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捅就破

小升初进入自己想去的学校，朵拉明显感到了同侪压力（peer pressure）。

最早我和朵拉妈讨论适合哪些学校适合朵拉时，朵拉妈对这个学校有点顾虑，“太卷”。

朵拉妈是朵拉家强势领导，眼看这个学校就要被pass。本来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朵拉插话：

“妈妈，其实我也是可以卷的。”

一锤定音。

小学几年下来，我们看出了朵拉的偏好。她喜欢跟学习好的同学在一起，又不生嫉妒之心，转为自己努力。确实很适合现在的新环境。

朵拉在新学校寄宿，同宿舍女生各言其志。到了朵拉，略作沉吟，把自己定位到“微卷”。

微卷是什么卷？

新学期开始，朵拉做了个计划。我过去一看，有个目标：成绩要进入全班前15名。

我一问，朵拉妈原来建议进入前10名，朵拉改成了前15名。全班总共36名同学，这目标可以说是很稳健了。

朵拉，你何不把目标改成前18名呢？

我是很真诚的。前18名就是进入前一半。18名、15名没什么实质差别，但换成前一半就更明晰，而且有个连贯策略。

你觉得优秀同学很多，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这很实事求是。不过，你要知道，目标是动态的。不是说设定好一个目标，努力达到它，达到就停下来。而是达到原来的目标后要设定新的目标。我之所以建议第一个目标是进入前一半，是因为等你进入前一半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进入前一半的前一半，这样反复迭代。最大的好处是每次心理上的压力都不大，但要是成功循环几次，你就很靠前了。

朵拉觉得主意甚好。

我觉得还是有些地方没讲到。往外看了朵拉妈一眼，把门关上。

“爸爸，你又要树新风了吗？”

树新风，是我和朵拉之间的一个暗号。它是来回跨语言两次的谐音梗。从吹牛谐音跨到tree new bee，再谐音反跨回来。只要我树新风被朵拉妈听见，她都要当场叫破，所以要关门。

哪里哪里，我只是要跟你讲个故事。

很多年以前，爸爸到北京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满16岁，来自偏远县城，从没去过省外。大学里所有同学都比我年长、高大、成熟。我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不愿张嘴，怕人嗤笑。一天，我看见校围棋协会招新，就去报了名。同报名的同学都是那么沉稳笃定，只有我是不自信的，外省来的小朋友。

不久，举办了第一次北京市大学生围棋比赛，我跟学校其他棋手一起去参加。

然后，我就一盘一盘地赢。

最后，我拿了冠军。

聂卫平给我颁奖，我的棋谱登上了最权威的围棋杂志。

我在学校食堂吃晚饭，校广播站播报了我拿到北京市高校围棋冠军的新闻。隔桌两个学生说：这家伙真厉害啊。

他们不知道，这么厉害的人就坐在旁边。

我没有暴露身份，心里美坏了。

“爸爸，听了你的故事，我压力更大了。”

这个故事跟压力没关系。它告诉我们，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看上去高不可攀，其实是层窗户纸。要是自己吓自己，他们就永远高不可攀，但要是你真去捅，一捅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