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人物》发布了关于职业倦怠的征集，我们收到了465份读者回复，也借此机会看到了职场生活下，孤独又彼此相近的处境。
大部分回复写得情真意切——情真意切的不满，情真意切的烦恼。那些「每周工作80-100hr」的日子，那些怎么追都完不成的KPI，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际关系，还有飘忽的价值感，扑朔的行业前景，将工作中的人牢牢套死。一些职业出现得尤为频繁，比如教师、程序员、医生、金融和新媒体从业者，他们经常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出现最多的两个字是「生活」，读者@lulu在经过常年加班后，说，「很久没有生活过了。」那些真正鲜活的日子似乎已经离我们远去。就像韩裔哲学家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一书中所写：「过去人们关心如何拥有美好的生活，其中也包含了如何融洽地共同生活，如今人们则只考虑如何存活下去。」来自职业的倦怠，让我们感到不安与焦虑，很多读者写道：「很久没有快乐的感觉了。」在一通关于倦怠的输出之后，一部分人也提到了自己摆脱倦怠的方法，可能是和领导大吵一架，可能是裸辞旅行，也有可能是读完一本厚重的《罪与罚》，在公园面对一池荷花睡一觉，或者仅仅是躲到公司楼下，面对一堵空白的墙。这些能根本性解决倦怠吗？恐怕不能。正如《倦怠社会》所提示的，倦怠并非单纯的个体感受，而是社会造就。但我们也有一个有趣的发现：绝大多数对职业倦怠的讲述前面，都有一段，写的是自己曾经对工作寄予多大的期望，又从工作中获得了多少价值与成长。或许，不应该因为倦怠的发生，而不满于工作本身，毕竟，在现代社会，工作仍然是一个人获得自我实现的最大途径，它也占据了我们生命最多的时间份额。在长假来临时，或许我们可以暂停一下，以新的眼光打量工作——如何经由工作，达到想要完成的自我。「领导只会要求你完成更多更多更多，永无休止，就好像一个漩涡要把人卷进去，榨干这个人身上的所有，直到一滴也不剩。」@lulu 女 31岁 银行柜员
大概四五年以前，加班变成了家常便饭。早上七点多出门、晚上十点回家是常有的事。身在四线省会城市，通勤并没有占用太多时间，是班后各种各样的学习、会议、电话营销把人死死留在单位。每天班后要像缅北诈骗集团一样给客户打电话推销，从总行到支行没有领导觉得这是在侵犯员工的基本权利，话里话外都是要感恩单位给了我们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身体不堪重负，频繁出现各种各样的过敏或是其他状况。连休息时间去医院看病也要看领导的脸色。为了配合完成行里的营销任务，昨天去了一个单程两个小时的地方上门给对方开卡，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我只能把设备和单据铺在汽车引擎盖上，周围还有二手烟无死角的环绕，晚上十点回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依然觉得鼻尖有挥之不去的烟味。感觉非常无力，也非常恼火，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工作。为什么不说生活，是因为从事这样的工作以后，生活根本无从谈起。@vanilla 35岁 公关公司客户总监
长期加班导致了一次急性阑尾炎，肚子上开了三个洞。一下子意识到身体给出的反应最直接，躺在病房里的四天没参与工作和项目，慢下来的时间里忽然就觉得这份工作没什么意义，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工作第四年开始有了倦怠感。这份工作要每天盯着后台数据，日复一日盘查数据，分析报表，经常半夜两三点定闹钟起来看活动跑得怎么样。即使放假去旅游，也要背着电脑，每天深夜在酒店开始工作，重复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循环，好像掉进了既定程序，充当世界里面无聊的NPC。遇到黑五这样的大促，偶尔还需要通宵。即使跟朋友出去吃饭，因为都是同行业的，基本话题也都是与亚马逊有关，完全没有生活。@小树 女 24岁 体系工程师
以前很喜欢看电影，大学加入了电影社团，经常三五个人搭伙一起到学校后街的小店里吃烧鹅饭，一起聊伍迪·艾伦，聊昆汀、诺兰，从科幻聊到政治聊到战争聊到日本一碗小小拉面的起源。通过电影，我们感觉到世界的辽阔和无限生机，感觉无数精彩的事好像也能像电影一样发生在自己未来的人生里。工作了才发觉，时间被侵占，注意力被分散，无法专注地不被打断地去享受一部电影，总是去看手机，后面索性看起电影解说。很多爱好都变得难以坚持，上班时产生的焦虑压力一直到睡前都堆积在脑子里，就是很难提起劲，哪怕是自己想做的事儿也是一再拖延，对好多东西都丧失了热情。逐渐发现，这份工作的存在只是需要有个人去做这些事而已，没有任何创造性，也获得不了成就和满足。甚至，有一次修好了办公室坏了很久的打印机都比工作半年的成就感大。@小逻辑 女 35岁 商业地产策划
我的第一次倦怠期出现在工作第6年，因为频繁出差，生活节奏被不定时的出差打成一地碎片。许多计划内的事都变成了「取消」或「延期」，造成了经济和精力上的巨大浪费。整个人变得非常烦躁，这边辛苦上班赚的钱，那边为了安抚上班的辛苦又被花出去了。问题是，并没有觉得快乐，只觉得无尽的弥散性的疲劳。
图源剧集《我的解放日志》
@蒜兔 女 24岁 某电商平台策划
入职第一天，外卖11:55到了，我拿了回来，11:57，领导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中午吃饭是12点以后哈，12点前还是上班时间」，并且加上了捂脸流泪的表情。下班时间组织员工看其他地区的晚会活动，直到近十点；有个同事开了把游戏被群里通报，罚款二百；周一组织员工顶着36度的高温爬山；忘记打卡，补卡之后也要扣款；上厕所超过二十分钟，领导会给你打电话催你回到工位；没有茶水间，没有咖啡机，没有聊八卦的地方；大多数社媒数据是造假的，为了应付kpi…… 完全想不到一个上市的电商公司会这样，单拎出来一条，就足够让我想跳楼。@悬浮七月 女 31岁 科研工作者
直属老板是一个冲劲非常强的人，但同时做事情也比较蔑视规程，缺乏计划，上周的决定下周可能就推翻了；而单位因循守旧的同时却缺乏公开透明的办事流程，管理层也没什么服务意识，部门之间的意见不统一经常踢皮球。两者碰到一起之后工作难度瞬间up，几乎每天都在处理紧急任务。有直属老板突然布置的，有单位突然布置的，有老板想求快让我们想办法钻规则漏洞去和单位掰扯的，有给之前不符合流程办事需要填坑的。每天或多或少都在处理这样的事情，醒来不知道今天会面对怎么样的突然情况，不知道今天会加班到几点。@宋mm 25岁 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助理
现在这份工作是我毕业以来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经济独立，第一次能看到自己打拼的实绩，我很珍惜。但今年开完考核大会，知道自己辛苦一年，评价却还没一个刚来的人好时，突然开始觉得burnout，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根本没有意义，觉得自己被否定了，甚至可以说是被抛弃了——当得知带你的人在二选一升级中没有选你，反而把你推出去时，我觉得很难过，难过之后便是对这份工作的思考——他人的肯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吗？他的想法就是客观且真实的吗？我牺牲掉了大多数的时间在忙碌，这和我努力工作的目标，时间自由，不恰好相反吗？@毛毛虫 35岁 女 建筑国企造价工程师
工作十年，倦怠感每隔两年就会产生一次。日常跟领导、同事的相处几乎是最心累的部分，也是倦怠感的主要来源。这是一个以男性占主的行业，办公室有8个人，只有我是女生。他们会天然以为女孩儿不应该出现在工程现场，也不应该出现在工地，「你怎么不去集团坐办公室，多干净、多适合你啊。」这是我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每次听到，我都会回他们一句：「工地又不是男人开的。」在工作中，他们也出自本能地不信任你，经由我手的图纸、合同、造价表会被反复检查、核算，好在从没真正出现过纰漏。有一回年底结算，我刚汇总完毕，四个男同事就围着一张表单戳计算器，怎么都算不对，算到5点才发现，有一个人少按了俩小数点，我白眼都翻上天了，就说：「你们先算着，我下班了。」在这里，还会见到很多「普信男」的真实嘴脸。不久前，项目上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男生突然问我是否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我当面拒绝了他，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来了一句：「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就让XXX（某领导）把你连提两级。」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他可悲。在国企单位，有时候会感觉，大家来这儿根本就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演宫斗戏的，人跟人之间只想着互相伤害、互相嘲讽。前不久，我们部门一位大哥因为自己的原因跟其他部门的人产生矛盾，拖累了工程进度，转脸儿就找领导卖惨，说是因为我和另外一位同事的问题，最后领导还真的相信了他，让他多休息，而我们则要继续赶工。我很气愤，给他发了短信说：「您还真能踏实休息吗？」工作十年，这样的情况常常发生。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觉得整个行业是稳定的，尤其是在国企单位，不至于突然失业。毕竟我们也总说，“流水的小工地，铁打的建筑业”。以前觉得要一味忍让才能在单位立住脚，现在只觉得这些伎俩极其可笑，不屑花费精力去计较，照顾自己的情绪和乳腺、甲状腺才是主要的。@牛马欧拉 24岁 行政
一开始觉得这份工作跟自己所学专业相关，也还不错，但谁能想到后来能用上专业知识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是跟人扯皮。女领导的不理解也是逐步把我推进倦怠期的巨手。在面对男性同事多次不给力且犯错甩锅给我的情况下，领导却跟我说要多多包容担待他，说男生的自尊很重要，要让他发泄让他维护自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此前领导对我的种种不满和严苛的要求，我都以为是同为女性她希望我在职场上可以走得更远，直到她说出「男生的自尊很重要」来要求我承担更多本不属于我的工作，我对这份工作彻底失望。@卢卡 女 31岁 数据分析师
公司的两次裁员让我没有了好好工作的动力。隔壁组雷厉风行早出晚归的经理说没就没，她的衣服和杯子比她多在工位待了个把月，每次看到就觉得很讽刺。而且公司裁员会优先裁贵的，再马上招小朋友补充职能，让我明白努力升职只会提升被裁风险，之后就没有了动力。@竹籽 女 27岁 人事文员
今年集团内部盈利不好，要优化掉一批人，我作为人事，真的很难。行业里的人本来就不是很多，我们招人的时候，宣称这是一个很好的公司，肯定能给他们送出国工作，一顿保票。好不容易人招齐了，人家满怀热情过来了，还没等到出国，我们就要跟人家谈解约。我第一次谈的时候，那些员工，都是看上去很有力的男生，就在办公室敲桌子，说我们诈骗。部门每周都有周会，都在讨论优化人员的事情，还有多少个人等待优化掉，有几个要延迟优化。而大部分领导都在国外现场工作，就会说你们国内的人都在干什么，好像我们什么都没做一样，否定掉了你所有的努力。我也是在这段时间开始产生倦怠的感觉。有的同事晚上9点多还会给我发消息，想打听自己有没有被优化。协商时候，他们跟你讲条件，会指责你，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每天上班，我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心情沉重，觉得上班一定又有人逼我。有段时间，晚上下班，我就会把微信退出，电话一律不接，但是仍旧无法缓解情绪。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跟同事们的关系忽然就成了这样，没有谈这件事的时候，我们还是相处得很友好，一旦触及到利益的话，每个人都很激动。但我只是一个执行者，面对同事们这样的质问，我觉得，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你们的对立面？为什么觉得我在欺负你们？HR是受夹板气的，老板和同事同时挤压你。比如说发工资，老板希望我们统一银行卡，这样也好操作。有的同事会说本来我就有什么行的银行卡，你又不是不能用这个卡给我发，为什么还要让我换？说了很多次，就是不换。老板就不同意，就会来骂我们，因为跨行转钱也是需要费用的，彼此都说服不了。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工作价值感被无限拉低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委屈。在公司要求和员工的愤怒声里，也不知道如何自处，总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个工作。但我想，出现职业倦怠的原因可能恰巧是人们喜欢工作，才会觉得自己在内耗。有些人本身厌恶自己的行业，厌恶自己的公司，那他可能就会彻底摆烂，管你公司怎么样，我就该摸鱼就摸鱼，工作做不完我就推到明天。一个人之所以会倦怠，是因为他对工作更热爱一点，会比别人更有责任感一点吧。图源剧集《我的解放日志》
@小邓女士 35岁 财务经理
今年开始有了倦怠，原因是财务自动化的实现代替了会计的工作，机器人可以做到财务的大部分工作。但是个人的工作量仍未减少甚至增加了，我不知道是我们没有适应变更还是真的变繁琐了。@小蔫 女 30+ 互联网搬砖
倦怠是从去年开始的，工作八年，在互联网行业应该是某领域专家了，但并非如此，行业变化发展快，迭代和淘汰速度也快，总是要保持不断地学习了解新知识，时间长了有点儿疲惫，在工作压力非常大的情况下，甚至不想努力了，反正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完美。@麦小麦 女 24岁 公益传播
在最开始从事这份工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能做成很多事，也能真正帮助到有需要的人。那时写了一些能打动人的故事，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被更多人看见。参与救灾行动的时候，传回了一些最前线的信息和视频，帮助受灾老乡筹来了更多的款，当时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这份工作也是蛮有价值的。大概工作一年多，就开始对自己的职业感到倦怠，对这个行业失望。大家现在都喜欢视频，很少有人会去读文字故事，很多时候我用心写了一篇故事稿，却没什么人看。很多次之后，真的会很失落。很多时候，社会真的没什么人关注公益，最近微信支付多了一个功能，可以把几毛钱捐给一些公益项目，是个很好的功能，却有很多人都在骂这个功能。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多人在乎的都是钱和资源，而那些想要做一些好事情的人，却总是不被在乎和关注呢。@圆圆 女 26岁 科研助理
职业倦怠发生在一个很明确的时间点，去年八月份。实验室联合几家单位承办会议，而我的工作，是坐在中控台，在每一位嘉宾演讲结束后，为他们切换背景。这项工作只需要点一下鼠标左键即可，不需要任何技术，有手就能做。更荒谬的是这项工作还安排了我跟同事两个人负责，大会开了三天，我点了三天的鼠标，感受不到任何意义。@晏女士 31岁 国企行政
今年第十年工作，常常思考为什么不坚持选择自己的啦啦操专业教育。@小罗 女 29岁 广告公司策划
我觉得我在策划消费陷阱。从快销品到奢侈品，归根结底就是商品，想让人掏钱。这不是我想创造的价值，广告一闪而过，连能让人记住的经典广告都越来越稀少了。@不迟到女士 女 26岁 财经视频编导
对职业产生倦怠，大概是在第二年过半的时候，最初的直接原因是公司降薪，变相裁员，各项规章制度愈发严苛。人少了又要确保产出效率，只能从生产端不断自我调整，这就是倦怠的开始——人不是在适应变化，而是在适应变化产生的错误应对机制。经过半年的流水线式输出，我发现相对创造一个烂内容，更痛苦的是想尽办法包装一个烂内容，还要给这个烂内容做复盘——为什么这条数据好？为什么那条数据差？当好不容易通过几项成果证明了效率和质量可以兼得时，还是被繁琐的审核流程磨灭了耐心。@反正不是我 女
AI出现的前后几年，我感到了深深的职业倦怠和无力感，原因很简单——我敬畏且喜爱的一切，需要我倾注心血完成的一切，AI完成得如此轻松。虽然我依然坚定地认为，AI替代不了真诚的表达，但AI的效率以及周遭大家对深度阅读的不屑，依然还是带给我极大的失落和一种巨大的「无意义感」，感觉自己正在被时代所抛弃。
「做副业就像出轨，反倒会提高本职工作效率。」
最近对工作提起一些劲主要是因为我在工作上「出轨」了，这个蛮玄妙的，类似于一个出轨的人会在婚姻中补偿另一半，当我开始瞒着领导和老板做小副业，反倒会提高本职工作效率。我发现「规避惩罚」这种道德动力真的很有趣，我在大脑里会忍不住构想如果老板发现我在做副业，面对他，我能理直气壮说出「本职工作我做得很好啊！」的模样，为了这份理直气壮，现在正在高效工作。@朵朵 女生 23岁 体制内文员
倦怠的出现应该来源于对比，同样的年纪，有的朋友还在读研，有的在私企，前者没有社会的复杂，后者的工资高。因为对比，所以会焦虑，会内耗，看看自己少得可怜的工资，以及越来越无趣的人生，就会倦怠。慢慢也练就了一些本领，也不算成功对抗，应该是冷处理：就算被领导骂，我也会心平气和摆苦衷，讲委屈，反驳他不对的地方。还有一个是屏蔽力，同事的闲言碎语，领导的怒气冲冲，假装看不见，时间长了，也就不在乎了。反正现阶段没有之前焦虑了，大胆一点，没事，只要不会死人，什么事情都好说。@小毛 女 30岁广告文案
三四年前开始觉得很疲倦，当时接的几个项目都与线下有关（文化展览、餐饮），一旦不可抗力出现就会影响工作，而不可抗力也无法预测，当时的感受，夸张点就是，我都不敢买三天之后的演出票。不知道我在哪里，不知道演出能不能如期举行。后来，我开始相信一些踏踏实实的事情，比如碗洗了就是比没洗好，家拖了地就是比没拖干净。@临安 男 36岁 编辑
最近我很累。无可逃离，是触发倦怠的关键原因。不愿面对的人和事，无法脱离的环境，不得不承担的压力，更多的乃至于痛苦、指责、委屈等等情绪，共同笼罩着你。回头一看，自己已经站到墙角，退无可退。不过，面对倦怠，我也有一些有效的武器。比如一把折叠靠背椅，椅子是碳纤维的，很轻便，我走哪儿都带着，所以显得有些奇葩。但我挺需要它。有时我骑车在路上，看到一片开得不错的花儿，或是长得不错的树，就停下来打开椅子坐一会儿。这个九月，有一次我去日坛公园，看到池塘里的荷叶连成一片，柳条垂下来像是瀑布，我在池塘边睡了个午觉，那时候我觉得我在另一个时空，我不再是退不可退的那个人，我有一个新世界。醒来后，倦怠感消散了。公司楼下有一面墙，昨天我面对着墙坐了一会儿，能量很低，我想，这面墙真漫长。但坐了两个小时，我精神恢复了很多，我看到墙旁边有绿树和蓝天。还有一只橘猫，沿着墙根慢悠悠走过去，中途打了个哈欠。所以，如果倦怠无可避免，有一点我很确信，我需要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安全而自由。
临安面对着公司的墙坐下受访者供图
@小V HR
我参加工作有八九年的时间，做了4年HR，工作中有一大部分是招聘，每天都要打开招聘软件看一下在招的职位有没有新的候选人打招呼，哪些人选是比较合适的，要去进一步联络沟通，约面试的时间，也要面对绩效考核、薪资核发、员工入职离职的流程处理、试用期员工的面谈之类的工作，在来来去去之间看到很多人工作状态的变化。在我看来，每一份工作都会遇到倦怠期，一般三年左右是高发期，如果挑战度高的工作，时间可能会更短。会感觉到情绪波动很大，容易出现愤怒、沮丧和害怕，尤其是会对直接接触的工作环境和同事抱有负面情绪，严重的话甚至想到工作都很烦躁。这些情绪是一点点累积的，累积到某种程度就会爆发。可能是身体出现问题，给你一些报警信号，告诉你说不行了，感觉很累，可能是觉得自己怎么都休息不过来，怎么休息都还是觉得累。还有更多的情况是，一到周日就觉得沮丧，接近周一的时间会越来越难过，我曾经有同事在周日傍晚的时候看到夕阳就会想哭，因为第二天就要上班了。这个同事后来因为抑郁症离职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才重新开始工作。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李佳琦在直播里的表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出现职业倦怠的原因是综合性的，可能你的工作付出远远大于收入，或者你觉得自己在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情。而且不只是打工人，不只是员工累，老板也倦怠。但是老板有他产生动力的根源，我们打工人可能就是看在钱的份上，让自己打点鸡血，更多的还是被推着走的。10年前，书店显眼位置上摆放的都是心灵鸡汤，告诉你努力奋斗就可以获得更好的人生。现在你再去看，整个书架可能放的都是《深夜emo怎么办》《管他什么工作》这种。更多人在观念上有了改变，会觉得生死才是大事，自己的身体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哪怕这份工作不做了，我也要先把自己照顾好，大家会更珍视自己的感受。在我的面试经历里，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年轻女生，刚入职工作了几天，我们收到她同事、上级的一些反馈，说她遇到事儿会比较着急，不沉稳，刚好有一些比较难的事务交给她了，她就在办公室崩溃了。她跟我说一定要离职，当天就让我给她办理。问了以后才知道，在上家公司的时候，她被领导pua很严重。我发现，身边的同事和社会上的大家每一年都比之前更倦怠一些。焦虑感是逐年上涨的，职场人面临的压力与日俱增，会面对很多现实困境，比如年龄不友好的趋势，每个人都会有到35岁的时候，那我到了35岁的时候怎么办？如果把我们的职业状态比作是一锅在煮着的水，职业倦怠更像是水在加热的状态，而情绪崩溃则表明已经到了水沸腾的程度，没办法再回到原来的温度了，需要去做一些干预。辞职是缓解职业倦怠其中的一个方法，但不是最好的方法。有可能你通过跟上级协调工作强度，或者去寻求同事帮助，处理你工作压力的来源，就可以缓解这些，就不需要辞职。辞职就像是电器的电源被切断，是一个比较简单粗暴的方式，但要考虑好的是辞职之后的问题，该怎么办。我觉得很少有人会没有职业倦怠。连心理医生也会有职业倦怠的时候，所以职业倦怠期只是一个经过，没必要把它看得太严重。如果我们觉察到倦怠，其实是可以努力调整自己的。可能是换个工作环境、寻求心理帮助，或者去度假，慢慢让自己脱离那种状态，也可能是让自己去做一些运动、接触大自然，每个星期抽一天或者半天的时间去爬爬山，做一些这种完全脱离社交网络的活动，抽离现实环境，帮助性会更好一些，总之就是想方设法把自己拉出来，充好电再出发吧。
图源剧集《凪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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