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建阳台被坑的真实经历

文/黄文泉

我们在美国住的房子是自己买了地，然后找建筑商建的，建房的过程充满了很多周折，即使是建房子的附加物 –——阳台也不轻松。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不过，细节却仍然历历在目。下面就讲讲在美国建阳台这个小工程的事。

作者家的阳台

1

几次三番讨价还价的工头

周六早上出门到建筑工地，要上车的时候，就发现地上有一个十美分的硬币，林肯的头像朝上，心下想，这是一个好兆头。而且这个兆头不是关于精神的，而是关于物质的。

那天的最大工程是建阳台，由阿米什人（一个拒绝现代文明的农耕部落）吉瑞带领他的几个员工承建。

跟建筑商签订合同建房子的时候，就知道阳台不属于建筑商负责的范围，尽管阳台是画在蓝图上的。本来，阳台不在蓝图上的，是社区设计委员会要求加上去的。后来破土动工，房子一天天成型，阳台不得不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建筑商把搭建房子架子的部分包给了阿米什人。这帮阿米什人由一个叫吉瑞的领头。 吉瑞自己开了公司，到外面承包搭建房子架子等等工程。第一天在工地上碰到吉瑞，他很客气，微笑、握手、说话恭敬。地下室装修不在建筑合同内，但我们有装修地下室的计划。

装修的第一步是搭架子，所以就问吉瑞可不可以帮忙。他满口应允，还马上热情地丈量了一下要搭架子的地方，并提了好多建议。我们商定，等房子建好之后，再来细谈地下室搭架子的事情。干了七八天，房子架子就搭建起来了，吉瑞也离开了。

房子终于建好了，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郡政府房屋处的督查来做最后一次检查，提出阳台必须建好，不然一个月后还得重新提出建阳台的申请，那就意味着又得缴纳申请费。建筑商一直都说，只要厨房跟阳台相通的那道玻璃门封了，不能开，门就可以当成窗户来看待，就可以通过政府的检查。现在看来，建筑商再一次错了。

他们错了好多次，再错一次并不让人意外。

建阳台前一览

错了，责怪建筑商也于事无补。于是赶紧四处找人。

我把手中的名片拿出来翻看，检出了电工理查德的，发现他的名片上列出了木工活的内容。于是就赶紧写电子邮件给他，问他可不可以做阳台，他回复可以。约了时间，让他来实地看，他果然如约来了。看了看，说回去就把设计方案和报价告诉我。

等了两天，他没有来信。于是想起了吉瑞，并让建筑商出面跟他联系。吉瑞 同意干，并说接下来这个周六是他唯一有空的日子。

太好了，这么说来，阳台在这个周末就会矗立起来 。

过了一天，理查德来信了，说他设计了两个方案，都不可行，次日再把方案告诉我。我立刻回信，说我们同时也找了以前给我们房子做架子的人，就不要他勉为其难了。理查德来信说，找做架子的人做不错，会比他早点干完。又说，他估计了一下，如果用合成材料的，材料加人工，会有4700美元。

本来是想做合成材料的，因为大家都说好，减少了维修的麻烦，而且寿命长。但是，一看总造价如此昂贵，心里就有点打鼓了。

住的旧房都有22年了，阳台看去并不腐朽，不仅不腐朽，而且还在完好状态。既然如此，何必建什么合成材料的，建的房子也许住不到30年就卖了，何必把阳台当成人民大会堂那种百年大计来考虑。这么想了，就定下来就用木料建阳台。

给吉瑞打电话去，说了用木料建阳台，他叫我去建材店订好货。我问他都需要些什么，他大约对我说了，我就一一记下来，然后用电子邮件给他寄过去，让他看看，缺什么。他回信，说就差一两样，我按要求加上了。他又宽慰我，到店里找负责阳台建筑的柜台，有人会帮忙的。

到了店里，还是不甘心就建木料的，在柜台那里找人帮忙估算了一下，用合成材料建14英尺见方的阳台， 光是材料费，就要3700美元。一换成木料的，材料费当即就降到了1400美元。于是就死心塌地定下来建木料的，从店员手里接过订单，然后到收银处去交了费。

开工的前三天，吉瑞打电话来，讨论报酬。还在他来修房子架子的时候，就问过他的报酬是什么，他答：“一个人一小时25美元，外加整个团队50美元的汽油费。”这个价钱不贵，修车或者修水管，一小时的劳务费都在40到50美元之间呢。这会儿，他再来讨论价钱，难道是要改变小时报酬？听他说完，知道他按包工算，来四个人。他郑重地说：“我一直很忙，要到下个月才有时间，既然你们急着要，我得按加班工资算，收1300美元。”我问：“如果十月来，收多少呢？”他说：“1100美元吧。”当然不能等他们十月来，多200就200吧，立即接受了他的价码。

过了一天，吉瑞又打电话来，说他给建材店打电话去修改订单，花费了40多分钟，我们应该多付他的钱。我问多付多少，50美元够吗？他不置可否，只说：“建完了，你看阳台漂亮不漂亮，再看情况给。”

下午的时候，老婆就打电话来，说他跟吉瑞打了电话，很不愉快。吉瑞对她说：“阳台修好后，你看漂亮不漂亮，如果你人好，慷慨，就看着给个价。”老婆听了甚是不爽，都说好了价钱的，怎么又变卦了。照吉瑞的口气，这倒是像慈善项目了，还得由慷慨和心好来决定多给钱。

我现在听了也很不快，生意就是生意，谈好了价钱，就按价钱办事，别把工程的价钱再浮动。我有些犹豫是否还要继续找吉瑞干。

于是，我打电话去找理查德，问他修这个阳台收多少劳工费，他说：“1200美元。”从他第一次的表现看，知道他是一个谦谦君子，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不会朝秦暮楚再变卦。又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工，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完工。他说两周之后就可以，需要干五天。我打电话去和老婆商量，是否不用吉瑞了，就找理查德。可是她却坚持用吉瑞，理由是吉瑞立了房架子，对这个房子的结构更熟悉。而且，他这个周末就干完了，多点钱就多点钱。

周四晚上，吉瑞来电话，说他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在电话上，把我原先的订单几乎全部推翻重来。那时将近10点，他说：“你看，你不相信吧。我现在还没有来得及洗澡。”言下之意当然很清楚，加份讨价砝码。

2

砌砖头花了4万4千美元

到工地上，吉瑞迎上来，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没有想到楼梯接触地面的地方不是水泥面，现在得打坑，灌注水泥，立楼梯支架。我少算了些材料，需要再去店里买，另外还得买个挖坑的工具。”我马上把采购的差事一口应承下来，让他在一张纸盒片上写下要买的东西，然后匆匆开车上路。

到了建材店，付了钱，然后就到货仓去取货。把车开到木料库，正要找人帮忙，见前面车那里有人招手，就跟他招招手，走上前去。

走近才发现，原来那人是布鲁斯。那枚十分硬币立时呈现在眼前，原来它有这样的昭示意义啊。

布鲁斯是建筑商公司的工头，从开始找地造房，就跟他认识了。计算明细价格、签订合同到破土动工下基脚立房架子，都是他负责的。

布鲁斯看去是个诚挚的人，长了副端正得让人信赖的脸孔。我们查看那些建房清单的时候，并没有对各项计算有怀疑，只把注意力放在这些项目有没有重复计算，或者这些项目是不是多余上。

等到房屋的砖头都砌好的时候，才开始检查那些项目的计算。跟砖头相关的项目居然花了4万4千美元，感觉太贵了。在网上查找了一下，看到了砌一块砖材料加人工一美元的说法，于是问另一个工头亨利一共花了多少砖头，他说37,000块砖头。这么一算，觉得砖头部分太昂贵了，于是就回过头来逐一审计。那些按房子部位收费的部分，不能再细分，只好假设是建筑商的标准价，不好理论。可是有一项是按长度收费的，收费长度跟蓝图上的长度明显有差异。图纸上算下来是106英尺，布鲁斯却算的116尺。我把跟砖头相关的所有项目和收费标准列出，给布鲁斯寄过去，让他把计算的过程告诉我。

他没有回信，等了好几天也没有回信。于是又写信给他，等了又等，还是没有回。有天从亨利那里知道布鲁斯会到工地上来平整土地，就到工地上去找他。看他开了一辆小型推土机，忙着把建筑垃圾推到车上去，就没有马上打搅他。知道他一时半会走不了，就索性离开，先到山姆俱乐部去换汽车轮胎。

回来的时候，他在后院驾驶推土机忙着呢，跟他招招手，他熄火了，走了下来。随便交谈了几句，然后直截了当问砖头计价的事情，同时把手里的蓝图和那份合同拿出来。我指了指那个106英尺算成116英尺的项目，他看了看蓝图，表示同意。初战告捷，我有点高兴，问他可不可以改正过来。他答回去后再好好看看，然后写信回答我。

可是，他这一走，又没有音信了。等到从黄石公园旅游一周回来，在电子信箱里还是没有查到他的信。再发一封信去追问，还是泥牛入海。最后再写一封信去，用了最后通牒的口吻，说只好找他的公司上层去理论了。

可是一直没有去找，想他还是辛辛苦苦帮了好多忙，做了好多事，撇开他去找上层，有点不给他面子了。这么一犹豫，就耽误了下来。

不料，竟然在这里碰到他！他说：“你看，从去年到处找地，到现在房子终于建好了，一年都过去了。”我一想，可不是吗。我们找过好几块地，他都一一实地丈量过，最后才找到现在这块地。他在几块地上上上下下四处丈量的情形不觉就浮现在脑海里来，一下就觉得他不是那么可气了。

看他的神色也没有异样，似乎我们之间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我也不去追究他不回信的怠慢之举，融洽地跟他聊着。眼看话题就要告罄，双方就要告别了，我话锋一转，问：“喔，砖头计价那些项目，你不用考虑那些按层按板块计价的项目，就重新查查那项106英尺算成116英尺的，就可以了。”他很爽快地回道：“周一我就给你回话。”我赶紧谢谢：“一定啊，非常感谢！”

转眼，布鲁斯就消失了。似乎觉得他是逃之夭夭而去的，怕他的庄重承诺又像雾一样飘散了。但是又觉得那枚十分硬币的昭示意义是不可磨灭的。

木料到处都是，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取，手里的订单上赫然写着各种品名，可我无法按图索骥。我四下张望，找店里的雇员帮忙。前面是有一个店伙计，不过正在帮一个人装车。我眼巴巴地站在那里等着，看着他跟买主一趟一趟抬了老长的木料，装到车上去。看到我的等待，他对我说：“需要帮忙？” 我答：“是的。”他就说：“我帮了他，再来帮你。”这个买主简直是要建一栋房子，大卡车挪动了几次位置，跟店员不停地来回搬运。

大约等了十分钟，买主不好意思了，听他轻轻地对店员说：“我自己来吧，你去帮他。”

店员接过我的货单，把我引到楼上高处去，拿了几块8英尺长的木料。他再看了看单子，对我说，我开车去把其它的拿来。说罢，就开上运货车，到外面去了。等到他再开车回来，看到车的前面犹如象鼻子的两根钢架上放了几根木柱子。我的车不是卡车，后车盖揭开，几块木料从后面搭在后座上，直插到前座，已然把空间塞满。这几个粗大的木柱子无论如何是无法放入车内了。店员建议，放在车顶上。可是这几个柱子太重，放在车顶上，也许会把车顶压塌。我立刻想到了店里出租的卡车。前75分钟才要18.95美元，并不贵。

想着吉瑞也许在停工待料，尤其想到他之前说过：“如果因为材料不齐，他不能在一天之内完工，那就要多收另一趟的钱。”就更心急如焚，我疾步到店里服务台租车去。柜台里的办事员并不理会我的焦急，十分缓慢地去车场检查车，回来后，又要过我的驾照，埋下头来，用一个指头摸索着，敲打着一个一个键。她把收据递给我，兀自走了。我还等钥匙呢，赶紧问另一个女店员。这个女店员去把她叫回来，她吐了一下舌头，从裤包里把车钥匙取出来，递给了我。

我飞快地开了卡车到库房，在附近一个店员帮助下，把小汽车里的木料和水泥转移到卡车上，又把那几大根柱子放入卡车。然后急忙把小车开到外面停车坪里停下，又回头来开卡车。

从来没有开过卡车，本来以为要花点时间来适应，不想上了车，却也不觉得生疏，轻车熟路就回到了工地。

3

凭什么他会多要价？！

吉瑞一干人身强力壮，阳台渐渐成形。把补充的材料运到后，我把水泥以及那些轻一些的木料卸下车，然后搬到后院工地去。

这个时候，Sears再次送来的炉子也到了。上次，炉子是随其它电器一起运到的，可是炉子通上电之后，居然不工作，无奈，只好再让运货的人再拖回去。两个黑人兄弟把炉子运到置放炉子的地方，却还是放不进去，我就叫他们别管了，我会叫亨利来收拾。亨利上次就一个人把炉子左右挪动，硬是把炉子塞了进去。

听我说不用管了，一个黑人兄弟就离开了，另一个高个黑人却继续呆着，热心地发表议论，说：“放炉子的这个地方明显窄了点，应该在房子没有移交前，就找建筑商来负责修好。等移交了，他们就不管了。”我们连连说是，他还是没有走的意思，还在继续发表高论。我小声对老婆说：“有十美元零钱吗？人家在等要小费呢。”她面露难色，回答道：“没有。”没有就算了，上次我就送了两个送货人二十美元了，这次他们是补送，不给小费也罢。高个黑人最后还是走了，我没有抬头看他离去时的表情。

送走送货人，我又赶紧出发去还车。当初真没有预见到建房子会忙得如此不堪，要是早知如此，多半就不会兴冲冲买地建房了。

再回到工地，我开始平整前院的土地。郡里来的督查说房子前面靠墙那里低洼，必须填土，以便雨水不会积存下来。我还记得这家建筑商的销售员罗杰比划着说道：“我们公司只负责把房子往地上放，不负责房子外面的事情。”当时不把这点看成一个问题，自己找人干就自己找人干，不都是一些附属小事吗？一样一样干下来，才知道一件小事就是一件让人头大的事。也罢，头大了N回，也把砍树、建拦土墙、铺车道人行道诸事给干了。

阳台转眼就立在了后院，十英尺高，还有楼梯，看去俨然有些巍峨。感激之情一时泛上心头，不过，转眼之间却又飘然而去。吉瑞的员工们收拾着工具和剩余的木料，吉瑞对我说：“你看，比我预计的时间多了两小时，要是早知如此，我会向你要1,700美元的。”他这么说的时候，脸是虎着的，腔调是无可争辩的。这让我很是恼火，却也没有把他驳回。

支票早就写好了，是1,400美元，比他原来的要价多100美元，加上给他买的那个挖土工具，就等于多给了他130美元。本来是要建材店送的，运费是50美元，吉瑞包了运输，那么这50美元就该给他。另外，他说他花了两个小时在电话上订货，那就再加80美元。我觉得这样付酬应该公平了。

吉瑞却显然不满意，脸色凝重，一副不依不饶的姿态。我说：“那你把剩余的材料拿走，算额外报酬吧。”他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当即给建材店打了一个电话去，说：“你是买主，也得一起去，才能退货。”

虽然不快，我还是答应一起去。临走的时候，他走到我的车前，神色严峻地对我说：“我们先说清楚，如果退货款超过了250美元，那你拿走超过的部分，不然就全归我。我不愿意等会儿再争论。”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有种被胁迫的感觉。怎么阿米什人会这样呢？原来以为阿米什人崇尚朴素，远离现代文明，会自然少些一门心思牟利的商业气息。吉瑞如此表现，着实让我震惊。

到了建材店，填表，找收据，核对退货材料，忙乎了好一阵子，负责退货的营业员找来经理帮忙，才把退货款算清，一共大约220美元。吉瑞心目中想要的是250美元，得，那就成全他，给他写张250美元的支票算了。

我对吉瑞说：“虽然退货款不到250美元，但我还是给你250美元。”他没有半分客气，接过支票，说：“你知道我今天很不高兴。”我问：“为什么？”他答：“因为今天我应该休息，跟我的家人在一起。”我说：“你也需要谋生赚钱养家啊。”他说：“钱不是一切。”说罢，他把手机打开，说：“你看，这是我儿子，很可爱，我很想他，但是，今天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其实更不高兴，当然是因为吉瑞。既然报了价，我也同意了，彼此就应该以此为准，不然，还有什么信用可言。如果真干了协定规定之外的事情，多给报酬，也都合理。我跟他的协定就是建一个阳台，除了运输和订货算是额外，其它都不是额外，凭什么他应该再多要价!?

他拿到那张250美元的额外支票踏上归程的路上，一定是喜悦着的，而我却为一种被勒索的感觉所折磨，丢魂似的往家的方向开车而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点个关注，关注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