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彼阳》”引人爆笑之余:伪诗伪文何以走红网络?
▲ (视觉中国 / 图)
古已有之,至今不衰,伪诗伪文写的是此时此刻的现实事物,但要刻意包装上一层文言的外衣,以谐音、双关、藏头、藏尾等修辞方式完成。“《诗经•彼阳》”从效果来看还契合了《诗经》的真义,“《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责任编辑|陈斌
文章刊出之后,引发全网爆笑群嘲:所谓的《诗经•彼阳》根本就不存在,这首诗根本就是今人伪作,且已在网上流传多时。受访学生“引用”这首“彼阳”,意在以“谐音梗”吐槽。
舆论发酵后,华中师大历史文化学院公众号很快删除了这篇文章。9月19日,学院在《情况说明》中表示“把关不严,一篇推文造成不良影响,深表歉意”,“学院深刻检讨,已对相关人员予以批评教育”,并将“深入开展问题整改”“举一反三”“加强学生教育引导”“加强公众号管理”。
此事在引人爆笑之际也带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种“伪诗伪文”的内在机理与前世今生:它们因何出现,又如何走红?
事实上,伪诗伪文在互联网兴起之初就已出现,并在新媒体时代得以“发扬光大”。比如韩寒在小说《三重门》里提过的那首“卧梅又闻花,卧知绘中天。鱼吻卧石水,卧石答春绿”,曾引发不少笑谈,还有不少“改编”“再创作”,转发者在不经意间就着了道。
“起于网络,著者不详”往往是这些伪诗伪文的一大特征。多数伪诗伪文都是在网络上快速传播,根本找不到作者是谁。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些“诗文”本来就是要伪托古人而作,真正的作者自然要隐匿身份。互联网兴起之初的天然“匿名性”,更是伪诗伪文得以兴盛的天然土壤。互联网孕育了大量的伪诗伪文,伪诗伪文也因互联网而广为传播。
不胫而走,不觉其伪,这是伪诗伪文的又一大特征。尤其是,伪诗伪文可以在不经意间让高学历人士都被骗得云里雾里,在2009年的“《战国策》事件”中,上海某博士接受采访时脱口而出“‘卧槽泥马’一词出自《战国策》,形容虚有其表、窃据名位者”,也引来网上一片哗然。其实,这句话出自的所谓“《战国策•楚策》”纯属网友的恶搞段子。
古已有之,至今不衰,伪诗伪文写的是此时此刻的现实事物,但要刻意包装上一层文言的外衣,以谐音、双关、藏头、藏尾等修辞方式完成。也就是说,其投射的对象虽是当代,但其文法与修辞却是不折不扣的“古已有之”,而其“伪托之术”更是古人早就熟用的手法。“《诗经•彼阳》”从效果来看还契合了《诗经》的真义,“《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在著名的“高考满分作文”《赤兔之死》中,作文者巧用《三国演义》的“人设”,敷陈以“诚信”大义,本质上也是一篇上乘的“伪诗伪文”,而其伪托之术无疑还要比前述案例高明得多,甚至颇有苏轼杜撰典故“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的神韵:上古没有这个典故,但苏轼的杜撰无疑符合尧的“人设”。
伪诗伪文因互联网勃兴走红,却也终将因为技术迭代注定衰落。比如网上李白的伪诗层出不穷,社会上不乏有知名文学教授亲自出马,依据平仄、押韵来鉴定此诗,也有不少网民“翻遍《李太白全集》”以求证真伪;“《战国策》事件”也惊动了文学教授来证伪这段伪托文章。
而在今天,各种大语言模型已经横空出世,人工智能的强大算力既可以成规模地制造类似伪诗伪文,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爬梳古代文献、鉴定真伪。“《诗经•彼阳》”已经流传多年,资深网民也练就了“一眼假”的鉴别能力。此次公号小编被骗得云里雾里,只能说他本人的网络“段位”有待提高,也没有利用好丰富的网络资源做好辨别工作。
《世说新语•排调》载,“习凿齿、孙兴公未相识,同在桓公坐。桓语孙:‘可与习参军共语。’孙云:‘蠢尔蛮荆,敢与大邦为仇?’习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孙绰嘲笑习凿齿是出身楚地的“蛮荆”,习凿齿反唇相讥孙绰籍贯是匈奴人出没的太原,这里两人各自引用了一首《诗经•小雅》,恰到好处而又机锋暗藏,足见《诗经》的永恒魅力。伪诗伪文终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让人轻易上钩,但古典诗文衍生的文化趣味仍将延续下去,无论它是这种单纯的谐音骂人,还是更高段位的“以诗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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