念不同的朋友可以删除、拉黑和拒绝了。
而与此同时,因俄罗斯和乌克兰绝交的朋友,可能根本没有去过这两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那些担心以后海鲜还能不能吃的网友,很多人可能连金枪鱼都没有吃过(比如我)。
对世界的关心,改变不了我分毫。就像我们村的大爷大骂特朗普,不耽误他去银行取钱时被人甩脸子。
这几年,人们突然理解了卡夫卡那句“德国对俄国宣战,下午游泳”是怎样的撕裂感了。
就像是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大学被轰炸,张爱玲的同学还是会焦虑,“怎么办呢?没有适当的衣服穿!”
还是卡夫卡有远见,他说:
尽管人群拥挤,每个人都是沉默的,孤独的。对世界和自己的评价不能正确地交错吻合。我们不是生活在被毁坏的世界里,而是生活在错乱的世界里。一切都像破帆船的索具那样嘎吱作响。
哈姆莱特高呼“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唉,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这样把时代和自我交错吻合的时代最强音早就远去,我们要面对的现实是,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和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但每个个体又都对此无能为力。
无论讲事实,讲科学,还是讲立场,苍白渺小的我们,都生活在这种错乱感和割裂感里。
世界乱套了,可月薪3000的我要加的班,一天也少不了。
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卡夫卡,而不是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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