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犬咬伤募捐200万争议：医院称未开证明，轻松筹称家属自估金额

▲ 事发小区里，到处可见文明养犬的标语。（南方周末记者高伊琛 / 图）

文｜南方周末记者 汪徐秋林 高伊琛

南方周末实习生 胡怡芹 张紫鹃

责任编辑｜何海宁

迅速被发起，迅速达到200万元目标额，又迅速被质疑，2023年10月18日，四川崇州被罗威纳犬撕咬的女童涵涵家属在轻松筹平台发起个人求助后，陷入捐助金额与资金用途的争议。

互助链接显示，有超过8.7万人次向涵涵捐款。捐助总额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突破200万元，达成求助目标。19日下午，开始有个别人撤销捐助。截至10月20日18时，总额回落至199.96万元。

有249人在这条求助链接中实名为涵涵一家的情况作证。作证者称是邻居、亲戚、双亲的朋友、同学或同事，大部分留言均证明涵涵受伤、需要救助的情况属实，但也有部分声音提出，在罗威纳犬主人和物业打算赔偿的前提下，高达200万元的公众筹款是否有必要？

在轻松筹募捐之外，涉事楼盘的业主李萍（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17日下午开始，小区卖菜的微信群内，就有居民自发捐款和统计，并把捐款统一转交给女童母亲邓女士，“每人一两百元”。后来，有人在群里问捐款的去处和用途，但邓女士在群里除了转发轻松筹求助链接、抖音视频、致谢回复之外，没有正面回应询问。

10月20日下午，华西医院宣传部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患儿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由多学科的专家对其进行治疗，病情“较入院的时候要平稳一些”。

当单次求助金额超过50万元时，轻松筹规定“应提交具有相关资质的医疗机构书面证明”。但上述医院人员表示，医院“没有出具任何相关的费用证明”，16日23时许女童转到该院，截至20日8时，患儿通过人工窗口预交费用共11万元，已经发生的费用在3万元左右，目前没有欠费。

南方周末记者多次联系女童母亲和案件代理律师周兆成，截至发稿，并未得到对方回复。

10月19日，筹满200万元后，这条求助链接被关闭。轻松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是平台与邓女士沟通、征得对方同意后关停的，涵涵目前在医院的花费由物业垫付，身边的邻居也有捐款，近200万元的援助款“还没动”。

争议发生后，网传除了轻松筹，涵涵一家也在水滴筹平台筹款上百万元。10月19日，水滴筹公关人员向南方周末记者确认，涵涵一家没有在水滴筹开设求助链接。

10月20日下午，南方周末记者来到涉事的恒大西辰绿洲小区。多位住户表示，这一楼盘在崇州市（成都代管市）当地只能算“中等”，整个楼盘分三期，没有别墅区。涵涵一家住的二期部分烂尾，直到2022年底才陆续交房，现在还有未收楼的业主。链家APP显示，该小区二手房半年来的成交均价为6594元/平方米。

正值晚饭时间，行人不多，有居民牵着拉布拉多犬在散步，也有儿童在奔跑玩耍。如果不是小区各处都挂上了文明养犬的标语，外人很难联想到5天前罗威纳犬撕咬女童的悲剧。

涵涵一家所在楼栋的宣传栏。（南方周末记者高伊琛 / 图）

经居民指引，南方周末记者来到涵涵一家居住的楼栋，对应的楼层无人应门。楼栋的宣传栏贴着“做文明养犬人”的传单，以及物业近日致全体业主的通知：“针对文明养宠管理，物业中心现明确落实全员巡查要求……重点提示小区一经发现未牵绳犬只或流浪动物，巡逻岗将第一时间抓捕并送离小区。”

同单元的一位居民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事发当天上午，大部分家长都在送小孩上学的路上，“小区里的人很少”。这些天她仍后怕，儿子想下楼玩耍，她会下意识让其“等一下”。这位居民说，自己并不认识涵涵一家，所在小区群也没有组织捐款，但这些天大家都在激烈讨论女童被咬一事。

同单元的另一位妈妈罗霞（化名）记得，她所在的小区群在收到邓女士发的轻松筹募捐链接前，已经有邻居自发在群里捐钱，大家的捐款数额不一，由群主转交，很多人都捐了。罗霞看见有人捐了500元，她捐了不到100元。

李萍提供的聊天记录显示，前述卖菜群给涵涵的捐款有三笔，分别是3566元、266元、1416元。10月17日，前两笔被接收后，邓女士回复“谢谢您们”。李萍说，这些天来，一些不在群里的居民也想拜托她们转交捐款，还有一些私下要了邓女士微信，想给她捐款。“都是当父母的，看不得孩子受罪。”李萍解释自己捐钱的原因。

罗霞则是想着赔偿不会很快到位，邻里间先给涵涵一家筹点钱应急，“像我们平民百姓，买套房子也不容易，还背有房贷，能有好多钱呢？”事后，她询问群主一共筹了多少钱，群主没告诉她具体金额，罗霞估算，如果给到对方，“可能有两三万吧”。

对于轻松筹捐款，10月20日，代理律师周兆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夫妻俩衣着朴素，没有穿戴名牌衣物或首饰，居住环境普通。两人目前未工作，全心全意在医院陪护女儿，暂时没有经济来源。虽然维权后续会陆续启动，但就孩子的治疗而言，赔付款“显然太慢了”。

当天，南方周末记者以业主身份询问了该楼栋的管家，对方表示，女童治疗费目前由物业垫付，“毕竟在小区里发生的事，该有的责任我们不会推脱的”。该管家称不知晓垫付具体金额，南方周末记者从轻松筹了解到，目前物业方的垫付金额在10万元左右。

截至10月20日，涵涵家人在轻松筹互助链接中，上传了华西医院的预收款凭据、病情证明书等。

在病情证明中，除了犬咬伤多发创伤，涵涵还有右肾挫裂伤、脓毒症、右肾动脉下支栓塞、肝挫伤、肋骨骨折等状况。此外，公示信息里，涵涵一家的年收入在3万-10万元，有一套房屋、一辆10万以内的车（未变卖）和20万元以上的负债，涵涵没有医保。

轻松筹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涵涵的筹款项目于18日由家人自助发起，通过了AI审核。链接被广泛转发、捐款额快速上升后，该平台又进行了人工审核，审核流程是轻松筹人员与涵涵家属、代理律师确认他们一家的经济情况，也与医院、街道办、公安部门沟通，侧面验证真伪。

“（女童）没有医保，也没有新农合，还没来得及买。孩子的妈妈好像刚刚上班一个月，没什么收入。爸爸那边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收入，完全负担不了（ICU的开销）。”轻松筹相关人员解释。

根据轻松筹、水滴筹、爱心筹等互联网大病求助平台在2020年8月签署的自律公约，个人单次求助金额超过50万元的，发起人应当提交具有相关资质的医疗机构书面证明，由平台审核并公示后发起筹款链接。

为何轻松筹没有获得相关证明便给涵涵开设目标200万元的求助链接，轻松筹公关人员解释，考虑到孩子当时情况“确实非常危急”，“在家属跟医院沟通之后，由家属自己预估了这么一个金额，我们给她发起了（互助筹款链接）”。

这位公关人员还表示，如果孩子在后续治疗里用到这笔近200万元的捐款，平台将根据涵涵的治疗情况，审核医院的小票、检测单据后，“每个阶段做一次结算，我们再把这个款项打到医院”。他称，可以保证的是，“这个钱肯定到不了家属手里”。

如果有捐钱用户希望退款，轻松筹也有相应的通道。捐款人提出申请并提供相关证明后，此前款项可以原路返回。轻松筹表示，如果最终花费款项不到200万元，可以把款项捐给其他公益基金会。至于捐给哪家公益基金会、要帮助哪些群体，将由家属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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