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六次伴娘后，我终于结婚了

2023-09-23 10:09

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

zhuangao2@lifeweek.com.cn

文｜读者：是大可呀

朋友圈婚礼信息发布多了之后，新认识的人会评论：“啊？我还以为你是婚庆公司的咧，时常见你去参加各种婚礼。”

他能发出这样的疑问也不奇怪，毕竟我的动态从毕业开始呈龟速进行，寥寥无几的讯息里都是别人的欢喜，看着她们都步进人生新阶段，自己的生活却仿佛陷入了循环。若说羡慕倒也谈不上，只是怀疑我妈的担忧开始生效。

几年前，当我决定要第二次去当伴娘时，我妈把我堵在家里，拉着老爸一唱一和地劝阻：“不行，伴娘当多了，以后就不好嫁人了，我不同意。”“欸，对咯！”“还有啊，你别光想着看热闹，要多顾下自己。”“没错，要听你妈的。”父上大人在沙发另一端瘫着，嘴上捧哏般附和着却悄悄给我比了手势——那是从小到大他给我收拾烂摊子的信号。我心领神会，先安慰着说自己只是去送祝福，不当伴娘，回来还给他们打包好吃的。在和老爸的配合下，婚礼当天，我顺利站在初中好友兼闺蜜的旁边，颤颤巍巍地递上戒指盒。

《当我飞奔向你》剧照

我对长辈某些神神叨叨的说法分外抵抗，人一生有几个好友值不远万里去见证幸福的，这既是我和新娘友谊的显现，又是给自己增加福气的机会，更何况我受过这么多年新式教育，不迷信仅仅因为做伴娘而嫁不出去的玄学，至少是在四次以前。

回想起首次当伴娘时，我还在读大三，新娘是素来待我极好的堂姐。小时候父母常常因工作繁忙整夜待在医院，我就熟练地挎着书包坐公交去城市另一头找她玩。虽然仅年长我四五岁，但在童年回忆里扮演的是成年人的角色，我崇拜她的审美品味，她也毫不吝啬，最新款MP4早已送到，非要等我去时才细致拆封。夏夜幽静，我俩躺在单人凉席床上，一遍又一遍听着随机歌单，沉沉入梦。再次和她同睡时，房间略显逼仄，我内心翻起感慨，纵然我已接受堂姐会嫁人的事实，但真当她穿上婚纱，我还是会恍惚。

我们挤在她的小床上，细细清点伴手礼，聊着宛若隔世的话题。“姐，一想到以后你身边就要躺个男的，我就格外珍惜现在和你一起睡的日子，冬暖夏凉。”她翻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无语道：“也只有你这么心大且单纯，要结婚肯定要有很长考察期呀。”而后跟我讲姐夫与她的爱情故事，我听得酸溜溜的，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遇见良人。

《去有风的地方》剧照

然而事与愿违，没能等到良人出现，等到的是一次接着一次的婚礼邀请。刚过25岁，社会上似乎有某种要完成的kpi，多年未见的同学先是寒暄，随即转发请帖，纵然我婉拒了大半，但国庆黄金周还是不得不随出去三个大红包。不止我的朋友，还有小辈（即使他比我还大半个月，可我也是嬢嬢）。第四次当伴娘就在此时，好友提前大半年就跟我联系，备婚时她调侃地讲：“谁让你一把年纪了还是母胎单身呢？我们一堆里就你还没对象，我的红包也给不出去。”我揉着她的脸蛋佯装生气：“啥意思，都2023年了你还信只有未婚才当伴娘的戏码呀，再说单身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我可太忙了。”

好学生心态的我按着父母的规划一路念书，毫无意外地读研读博，玩得最好的发小结婚时，我还在抓耳挠腮地担忧自己的数据模型得不到导师组认可，毕业遥遥无期。上班后，带着好几个本科小朋友做项目，忙得团团转。一门心思挣钱养我的小猫小狗小房子，没空谈恋爱。干了几年稳定下来后，心里便开始憧憬爱情。

《宽松世代又如何》剧照

渐渐的，我成了好友中的伴娘专业户，纯靠人缘与才艺毫不沾边，自己大白嗓，四肢也不协调，只能在气氛上发挥作用，或者给结亲环节设置些稀奇古怪的题目，筹得伴郎团一筹莫展。

我从小害怕在台上表演，老家话称作出不得色，流行词则为社恐。自己选的专业也是不怎么与人打交道的，可一旦接触熟了，那便倾盖如故。几次伴娘经历过后，我比谁都清楚婚礼流程，屡次接到手捧花，但不像是迎接好运的，说是争夺全场MVP更为贴切。到了29岁，属于晚婚的一批，父母也不继续催了，改变策略让我多去接触人，这个年纪再去参加婚礼，往往是迎接亲之类的小角色，但当第六次伴娘邀约递来时，我的退堂鼓还是没敲下。

女方是我大学室友，和对方是因为我的撮合、游说、出谋划策才在一起的。事无巨细地教她谈恋爱，从发信息到穿衣打扮都全力以赴，她曾问过我，你说起来头头是道，咋自己没谈？我自信地说：“军师不下战场，也能打胜仗。”实际却是私下将恋爱博主学了个遍，再辅助一点小说情节。这一对新人走得坎坷，分分合合中一次又一次坚定自己的心意。有人说，“婚礼就像一部电影，最初看的时候会跟着哭，但看了二三十遍以后，就很难再感动了。”可我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握话筒发抖诉说的新娘，也一样泪流满面。

《生活大爆炸》剧照

在我对即将到来的30岁生日毫无波澜时，我的爱情故事悄然发生了。站在婚礼台上听过好多次誓言，我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意中人何时出现，而后我问他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他也回答不上来。大学室友的婚礼上，他担任另一个重要的工种——伴郎。有时约会，我会不自觉笑场，好似我与他的相遇就像小说里的配平文学，主角相爱了，总不会让闺蜜单着，定要和男主的好兄弟在一起，很巧，他也是医生。

本以为是自己的外貌与智慧迷住了他，正式在一起后他说：“你大口吃饭时很好看，搞得我也想试试那道菜，我觉得以后在一起一定能吃得很香。”因为两眼发光地搂席才对我感兴趣，多么朴实的理由呀，但在我的威逼利诱下，选了另一个稍浪漫的版本。听誓言的我泣不成声时，没注意到号称强力防水的眼影已晕成黑眼圈，他穿过人群递给我湿纸巾，挡在我前面不让别人看见，可直男不知道，只有卸妆水才有用，回去定要给商家一个差评。

然而大合照时间快到了，我来不及去清理，就用粉扑掩盖，结果某个小孩挤我一下，在他黑色西装上蹭了个白色大印。合照里，新人中端庄优雅，我和他面面相觑。我内心想着，给这家也一个好评吧，吸附力太强，蹭不掉不脱妆，我强颜欢笑着抱歉，内心却无能狂啸，参加婚礼，除了红包，还要搭出去一件西装钱。好吧，我承认，这个版本也不罗曼蒂克，可我们偏偏就这么在一起了。

《曾少年》剧照

西装没让我付，转而换成几顿午餐。起初我俩是点到为止的饭搭子关系时，他就在了解我的喜好，可奈何我俩都不恋爱脑，各自生活里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我项目基金迟迟批不下来，兜里付完房贷也没几个钱，有次他约我出来，我解释：“不好意思最近手头紧，就不aa了，他没说话只是笑，默默点了一桌子烤串，让我吃得尽兴。”临近七夕，店内装饰显得暧昧，我打趣道：“欸，你也参加过那么多婚礼，没收到过礼金吧，要不咱俩搭伙过日子，去吃席，再回点。”

他反倒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讲：“婚姻没那么随便的，不要开玩笑。”然后不插科打诨，将话题引到项目上，他给我诚恳有效地建议我如何向主管要钱，活脱脱是个商务局，可惜我们高举的不是香槟，而是买一送二的冰镇奶啤。

其实我在初中就萌生过丁克独居的想法，到了大学都还留着假小子发型，拔情绝爱沉迷学习，杜绝任何苗头。但围观过几次婚姻，还是有别样的感受。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相爱的人怎么也走不散，室友说：“不把依靠别人变成生活的主导，也可以试试，结与不结，都是个人选择，幸福主义而已。”

《不是不结婚，是我不想》剧照

我问过他，你觉得我们有爱情吗？他很慎重，用好感、舒适、惬意来形容我们的关系，爱太大，相处太短很难说清楚。好在我们彼此觉得对方人不错，都没把爱情看得很重，性格、自我、契合更重要。认识半年后，我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我向他表白。直到两年后，他的求婚极其有仪式感，在雪山上深情款款地承诺：“上次被你抢先说了，这次不许跟我抢。”

按理说，我作为核心成员参加过许多次婚礼，但照样有其实有婚前焦虑，会担心婚礼不能顺利进行。以前我常常作为气氛组，吃吃喝喝送送车，最多提提包。敲定每一个细节都让我俩劳累，场地考虑过教堂、草原，乃至海滩，把自己参加过的所有婚礼优缺点都结合起来，整整写了五页a4纸，最后瘫在地板上对眼神：“要不，爱咋咋地？反正来的都是熟人，只要我不变卦逃婚，仪式总能完成得七七八八。”他回复：“正有此意。”

《余生请多指教》剧照

他给我的婚纱里配了双小白鞋，他说：“你做社会调查习惯了吧，放轻松，是我们生活而已，那只是一个节点。砍掉一半，你拿去做基金，或者作为旅游经费，工作累了就出去散散心。”仪式也一切从简，毕竟大家伙没太多闲工夫听我们讲普普通通的恋爱故事，钱大头花在席面上，订菜时我选了好多喜欢的，酸菜肘子、海鲜烩、剁椒鱼头、糖醋小排、什锦烧……结果当天改口认亲忙得晕头转向，没吃到自己的席还有点遗憾。

我小声对老公说，穿了束腰不方便吃饭，好饿。说完誓言后他打趣道：“搂不到自己的席让你委屈了。但红包都给你！”我破涕为笑，他捏捏我手，比划了个手势，那是去老地方的暗号，我的心情大好。

因为我知道，无论形式怎样，最后跟你过日子的还是这个人。祝无爱者自由，被爱者更爱。

排版：空豆/审核：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