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少数共和党人在完全没有后手的情况下凭借着冲动、顾念着一己私利，让麦卡锡下台，也让众议院陷入瘫痪中。川普主义的暗流贯穿了这一切，而新上任的议长能够平衡党内极端派的诉求吗？
文：詹涓
10月3日下午快5点，国会大厦内外的华盛顿人找到了一个永恒问题的答案：众议院议长真的是可以被罢免的吗？
是的。可以。
周二，国会下院议员投票罢免了现任众议院议长，这在美国历史上尚属首次。前议长凯文·麦卡锡昨晚宣布他将不再寻求连任，他的任期在美国议长中属于历史上第三短，也是自1876年以来最短的。尽管麦卡锡得到了所在党团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但他还是看到8名共和党人站在民主党一边，投票反对本党领袖，以216票对210票将这位加州共和党人赶下台。
麦卡锡在投票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不幸的是，我们中只要有4%的人加入所有民主党人的行列，就能决定谁可以成为众议院的共和党议长。我不认为这条规定对议会有利，但显然我是唯一这么认为的人。”
经过数周的威胁，共和党众议员马特·盖兹终于在周一晚上提出了一项罢免动议。盖兹多年来一直鄙视麦卡锡，他领导了对麦卡锡的指控，声称在麦卡锡与民主党人和拜登总统合作维持政府运转之后，他不值得信任。盖兹周一表示：“对于众议院议长究竟在为谁工作，这一点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这位来自佛罗里达州的议员只能把少数共和党人拉到这个位置上，大多数共和党议员都知道，在分裂的政府中，妥协是必要的。民主党人最初似乎对是否支援麦卡锡持观望态度，但在周二上午的党团会议之后，他们形成了反对麦卡锡的统一战线。众议院少数党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在给民主党同事的一封信中写道：“鉴于他们不愿以真实和全面的方式摆脱MAGA极端主义，众议院民主党领导层将对共和党提出的动议投赞成票。”对于将麦卡锡抛给共和党狼群，民主党人提出了一长串原因，包括议长在2021年1月6日的行动，他试图诋毁1月6日委员会，他试图将政府险些关闭归咎于民主党人，以及拒绝承诺为乌克兰提供资金，或者结束对拜登的弹劾调查。麦卡锡下台给国会带来了不确定的未来。目前还不清楚谁将成为下一任议长，也不清楚政府的几个重大事项将在此后出现何种变化，包括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以及下个月政府可能关闭。 以下是众议院议长凯文·麦卡锡历史性下台的五条要点： 1月份，麦卡锡经过15轮投票才最终赢得议长职位。审议持续了四天多，比164年来任何一次议长投票都要漫长。强硬派保守派继续反对他，直到他向他们提出一长串让步，包括承诺将提高国家债务上限与削减开支相结合，更重要的是，他们改变了谁可以提出罢免议长的决议的规则——只要一名成员提出就可以进入程序。这些提议也最终导致了他的下台。 盖兹从未支持麦卡锡担任议长，并于周二带头对他提出指控。盖兹说：“混乱就是议长麦卡锡。混乱就是我们不能信任的人。”2023年1月6日在国会大厦，麦卡锡与盖兹激烈争执，此前盖兹在众议院议长选举投票中持续给出“出席票”，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盖兹成了这场叛乱的代表人物，那么，为什么这位代表佛罗里达狭长地带部分地区的共和党众议员决定发起一场叛乱？麦卡锡自己说，由于众议院对盖兹在2021年进行了一项道德调查，对潜在的贿赂指控和违反性交易法律的指控进行审查，盖兹与他有私人恩怨。 此外有分析认为，川普主义的暗流贯穿了这一切，这助长了部分共和党选民对盖兹的支持，而盖茨此番发难引起的巨大关注，可能会为他本人谋得政治利益。 据报道，盖兹本月早些时候在佛罗里达州的一次政治集会上暗示将在2026年竞选该州州长。盖兹出身于政治世家，他的父亲唐·盖兹曾于2006年至2016年担任佛州参议员，而且本周表示明年将再次竞选州参议员。如果马特·盖兹真的竞选州长，那么利用国会作为建立他的政治形象的平台可能会带来好处。 此外，许多政治家之所以逃避妥协和合作，转向分裂和斗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而且这种党派之争和僵局也有短期回报。 大多数国会议员最担心的是一件事是失去工作，而保住工作的要务是而他们中许多人最快的办法就通过初选。 初选通常是在春季或夏季，在每两年举行一次的秋季选举之前，各政党选出一名候选人。这些选举中的选民往往是政治立场最强硬的人，他们在已经倾向于左倾或右倾的州中数量更多，并且通过所谓的“不公正划分选区”（或者称为“杰利蝾螈”）进一步集中在许多国会选区。根据一个提倡取消政党初选的组织最近的一份报告，绝大多数众议院议员实际上是由一小部分合格选民（约10%）选出的。 极端主义也能带来好处。在现代政治中，注意力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愤怒往往会吸引大量的注意力。 来自北达科他州的众议员凯利·阿姆斯特朗(Kelly Armstrong)对雅虎新闻说，“众议院的激励机制完全被打破了。”他谴责国会议员通过破坏性的行为来追求“点击量、电视热播”和名声。 一名众议院议长被解职，这是史无前例的，突显了当今共和党部分人士的激进主义。这也与近年来民主党在南希·佩洛西领导下控制众议院时的团结形成了鲜明对比。 麦卡锡下台的结果让大多数共和党人感到愤怒。大多数众议院共和党人认为，这群人即使不是彻头彻尾的妄想，也可以说是完全不讲道理。他们称赞麦卡锡试图在通常混乱的拨款程序中恢复“正常秩序”，缓慢地制定了一系列非常保守的支出法案和一项严格的边境安全措施。 “他做了议长应该做的事，”俄克拉荷马州共和党众议员、麦卡锡的坚定盟友汤姆·科尔(Tom Cole)对《纽约时报》说。“他做了正确的事。我认为，他为这个机构做了正确的事。他证明了它可以在危机时刻发挥作用。最后，我认为他为我们党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但在今天的共和党，做正确的事被认为是一种越轨行为，而不是一种美德。这是麦卡锡及其最终继任者面临的核心问题。 罢免麦卡锡的投票只花了大约一个小时。但这只是保守派议员持续了13年的反叛行动中的最新举动——这种反叛先是推动了过去三名共和党议长上任，然后又将其抛弃。 2010年的茶党造反让共和党获得众议院多数席位，并让麦卡锡走上了执政之路。选民对金融危机后政府救助和时任总统奥巴马的医疗保健计划感到愤怒，助长了茶党造反。但它也初步显示出民粹主义的冲动和抛弃政治规范的渴望，正是这种冲动和渴望后来助川普上任。 “民粹主义让这些议员胆大妄为，看着川普抛弃政府护栏，采取一种不顾一切的做法，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制造混乱，”前共和党国会助理罗恩·邦让(Ron Bonjean)对《华尔街日报》说。他曾在前众议院议长丹尼斯·哈斯特(Dennis Hastert)手下负责沟通工作，目前担任共和党战略家。 邦让说，一些保守派人士，包括被称为“自由核心小组”(Freedom Caucus)的右翼松散组织中的保守派人士，对领导人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补充说，“自由核心小组生活在自己的虚拟世界中……而国会的其他成员却在政府分裂的现实中妥协和运作。这是一个幻想的世界：大幅削减预算，为边境提供主要资金，不为乌克兰提供资金，并取消内阁部门”——所有这些都是大多数民主党人反对的。 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众议员帕特里克·麦克亨利(Patrick McHenry)将担任临时议长，直到选出新的议长——议员们对记者说，他们预计在下周二举行候选人论坛，然后投票决定议长人选。 鉴于共和党会议上保守派和温和派之间的分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周二晚上麦卡锡的一些盟友甚至在众议院哭泣——这次投票可能会出现类似的结果。许多议员担心他们可能会陷入一场漫长而无休止的投票。 在选出新议长之前，众议院不能进行任何事务，直到有人赢得成为下一任议长所需的218票。潜在的候选人正在抓紧时间衡量他们的支持率，但目前尚不清楚谁能赢得足够的选票来确保这一职位。邦让告诉NPR，他不相信与民主党人一起投票推翻麦卡锡的八名共和党人还有其他计划。 爱荷华州众议员玛丽安内特·米勒-米克斯也赞同这一点，她对NPR说，她的共和党同事问盖兹，他想让谁取代麦卡锡成为议长，但没有得到一个名字。 “他给不出一个名字。他并没有人选，”米勒-米克斯说。 乔治华盛顿大学助理教授凯西·伯加特(Casey Burgat)对CBS新闻表示，可能很难找到一位既能获得一致支持，又愿意担任主席的候选人来接替麦卡锡。 伯加特说：“作为一个领导人，这已经够难的了，尤其是在拥有四席多数席位的情况下，但你这里开始发生内斗。如果没有人一直支持你，这也是一份非常糟糕的工作。” 众议院多数党领袖史蒂夫·斯卡利斯原本应该是议长职位的当然继承人，而且人缘很好。但他患有多发性骨髓瘤，不过周二他强调感觉很健康，《华尔街日报》称有消息说，斯卡利斯周二开始致电共和党同僚，讨论可能的竞争。而在周三下午，他正式发出了参选信息。 
2023年10月3日，史蒂夫·斯卡利斯抵达众议院共和党会议。 周三在给同僚的公开信中他写道：“上帝已经给了我另一次生命的机会，我相信我们来到这里都是有目的的。下一个篇章并不容易，但我知道需要付出什么去战斗，我已经为未来的战斗做好了准备。” 此外，司法委员会主席吉姆·乔丹也已公开表态参与竞争。他致信同事称：“我们正处在我国历史的关键十字路口，现在是我们共和党大会团结起来，履行我们对美国人民的承诺的时候了。” 共和党研究委员会主席凯文·赫恩一直在试图争取支持，但其他人也可能成为竞争者，目前名字被广泛提及的人选包括了俄克拉何马州众议员汤姆·科尔和纽约州众议员埃莉斯·斯特凡尼克。 德克萨斯州众议员特洛伊·内尔斯(Troy Nehls)甚至表示，他将提名前总统川普担任议长，因为从技术上讲，议长不需要是众议院现任议员。 多数早期可能的竞争者对民主党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因为这些议员不太愿意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援助，在政府关闭和及时拨款投票方面也不太务实。这种巨大的分歧可能会使选择下一位议长的过程面临长期拖延。众议院民主党人本可以帮助麦卡锡继续留任。相反，208名民主党人一致投票反对他。 麦卡锡无疑给了民主党人反对他的理由。上周，他依靠他们的选票通过了一项支出法案，但在要求投票之前，他几乎没有给他们时间阅读法案；然后在电视上错误地声称，民主党是想要政府关门的人。 也许最重要的是，麦卡锡为极端主义寻找借口，包括川普对2020年大选的谎言，以及一些众议院共和党人的暴力言论。来自明尼苏达州的进步民主党众议员伊尔汗·奥马尔(Ilhan Omar)昨天称麦卡锡是“对我们民主的威胁”。来自弗吉尼亚州的中间派人士阿比盖尔·斯潘伯格(Abigail Spanberger)说，他“一次又一次地为不可原谅的行为辩解”。 共和党内斗的场面确实为民主党提供了一些潜在的政治优势。正如《纽约时报》驻华盛顿首席记者卡尔·赫尔斯(Carl Hulse)所说，从民主党的角度来看，“有点混乱是好事。”选民们最终可能会将当前的混乱归咎于共和党人。 民主党人还辩称，将共和党人从内部不和中解救出来不是他们的任务。“现在，结束众议院共和党内战是共和党成员的责任，”众议院民主党领袖杰弗里斯在昨天的投票前写道。 上周，他成功地维持了政府的运转，并在今年春天提高了债务上限。无论过程多么不愉快，他毕竟与民主党达成了妥协，并保持了大多数共和党人的支持。他的继任者可能没有能力或意愿，冒着经济和政治动荡的风险做到这一点。 乌克兰战争就是其中一个例子。除非国会通过一项帮助乌克兰对抗俄罗斯的新法案，否则美国的援助将大幅减少。下一位议长可能不像麦卡锡那样愿意帮助乌克兰。乔治城大学政府事务研究所的劳拉·布莱辛对《纽约时报》说：“我认为民主党人会从一个更有效的众议院中受益。他们将有很多事情要做。” 又一个截止日期即将到来：国会上周末通过的一项临时拨款法案到期后，政府将于11月中旬关闭。除非国会能够通过所有12项全年开支法案或另一项权宜之计拨款法案，而这显然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由于议长竞选的混乱，这项任务变得更加具有挑战性。 无论谁当选为第56任众议院议长，都必须找到为政府提供资金的方法，并与民主党人合作，因为他们知道党内更保守的派别非常可能会试图在一次投票中把他们赶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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