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公平”，不过是幻象，现在连这个幻象，似乎也有点岌岌可危。当普遍板结碰到发展停滞，才真正让人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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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题目选了好久，写巴以比较安全，但万里之外俩闪族后裔血仇报复跟咱们真的关系不大。但是写鲶鱼，估计又要被吞。踟蹰好久，还是想写点有趣的。毕竟是能从巴以冲突的尸山血海中，轻易拿到热搜第一的话题，可见这才是大家真正关注所在。“鲶鱼”的调查结果，估计大家都已经看到。基本上就是罚酒三杯，甚至连退休工资都能保留。算得上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虽然有鲶鱼爷爷的同事同日被通报被移交司法机关，可能有立功情节，再加上07年就退休，有可能超过了20年的追诉期等等潜在的理由，但客观来说，这事的确连让老百姓气顺的及格线，似乎也还差一点……
毕竟鲶鱼都上岸了，这件事让不少人吃了个安心丸。以至于这个有人竟然敢在这个新闻下边照猫画虎。
这里，笔者不太想讨论这个案件本身。毕竟网上口水滔天，不需要笔者添一勺。这里想谈谈在深圳这种让很多人认为相对公平的大城市，为什么还会有鲶鱼这种现象，或者说我们看上去更公平更开放的大城市，真的比小城市更不需要关系吗？很多人在选择工作的时候，常常眼馋小城市的慢节奏与低房价，但却被无论干什么事都要“找找熟人”的社会结构给劝退。回到相对不那么“万事都要找关系”的大城市。在三线四线小城市，别说子女上学、父母就医、自己找工作这些大事要找关系，甚至开车出点磕碰小事故这种事，似乎都要找熟人吃饭。而在深圳这样的大城市，似乎大家办事就不像小城市那样必须去找熟人，感觉上是公平了很多。
可是如果大城市大家不愿找关系，那鲶鱼爷爷，是怎么能让他孙女阔起来的呢？很多从小城市到大城市的新移民，之所以会觉得大城市相对公平、大家办事不太用找关系，很多时候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可找。其实大城市的土著们，跟小城市的“城关镇五巨头、一门三副科”相比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小城市有周衙内，大城市也有“鲶鱼”，只不过大城市的分层更清晰，阶层隔离更远，新移民少有机会接触到真正有根基有实力的土著。
说白了，新移民或大城市普通原住民之所以不愿意办事找关系，是因为他们没有关系，也不太认识有渠道用“关系”搞定事情的人。既然身边的人都不太能用关系平事，似乎大城市就“公平了一些”。其实本质上，是因为大城市阶层隔离大而小城市阶层隔离小，让没有关系的你在小城市可以接触到那些能用关系的人，感觉到不公平；而大城市里，如果没有网络，你连碰到“鲶鱼”的机会都没有，眼不见心不烦而已。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大城市的大体量，再加上计划生育导致的家族规模变小，也让大城市的家族不至于像小城市的家族那样可以教育、医疗、就业等全都能“熟人闭环”。像深圳这样的大城市，经济体量足够广，蛋糕足够大，即使有“鲶鱼”这样的关系户去抢占优质的资源（教育、医疗、就业等等），资源总供给的量大，总有许多剩下的工作机会、教育机会、医疗机会留给新移民和普通人。再加上大城市的大体量，让“鲶鱼”爷爷们有更大的猎场去打猎，自然也不用在跟普通人相关的小事上搞什么“吃拿卡要”，让普通人其实感觉不到“关系”的威力。而三四线小城市，资源和蛋糕本来就小，关系户之间尚需要竞争；再加上也没什么“更大的猎场”，只能放眼自己一亩三分地，靠山吃山吃拿卡要，可不就是普通人办什么事都需要关系嘛。所以，深圳这样的大城市不那么靠关系，只不过是个“公平幻象”。即使是个幻象，毕竟还是感觉上公平一些的大城市的确比小城市要好得多。可是这公平幻象在增速变慢的新常态下，也有了破碎的危机。归根结底，大城市不靠关系的根本，在于蛋糕变大的速度足够快。但当蛋糕不再继续变大的时候，有根基的土著们是跟同样有实力的其他关系户们竞争，还是刀刃向下？民国的时候，四川军阀杨森以“万税”著称。让子弹飞里边鹅城收税收到九十年后的原型就是四川。
除了收税收到九十年后，杨森还开了一个“大粪捐”。民国没有化学肥料，种地全靠有机肥，大粪算是需求量巨大的商品，杨森连这个也不放过，单独收一道税。“自古未闻粪有税，如今只得屁无捐”，成了横征暴敛的典型。其实，这大粪生意既然这么需求旺盛，自然不会没人打这个主意。只不过收大粪税这个名声不好，官府不愿意污名，以前都是“有活力的社会组织”来盘剥的。老北京就有个粪霸，名叫于德顺，垄断了半个北京城的36条“粪道”，成了富甲一方的黑老大。蛋糕不够大的时候，军阀杨森连黑社会的大粪生意都惦记上了，那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只能刀刃再向下，盘剥更下一层的普通人。逼到最后，普通人活不下去，要不逃难，要不当兵，这也是为何近代国共内战中四川籍战士比例那么高的原因之一。笔者之前多篇文章谈社会板结的问题（参见前文：高考、板结和住院的张雪峰）其实真正可怕的，是当板普遍结碰到发展停滞。中县干部式的板结，被鲶鱼们从县城带到到深圳这样的大城市。
北大社会学系博士生冯军旗从2008年初开始，在中部某县挂职两年。挂职期间，他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出发，细致地从内部深入记录了一个县级政权的人员组成、结构、晋升方式和相互关系。根据作者的细致调查，在化名中县的中部某县之内，竟然梳理出21家政治“大家族”，140家政治“小家族”。
如果我的妹妹在中县工作，那么不用我打招呼，她的工作和提拔，都会处处受到关照，这是几千年来的政治传统。
希望大家感到“鲶鱼”的恶意，只局限于网上，而不要如同周衙内、李衙内一样，蔓延到线下真实生活之中。让大城市的公平幻象，保持的更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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