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正鼓励以色列发动一场极其错误的战争

2023-10-18 04:10

以色列实施的严苛封锁和对现状的误判。

华盛顿正鼓励以色列发动一场极其错误的战争

文/吾楼

来源/中美聚焦

10月16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以色列宣布，拜登总统将于本周三访问以色列，届时拜登将会“全面了解以色列的战斗目标和策略”，“听取以色列方面如何以平民伤亡最小化的方式实施行动”，并确保在哈马斯不受益的情况下让国际人道救援进入加沙。同一天，俄罗斯提出关于以色列和加沙的人道主义决议在联合国安理会未能获得通过，美国和英国等西方国家因俄罗斯未遣责哈马斯而投下反对票。

拜登此行对以色列和中东地区来说，尤为重要。在支持以色列完全消灭哈马斯的承诺下，美国面临一个关键的抉择，在支持以色列的同时如何约束以色列的反击行动，将伤亡降至最低，以免导致局势失控，引发更大范围的冲突。乔治华盛顿大学政治学及国际事务教授、中东研究所所长马克·林奇（Marc Lynch）10月14日在《外交事务》杂志网站撰文认为，入侵加沙对以色列来说将是一场灾难（An Invasion of Gaza Would Be a Disaster for Israel），美国必须说服其盟友悬崖勒马。

马克·林奇认为，现在正是美国必须保持冷静并拯救以色列的时候。以色列即将到来的对加沙地带的入侵将是一场人道主义、道德和战略灾难，不但会严重危害以色列的长期安全，给巴勒斯坦人民造成不可估量的人力成本，而且也会危害美国在中东、乌克兰和对华印太秩序之争的核心利益。现在只有拜登政府才能阻止以色列犯下灾难性错误，方式就是利用美国的独特影响力以及对以色列的密切支持。他在文章中，连日来美国已经展现了对以色列的同情，现在必须转向要求以色列这一盟友完全遵守战争法。美国必须坚持要求以色列找到与哈马斯作战的方法，但又不能造成无辜巴勒斯坦民众流离失所和惨遭杀戮。以下为文章主要内容。

以色列实施的严苛封锁和对现状的误判

哈马斯的袭击颠覆了近20年来定义以色列和加沙之间现状的一系列假设。2005年，以色列单方面撤出加沙，但并未结束对加沙地带的事实上的占领，保留了对加沙边界和领空的完全控制，并继续与埃及密切合作，从安全边界外对加沙的人员、物资、电力和资金的流动实施严格控制。哈马斯在立法选举中获胜后于2006年掌权，并在美国支持以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取代哈马斯的努力失败后，于2007年巩固了自己对加沙的控制权。之后，以色列和哈马斯一直维持着一个不稳定的安排。

以色列对加沙持续实行令人窒息的封锁，严格限制加沙经济，造成了巨大的人力成本，同时也壮大了哈马斯，因为所有经济活动都被转移到了其控制的隧道和黑市。在2008年、2014年和2021年的间歇性冲突爆发期间，以色列大规模空袭加沙人口密集城区，摧毁了基础设施，杀死了数千名加沙平民，同时削弱了哈马斯的军事能力，并让对方为自己的挑衅行为付出代价。所有这些都没有削弱哈马斯对权力的控制。

以色列领导人一直认为这种现状会无限期持续下去，认为哈马斯从以色列大规模不成比例的军事反击中吸取了过往冒险主义引发的教训，满足于其维持在加沙的统治。以色列国防军（IDF）在2014年短暂的地面进攻中遇到的困难削弱了其尝试更多进攻的雄心。以色列官员长期以来对封锁造成的加沙人道主义影响的抱怨不予理睬。相反，以色列专注于将加沙置于次要地位，同时加速其日趋挑衅的行动，以扩大定居点和对约旦河西岸的控制。

但哈马斯还有其他想法。尽管有分析人士将哈马斯的战略转变归因于伊朗的影响，但哈马斯改变其行为和袭以策略也有自己的理由：动员和获得巴勒斯坦公众的支持。最近，以色列不断升级的土地掠夺和军方支持的定居者对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的袭击引发了巴勒斯坦公众的愤怒，将他们动员了起来，而美国和以色列支持的巴勒斯坦权力机构似乎无法也不愿意解决这个问题。

目前尚不清楚伊朗多大程度上影响了哈马斯突袭以色列的时间和性质。当然，伊朗近年来一直在加大对哈马斯的支持。但是，忽视哈马斯采取行动的更广泛的当地政治背景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临界点：加沙人无处可去

以色列呼吁加沙平民在24小时内离开加沙北部，这是一个不可能的要求。加沙人无处可去，因为高速公路被摧毁、基础设施化为废墟、电力所剩无几，少有的医院和救援设施都集中在北部地区。即便加沙人想离开北部地区，通往埃及的拉法过境点也遭到了轰炸，埃及总统塞西也没有表现出提供友好避难所的迹象。

加沙人了解这些事实。他们不认为以色列方面呼吁他们撤离的呼吁是一种人道主义姿态。他们认为，以色列的意图就是开展另一场“大灾难”，也就是1948年战争期间强迫巴勒斯坦人离开以色列。他们不相信，也不应该相信，战争结束后他们会被允许返回加沙。这就是为了拜登政府推动建立人道主义走廊以允许加沙民众逃离战区是一个独特的坏主意。如果说人道主义走廊有什么成就的话，那就是加速加沙地带巴勒斯坦人口减少和新一波难民潮的产生。这同样也会很明确地为内塔尼亚胡政府中的右翼极端分子提供在耶路撒冷和西岸采取同样行动的清晰路线图。

以色列对哈马斯袭击做出的反应来自公众的愤怒，迄今为止得到了国内外领导人的政治赞扬，但几乎没有证据限制这些政治人物认真考虑过加沙、约旦河西岸或更广泛地区战争的潜在冲击。一旦战争爆发，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会认真应对加沙的最终结局。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人们在思考对加沙平民的集体惩罚以及不可避免的人类灾难的道德和法律影响。

以色列对加沙的入侵本身就充满不确定性

哈马斯肯定预料到以色列会这样反击，并做好了与以色列军队的长期城市叛乱做斗争的充分准备。哈马斯也希望对常年没有参与此类战斗的军队造成重大伤亡。哈马斯已经发出了可怕的计划，利用人质威慑以色列军队。以色列可能会快速取胜，但这似乎不太可能；以色列加速行动的举措，例如炸毁城市和减少加沙北部人口，都会造成巨大的声誉损害。战争拖得越久，世界就会越多地看到更多巴以双方死伤的图像，发生意外破坏性事件的机会就越多。

即使以色列成功推翻哈马斯，它也将面临管理这片他在2005年放弃并在之后无情轰炸的领土的挑战。加萨年轻人不会欢迎以色列国防军，不会将他们视为解放者，不会提供鲜花和糖果。以色列最好的情况是在一个独特的敌对环境中进行长期的反叛乱行动，但在这方面，以色列有过失败的历史，人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战争将不会局限于加沙地区。战争扩大是有可能的。以色列对加沙的长期入侵将给西岸带来巨大压力，而阿巴斯总统领导的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几乎没有能力，或许也没有意愿，遏制这种压力。2022年以来，以色列对西岸土地的无情侵占和定居者的暴力挑衅已经让巴勒斯坦人的愤怒和沮丧达到了临界点。以色列的入侵可能会将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推向崩溃边缘。

以色列“一国现实”的残酷真相

尽管以色列人对内塔尼亚胡政府近乎史无前例的战略失败感到愤怒，但反对派领导人本尼·甘茨（Benny Gantz ）在政府没有罢免右翼极端分子（国家安全部长）伊塔马尔·本-格维尔（Itamar Ben-Gvir）和（财政部长）贝扎勒·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的情况下，加入“民族团结战争内阁”，帮助内塔尼亚胡解决了重大政治问题，而且没有付出明显的代价。这项决定意义重大，因为它表明，本-格维尔和斯莫特里奇去年带头在西岸和耶路撒冷进行的挑衅行动只会在当前这种不稳定的环境下持续下去。事实上，这种行动可能会加速，因为以色列定居者运动试图利用这一时机吞并部分或全部西岸并取代其巴勒斯坦居民。没有什么比这更危险的了。

约旦河西岸的严重冲突，无论是新的起义，还是以色列定居者继续掠夺土地，加上加沙遭受的破坏，都会产生巨大影响。它将暴露以色列“一国现实”的残酷真相，甚至连最后的顽固派也无法否认。这场巴以冲突可能引发另一场巴勒斯坦人被迫逃亡，新一波难民被涌入已经不堪负荷的约旦和黎巴嫩，或是被埃及强行收容在西奈半岛的飞地。

阿拉伯国家的红线和利益

阿拉伯领导人本质上是现实主义者，专注于自身的生存和国家利益。没有人期望他们为巴勒斯坦做出牺牲，这也是特朗普和拜登两届政府美以政策的潜在逻辑。但他们应对公众抗议的能力是有限的，尤其在巴勒斯坦问题上。过去几年，阿拉伯领导人允许反以抗议活动的进行，以发泄社会情绪，将民众的愤怒转移到外部敌人身上。他们很可能会再次这样做，但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最终证明，抗议活动可以轻易、迅速地从局部的、受遏制的事件升级为能够推翻长期独裁统治政权的地区浪潮。阿拉伯领导人不需要被提醒，让大量公民走上街头会威胁到他们的权力。他们不希望被人看到站在以色列这边。

在这种气氛下，他们不愿讨好以色列不仅仅是政权生存的问题。阿拉伯政权在地区、全球以及国内的多个竞争环境中追求自己的利益。寻求扩大影响力并声称自己是阿拉伯世界领导者的雄心勃勃的领导人能够洞悉时局趋势。比如过去几年沙特和土耳其在关键问题上对美国的挑战：对冲俄乌冲突、维持高油价、与中国建立更牢固的关系。这表明，美国不应将沙特等国的持续忠诚视为理所当然，特别是如果美国官员被视为明确支持以色列在巴勒斯坦的极端行动。

世界从未如此接近灾难

如果美国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阿拉伯国家疏远美国并非美国面临的唯一地区转变。最可怕的是：真主党也很容易被卷入战争。如果真主党以其强大的飞弹库加入战斗，以色列将面临半个世纪以来的首次两条战线战争。

一些美国和以色列的政治家和专家似乎欢迎一场更广泛的战争。他们特别主张对伊朗发动攻击。但将战争扩大到伊朗将带来巨大风险，不仅表现为伊朗对以色列的报复，也表现为对海湾石油运输的袭击，以及伊拉克、也门和伊朗盟友控制的其他战线的潜在升级。迄今为止，对这些风险的认知甚至约束了最狂热的对伊鹰派人士，这就如同特朗普选择不对2019年沙特阿布盖克（Abqaiq）炼油厂遭到报复一样。

在过去一周，美国和以色列官员也不断泄密，淡化伊朗在哈马斯袭击行动的角色，有意避免事态升级。但尽管美国做出了这些努力，战争动态仍然难以预测。世界从未如此接近灾难。

犯罪就是犯罪

那些敦促以色列以最高目标入侵加沙的人正在将他们的盟友推入战略和政治灾难。算上巴以伤亡、陷入长期战争泥沼的可能性，或是巴勒斯坦人大规模流离失所，潜在的代价都非常高。冲突蔓延的风险也大得惊人，尤其在约旦河西岸和黎巴嫩，但范围可能更广。入侵加沙对以色列而言除了满足复仇要求之外，潜在收益非常少。自美国入侵伊拉克以来，还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惨败有如此明确的预知。

道德问题也从未如此明晰。毫无疑问，哈马斯对以色列的野蛮袭击犯下的战争罪行，应该被追究责任。但以色列通过封锁和轰炸以及迫使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对加沙的“集体惩罚”，也构成了严重的战争罪，也应该被问责，或者更好的做法是尊重国际法。

尽管这些规则不会困扰以色列领导人，但对美国的其他最高优先事项构成重大战略挑战。美国通过援助乌克兰免遭俄罗斯入侵而推行国际准则和战争法，而在加沙却傲慢地无视这些准则，二者之间很难调和。中东以外的“全球南方”国家和人民会注意到这一点。

拜登政府已明确表示支持以色列对哈马斯袭击事件做出回应。但现在是美国利用这种关系的力量来阻止以色列制造一场巨大灾难的时候了。美国目前的做法是鼓励以色列发动一场极其拙劣的战争，并承诺透过阻止其他国家参战，甚至阻止任何透过国际法追究责任的努力来避免以色列承担战争后果。但美国这样做是以牺牲自己的全球地位和区域利益为代价的。如果以色列对加沙的入侵按照最有可能的方式进行，伴随着所有的屠杀和升级，拜登政府将会后悔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